一个人过年
2021-12-19林特特
林特特
几年前,因为种种原因,我在北京独自过年。
过年,首先是一个时长起码一周的假期,当务之急,先要解决生存问题。我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检查了一遍,包括下水道通不通,热水器的喷头好还是坏,煤气灶能不能打着火……总之,所有问题,务必要在年前预约修补清楚,防止因假期物业不上班,没人能帮我的情况出现。同理,我去门口的银行提前将水、电、燃气卡充好值。我可不想有停电后乌漆嘛黑、在烛光中度假,扮卖火柴的小女孩的體验。
从银行出来,我就去超市了。米、面、粮、油、纸巾、湿纸巾、洗发水……除了要囤够半个月用的基本生活物资,路过琳琅满目、红成海洋的过年装饰品货架,以及满坑满谷、堆成山的各种大礼盒,我忽然意识到,过年不能过个寂寞,一个人也要好好办年货。
什么是年货?就是过年一定要拥有的标志性物件。在我的老家,年夜饭讲究有一条不动筷子的整鱼,寓意年年有余;春节期间,我已习惯桌上放一盆水仙。从小到大,每年过年,我都要买新衣服,成年后,过年前,我都要整理一下发型。即便我现在一个人在异乡过年,没有社交活动,也要烫头、置办新衣;没人造访,我也要把屋子彻底打扫一遍,挂上福字,贴上春联。该放水仙放水仙,该留一盘整鱼到初一,照例年三十就蒸上。
事实上,当我以大扫除为起点忙碌起来,就没那么孤独了。生活的舒适度能消解一个人的怨念,我铺好崭新的大红四件套,贴上与床单同色的窗花,八格干果盘装满零食,水仙和腊梅在房间的不同角落绽放,我坚信,年三十我悲从中来的几率小了很多。
这一刻我想起我的一个朋友,湖南人,土家族。他曾告诉我,有一年他在新疆过年,大年夜,他一个人待着,却做了六个菜,照家乡的规矩,他倒上酒,先祭祖,再吃饭。他认为只要完成这一套程序,他就还是远在几千里外家族的一份子,天涯共此时。
是啊,我要遵守已形成肌肉记忆的生活秩序,应时而动,严格执行发自内心认可的过年程序。我打开笔记本电脑,建立新文档,列出三份单子——第一张是菜单。根据菜名,我下载了菜谱,补齐所缺食材,又添置几件懒人做饭设备。
第二张是名单。一个人也要认真拜年,家人列在首位,年三十,我要通过视频,让原本等我回去团圆的家人知道,我把自己照顾得很好。此外,我将这一年来对我有重要影响的人全部写出来,一个人待着,我有充分的时间逐一编辑特色拜年微信,借机增强互动;最重要的人,我还来得及为他制作一个视频。
第三张是假期节目单。按日做主题,初一,拜年日,这一天,我全用来拜年;初二,活动日,我打算约几个朋友,去后海滑冰;初三,娱乐日,我买了一张××喜剧团的现场演出票……尽量让每一天都有安排。
那一年的春节,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没有一个人过。
当我发了条朋友圈招募初二去后海一起玩的朋友时,我发现和我情况类似,一个人在北京过春节的大有人在。于是,我们七八个朋友拉了个群,提前约好时间、地点、过年的形式。大年三十晚,我们在小亮家一个人做一个菜,拼成年夜饭。饭罢,和各自家人视频连线,而后,打麻将的打麻将,嗑瓜子的嗑瓜子,春晚、游戏、发红包、抢红包,一样没少,别有趣味。
大年初一,我回到家,对着三张单子,做饭、拜年、网购,忙得不亦乐乎。我有笔预算留给自己买额外的新年礼物,那是因故不能回老家省下的来回路费,三千块,我买了条三千的项链,有种赚到了的感觉。
今年,在广州工作的表弟因疫情决定就地过年,聊天时,我将以上往事和盘托出, 不忘叮嘱——面对随时可能产生的变化,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随遇而安当成一个游戏玩。怎样,都能过得好;什么烂摊子,都尽可能收拾漂亮。
(本刊原创稿,摄图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