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染红土

梁冬梅

李兰（1923—1947），原名邹沙莲，湛江赤坎沙湾邹屋村人，16岁嫁到遂溪县麻章镇甘蔗霖村。李兰生得面目清秀，心灵手巧。其丈夫梁九家境殷实，为人老实忠厚，十分疼爱李兰。

英姿飒爽女学员

1937年“七·七事变”后，全国掀起抗日救亡的浪潮。遂溪七小的支仁山、何森、王国强、招离等一大批进步师生组织团队，下乡开展抗日救亡宣传活动。1938年3月，他们选址甘霖梁氏宗祠开办抗日民众夜校。李兰勇敢地冲破妇女不抛头露面去公开学习的封建思想的束缚，与丈夫一起报名参加夜校。

此期间，遂溪青抗会、妇抗会迅速向农村发展。1938年6月，青抗会甘霖通讯站成立。9月在遂溪县妇抗会委员支秋玲领导下，甘霖“妇抗会”（也称姐妹会）成立。甘霖村的女党支部书记吴森任会长，郑姐和李兰任副会长。她们带领妇女们白天下地劳动，晚上参加夜校读书，学习生产两不误。这是一个富有抗争精神的妇女团队，涌现出受人称赞的“四莲理”“六朵英花”“十姐妹会”。甘霖56名中共党员中有11位女性党员，有18位女会员被派到遂溪各区工作，成为革命骨干和领导干部。

1940年3月30日，在日本扶持下，汪精卫在南京成立“伪国民政府”，建立伪军。中共遂溪东区党组织决定以青抗会名义在黄略村举一个声势浩大的反汪肃奸大会。

1940年4月4日傍晚，遂溪东区各村的青抗会、妇抗会和各界代表7000多人集结于石杨小学广场。参加大会的代表和群众手持大刀、长矛、三叉、木棍、盾牌、土枪，妇女救护队手臂上佩戴着红十字袖章，抗日少年先锋队员肩托红缨枪。会场严肃，气氛热烈。甘霖村来了180多人，精神抖擞地列队进场。当李兰英姿飒爽地走在前面，带领着80名女队员操着整齐步伐进入会场时，掌声顿时响起。站在主持台上的王国强当场高兴地表扬说：“甘霖的队伍就不一样！”

通过夜校学习政治理论、听讲时事形势，李兰思想觉悟提高很快。吴森认为李兰是位值得培养的好苗子，向甘霖党组织汇报了李兰的思想表现，也安排给她更多的工作，有意识地培养和考验她。

1941年，国民党公开掀起反共的恶浪，李兰跟随遂溪西区山寨村党支部书记粱甫撤退到遂溪西区情报站。她认真完成每一次情报递交任务，梁甫评价她“胆大心细”。1942年经王惠莲和吴森介绍，李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担任地下交通站联络员，开始独当一面开展工作了。在她的支持下，丈夫梁九亦参加了抗日联防队，1943成为甘霖（遂溪东区）第一支抗日武工队员。

不畏艰险挑重担

1946年始，国民党对华南各地的革命根据地和游击区实行大规模的“清剿”，南路革命转入低潮，部分暴露的共产党员奉命迅速转移。

此时，中共遂溪县委调派李兰到遂溪西北区委工作，任区妇女委员，兼负责交通情报站工作。面临腥风血雨，她毫不犹豫，立即到任，很快打开了工作局面。这一阶段，李兰夫妻分居两地，聚少离多。一天傍晚，丈夫梁九紧急送来一份紧急情报，李兰在交接后立即转送，必须于当晚10时前送达几十里外的后村。夫妻俩相见难，但顾不上讲几句互相关心的话，李兰就揣了几个番薯，拿一条扁担便连夜赶路了。

当走到西湾河桥头时，看见国民党兵岗哨来回走动，她为避开岗哨即往上游涉水过河，突然踩着坑洼，身体失去平衡“扑通”一声跌到河里。敌兵听到响声，大喝一声“什么人？”几束电筒亮光掠过，她机警躲在一棵欖树后，敌人连喝几声没见动静便骂道“他妈的，活见鬼”便回了哨所。李兰松一口气，连夜跋涉，终于按时把情报送达。

1947年9月，梁九随部队转移路过界炮镇，因眼睛感染发红，正好遇上李兰。李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赶紧弄来些药，一边为丈夫治疗，一边叮嘱丈夫保重身体。这是他们欣喜而短暂的相聚，但谁也想不到，这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相聚。

1947年10月，国民党调集3个保安团1800多人对革命根据地村庄进行重点“清剿扫荡”，不少党员和进步群众遭杀害。一天拂晓，界炮的地下交通员风尘仆仆地跑到车板塘村李兰的住所，通知她紧急转移，敌人马上就到。

李兰镇定自若，立即通知在该村的地下党员做好转移隐蔽，接着又跑到北涯村马凤家。当时敌人已经包围了村庄，她吩咐马凤、马妹等人带上来不及处理的文件向村南撤退，自己留下烧毁另一些重要文件。枪声越来越近，但她把生死置之度外，加紧烧文件。刚烧完文件，李兰如释重负地站起，“嘭”的一声大门被撞开，一股气浪掀飞了刚烧完文件的纸灰。

国民党兵冲进来二话不说，扭住李兰双臂，搜查一遍没发现有价值东西便把她推出大门。马凤之母扑过去抓住国民党兵，国民党兵用枪托砸开她的双手。李兰回头一语双关从容地对她说：“大婶，不要难过，我会照顾好自己，请你转告我家里人，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他们的事，千万不要挂念，更不要来探望我。”

视死如归青春祭

在国民党的监狱里，审讯人员先是引诱，后是严刑摧残李兰。某天，一个国民党军官来到牢房，皮笑肉不笑对她说：“你年轻有文化，如果和我们合作，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马上放你回去，如果你愿为党国效劳，可安排县政府里任职。”李兰冷冷地回应：“谢谢你的好意，我没这份福气。乡下人不但知道耕田种地、养猪喂狗之事，还知道国民党官兵欺压百姓，残害人民的事，不知长官喜欢听哪方面的事呢？”这名军官遭到李兰奚落后，气得说不出话来，悻悻离去。

第二天，一个乡绅模样的人走进牢房对李兰说：“李女士，本人是乡绅，年届三十，尚未娶妻，你若愿意嫁给我为妻，保你幸福而不再受牢狱之苦，但你要说出共党分子名单和地址，否则，后面够你受的，你可以自由选择。”李兰见他厚颜无耻，便冷冰冰地说：“对不起，我们这些乡下妇女只懂干农活，不会享清福，不要白费心机，给我滚！”

是日晚上，牢房来了一名蓬头垢面、浑身血迹的女犯，李兰把她扶到地铺上，关心询问她为何被捕。女犯自称黄桂花，是遂溪中区交通员，上午送一份情报到西北区时被捕，被国民党兵搜去情报，还遭一身毒打。李兰在安慰她的时候，仔细观察她的眼神和言语，觉得有诈：她不认识我，首次见面就轻易说出名字和工作岗位以及职务，是同志还是探子呢？疑团重重，李兰便问她在中区何处工作？领导人是谁？平时在哪活动？她含含糊糊，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李兰十分警醒，立即识破这是伪装的女探子。李兰沉着应答，毫无破绽。

国民党用尽各种手段得不到一句口供后，对李兰施行各种惨无人道的酷刑，将她打得死去活来，泼水醒后又打，仍得不到一句口供。后来，李兰被惨无人道地割去双乳，被枪托撞烂阴部。无计可施后，穷凶极恶的国民党军最后下令枪杀她。

在赴刑场当天，界炮圩几千群众亲眼目睹被酷刑摧残的李兰，无不流泪。李兰仪态从容挥手向群众告别，高呼着“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壮烈牺牲。

李兰牺牲时年仅24岁，是1950年广东省人民政府追认的第一批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