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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教使命感感知的变化过程及其影响因素的研究*

2021-12-14芮奥佳朱语晨吴佳淼吕佩瑶上海对外经贸大学

品牌研究 2021年21期
关键词:使命感支教身份

文/芮奥佳 朱语晨 吴佳淼 吕佩瑶(上海对外经贸大学)

一、研究背景

随着消除绝对贫困任务的完成,脱贫攻坚的深入推进,扶贫工作也正在摸索新的组织形式、方法措施和目标要求。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必须把教育事业放在优先位置,并强调要推进教育公平,推动城乡义务教育一体化发展,高度重视农村义务教育。高校莘莘学子成为教育扶贫事业的中坚力量,“加强高校间扶贫工作的合作和交流,打造出高校扶贫新品牌”成为教育部发展规划司的重要目标之一。而中国青年志愿者研究生支教团(以下简称“研支团”)正是由共青团中央、教育部共同发起实施的一个品牌项目。自该计划实施二十三年以来,研究生支教团志愿者已然成为搭建高校参与西部发展的桥梁。因此,如何使研支团发挥符合新时代需求的最大的效用值得我们思考与研究。

鉴于此,本研究聚焦C9高校(中国首个顶尖大学间的高校联盟)中的研支团成员,尝试通过扎根理论的研究方法提炼出与感知支教使命感相关的一系列属性和概念,阐述在支教过程中研支团成员感知支教使命感的三种不同阶段,以及不同阶段影响其感知程度的因素,以期对研支团成员、学校团委和支教相关政府部门有更好的指导和借鉴意义。

二、理论基础

(一)支教使命感

使命感(calling)的概念起源于西方的宗教文化, 描述了一种上帝号召、引导人们去做与他们的天资相匹配的工作的情境(Luther, 1883)[1]。使命感作为一种超越自我的超然召唤, 通过一种获得目的感或意义感为导向的方式来接近一个具体的、特定的生活角色,这种方式将以他人为导向的价值观和目标作为动力的主要来源(Dik & Duffy, 2009)[2]。然而,对于大学生群体来说,由于相关背景因素限制了他们在选择未来职业时的真实感知,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认识到使命感的存在(Duffy等,2016)[3]。

国外对于使命感的影响因素有非常细致的研究。Elangovan[4]等(2010)提出,使命感的影响因素可能取决于环境是否为个人提供足够的资源来实现,即使有一定的使命感,不能控制自己期望的感觉可能会导致个人无法致力于某种职业选择。Jia Y[5]等(2020)提出,职业生涯中的掌控感会作为一种中介因素影响使命感,强大的他人控制和机会控制削弱了呼唤感与职业承诺的关系。

目前国内关于使命感的文献大多聚焦于使命感的影响效果且多聚焦于医生、护士等社会通常认为需要大量使命感支撑的职业,对于其他领域的使命感的影响因素研究存在较大空缺,如陈晓妹等2021年发表的《高职护生职业探索现状及影响因素研究》[6]。基于此,本文针对研究生长期支教这个细分领域,提出支教使命感这一概念,研究支教过程中不同时期个体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感知状态。

(二)身份认同

身份认同作为一种结构,有丰富的内涵并且包含了许多种可能的含义,人们可以利用哲学、社会学和人类学等多种科学来定义和解释身份认同,而更重要的是,身份认同可以以基本的和启发的形式联结人格和社会心理学(Kay Deaux,1993)[7]。

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身份认同已经成为管理学和组织学研究中的一个热门话题,越来越多的学者对于人们在社会中建立、维持和改变身份认同的过程感兴趣(Brown, 2015)[8]。学 者 们 倾 向 于 采 用Sveningsson和Alvesson[9](2003,第1165页)对身份认同的定义,即“形成、修复、维护、加强或修改产生不稳定连贯性和独特性的结构”。有时,身份认同以自我的形式被细化为一系列问题,如“我是谁?”“我应该如何与他人相处?”和“我应该如何生活?”以及它们的变体,例如,与过去、可能、渴望、恐惧和替代自我有关(如Ibarra,1999年[10];Markus & Nurius,1986年)[11]。

Ibarra 和Herminia在2004年提出[12],身份认同不是隐藏在我们内心深处等着去发现的宝藏,而是由许多具体可见的可能性构成,一部分是由我们具体做的事情构成,一部分是由关系网络所定义,一部分则是由我们自己所讲述的关于工作和生活的故事构成,还有一部分存在于个人梦想和未来潜在的发展方向中。

(三)研究问题的提出

研支团成员在支教过程中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感知程度可能会受到各种固定或随机因素的影响,这对于研究支教使命感的影响因素是一个重要的切入点,有助于研究研支团成员在支教过程中对于支教使命感感知的变化过程以及其背后的原因,增加研支团成员在支教整个过程中对于自我、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更加深刻感知,由此提高支教在研支团成员职业生涯中意义的重要程度,帮助学校团委和支教相关政府部门发掘更适合支教项目、更有潜力的大学生,提高支教项目对当地学校、学生以及学生家庭的影响力。

据此,提出本研究将探索的问题:①根据支教团成员的表述研究支教使命感在支教过程中的体现;②通过扎根理论,研究分析研支团成员在支教前期、中期对于使命感感知的变化及其背后的原因;③探索支教使命感完全感知后出现的身份认同以及其表现形式。

三、研究方法

(一)研究样本

本研究选择C9高校研支团成员作为样本的原因如下:C9高校研支团始终走在支教志愿服务活动改革创新的前列,具有很强的带头模范作用。改革开放以来C9高校研支团始终将做好、做实、做大支教活动视为自己的目标,对内扩大研究生支教的宣传范围和力度,增加往届成员宣讲的机会,不断提高和精进校内选拔机制,在硬性条件不断优化的情况下增加更多软实力的考验,提高对成员综合实力的考察。

质性研究强调样本的深度和足够丰富性,并非样本的数量[13]。本研究聚焦正在支教中,刚刚结束支教或者支教结束不超过5年的对象,以保证被访者仍对支教中的困难和经历清晰可见,可以很容易重回情境。所有参与者都以匿名方式自愿参与,并且都签署了有关法律函件。

本研究本着疫情期间减少跨省出行的原则,主要通过线上(社交平台、网站、微信公众号)的方式招募研究参与者,并与其取得联系。本研究共6位参与者,且都参与了深度访谈,其中,5位还参与了第二次回访。

(二)数据收集

本研究采取判断抽样和滚雪球抽样相结合的方法,随着理论的生成不断增加样本,并与已得数据进行比较,修改访谈的问题、角度,以确定样本最终尽可能地覆盖多种支教经历。初始数据从2021年1月持续到2021年3月,即2021年1月开始寻找参与者,探讨本研究的主题并构建主题的意义,并为后续研究提供参考和访谈样本;随后,通过不同届研支团领队及队员的介绍,在2021年5月至2021年7月完成第二阶段的深度访谈,数据形成了初期的开放性编码和主轴编码。

针对一手数据,本研究提前根据人物生涯轨迹和主要事迹设计采访提纲和问题,采访时做1~2小时的深度访谈,全程在被访谈者同意下进行录音录屏,采访后利用音频处理工具获得完整的采访内容,采访后及时做好采访对象反馈工作,以便对应地修改采访问题。

除了一手数据外,其他相关的二手数据资料还包括:①相关官网、公众号、报刊、杂志上刊登的新闻报道、人物访谈;②支教团成员个人的支教日记和自述资料;③支教题材的纪录片、电影和综艺;④根据扎根理论研究方法“一切皆为数据”的原则,被访谈者发布的与支教相关的朋友圈也构成了本研究二手数据的来源。

(三)按时数据分析

本研究对数据的编码和分析基于扎根理论研究方法。此方法最早由Glaser和Strauss共同提出,通过科学的逻辑,归纳、对比、分析,螺旋式循环地逐渐提升概念及其关系,帮助研究者在原始资料的基础上进一步发展形成新的概念或理论。扎根理论发展至今已形成多种不同的流派,本文采用程序化扎根理论方法,通过开放性编码、主轴编码和选择性编码三级编码过程,逐渐揭开支教过程中研支团成员心理情感与实际行为之间错综复杂的因果关系,逐渐形成“支教使命感”的概念,分辨出其感知程度变化的不同阶段。

本研究的数据分析由两大过程组成:①整理第一阶段的访谈稿,对每一部分数据进行编码批注,修改并更新采访大纲。②整理第一、第二阶段访谈稿,对每一个数据再次编码批注,并针对访谈逐字稿进行详细的分析,编码了五万字逐字稿。这一过程又分为两个阶段:①第一阶段,由团队中两个研究者独立进行,摒弃主观标准,编出开放性代码的初稿;②第二阶段,通过定期开会,比较和讨论逐字稿中已生成的代码,以对编码达成共识,并发展和完善生成的代码。

本研究最先侧重于支教过程中不同时间点发生的不同事件对研支团成员支教使命感的影响,随后发现不同成员的支教使命感的感知状态并不在同一个轨迹上,支教过程中发生的事物也并不是每一件都在影响着支教使命感。重新修改编码并整合后,发现支教过程中个体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感知状态可以分为“萌芽期”“成长期”“成熟期”三个阶段,每个阶段尤其是“成长期”背后存在不同的影响因素助力或抑制支教使命感的发展(图1)。

图1 数据逻辑结构

通过持续的数据分析过程,本研究不断比较不同来源的数据,进行三角互证,深化和完善思考。此外,本研究还对生成的理论和发现进行“参与者检验”,将研究成果展示给研究参与者及专业老师,以确保编码、理论模型和研究结果的可信性。方法多元性(深度访谈法、文献综述法),数据来源多元性(一手数据、二手数据),以及对这个主题关注的时间长度(将近一年)保证了数据和对数据解释的相关性(图2)。行动选择报名支教项目前,一定有一段矛盾的内心思考,功利因素和情怀因素互相对抗,如希望延伸相关经历、希望获得保研资格、希望拓展专业视野或认为这是难得的人生经历,渴望有机会奉献自我。在内心种种矛盾的对抗下,最终可能其中的一个或某几个因素处于主导地位,可以认为此时处于主导地位的因素就是个体对于支教的最初动机,这也就形成了个体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最初感知雏形。

图2 数据研究流程图

四、研究发现

(一)支教使命感萌芽期

1.功利与情怀的抉择个体从了解到支教项目到实际

2.支教选拔

个体在不同的动机支撑下,将携带着支教使命感的最初感知雏形面临参与支教的必经考验。

由于支教工作的主要帮扶对象是价值观仍未成形的少年、青少年学生,支教地点的条件也一般比较艰苦,因此,设置各类选拔的最终目的就是要筛选出政治素养过硬、业务能力过硬、学习能力超强、精神风貌极佳的候选人。因此各大高校对于研支团成员的选拔高度重视,具体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选拔流程规范。研支团成员需要经历层层选拔,选拔包括笔试和面试,主要针对学生对支教的态度、个人应变能力、个人时政知识等进行考核。

(2)选拔紧跟国家政策。选拔的笔试环节往往都和最新时政相关联,充分考察学生对于国内外热点的敏感程度,以此来判断学生对于国家的信仰忠诚度。

(3)选拔形式主义。学校各级部门均参与选拔过程。

(二)支教使命感成长期

在这个阶段,会出现很多特有的因素增强或是削弱个体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感知,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感知越强,越能形成身份认同,帮助个体更好地认识自我。

1.支教培训

个体对于研支团前期组织的各类培训基本都给予了积极的肯定,系统性、有效性、针对性、强度大的培训往往能够助力个体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感知。不论是教学实习培训、心理培训、安全知识培训、行政技能培训,还是支教当地特色文化的培训都让研支团成员们更快进入支教项目准备状态和接受教师身份。

2.积极应对前期担忧

心理学家Fritz认为,当人们生活中习以为常的事物发生改变时,就会产生恐惧感。对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惧,是人类的本能。在这个阶段,个体会因为个人背景而产生不同方面的担忧,比如资金顾虑和教学压力等等,但此时的支教使命感认知深度会决定他们是否可以冷静地应对担忧,以相对积极和乐观的心态度过从培训到开始支教的这段空档期。

3.遭遇现实困境

在真正开始支教工作的过程中,个体通常会不可避免地面对、经历不同的困难,而个体以何种心态应对将会直接影响其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感知程度。

现实困境主要有以下几种:①学生难以管束;②学生基础薄弱,班级学生基础参差不齐;③学生缺乏学习动机;④学生原生家庭普遍存在严重问题;⑤研支团成员不受学生尊重;⑥与当地老师教学理念冲突;⑦支教地与支教团成员所在高校的人员之间存在信息不对称。

4.获得人情温暖

个体的付出往往能够得到部分学生和家长的支持与理解,这类情感上的积极反馈能够让个体获得成就感与满足感,助力个体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感知。可以助力的积极因素还包括①各个高校研支团之间互相帮助;②同侪之间互相支持。

(三)支教使命感成熟期

支教积极作用:以研支团成员的支教使命感感知的程度较深后为节点,可以总结出支教的完整过程对支教者有三个方面的积极作用:①促进个人成长;②丰富人生阅历;③推动三观发展(图3)。

图3 支教使命感感知的变化过程

五、讨论与分析

本研究主要得到以下研究结论:①研支团成员/个体/被访者在支教的整个过程中对于支教使命感的感知会呈现出萌芽期、成长期和成熟期三个不同的阶段。②每一个阶段都存在该阶段独有的影响因素,不同程度地影响个体对支教使命感的感知程度。③个体感知支教使命感的过程在成熟期形成自我身份认同。

从心理学角度来看,身份认同包含三个层次:个体对自我身份的确认、对所归属群体的认知以及所伴随的情感体验。支教过程中,个体首先通过客观的研支团录取名单和抵达支教地后真正感受到支教开始的主观认同完成对自我支教身份的确认。其次,是在与当地老师、同侪、学生的朝夕相处中,逐渐熟悉新环境下的每日作息与工作生活状态而产生对所归属群体的认知,此外,个体还会从当下与其他同龄群体之间的差异性中加深这一认知。最后是接受身份所带来的情感体验,个体在结束了支教项目后仍然与社会存在联系,与外界形成的关系网仍然存在,与学生、同侪之间的感情仍会继续;个体仍会参与与研支团身份相关联的事物,比如经验分享交流会、新成员选拔培训工作等等。

本研究的理论贡献在于:①丰富了支教领域的调查研究,弥补了学术研究的空白;②拓宽了扎根理论的应用领域,在过去的五十多年里,扎根理论已经被国内外学者应用到了社会科学研究的方方面面,研究对象有很多类型,譬如,医护人员、商人、家人、老年人等等,但并未涉及研究生支教团这一群体。③基于扎根理论,通过放大和聚焦感知支教使命感的过程,发现了研支团成员所经历的不同阶段以及每一个阶段影响支教使命感发展的因素。

六、研究局限与展望

本研究也存在以下局限性:①研究目的在于理论建构,采用的是质性研究方法,相关结论更多是探索性的命题,对于概念的进一步测量和操作化还有待其他研究方法的介入和验证。②调研数据大部分为回溯式访谈,后续研究可选择更加理想的研究设计,即寻找刚刚开始萌生支教想法的大学生,然后对其进行跟踪式的长期访谈和观察。③样本仅包含C9高校中个别学校的小部分人,研究结论是否具有普遍性值得进一步验证。

未来研究中,可量化不同影响因素对感知程度的影响程度,探索更为准确的支教使命感感知变化过程,并结合支教结束后的跟踪数据预测其未来职业使命感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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