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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历史背景

2021-12-18孙继业

团结 2021年4期
关键词:国共合作共产国际孙中山

第一次国共合作是中国近代史上的重大事件,直接推动了中国革命的发展。其形成绝非偶然,是当时国际背景和国内局势使然,既有外因,也有内因,本文试析如下。

一、国际背景的影响

中国近代的反帝反封建革命运动从来不是孤立的,而是世界革命运动的一部分,总是和世界局势紧密结合在一起,深受国际环境的影响,尤其是苏俄革命的影响。

(一)西方列强对孙中山革命事业不予支持

孙中山试图建立欧美式的社会制度,早期主要寻求欧美和日本援助。但由于其民族革命的目的旨在谋求中华民族独立,改变中国半封建半殖民地现状,因此,帝国主义列强出于侵华既得利益的考虑,并不支持孙中山的革命事业。

辛亥革命前,孙中山曾两次赴欧美筹措反清起义经费,“但因欧美政府在政治、经济、外交上仍倾向清政府,终使孙中山毫无收获”,武昌起义爆发后,黄兴多次电催孙中山“速汇款应急”。孙中山写信给美国国务卿诺克斯请求会晤,希望得到美国对中国革命的支持和援助,但诺克斯没有见他。随后转道欧洲游说,先与英国外交大臣葛雷交涉,希望取得英国对中国革命的“友谊和支持”,向其借款100万英镑,葛雷表示“英国将保持中立”。孙中山又赴法国商讨借款事宜,又被法国政府及四国银行代表拒绝。

南京临时政府建立后,首先碰到最迫切、最严重的问题就是财政问题。中国的海关仍被帝国主义列强把持,拒绝将关余交给临时政府。而各地战事不断,庞大的军费开支无着落,北伐部队停滞不前,每天到陆军部索饷者不下数十起。孙中山批示拨给20万,没想到国库中仅剩10元。孙中山多次向英美银行协商借款,外国银行以保持中立为由不同意借款给临时政府。

西方列强还从外交上、军事上、舆论上对南京临时政府施加压力,支持和扶植其新的代理人袁世凯,一面制造“非袁不能收拾”的舆论,一面从外交上施加压力,拒不承认南京临时政府。北伐开始后,英、美、德、日等国公然派出军舰在长江示威,并在秦皇岛阻止民军登陆。各国使团亦公开宣传不准军民在京奉沿线两侧5公里内作战。日本则借机向东北增兵,外国报纸趁机渲染列强将对中国进行武装干涉。在内外交迫下,孙中山被迫辞职,让位袁世凯,这也是导致辛亥革命失败的一个原因。

1913年2月,孙中山派人到美国争取铁路贷款,被时任总统威尔逊否决。广州政府成立后, 孙中山积极拓展联美外交,尽管他多次呼吁,时任美国总统威尔逊等均没有做出回应。1921年3月,他致电祝贺哈定就任美国总统,表示希望“今后共和的美国和共和的中国彼此之间能更加紧密地携手”,但并没有得到美国政府待见。美国部分军事教官表示愿意到广州来,也遭到美国政府的拒绝。

1921年,当孙中山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时,英、美等国拒绝承认,港英当局竟阻挠群众集会庆祝和捐款。而北洋军阀把持的北京政府,却受到英、美的支持。为解决北伐军所需费用,孙中山要求列强将粤海关关余拨付广州军政府;但外国驻华使团予以拒绝,并将保管的250万两关余划归北京政府。孙中山准备收回海关,港英当局公然派遣炮舰抵粤巡弋,以武力相威胁。这些严酷的现实,促使孙中山对英、美的认识有所转变。

孙中山曾试图争取日本政府的支持,也受到冷遇,逐步认清日本帝国主义的真面目。他说,日本“即吞高丽,方欲并支那,自不愿留一革命党在国中也”。“我们革命失败,全是日本捣鬼。”“盖中国若不推翻日本在中国之势力范围,日本人必利赖中国之天产及人民,以遂其穷兵黩武之帝国主义。”

孙中山曾向德国求援购买飞机,最后只得到几个飞行员,武器一件也没有。帝国主义列强总是站在革命势力的对面支持中国的反动派,使孙中山对它们的幻想渐渐破灭。现实迫使他必须抛弃对西方列强的幻想,重新考虑外援策略。孙中山曾说:“我国革命向为各国所不乐闻,尝助反对我者以扑灭吾党,故资本国家断无表同情于我党。所望表同情,只有俄国及被压迫之国家与被压迫之民族耳。” 残酷的现实终于使孙中山对欧美等帝国主义援助的幻想破灭,从而转向苏俄和共产国际的帮助。

(二)共产国际的推动

在中国共产党成立及促成第一次国共合作的过程中,共产国际起到了关键的推动作用。

十月革命后,苏俄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面临着资本主义东西方两大阵线的包围。列宁指出,“从全世界历史范围看,如果我国革命始终孤立无援,如果其他国家不发生革命运动,那么毫无疑问,我国革命的最后胜利是没有希望的”。

1919年3月,共产国际在莫斯科宣告成立。1920年4月,维经斯基被任命为第一任驻华代表,在上海成立“共产国际东亚书记处”,并先后會见李大钊、陈独秀等人,帮助建立共产党组织,标志着共产国际与中国革命关系的开始。

1920年6月,列宁《民族和殖民地问题提纲初稿》发表,提出了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理论,为第一次国共合作提供了理论依据。1920年7月,列宁在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明确指出:共产国际应当同殖民地和落后国家的资产阶级民主派结成联盟。随后,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通过了《关于民族与殖民地问题的补充提纲》等相关决议。共产国际认为东方国家的民族革命,其意义不亚于西方国家人民反对资本主义的斗争。“在中国建立一个坚强的真正独立的中央政府,并非纯属中国一国事务,它具有直接的国际意义。”

1920年11月,共产国际东亚书记处临时执行局主席维经斯基与孙中山在上海寓所秘密会见,双方用英语畅谈了两个多小时。孙中山详细询问了俄国革命的情况,探讨了怎样使中国南方的斗争与遥远的俄罗斯的斗争结合起来,能否在海参崴或者“满洲”建立一座大功率电台,以便双方取得联系等问题。

1921年6月,共产国际执行委员和民族殖民地委员会书记马林受列宁和共产国际委派来到中国,建议尽快统一全国的共产党组织。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在上海召开,中国共产党正式成立。

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拒绝同其他党派合作。一大党纲中明确规定,中国共产党坚决同黄色知识分子阶层及其他类似党派断绝一切联系。《中国共产党第一个会议决议》决定,对现有其他政党,应采取独立的攻击的政策。……只维护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其他党派建立任何关系。

1921年7月,共产国际召开第三次代表大会,要求在落后国家实行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民主派的联合,共同建立反帝联合战线。马林决定亲自与孙中山会谈,了解其政治态度。12月23日,马林作为共产国际代表,专程到桂林北伐大本营会晤孙中山。9天时间里,双方进行了三次长谈。孙中山介绍了中国革命的情况。马林介绍了俄国革命的情况和共产国际关于民族革命的政策,并向孙中山提出两点建议:一、要有一个能联合各阶层尤其工农群众的政党;二、要有革命的武装核心,要办军官学校,以培养军事干部。孙中山欣然接受这些建议,并表示国民党与苏俄的联盟在北伐结束后即可实行。

马林回到上海后,与中共中央局负责人陈独秀、张国焘、李达讨论国共合作问题。陈独秀表示反对,张国焘、李达也不同意。马林返回莫斯科向共产国际汇报。共产国际执委会经过多次讨论,最后决定以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的方式来进行国共合作。

1922年1月,共产国际邀请中国革命团体到苏俄参加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大会根据列宁的民族和殖民地革命理论,指出远东各被压迫国家人民面临的首要任务,是进行反对帝国主义、封建主义的民族民主革命,在民族革命运动初期可以联合本国的资产阶级势力及其领导的民族运动。会议期间,列宁特意会见了中国共产党代表张国焘、中国国民党代表张秋白等人,并向国共两党代表表示,两党不妨携手合作。

1922年7月,共产国际执委会决定,在中国实行支持孙中山和促成国共合作的意见。8月,共产国际又在给共产国际执委会驻华南代表的指示中,明确指出“国民党是一个革命的政党,中国共产党人应该在国民党内进行工作”。

1922年8月,中共中央执行委员陈独秀、李大钊、张国焘、蔡和森、高君宇和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翻译张太雷在杭州西湖举行特别会议,讨论国共合作问题。会议进行了激烈的争论,马林表示,“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以实现国共合作是共产国际已经决定了的政策,是不能改变的”。由于中国共产党是共产国际的一个支部,陈独秀表示,“如果党内合作是共产国际不可改变的决定,我们表示服从”。最后,会议通过了国共合作的有关决定。

1923年1月,共产国际执委会通过了《关于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关系问题的决议》,指出,“中国唯一重大的民族革命集团是国民党……而工人阶级又尚未形成独立的社会力量,所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认为,国民党与年轻的中国共产党合作是必要的”。

1923年6月,中共三大在广州召开,会议讨论通过了《关于国民运动和国民党问题的议决案》,决定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以实现国共合作。国共双方从此开始密切往来,共同协商国共合作的事宜。

(三)苏联的援助

在列宁关于殖民地、半殖民地民族和革命理论指导下,苏联长期以来对亚洲国家,特别是中国、朝鲜、越南、菲律宾等东方国家民族革命进行大规模帮助,甚至在自己国家经济困难的时候,出卖前沙皇皇室财产取得资金来帮助这些国家革命,对远东国家、尤其是对中国革命产生了深刻影响。

为了表示对中国的友好,苏维埃政府先后于1919年7月和1920年9月,两次发表《 俄罗斯苏维埃联邦社会主义共和国对中国人民和中国南北政府的宣言》,主动声明废除帝俄与中国签定的一切不平等条约,建议恢复两国人民间的友谊。

1922年8月,苏俄特使越飞来华,先后与孙中山、廖仲恺举行多次会谈,并商讨建立革命军队的问题,共同发表了《孙文越飞联合宣言》。《宣言》指出:“中国当得俄国公民最挚热之同情,且可以俄国援助为依靠也。”《孙文越飞联合宣言》的发表,标志着联俄政策的初步确立。

1923年,苏俄军委主席托洛茨基表示:“苏联对中国国民革命的援助, 除了不能用军队直接援助外, 其他武器与经济需要, 都当尽力所能积极援助。”1923年3月,俄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向孙中山的广州政府提供了一笔近200万墨西哥元的财政援助,并逐步派遣大量的军事顾问帮助国民党训练军队,这对于到处求助无援的孙中山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孙中山在致电苏联外交人民委员部时表示:“一、我们感谢你们慷慨的许诺;二、我们接受你们的全部建议;三、我们将尽全力实现这些建议。”

为了帮助国民党改组,1923年7月,斯大林建议俄共中央政治局派鲍罗廷到中国的南方去工作。10月6日,苏联代表鲍罗廷到达广州,担任国民党组织教练员,负责帮助孙中山改组国民党和筹建军校,帮助起草了国民党组织法及党纲党章等重要文件。在国民党一大召开期间,苏联派遣的第一批军事顾问抵达广州。随后,苏联红军著名将领巴甫洛夫率第二批军事顾问团来到广州,并担任军事总顾问。

1924年5月,黄埔军校在广州开办,苏联政府提供了全部军械及大批经费,第一批军火就有8000支配有刺刀的步枪,每枪配500发子弹。此后,又运来了四批军火,黄埔军校开办费及经常费达300万卢布。

据不完全统计,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苏联分别向中国共产党和中国国民党提供了约26万卢布和1400万卢布的经济援助。先后向黄埔军校和国民革命军援助了五批军火,计步枪31000支,子弹1600万发,机枪90挺,大炮24门,有力地支援了东征和北伐。并先后派遣200余人的軍事顾问和教官团,参与黄埔建校及协助军队训练作战。

苏联在政治、经济和军事上的大力援助,促进了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极大推动了中国革命的进程,促进了大革命高潮的到来。

二、第一次国共合作前的国内局势

第一次国共合作是近代中国主要矛盾和中国革命发展的必然结果,是国共两党反帝反封建的民主革命的共同需要。

(一)共同的革命任务

鸦片战争之后,中国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辛亥革命虽然推翻了两千多年的封建帝制,建立了共和制度,但并没有改变中国的社会性质。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分崩离析,西方列强趁机加紧对中国的侵略,纷纷培植在中国的代言人。军阀割据,混战不断,先后爆发了直皖战争、两次直奉战争等,政权频繁更迭,致使经济萧条,生灵涂炭,人民苦不堪言,进一步加深了中国半殖民地社会程度,人民遭受帝国主义和封建军阀的双重压迫,陷入近代中国的最黑暗时期。毛泽东指出,“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封建主义和人民大众的矛盾,这些就是近代中国社会的主要的矛盾”,“帝国主义和中华民族的矛盾,乃是各种矛盾中的最主要的矛盾”。

中国共产党成立初期,全国仅有50多名党员。到三大决定国共合作之时,全国党员总共只有420名,力量还比较弱小。国民党虽然号称党员30余万人,但是没有自己的军队。打倒帝国主义和北洋军阀的反动统治,只凭中国国民党或者中国共产党一党之力无法完成。敌人的强大威胁成为国共合作的催化剂,共同的革命任务成为两党合作的现实必要。

在共产国际的斡旋下,国共两党领导人逐渐认识到,只有彼此通力合作才能解决主要矛盾,真正救国救民于水火之中。国共两党暂时抛开阶级对立和矛盾成见,为了国家和民族大义走到一起,从而形成了第一次国共合作。

(二)中国共产党的支持

共产党是无产阶级政党。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之日起,就注重团结工人阶级力量,集中力量领导工人运动,在建党一年多的时间内,全国大大小小罢工180余次。1923年2月4日,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爆发,直系军阀吴佩孚在英帝国主义的支持下,血腥镇压罢工工人,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二七”惨案,共产党员林祥谦、施洋等被杀害,牺牲52人,伤者300余人,400多人被捕,1000多人被开除。为保存实力,京汉铁路总工会和湖北全省工团联合会联名下复工令,罢工以失败结束,工人运动陷入低潮。

京汉铁路工人大罢工的教训,使年轻的中国共产党清醒认识到自身的弱点,既没有革命经验,也没有军事武装,没有强有力的同盟无法战胜强大的敌人,仅靠单个政党单个阶级的力量没有办法与当时强大的反动力量进行抗衡,必须联合农民阶级和其他革命阶级,组成最广泛的革命统一战线,才能战胜国内外强大的敌人。在联合进步力量方面,作为当时最大政党的国民党无疑是最佳联合对象。

在共产国际的指导下,中国共产党逐步实现了从排斥其他政党到与国民党建立联合阵线的转变。1922年6月,由陈独秀起草的《中共中央对于时局的主张》中,专门分析到国民党并予以肯定评价:“中国现存的各政党,只有国民党比较是革命的民主派,比较是真的民主派。”李大钊也曾说过:“环顾国中,有历史、有主义、有领袖的革命党,只有国民党;只有国民党可以造成一个伟大而普遍的国民革命党,能负解放民族、恢复民权、奠定民生的重任。”

1922年7月,中国共产党二大根据列宁关于民族殖民地问题的理论和远东会议精神,制定了党的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确定了党在民主革命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反帝反封建,并通过了《关于民主的联合战线的决议案》。在中共“二大”宣言中,强调“只有无产阶级的革命势力和民主主义的革命势力合同动作,才能使真正民主主义革命格外迅速成功”。

1922年8月,中共中央在杭州西湖举行特别会议,同意共产国际代表马林的提议,通过了国共合作的有关决定。会后,陈独秀、李大钊以及马林到上海拜会孙中山。李大钊还多次与孙中山讨论振兴国民党以振兴中国的种种问题,两人畅谈不倦,几近废寝忘食。不久,李大钊、陈独秀、蔡和森、张太雷等人,由孙中山主盟,正式加入了国民党。

(三)国民党改组的需要

1912年8月,同盟会与国民公党等四党合并改组为国民党,由于对入党人员缺乏必要的考察,致使其成分极为庞杂,不少投机分子和封建官僚,甚至与革命为敌的立宪派分子混入其中,使国民党缺乏有效的组织性和战斗力。

宋教仁遇刺后,孙中山发动了二次革命,失败后逃亡日本,成立了中华革命党。1919年10月,孙中山将中华革命党改名为“中国国民党”,虽号称拥有党员30万人,但缺乏严密的基层组织,从未召开过全国代表大会。

由于国民党没有自己的革命武装,在反对北洋军阀统治的护法运动中,只能依靠西南各省军阀讨伐北洋军阀,因军阀掣肘,导致护法运动屡遭挫折。孙中山在第一次护法运动失败时被迫离粤赴沪,在辞职通电中作出了“南与北如一丘之貉”的结论。

1922年,孙中山又领导了二次护法运动。正当北伐军兴师北进时,陈炯明突然发动武装叛乱,围攻总统府,炮轰粤秀楼,孙中山避难永丰舰,二次护法运动失败。这是孙中山一生之中经历的最惨重的失败。孙中山沉痛地说,“文率同志为民国而奋斗,垂30年,中间出生入死,失败之数,不可缕指,顾失败之残酷,未有甚于此役者”,“吾30年来精诚无间之心,几为之冰消瓦解,百折不回之志,几为之槁木死灰者”。孙中山再次退居上海,在苦闷中思索中国革命的道路。

这次打击令孙中山思想发生重大变化,他清醒地认识到,要进行民族民主革命改造中国,既不能幻想从英美等国得到帮助,也不能依靠一派军阀攻打另一派军阀,必须重新寻找中国革命的出路。他所領导的国民党,也是组织涣散,不听指挥。孙中山曾说:“我们的同志,还有我们的军队,只有当命令对他们有利时才服从,反之往往拒绝服从。”危难中的孙中山,追切需要寻求新的同盟者,需要新的革命思路和策略。

中国共产党的诞生,使孙中山看到了新生力量和希望。孙中山希望通过向国民党注入新鲜血液,解决国民党内部的堕落问题。他对宋庆龄说:“国民党正在堕落中死亡,因此要救活它就需要新血液。”因此,当共产国际代表马林提出国共合作的建议时,孙中山欣然接受,真诚地欢迎与中国共产党合作,并同意改组国民党。

三、共同的政治基础

第一次国共合作的形成,除了复杂的国际国内背景这些客观因素外,还与孙中山对于社会主义的友好态度有一定关系,成为推动国共合作的思想动因。

(一)孙中山对社会主义的向往

孙中山先生不仅是中国民主革命的先行者,而且也是中国最早探索社会主义的先行者。社会主义思想是中山思想的理论来源之一,并且是推动其一生不断革命、不断进步的主要动因。

1896年9月到1897年7月,孙中山旅居英国九个月,研究过社会主义。孙中山说:“我在欧洲的时候,与社会主义各派领袖人物都有过接触,各派的理论也都研究过。我参酌了社会主义各派的理论,汲取它的精华,并顾及中国的实际情况,才创立三民主义。”

1905年5月,孙中山专程到布鲁塞尔造访了恩格斯缔造的第二国际总部,会见了第二国际主席王德威尔得和书记胡斯曼。孙中山以社会主义者自许,要求加入第二国际,“请求接纳他的党为成员”,并“解释了中国社会主义者的目标”,使中国由“中世纪的生产方式直接过渡到社会主义的新阶段”。后来,孙中山在致第二国际的信中又恳切请求,“同志们,我向你们大家发出呼吁,让中国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可见孙中山对于社会主义的向往。

武昌起义爆发后,孙中山取道欧洲回国,百忙中专程购买了西欧新出版的《社会主义概论》、《社会主义理论与实践》、《社会主义发达史》等多种有关社会主义理论的书籍,“余意必广为鼓吹,使其理论普及全国人心目中”。

中华民国成立后,孙中山认为“民族、民权之二大纲已达目的。今后吾人所急宜进行者,即民生主义”,并认为实行民生主义的途径和归宿就是社会主义。在《提倡民生主义之真义》《民生主义与社会主义》、《社会革命谈》等演讲中,多次强调“民生主义,非以社会主义行之,不能完全,”“仆之宗旨在提倡实业,实行民生主义,而以社会主义为归宿”。

列宁早在1912年就根据孙中山《在南京同盟会员饯别会的演说》评论道:民生主义是“同社会主义空想、同使中国避免走资本主义道路、即防止资本土义的愿望结合在一起的”,“因此必然产生中国民主派对社会主义的同情,产生他们的主观社会主义”。

1912年10月14日至16日,孙中山在上海大剧院进行了为期三天的社会主义专题演讲,全面介绍了社会主义的流派,并对均产社会主义、空想社会主义、无政府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进行了批判,以极其鲜明的态度重点宣传和赞扬了马克思和科学社会主义。“厥后有德国麦克司者出,苦心孤诣,研究资本问题,垂三十年之久,著为《资本论》一书,发阐真理,不遗余力,而无条理之学说,遂成为有统系之学理”。和其他社会主义流派比较,马克思主义“得社会主义之真髓”。明确表明了对社会主义的态度,“各国尚多反对社会主义之政府,我国则极赞成采用社会主义者也”,“鄙人对于社会主义,实欢迎其利国福民之神圣,本社会主义真理,集种种生产之物产,歸为公有,而收其利。实行社会主义之日,即我民幼有所教,老有所养,分业操作,各得其所。我中华民国之国家,一变而为社会主义之国家矣”。

从现有史料看,这次演说,是中国历史上最早、规模最大的公开宣传社会主义的演讲,孙中山成为中国最早宣传社会主义的先驱。

(二)列宁与孙中山的友谊

列宁与孙中山虽未曾谋面,但神交已久,互有敬慕之情,这也成为联俄政策的一个重要原因。

列宁十分关注和支持中国革命。早在1912年1月,辛亥革命爆发不久,在列宁主持召开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决议草案就指出,“中国人民的革命斗争具有世界意义,因为它将给亚洲带来解放并将破坏欧洲资产阶级的统治”。

随后,列宁在俄国《涅瓦明星报》及《真理报》上,发表《中国的民主主义和民粹主义》《新生的中国》《中华民国的巨大胜利》《落后的欧洲和先进的亚洲》等文章,对孙中山和中国革命给予充分肯定。他评价“孙中山的纲领的字里行间都充满了战斗的、真诚的民主主义……是真正伟大的人民的真正伟大的思想”,高度赞扬孙中山是一位“充满崇高精神和英雄气概的革命民主主义者”。

孙中山也同样关注俄国社会主义革命。十月革命爆发仅3天,国民党主办的《民国日报》便率先报道了俄国革命的消息。随后,孙中山派王孰闻前去考察俄国革命的详情。1918年元旦《民国日报》发表了“吾人对于此近邻之大改革,不胜其希望也”的社论。

1918年5月,当帝国主义列强正在加紧联合进攻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的背景下,孙中山以“中国南方议会”的名义,毅然致电列宁和苏维埃政府,热烈祝贺俄国革命成功,表达对苏俄人民的友好情谊和希望与俄国革命党交往的愿望。他在信中说:“中国革命党对贵国革命党所进行的艰苦斗争,表示十分钦佩,并愿中俄两党团结斗争。一个社会主义共和国在俄国存在八个月之久,这个事实给了东方人民以希望,一个类似的新的制度一定会在东方建立起来。”这是新生苏维埃收到的世界上的第一份贺电,充分体现了孙中山对十月革命的向往和敬意,透露了孙中山“联俄”思想的萌芽,从而建立了孙中山与列宁的联系和友谊。列宁接到贺电后,极为欣慰,表示“这是东方的曙光”,立即委托苏俄外交人民委员契切林复函孙中山,要求与中国争取解放的力量建立联系,表示愿意帮助中国革命。

1919年冬,列宁派一苏俄海军中将来到中国南方,表示愿意帮助中国革命。由于帝国主义特务监视,孙中山派廖仲恺、朱执信、陈其尤负责接待。苏俄友人将列宁的信交给他们,并传达了苏俄愿意帮助中国革命的信息。

1921年5月,孙中山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8月,孙中山在致苏俄外交人民委员契切林函中表示,“我希望与您及莫斯科的其他友人获得私人的接触,我非常注意你们的事业,特别是你们苏维埃的组织,你们军队的教育的组织”,并表示向“列宁以及所有为人类自由事业而有许多成就的友人们致敬”!

1922年1月,共产国际邀请中国革命团体到苏俄参加远东各国共产党及民族革命团体第一次代表大会(即远东劳动人民代表大会),共同策划东亚的反帝革命运动。国民党代表张秋白、王乐平等受孙中山委托出席了会议。张秋白将随身携带的孙中山给苏俄外交人民委员契切林的信交到了契切林手中,信中对列宁和苏俄政府表示敬意,并表示要与契切林和莫斯科友人建立联系。契切林与张秋白进行了长时间的会谈,讨论了关于将来相互关系等问题,并给孙中山写了回信。信上说:“列宁同志曾以极大的兴趣拜读了阁下的信,并热烈地同情和关注着阁下的活动。”

1月26日,列宁亲自致函契切林:“您还记得曾给我送来一封孙中山的信吗?他在信中还说了一些对我友好的话,您还曾问我认不认识他。那封信是写给您的还是写给我的?您保存的文件中还有那封信吗?如果有,能否给我送来。”契切林汇报说:“外交人民委员会将派威连斯基到中国担任驻北京政府的裴克斯使团的顾问,同时负责同广州的孙中山和国民党联系。”

会议期间,列宁还在百忙中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专门接见了中国共产党代表张国焘和国民党代表张秋白,关切地询问了“中国国民党和中国共产党是否可以合作”的问题,并向国共两党代表表示,两党不妨携手合作。

1923年1月1日,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正式成立。1月4日,苏共中央政治局作出决议:“全力支持国民党”,并责成托洛茨基、加米涅夫等人仔细研究援助孙中山的问题。1月12日,共产国际执委会通过了《关于中国共产党与国民党的关系问题的决议》,对国共合作进行了肯定。《决议》认为:“中国唯一重大的民族革命团体是国民党”;“而工人阶级尚未完全形成独立的社会力量,所以,共产国际执委会认为,国民党与年青的中国共产党合作是必要的”。

经过与苏联政府代表的谈判,1923年1月26日,孙中山与苏俄政府全权代表越飞在上海发表《孙文越飞联合宣言》,标志着联俄政策的初步形成。此后,苏联开始大规模地援助国民党,并帮助孙中山进行国民党改组工作。孙中山亦决定以俄为师,联俄联共,加快了国共合作的步伐。

(三)国共合作的政治基础

晚年的孙中山在中国共产党和苏联的影响下,思想上更倾向于社会主义,在后期的演讲和文章中多次强调民生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关系,认为“民生主义就是社会主义”,表明“我们对于共产主义,不但不能说和民生主义相冲突,并且是一个好朋友”。称赞马克思“集几千年来人类思想之大成”,“是社会主义中的圣人”,赞扬列宁是“国友人师”,“是一个革命中最好的模范”。指出“我党今后之革命,非以俄为师,断无成就”。

在共产国际和中国共产党的帮助下,孙中山无论在思想上还是在行动上都发生了质的飛跃。在国民党一大宣言中,孙中山重新解释了三民主义,把旧三民主义发展成为新三民主义,提出了彻底的反帝反封建的革命纲领,与中国共产党的最低纲领基本上一致。被毛泽东誉为孙中山一生的第二大“丰功伟绩”,并高度评价道:“我们共产党人承认三民主义为中国今日之必需,本党愿为其彻底实现而奋斗,承认共产主义的最低纲领和三民主义的政治原则基本上相同。”因而成为国共合作的政治基础。

1924年1月,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共产党员李大钊、谭平山、毛泽东、林伯渠、瞿秋白、张国焘等十人当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或候补委员。改组后的国民党成为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城市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的革命联盟,标志着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的各个革命阶级的革命统一战线正式形成。

综上所述,第一次国共合作是在复杂的国际国内背景下,国共两党基于共同的政治基础和革命任务,在内外因素共同作用下形成的必然结果。

(孙继业,山东省人民政府副省长,民革山东省委会主委)

①季云飞:《辛亥前孙中山赴欧美筹款述论》,《南京社会科学》1998年第6期。

②孙继业:《伟人孙中山》,团结出版社2017年,第138页。

③韦慕庭:《孙中山——壮志未酬的爱国者》,中山大学出版社1986年,第113页。

④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中华民国史研究室、中山大学历史系孙中山研究室、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室合编:《孙中山全集》第l卷,中华书局1985年,第508页。

⑤《孙中山全集》第5卷,第394页。

⑥《孙中山全集》第6卷,第101页。

⑦吴相湘编:《孙逸仙先生传》下册,台湾远东图书公司1984年,第1585页。

⑧《列宁全集》第34卷,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8页。

{9}中国社会科学院马列所、近代史研究所编:《马林与第一次国共合作》,光明日报出版社1989年,第52-53页。

{10}中央档案馆编:《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89年,第8页。

{11}张国焘:《我的回忆》第1册,时代文化出版社2010年,第241页。

{12}姚金果、苏合群:《国共合作史》,济南出版社2016年,第38页。

{13}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译:《共产国际、联共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卷,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第436页。

{14}《国共合作史》,第38页。

{15}朱洪:《大革命时期苏联和共产国际对国共两党经济援助之比较》,《党的文献》2007年第2期。

{16}《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毛泽东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631页。

{17}《中共中央文件选集》第1册,第37页。

{18}《李大钊文集》下卷,人民出版社1999年,第703页。

{19}《孙中山选集》上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第448页。

{20}《孙中山选集》上卷,第105页。

{21}《共产国际、联共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书》第1卷,第524-526页。

{22}《宋庆龄选集》,人民出版社1966年,第109页。

{23}陈旭麓、郝盛潮主编:《孙中山集外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第245页。

{24}《孙中山全集》第1卷,第228、272页。

{25}《孙中山集外集》,第364页。

{26}《孙中山集外集》,第17页。

{27}《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340、340页。

{28}《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340、340页。

{29}《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340、340页。

{30}《列宁选集》第2卷,第426页。

{31}《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506页。

{32}《孙中山全集》第2卷,第506页。

{33}《列宁选集》第2卷,第426页。

{34}《孙中山全集》第4卷,第256页;第5卷,第500页。

{35}朱成甲:《中共党史研究论文集》上册,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293页。

{36}《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丛書》,第2卷,第48-49页。

{37}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文献资料选辑(1917-1925)》,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第53页。

{38}张国焘:《我的回忆》第1册,现代史料编刊社1980年,第198-199页。

{39}《孙中山选集》第802页。

{40}《孙中山选集》第809页。

{41}《孙中山选集》第836页。

{42}《孙中山选集》第937页。

{43}《新民主主义论》,《毛泽东选集》第2卷,第68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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