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学但得真精神
2021-12-14牟利锋
牟利锋
关于学术研究,古来就有“为人”“为己”的说法。《论语·宪问》云:“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后来学者有更为经典的发挥:“为人者,凭誉以显物;为己者,因心以会道。”a看来任何时候所谓的学术研究都没有那么单纯,学问“为己”还是“为人”也并非简单的流派之争,而是关系到“学问何谓”的灵魂之问。做学问到底是为什么?不能回答、不愿回答或者不好回答,因之避而不谈不失为一种选择,可商金林先生不但不回避,而且正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虽说学问不是独立的,学问里也不仅仅只是一个狭义的‘真字……但这个‘真字恐怕还是第一位的,为学之道绝对不能流于虚诞。”b 以永远谦卑的心态,搜集材料求真知识、真智慧,理解前人见真人格、真精神,在提高自己的同时,给后来者以示范,这种“求真”的追求和信念弥足珍贵,也充分体现在商先生发表在《名作欣赏》的系列文章当中。
知人论世
从文学史研究的角度看,知人论世无疑是作家作品解读的基本思路。章学诚有言:“不知古人之世,不可妄论古人文辞也。知其世矣,不知古人之身处,亦不可以遽论其文也。”c说的就是要理解古人的文辞先要历史地、具体地去理解古人的社会语境。韦勒克在《文学理论》中也提道,“从作者的个性和生平方面来解释作品,是一种最古老和最有基础的文学研究方法。”d 随着各种后现代思潮的流行,知人论世的方法似乎不那么有效了,但如果相信文学最终还是人学,那么此种最古老也最基础的方法就有其特别的价值。商金林先生提出现代文学研究“重在以‘献定‘文”,这里的“献”指的是一切与作家作品相关的资料,包括书面的、口传的,以“献”定“文”就是要把“文本中的这个‘实爬梳出来”,以此来定“文”之得失。e “以献定文”所延续的正是“知人论世”的传统,商先生自己的研究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商金林先生的叶圣陶研究是从年谱编辑开始的。年谱的编辑费时费力且不见得讨好,但商先生乐在其中,原因就在于他对编辑年谱有着高度的学术自觉。商先生说:“研究圣陶先生可以纵观现代文学、教育和出版事业发展的历程,追寻近现代知识分子前进的足迹。把圣陶先生研究得差不多了,再研究现代文学就有了基础。”f 掘地三尺,搜求与研究者相关的一切资料,在此基础上辨伪、裁断、编排,确实是一项苦差事,但此种“窄而深”的研究好处是能坐实基础性的史实,让我们获得关于研究对象的真确的知识和认知。由此触类旁通扩展开来,整个现代文学的图景无疑将是更加丰富和可信的。
《我认识的叶圣陶》一文可以说是知人論世的典范。商金林先生从1976 年起多次拜访圣陶先生,有着一般研究者所不具备的优势,所以这里“我认识的”自然也包括他自己和圣陶先生接触中的亲身感受。不过,近距离地接触研究对象也是一柄双刃剑,虽可以获得直观的感受,但也可能因了解之同情,先入为主。这里的关键就在于“顾及全人”,将自己的直观感受和文字材料有机地结合起来,有所取舍,有所侧重,最大可能地接近研究对象。《我认识的叶圣陶》分别从早年经历、交友之道、爱家之情和工作追求四个大的关节来说明叶圣陶的人格,可谓精当。叶圣陶出身江南故地,他多方面的文化成就和谦谦君子的风度让我们想当然地以为其早年的生活一定单调地局限于书斋,多与书本打交道而少与人事接触,实则大谬不然。叶圣陶的父亲是位账房先生,很小的时候他就跟随父亲到茶馆听说书、听弹词、听昆曲,到酒店喝酒,到亲戚家拜年贺寿。向社会这本大书学习的同时,叶圣陶也对周围的花鸟虫鱼充满兴趣,看花、听雨、闻香都让他着迷。社会和自然的双重熏陶使得叶圣陶的视野和经验远超出当时的同龄人,这也成为他人格魅力的源头活水。他“爱友如命”,不只是看到朋友的优点,对所谓的缺点也能理解包容,这是需要耐心、智慧,甚至勇气的。俞平伯抗战期间滞留北平,有人总担心他会“湿鞋”,但叶圣陶始终相信俞的气节,这是知人之深;后来一段时间,俞平伯陷入困境,可叶圣陶照样与他往来,这份信任是要有勇气的。叶圣陶是大教育家,但他从不高谈阔论自己的什么教育理论,在《做了父亲》一文中还说自己做父亲走的是一条“无所有”的路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教训或者经验给予儿女。g 读《我认识的叶圣陶》中的“爱家恋家”一节会发现,以身示范是最好的教育。儿女们各坐桌子一边,眼睛盯着父亲的笔尖,你一言我一句,这样的作文教学最传统也是最理想的。对待工作认真、严谨我们可以想见,但指出当年的畅销书《青春之歌》《林海雪原》等“未臻于文质兼美”,进而提出“不要把语文、史地等课讲成政治课,也不要把语文课讲成文学课”,这种不唯上、不唯众、不唯风、只唯实的工作精神实在是难能可贵。整篇文章读下来,叶圣陶多闻博学、扎实稳健而又充满智慧的人格形象跃然纸上。可以说要在两三万字的篇幅内了解叶圣陶的人与文,这篇文章是最恰当的选择。
相比较叶圣陶,闻一多的身份及思想无疑更为复杂。在朱自清看来,闻一多集斗士、诗人、学者于一体,“学者的时期最长,斗士的时期最短,然而他始终不失为一个诗人;而在诗人和学者的时期,他也始终不失为一个斗士”h。这个看法当然非常精准,影响也非常大。不过从全人角度来看,商金林先生在《我心目中的闻一多》中认为闻一多还有一重很重要的身份,那就是艺术家。闻一多从小就显露出对绘画的兴趣,就读清华时则以“善画”闻名,从绘画和书刊装帧设计两个领域留下的作品看其手法已臻于成熟。留美期间换了三个学校,选的专业都是美术。虽然一个人最终的成就不一定和自己所学的专业直接相关,但作为一种身份,闻一多首先是一位艺术家,不论是从终身的兴趣还是从曾经的专业训练来看。由艺术家而诗人,由诗人而学者,由学者而斗士,既可以看到闻一多生命历程的不同阶段,也会发现这四重身份是交织在一起的。作为艺术家,诗人、学者、斗士的身份让他的美术作品饱含热情、充满想象、视野开阔;作为诗人,艺术家、学者、斗士的身份让他的诗歌才情、知识、立场合而为一;作为学者,艺术家、诗人、斗士的身份让他的研究既能入乎其内又能出乎其外,既传统又现代;作为斗士,艺术家、诗人、学者的身份让他不顾个人安危,敢于为了理想而献身。四重身份在不同阶段的表现或有差异,但总体上无愧于一个大写的“仁人志士”。
闻一多之所以能够成就如此光辉的人格,按照商金林先生的话说,这和他“特殊的造诣”有关。这“特殊的造诣”如何理解呢?闻一多早年对绘画感兴趣,赴美留学学的又是美术,按理成为一名“画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他在给梁实秋的信中却说:“最希望的是作一个艺术底宣道者,不是艺术底创作者。”闻一多对新诗充满了热情和期待,自己也很早就开始写作新诗,但却并不认可胡适诗歌“散文化”的做法,也批评过郭沫若的《女神》缺乏本土特色,最终选择了一条“戴着脚镣跳舞”的诗歌探索之路。作为学者的闻一多常被人们称道,其成就自然离不开对乾嘉朴学传统的继承,但更为重要的却是跳出为考证而考证的做法,敢于结合具体的时代语境,提出自己的假说,发挥自己的看法。即便是成长为斗士后,闻一多参与政治的方法也与众不同,他不是要在各种政治力量的斗争中选择站队,而是痛感政治的腐败和社会的不良,有话要说。任何一个阶段任何一重身份,可以说闻一多都是引领者,算得上是弄潮儿,但是绝不会唯我独尊、一意孤行,在引领中有反思,在坚守中有调整。在各种主义流行的时代,不教条;面对学术研究的专业化趋势,没有任何的壁垒意识,这也许就是闻一多能有如此成就的原因所在。如商金林先生所说,闻一多在学术研究中绝无“事功意识”,非但不“炫弄”、不“媚俗”,反而在“不断地反思自己,辨疑正谬,自我修正”,这就是所谓的“特殊的造诣”。
于细微处见精神
商金林先生认同现代文学研究中古典化、历史化的倾向,并且有意识地践行“窄而深”的研究,“题目不妨小一點,探讨得深入些,写得扎实,‘小题大做,把话坐实说透”i。所谓“窄而深”的研究,源于梁启超对乾嘉朴学的经验总结,其中一条就是“喜专治一业,为‘窄而深的研究”!0。商金林先生极端重视一手资料的挖掘,强调要去读“原汁原味的‘旧刊”,体会“由纸质、字体和墨色孕育而成的‘书香气和历史感”;特别注意作家佚文的搜寻,认为一旦有所发现,有些问题就可以“一锤定音”;经常从“原生态”的日记入手,从中窥探作家的喜好、交游及行踪;当然更少不了从细微处入手,或辨伪或引申,颠覆我们习以为常的结论,以上这些方面的追求最终都是为了“回到历史现场,回到那个特定的时代”,确实体现出了乾嘉朴学“窄而深”的研究思路。不过此种“窄而深”的研究思路,因为具体甚至琐碎,很容易被人视为“小而无当”,对理解全人全文帮助不大。这种误解恰恰在于只看到了“窄”而未体会到“深”,只看到了“小”而未体会到“大”。“由窄而深”“即小见大”,这是商金林先生一贯的追求。如果说“窄处”“小处”讲求的是材料的真、知识的真,那么“深处”“大处”讲求的就是人格的真、精神的真。商金林先生言必有据、见微知著的做法特别值得我们学习。
《我认识的朱光潜》一文中提到,86 岁那年,朱光潜正在苦译维科的《新科学》。翻译这部极其难懂的书没有助手,五十万字的译稿是用他那已经颤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一抖一抖地写出来的,等译稿修订完毕,他的体重只剩七十斤,患上了疲劳综合症。这个细节可谓触目惊心,自身难保,还要替他人辩白,在最后的时光还要下死功夫硬啃巨著,这完全是一个殉道者的形象。用商金林先生的话说,是在“用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而这也就是朱光潜先生的真人格、真精神。为了突出朱光潜先生的这种精神,商金林先生特别提醒我们注意朱先生早年在春晖中学时的一段往事。朱先生在春晖中学任教时,恰逢弘一法师到白马湖访问夏丏尊、丰子恺等人,因而有了一面之缘。丰子恺见朱光潜对弘一法师非常敬重,就转送给他很多法师的墨迹,其中一幅《大方广佛华严经》说的正是“以出世精神做入世事业”。朱光潜如获至宝,此后将之悬挂萧斋斗室,作为自己的座右铭。这可说是一段文坛佳话,弘一法师非有意度人,朱光潜却心有灵犀。这段偈文并不难理解,所以重要的不是它到底说了什么,而是读者如何去接受。朱光潜没有把它当作一段道理来接受,而是作为一种精神上的信仰,这才是关键。换句话说,我们虽然不能说朱光潜在佛法上有多么高的修养和悟性,但在做人做事的态度上,他与弘一法师之间确实产生了真正的共鸣,这种共鸣能让朱光潜把自己所选择的事业当作一种信仰来经营。
“以出世精神做入世事业”所激发的信仰在朱光潜这里集中体现为对学术理想的坚持和追求。早在《怎样改造学术界?》一文中,朱光潜就指出当时中国的学术界缺乏爱真理的精神、科学批评的精神、忠诚扎实的精神等弊病,而大学的任务“不仅在造就专门人材,还要为全国制造信仰学术的风气”。到北大任教后便将自己的信念付诸实施,所开设的课程之多、出版的讲义之精就是最好的证明。创办《文学杂志》往往被视为京派文人力图振作、发出自己声音的表示。诚然,不党不派的做法在20 世纪30年代思想政治形势严峻对立的情况下确实显得有点不合时宜,且容易成为被攻击的靶子。朱光潜之所以愿意花费巨大的精力创办这份杂志,还是因为遵从自己内在的想法和信仰。在《文学杂志》“发刊词”中,朱光潜认为不论是中国的新思想、新文化还是新文艺都刚刚开始,尚处于萌芽和生发的过程中,不能过早地施行“不自然的堕胎手术”,纳入某一个固定的模型,应该允许“自由生发,自由讨论”。就新文艺而言,朱光潜坦言自己的一个信念:“我们主张多探险,多尝试,不希望某一种趣味或风格成为‘正统”,在不同趣味和风格并行不悖的基础上,“殊途同归地替中国新文艺开发出一个泱泱大国”。!1 根据这个信念,《文学杂志》试图肩负的是在现代中国探索创办“一种宽大自由而严肃”的文艺刊物的使命,既发表京派作家的作品,也不会对左翼文学熟视无睹。朱光潜这种对“艺术良心”的坚持,对“纯正趣味”的追求,似乎显得很幼稚;在思想界严重对立的时候寄希望于两派泯灭意识形态层面的差异乃至对立,也显得过于书生气,但如果将“替中国新文艺开发出一个泱泱大国”作为一种文化信仰来看,那么他的坚持就不但可以理解,而且难能可贵了。正因为这一信仰,才有朱光潜1939 年给周扬的信,他愿意去延安看一看。同样,晚年朱光潜在香港中文大学讲学,开场就声明自己不是共产党员,但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也就不能仅仅当成表面文章看。他的搏命苦译《新科学》也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得到解释。这些地方都体现了商金林先生对研究对象全人格、全精神的深入体会和理解。
敢碰真问题
从鲁迅作品产生影响起,关于其人其文的“神化”与“丑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可以想见,只要鲁迅的影响还在,“神化”“丑化”就将继续存在。某种意义上鲁迅研究就是要既拒绝“神化”又拒绝“丑化”,在整体理解、准确定位的基础上恰当地说出他的好与坏来。而鲁迅研究让人感到纠缠不清的地方就在于,虽然“神化”“丑化”是研究者力图避免的陷阱,但是为了救弊纠偏,我们又必须直面“神化”“丑化”所涉及的问题。换句话说,“神化”“丑化”虽非正当的办法,但此种做法所涉及的问题却不能回避,“神化”与“丑化”不过是面对同一问题的立场不同而已。事实上这些问题往往关系到鲁迅研究中的大关节,准确理解与回答这些问题,不但可以避免“神化”与“丑化”,而且对我们把握鲁迅的真精神起着关键性的作用。商金林先生《我心目中的鲁迅》一文与其他三篇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始终围绕着当下鲁迅接受上的偏差来立论,直面舆论热点,敢碰真问题,且在解读鲁迅全人的基础上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作为新文化的“旗手”,鲁迅反传统的一面常被人们提及。特别是到了新时期,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中国社会的各个方面正在发生日新月异的变化。社会的进步、国力的增强,让人们有了心情和机会重新审视之前对待传统的态度。于是魯迅对传统文化,特别是其代表人物和典籍的批判在有些人看来就显得不合时宜,甚至难以接受了。问题是我们真的了解这个“传统”吗?而鲁迅的批判,它的指向又在哪里?《我心目中的鲁迅》仔细梳理了鲁迅对孔子的态度。鲁迅出身于翰林之家,早年饱读诗书,也参加科举考试,在感情上是亲近孔子的。不过,在鲁迅这里确实存在两个孔子:一个是“原孔”,一个是“后孔”。作为历史上曾经“活着”的孔子和释迦、耶稣等一样都是“伟大的人物”,往往“为故国所不容,也每受同时人的迫害”。等到“伟大的人物”成了化石,“人们都称他伟大时,他已经变成傀儡了”,!2 这个“傀儡”也就成了“后孔”。对于“原孔”,鲁迅到晚年也认为“大体还可以”,并且充分肯定他“知其不可而为之”,事无大小均不放松的进取精神。对于“后孔”就没有那么温和了,他的批判主要针对的正是“后孔”。孔子生前很不得志,死后却受到异常的崇敬,“种种的权势者便用种种的白粉给他来化妆,一直抬到吓人的高度”。!3 崇敬孔子的主要是所谓的“权势者”,崇敬的方法则是用“白粉给他化妆”。很显然权势者之所以把孔子抬出来是有求于他,而被抬出来的孔子不复是原来孔子,成了名副其实的“敲门砖”。话说得刻薄,但也透彻,作为“偶像”的孔子事实上大多时间扮演着“敲门砖”的角色。权势者们每到危难之时就想起孔子这块敲门砖,也是有原因的。鲁迅在《流氓的变迁》中说:“孔墨都不满于现状,要加以改变,那第一步,是在说动人主,而那用以亚服人主的家伙,则都是‘天。”也就是说孔子及其徒的积极入世、主动作为,最终都是在为“人主”考虑。孔子的所思所想和权势者的所忧所虑是一致的,权势者到了实在没有出路的时候搬出孔子这尊偶像用一用,是理所当然的。而这个时候往往对民众不利,孔子想到用以约束“人主”的方法也只是高高在上的“天”,和一般民众没有任何关系,所以民众自然对这位“圣人”只有恭谨,缺少亲密了。这样的孔子形象,也即所谓的“后孔”正好站在文化更新的对立面,难道不需要批判吗?
与之相关,商金林先生提醒我们,鲁迅对传统典籍的态度也应该一分为二地看。对于大学以上文史等科的学生和研究者“研究性的阅读”来说,传统的典籍当然要去读,不光要去读所谓的经典,而且要扩展阅读的面,甚至一些意见相反的书也要去翻一翻。鲁迅自己在这一方面就做了很好的示范,对古小说的钩沉、汉画像的搜集等都说明了这一点。对于普通读者“一般的阅读”而言,鲁迅则显得非常决绝,主张少看或者不看中国书,并且这一立场自始至终没有变化。这一立场引发的争议极大,也成为“丑化”鲁迅的一大原因。解决这个问题,商金林先生认为还是要知人论世,回到所谓的“传统”,回到鲁迅所处的那个时代。传统典籍里有精华也有糟粕,精华不易为大家吸收,糟粕却大行其道,承认这一点,如何面对古书就是一个需要事先解决的问题。近代中国的契机源于“睁眼看世界”,西风东渐既是危机也是动力所在。而在短时期内期待发生一场文化变革,外因往往比内因重要。作为外因的“西风”所冲击的正是自成一体的传统视野和资源,中国的古书首当其冲。说到底,对待古书的决绝是启蒙者鲁迅主动选择的一种有所为的态度,不苟且,敢担当,其中的得失值得我们认真思考。
鲁迅以上的思考整体上确实呈现出一种“尊异端”“非正统”的倾向,但在商金林先生看来此种异端思想“正好展现了他彻底的自我牺牲,精密的是非之辨,最坚韧的战斗操守,最圣洁的人格典范”。一方面对中国古书的批判不遗余力,一方面下苦功夫整理古小说的文献;一方面不留情面地揭露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一方面对自己的母亲恪尽孝道;一方面被人视为“世故老人”,一方面又被称为“真正的正人君子”。看似矛盾的方方面面结合起来就是鲁迅,就是鲁迅的真人格。你可以说这很传统,也可以说很现代,总之是矛盾和独特的“这一个”。商金林先生特别强调的“异端”属性,确实能够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鲁迅的全人与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