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妈妈来洗脚（小小说）

作者简介：邱红根，湖北汉川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出版诗集 《叙述与颂歌》 《萤火虫研究》。小小说作品散见于 《小说月刊》 《海燕》 《天池》 《江河文学》 《辽河》 《岁月》 等刊物。

背着妈妈来洗脚

这天，豪爵足道的足道师小琪刚上班，遇到了一件奇事。经常光顾洗脚店照顾自己的蒋哥，居然背着妈妈来洗脚。

蒋哥身高一米九八，嗓门洪亮，说话风趣，中气十足。第一次接待他，就给小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小琪还记得蒋哥第一次光顾豪爵的情景。那是豪爵开业当天，蒋哥买了一个大大的花篮，老板王总请前来祝贺的朋友洗脚，就是小琪为他服务的。小琪工号288，吉利;和他同是枝江人;加之洗脚手法专业，人又长得漂亮。在洗脚当儿蒋哥就说：“我们是老乡，有缘！”蒋哥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差点让小琪热泪盈眶。

后来蒋哥每次到豪爵自然都点了小琪。

接触多了，小琪对蒋哥有了了解。蒋哥18岁参军，在宜昌武警一支队服兵役。当兵期间，因身高体壮，震慑了不少地痞流氓和犯罪分子。因平时工作很努力，不怕吃苦，第一年新兵考核就得了优秀。经过观察，一支队王政委见蒋哥是个可塑之才，等到第二年七·一建党节就推荐他入了党，后来提了干。就这样，三年后在部队转成了志愿兵。

足道师这个行业，一个字：累——人累、心累。足道师地位也不高，做这行时间长了，个中冷暖，小琪是深有体会的。

夜班经常加班到十一二点，这且不说，还经常有人喝多了来洗脚。有的人来了要么呼呼大睡，叫不醒、搬不动。要么有人借着酒劲，拿言语挑逗她，甚至动手动脚。这让小琪觉得委屈，关键是这些王八蛋还不能得罪。小琪内心里叫这些人“王八蛋”，心想，这些人不就是钱多吗？老娘要不是为了你们的荷包，还不为你们服务呢！这样想，心中就释怀了。

豪爵足道里规定，不同的服务有不同价的位——普通的中药足疗58元，中药足疗加拔罐188元，中药足疗加泰式按摩288元，全套388元。服务时间都是一个半小时。

每次蒋哥来都只点最普通的中医足疗。虽然自己得的少，蒋哥来了小琪也蛮开心。因为来豪爵消费的，只有蒋哥尊重自己，从不动手动脚。来豪爵消费的，只有蒋哥是个谦谦君子。

给蒋哥洗脚，小琪发现他身上、腿上到处都是瘢痕。这引起了小琪的兴趣。

见小琪满腹狐疑，蒋哥说：“我身上每道疤，都有一个精彩的故事！兩只小腿肚上密密麻麻的瘢痕，是1998年夏天在枝江百里洲抗洪抢险中留下的。1998年你还没有出生呢？那年长江涨大水，江水直逼大堤，枝江最富裕的江心小岛百里洲江堤岌岌可危，岛上居住的数万人民生命财产安全随时受到威胁。我们支队奉命奔赴枝江百里洲抗洪抢险。”

小琪早就注意到了，蒋哥两只小腿都是瘢痕，好几处沉淀为青紫色。

“那时年轻，身体好，个子高，修筑堤坝时我一次可以扛四个沙袋。抗洪抢险取得胜利后，著名歌星祖海在枝江百里洲大堤上慰问演出，唱了一支歌《为了谁》，后来拍成了MV，其中还有我一次扛四个沙袋的镜头呢！那时，我们支队所有战士，轻伤不下火线，硬是在堤上撑了两个多月。这腿上的伤都是抗洪抢险的纪念。现在年纪大了，每每变天，两个小腿肚都会疼痛难忍。这就是我隔一段时间，要过来洗脚的原因。”

面前和蔼可亲的大个子，原来是位英雄。小琪不由得对蒋哥肃然起敬。

“看看我这块疤！”蒋哥掀起衣角。小肚上卧着一个弯弯的瘢痕，像一张没有合拢的嘴。“这是2003年一栋居民楼因煤气燃烧爆炸，抢救受伤居民时留下的……”

今天蒋哥来洗脚，却背着80多老太太，这在豪爵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等蒋哥把老太太安顿好了，蒋哥说，“小琪，这是我妈。前年得了老年痴呆症。不认得人，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今天我把她从枝江老家接来了。她是第一次到宜昌。我小时候，妈妈经常给我洗脚。但作为儿子，我还从来没有给妈妈洗过一次脚。今天，我要借你们的宝地，亲自给我妈妈洗一次脚，希望她能记起以前的事。你是专业的足道师，你教教我吧！”

“嗯！”小琪使劲地点了点头。

等小琪手把手教蒋哥洗脚时，她脸上挂着的泪水，怎么也流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