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共产党人的“潜伏”生涯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华诞，本刊特开设《星辰大海，百年征途》专栏。

百年征程，波澜壮阔；百年初心，历久弥坚。让我们回望那一个个艰难而又闪光的时刻，增添自信和力量，以信念为舵，以激情为帆，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一

阎又文是“我党隐蔽戰线上的一位杰出战士”。1914年7月出生于山西省荣河县（今万荣县），1934年考入山西大学法学院。

抗日战争爆发后，他和众多热血青年一道，奔赴革命圣地延安，参加了陕甘宁边区保安处举办的情报侦察干部第二期训练班。毕业后，阎又文被中共中央西北局社会部安排到国民党西北军阀马鸿逵部队，随后来到傅作义部队，1938年9月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开始了他的“潜伏”生涯。

1939年下半年，国民党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大肆逮捕共产党人，破坏党的地下组织。情势危急，地下党组织来不及做出妥当的安排，与阎又文失去了联系。

与党失去联系的近7年中，阎又文的特殊身份一直没有暴露。由于才华出众，文笔很好，处世干练，再加上与傅作义是同乡，很快就得到重用，做了傅作义的机要秘书。

1945年8月，陕甘宁边区保安处派王玉到傅作义部队寻找地下党员阎又文。当时，保安处对阎又文的情况一无所知，对他个人也没有把握，只是提醒王玉，他有变坏的可能。1946年春节后，王玉辗转找到阎又文，经过几次试探，基本能够确定他初心未改。经组织批准后，王玉亮明了身份，阎又文激动万分，他终于回到了组织的怀抱。

后来，考虑到阎又文工作的重要性，他的关系被转到中央社会部，形成一条专门的情报线：阎又文—王玉—罗青长（时任中央社会部一室主任，主管秘密情报业务）—李克农（时任中央社会部部长）。除了毛泽东、周恩来之外，其他人均不知道这条线的存在。这也是阎又文身份一直未被世人知晓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时，阎又文已是国民党第十二战区政治部副主任，上校军衔。更为重要的是，他是傅作义信任的机要秘书。傅作义主持的军事会议都由他记录，重要的文章、电报、文件都由他起草。1946年6月，蒋介石撕毁停战协议，向解放区发动进攻。绥东战役打响，傅作义部队取得胜利，一时气焰嚣张。傅作义找来阎又文，让他写一封给毛泽东的公开信，以“长自己的威风，灭共产党的锐气，同时也向蒋公和美国显示我们的态度”。阎又文比较为难，周恩来指示：公开电要骂得狠些，要能够激起解放区军民义愤，要能够导致傅作义狂妄自大。9月20 日，阎又文起草的《致毛泽东公开电》发表。文章态度强硬，言语犀利，字里行间极尽讥讽。毛泽东要求延安《解放日报》全文转载，朱德要求将此电文发给华北解放区连级以上干部，以激励将士一雪前耻。后来的事实证明，这封公开信起到了党中央想要的效果。

二

1947年底，傅作义被蒋介石任命为华北“剿总”司令，阎又文兼任华北“剿总”办公室副主任、政工处副处长、新闻处处长，担任傅作义的对外发言人。1948年10月，党组织指示阎又文尽快摸清傅作义的政治动向和华北“剿总”的作战计划。阎又文冒着生命危险，一周时间就把作战计划详情告知王玉。罗青长说：“这次获取的情报，从其他方面核证，完全可靠。”

1948年11月下旬，解放军发起平津战役，并神速攻下天津。为了保护北平这座古城免受战争的破坏，中共中央决定同傅作义进行谈判，力争以和平的方式解放北平，同时命令部队做好以战争手段解决北平的充分准备。

而此时的傅作义在战、走、和这三条路之间摇摆不定。阎又文多次向傅作义陈述他的意见：战和走都是对历史、对人民、对部下不负责任的做法，只有和才是唯一正确的选择。同时，阎又文又多次向中央强调傅作义部队在国民党军队中的特殊性。

他多年与傅作义相处，并潜移默化地去影响他，也是希望条件成熟时，能够把傅作义与他的部队引到一条光明大道上来。

12 月17 日，傅作义的代表第一次出城与解放军谈判，但是因为分歧太大，没有任何结果。特别是傅作义的“王牌”部队三十五军在新保安战役被歼后，他一度想要放弃谈判。北平和谈面临着僵局。

关键时刻，阎又文十几天不回家，与傅作义的女儿、同为地下党员的傅冬菊一直轮流守护在傅作义身边，不断做他的工作，希望他不要放弃和平。12月25 日，党中央宣布了以蒋介石为首的43 名头等战犯，傅作义的名字也在其中。

军事和政治上的双重高压，使傅作义几近崩溃。罗青长的文章里这样记录：“当我大军压境、傅作义处于无可奈何之时，阎又文又根据党的指示，紧随傅作义左右，对傅作义展开政治攻势，把中共方面发表的声明送给傅，逐段边读边讲，针对傅的思想、疑虑，提出一些劝告。”

同时，阎又文还主动请王克俊（傅作义的秘书长）出面，向傅作义建议，派华北“剿总”副司令邓宝珊出城去找叶剑英，以便进一步摸清共产党的态度。傅作义同意了这一建议。会谈后，傅作义星辰大海，百年征途看了谈话记录，深思很久说：“看起来，事到今天，只有放下武器这条出路了。”

经过多方艰苦努力，中共中央和傅作义达成和平解放北平的共识。1949 年1 月22 日，阎又文在中山公园举行了中外记者招待会，代表傅作义宣读了《关于北平和平解决问题的协议书》。31 日，人民解放军举行了盛大的入城仪式，北平和平解放。

三

1949 年2 月，傅作义携邓宝珊、阎又文一起到西柏坡拜会毛泽东。2 月22 日晚，毛泽东去后沟招待所看望傅作义，见到阎又文时，边握手边笑着对阎又文说：“不愧是个秀才，你的文章写得很好啊！”一语双关。但这双关语只有毛泽东、周恩来、阎又文三人心里明白，傅作义、邓宝珊则一生都不知晓。

新中国成立后，傅作义任水利部部长，调阎又文任水利部农田水利局副局长。由于工作需要，他一直保持着双重身份，名为国民党起义将领，实为党的统战工作者，直到去世都没有公开共产党员身份。

1962 年9 月25 日，阎又文因食道癌去世，年仅48 岁。次日，《人民日报》发表了简短的讣告。1993 年，组织上正式发公函称“阎又文同志在关键时刻发挥了重大作用，为北平的和平解放做出了突出贡献”。这时，距他逝世已经31 年。1997 年，罗青长撰文《丹心一片照后人——怀念战友阎又文同志》，其身份才真正大白于天下。

（摘自《常青之道——中国共产党自我革命的故事》，中共党史出版社，总策划何毅亭，主编甄占民，知止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