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草，从治病到致病

张孙彪

医学的进步让人们对万事万物的认识不断改进，甚至产生颠覆性的认知。烟草就是其中之一，如今这个肺癌的最大致病因素和“健康杀手”，在古代，却是人人趋之若鹜的“灵丹妙药”。这种最初由美洲原住民栽培并吸食的野草，随着地理大发现而传播到世界各地。

1492年10月12日，哥伦布在踏上新大陆的第一天就接触到烟草。在《哥伦布航海日记》中曾有描述，船队航行于巴哈马群岛之间，偶遇一名划着独木舟的原住民男子，他将宝贵的烟草叶赠予哥伦布。与哥伦布同行的德拉斯·卡萨斯神父在他写的《印度群岛史》中，对原住民吸烟的情景有具体描绘：“话说回来，刚刚那两位基督徒（哥伦布部下）在路上遇到许多来往于各村落之间的男女村民。所有男性村民的手中都拿着烧剩的柴火，以及某种草类，频频吸烟……点燃一头之后，就在另一头吸，将烟吸进体内就会开始想睡，像是喝醉一样飘飘然，如此一来就不会感到疲惫。他们称这个纸鞭炮为香烟，我们也学了起来。”随处可见的土著吸烟场景，完全超乎哥伦布一行人的想象和认知。这些美洲原住民，可谓世界上第一批成瘾的烟民了。

早在哥伦布来到美洲之前，烟草已在美洲被广泛使用。透过现存玛雅文化的建筑物壁画、彩色陶器，可以证实烟草在玛雅社会中不只运用在宗教仪式上，也利用它治病。美洲原住民常将烟草当作止泻剂和镇静剂，还抽食烟叶治疗感冒。

当探险者将烟草可以治病的观察和体验带回欧洲后，欧洲各国的植物学家、医生与神职人员随即在药园种植，开启烟草疗效探索之旅。烟草疗效的最初开拓者是法国驻葡萄牙大使让·尼科特，尼古丁一词就来源于他的名字。1559年，他被这种来自新大陆的植物以及葡萄牙研究其医学效用的早期试验吸引住了。他尝试制作了一种烟草药膏，试验在一个肿瘤患者身上，以遏制瘤子的生长，结果病人痊愈。受此鼓舞，尼科特更加深信烟草的疗效。1561年，他将烟叶进献给当时统治法国且正被剧烈头痛折磨的凯瑟琳·德·梅迪奇王后。他告诉王后，将烟叶研磨成粉，通过鼻子吸入，可缓解头痛。鼻烟起了作用，凯瑟琳及整个法国宫廷一时间都成为烟草的信徒。

欧洲社会烟草的普及，还与中世纪鼠疫大流行有关。那个年代的医学界尚不知道细菌的存在，也不知道鼠疫是经由细菌引起的传染病。因此，每当恐怖的鼠疫暴发，欧洲人就绞尽脑汁地尝试各种治疗方法，“烟草能够治疗鼠疫”的说法就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逐渐传播开来。当时的欧洲人相信烟草的烟可以“净化”被鼠疫污染的空气，帮助被鼠疫污染的体液排出体外。

与欧洲相似，烟草作为舶来品在中国登场，也是从药用领域发端。虽然烟草最早进入中国的时间和方式没有准确记载，但是自明朝传入中国以来，烟草就轻而易举地融入了中国本草知识体系，也为一些吸烟成瘾者提供了“理由”。

到了20世纪初期，吸烟有害健康的说法开始浮出水面，但由于烟草公司的阻挠，这些危害并未被大众熟知。到了20世纪50年代，烟草引起肺癌的证据不断涌现。到了20世纪60年代，英国不再允许电视中播出烟草广告，同时，“吸煙有害健康”的警示也开始出现在烟草包装上。20世纪70年代，美国最终停止电视播出烟草广告。到了20世纪80年代，许多法律诉讼指向烟草公司，要求其赔偿烟草给身体健康带来的伤害。1985年，肺癌成为美国女性的第一死亡原因。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烟草公司开始瞄准海外市场，尤其是亚洲市场。据现代研究检测，一支烟燃烧后产生的化学物质超过7000种之多，其中包括250余种有害物质，至少69种致癌物质。流行病学调查表明，吸烟是肺癌的重要致病因素之一。

目前，我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烟草生产国和消费国，也是烟草最大的受害国，每年有超过100万人死于吸烟导致的相关疾病，危害可谓触目惊心。幸运的是，控烟已经成为大众共识，整个社会已经行动起来。烟草，从有益身体健康到被医学界完全排斥，是人类文明不断进步的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