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记忆

文>>>汪小农

沈方潮（1926—2021）

沈方潮叔叔过世后，我一直将他的寿碗留在身边。每每捧起寿碗盛饭、舀汤……我便会想起与老人家一起用餐的温馨场景。

沈叔叔是我父亲的朋友，我们两家交好，他的女儿晓蕾是我的好闺蜜。1975年夏，我和晓蕾从南京钢铁厂子弟中学高中毕业，等待分配的那段时间，我跟着她进城玩儿。一天中午，她带我到沈叔叔工作的江苏省委里面的机关食堂吃饭，那是我第一次在大食堂吃饭，感觉十分新鲜。沈叔叔先是领我们在食堂柜子里取出三副碗筷；排队打饭菜时，他特地叮嘱我：“晓蕾不爱吃荤菜，这不好，你要打一份红烧肉或者鱼。”我们坐下后，他又去墙角的大桶里舀了三碗冬瓜海带汤。

吃饭间，他谈起我和晓蕾的未来，问我们：是会去工厂还是商场？什么工种？会不会三班倒？当时我们对未来都没有把握，心神不定。沈叔叔安抚道：“不管干什么，都可以慢慢学，我和老汪都是从学生到学徒，再到现在这样。”当时沈叔叔是《党的生活》的主任编辑，我的父亲是南钢集团的行政科长。沈叔叔一再向我们强调：“要多看书读报，知识能帮你们安身立命。”他当日的教诲言犹在耳。

1978年，晓蕾和我双双考进了南京师范学院中文大专班，毕业后先后应聘为出版社、期刊社编辑，我们各自编辑出版的书刊、文章屡获全国及省级奖项。1991年，省内新闻出版界开始评职称，由于我们是大专学历，申报中级职称要比高学历的迟一两年，对于今后要不要及能不能申报高级职称，我们感到有点苦恼，因为这时候我们已经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与孩子，变得忙碌、疲惫。

一天，晓蕾打电话给我，说，你沈叔叔请吃午饭。

在餐桌上，沈叔叔点出了我俩的困境——既要带娃又要工作，既不甘心又底气不足；并向我们指了两条明路：在职进修完成专升本，坚持不懈做好审稿编辑笔记。

这真是应了一句名言“人生的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1998 及1999 年，我和晓蕾先后获得了副编审职称证书。在任职期刊社副总编后，我也经常督促年轻编辑们做好审稿笔记，某种意义上说，笔记比论文细致、扎实而更具象，更能反映出一个编辑的业务成长轨迹。这完全得益于沈叔叔的指点，没有一大摞审稿笔记作为支撑，在研究生当道的出版界，一个大专生的申报材料怎入得高评委的法眼呢？

沈叔叔一家待我情义绵长。自从我父亲于1993 年去世后，沈叔叔和阿姨每年除夕都邀请我们一起吃年夜饭，给我儿子小吉压岁钱的红包上写着“叔公叔婆”，那是弥足珍贵的长辈之爱。晓蕾夫妇则待我如长姐，她的弟妹也称我“姐姐”，凡我所需无不施以援手。

想起来就深感内疚，随着工作生活节奏的不断加快，这些年来，我只是在与晓蕾通话时，带上一句对叔叔阿姨的问候，平时很少登门看望。即便逢年过节，偶尔送一两只清洗干净的鸡鸭，来去匆匆，居然没陪两位老人好好吃顿饭。直到2016年仲秋，在晓蕾女儿的婚礼上，我们一家向沈老夫妇敬酒道喜，老人家看着我儿小吉感慨：“小吉也成家立业啦……我很开心，我想老汪也放心啦。”

数十年来，沈叔叔一家让我在年纪轻轻痛失父母后依然拥有家的温馨，让我没有兄妹亦能享受手足之情。这份绵长的情义是我今生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