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妻的“摩托车疗法”

文/淳淳

生活就是一场远征。

本文主人公

2021年9月的一天，叶小权在一次例行检查中发现，他的所有指标都接近正常。医生反复看着检查单，不禁啧啧感叹：“你当初能够活下来，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如今能恢复到与普通人不相上下，就更是一个医学上的奇迹！”

不知为什么，听了这些话的叶小权，眼眶里有湿漉漉的东西在闪动。没有人知道，当初在生命遭遇到灾难之时，是妻子不离开不弃的爱，让他在鬼门关前兜兜转转地回来；又是妻子的非常“摩托车疗法”，让他对生活的激情再一次点燃……

天降灾难，脑干出血九死一生

叶小权1982年出生在浙江省东阳市的一个普通工人家庭，聪明又英俊的他高中毕业后，曾先后在多个行业里闯荡，由于为人踏实肯干，他的客户越来越多，生意渐渐做得风生水起。

2009年上半年，叶小权与相恋多年的女友吴聪走进婚姻殿堂。婚后不久，叶小权带着吴聪到杭州创业。此前积累了足够的资金和经验，叶小权很快成立了一家公司，还有了自己的设计团队和生产工厂。那一段时间，叶小权像一个陀螺旋转不停。

此后几年间，公司的业务蒸蒸日上，还跟很多工厂建立了合作关系。创业期间，吴聪先后生下女儿和儿子。每当忙碌一天的叶小权回到家里，看到妻儿，所有的困倦立即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向前奋进的动力。

辛苦工作之余，叶小权最大的爱好就是骑摩托车。早在和吴聪结婚之前，他就酷爱这项风驰电掣的运动。利用积蓄，叶小权置办了多辆赛车，还有一台专门用于长途旅行的三轮摩托车。

在丈夫的影响下，吴聪也喜欢上这项运动。叶小权清楚记得吴聪第一次穿上骑行服的情形。那天，吴聪一脸俏皮地地对他说：“喜欢一个人是不够的，作为妻子，我还要喜欢你喜欢的事情。”

婚后的叶小权与吴聪，每年都会抽出一些时间到外地长途骑行，景色绮丽的西双版纳、广袤无边的蒙古草原，都留下了两人相依相伴的身影。然而，命运的拨弄总是在不经意间来临。

2019年6月的一天，叶小权加班到很晚，腹中异常饥饿的他和妻子一起到外面吃宵夜。当叶小权迫不及待地端起一碗粥时，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右半身很快从麻木变得僵硬，紧接着，一串串的金星四处乱窜，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在吴聪惊讶的目光中，叶小权像一面被推倒的墙，重重地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板上。

医院的急诊室里，叶小权很快被确诊为大脑干部出血，而且出血量多达5毫升。这种病症发病急促而凶险，病人的预后非常差，是所有脑卒中死亡率最高的。医生很快给吴聪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并十分严肃地告诉吴聪，像叶小权这种情况，就算是勉强下了手术台，也基本上是植物人的状态。

吴聪为叶小权选择了保守治疗，随后，艰苦的抢救开始了。面对每天都沉睡不醒、全身上下插满大大小小管子的叶小权，吴聪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耳边呼唤：“你醒一醒，全家人还在等着你一块去西藏呢！”“摩托车就在车库里，我反复清理过好几次了，就等着你出院回家，我们好一起出发！”声声呼唤里，沉睡中的叶小权却无动于衷。

一个月后的一天清晨，吴聪突然发现叶小权的右手食指轻轻动弹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拇指又动了一下。叶小权终于有知觉了，一时间，百感交集的吴聪潸然泪下。

此后漫漫的两个多月时间，吴聪在医院寸步不离叶小权左右。过度劳累导致她患上了急性甲亢，视力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幸运的是，吴聪的付出没有白费，有了知觉的叶小权终于睁开了双眼，神志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不离不弃，狂风骤雨里有爱随行

情况有了好转，吴聪却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一个巨大的问题随之摆在她的面前，脑干出血的后遗症，让叶小权的下肢协调出现了严重障碍，随后，艰苦的康复训练开始了。按照医生的要求，叶小权每天都要按照一定的频率，努力地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行走。而他的眼前经常会出现重影，右侧的身体也麻木不堪。

有一次，叶小权连续走了十几分钟，实在迈不开步了，可是，他还差一些时间才能完成当天的走步任务。吴聪对他说：“你听说过最后一根稻草的故事吗？”叶小权有气无力地说：“不就是每天向骆驼的后背放根草，连续不断地放，直到出现它再也撑不住的最后一根……”吴聪打断了他：“那你知不知道，最后一根稻草到底长成什么样？”叶小权不解地摇了摇头。吴聪认真地向他解释：“其实，没有任何人知道最后一根稻草的模样。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最后一根稻草何时来临，完全取决于那个背负着满身稻草的骆驼，如果它能在不断积压稻草的过程中，顽强地充实自我，强化自我，最后一根稻草出现的时间就会一拖再拖，反之，骆驼说不定早就垮了！”

妻子的话让叶小权幡然醒悟：最后一根稻草似乎离自己很近，但是如果持续不断地努力，它就会离自己越来越远。想通了，叶小权原本沉重无比的步伐，突然间变得轻快许多。

对于叶小权这样的脑干出血患者来说，最为艰难的并不是肢体的康复，而是心理上的反复历练。毫无疑问，一个几十年都在自由行走的男人，如今却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像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去学习走路，他内心的折磨可想而知。时不时地，叶小权朝着身边的吴聪发点小脾气：“你离我远点儿，我想静一静。”“像个跟屁虫一样，整天都追在我的后面，你就不能干点儿别的事吗？”每当听到叶小权的指责，吴聪总是和颜悦色地宽慰叶小权，直到他渐渐平复心情。

2020年2月，在叶小权的康复进行到最为关键的“窗口期”时，一个不利的消息传来。医生告诉叶小权，由于他的病情太过严重，整个康复计划完成后，他的身体平衡功能将会大打折扣。也就是说，失去平衡感觉的他再也无法登上摩托车了。

“连摩托车都不能骑了，这样的康复还有什么意义！”出院回到家里后，叶小权的情绪一下跌落到了冰点。吴聪宽慰叶小权：“虽然现在你不能骑车了，但是我们两个却靠得更近了，在一起的幸福也被拉长了，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可是，两个月后的一天，再也无法忍受的叶小权爆发了。当他看到车库里的架子上还依次排列着各种各样的摩托车头盔，一股说不出的怒火在胸口处熊熊燃烧起来。他顺手拿起身边的一根铁棍，冲着架子上的头盔用力砸过去。“砰砰”的脆响声中，一个个头盔被砸得四处乱飞，防护罩更是被砸得支离破碎……

其实，仓库里的声声异响四下传开，不远处的吴聪早就心知肚明。但是吴聪却十分镇定，在她看来，只有叶小权真正地发泄出来了，积累在心头的层层叠叠的石块才能一点点地搬开，此时与其上前横加阻止，还不如顺其自然来得好……

“摩托车疗法”，超越彷徨再塑骑士

第二天早上，吴聪将车库的残渣碎片收拾干净后，又在仔细地寻找什么，不久便找到了一大盘略有些陈旧，过去用于捆绑各种行李用的宽大布带。

用尺子丈量好长短，吴聪将粗布条剪成了3段。一旁的叶小权忍不住问道：“你剪这些布条做什么？”吴聪声音清晰而肯定地回答：“我要带你骑摩托车呀！不把你绑结实了怎么得了啊！”

吴聪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让叶小权的情绪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台阶。他的声音也有些激动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再一次问道：“你是说，真的要把我绑在后面骑摩托车？”在丈夫期待的眼神中，吴聪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

不容得叶小权过多思索，吴聪很快将他扶到他最喜欢的摩托车上，先是简单地为叶小权固定了一番，接着吴聪又坐到叶小权的前面，拿出尺寸合适的几段布条，在叶小权的胸口、腰部以及下肢三个地方，一一为他固定好。感到布条已经将两人结结实实地捆扎为一个整体后，吴聪熟练地按下了马达的按钮。一串串有力而沉闷的轰鸣声，顿时在四周的空气中激情回荡。

那天上午，吴聪整整骑行了1个小时。当强劲的风在耳边呼啸着刮过，两侧茂密的森林快速地倒退着，叶小权瞬间便找到了从前无拘无束、风驰电掣的感觉。回到起点后，叶小权久久伏在吴聪的后背上。不知为什么，他的声音有一些哽咽了：“你对我真好，谢谢你……”

就这样，每隔一两天的时间，吴聪就带着他四处兜风。虽然不能亲自驾驶摩托车，但是能够坐在后座上，四处欣赏大自然的风景，叶小权感到自己仍然是一个骑士，他的心情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坚持了半个月，吴聪趁着叶小权心情不错的机会，劝他不要放弃医院的康复治疗。这次，渐渐走出阴霾的叶小权没有拒绝，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摩托车疗法”有了显而易见的效果，吴聪一路快马加鞭，她加长了摩旅的时间和距离，更加大了摩旅的频率。其实，夜深人静的夜晚，身负重重压力的吴聪常常累得喘不过气来，但是，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当初丈夫是一个被宣判了死刑的人，曾经幸福的家庭本来即将支离破碎，没想到命运峰回路转，让丈夫兜兜转转地活了过来。这样不幸中的大幸，让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埋怨呢？

一次，吴聪载着叶小权路过一片人工湖，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她慢慢点动刹车，将摩托车缓缓停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的陈旧栈桥，叶小权一下勾起了回忆。当年，正是他带着吴聪来过这里，两人面对着湛蓝的湖水，许下了一生一世永不分离的誓言！

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在叶小权的脸上，他一下子明白，吴聪为何会趁着雨天带他来这里。冰冷与炙热开始在他的脸颊上来回交织，又成串成串地滴落到湿漉漉的地面……

“摩托车疗法”极大鼓舞了叶小权的斗志，他的性格一天天开朗起来，身体也一天天变得强壮。他感激地对妻子说：“没有你，我根本无法站立起来。”吴聪却用一根手指轻轻地捂住了他的嘴：“其实你自己努力才是最重要的。生活就是一场远征，只要启程出发，本身就已经超越了驻足和彷徨。站在原地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只有不断地启程，人生才能有无限可能！”

2021年6月的一个清晨，一直蹒跚学步的叶小权突然有了跑步的强烈愿望。迎着晨曦的朦朦胧胧，他一个人缓缓地跑在家门口的一条绿道上。开始时，他的每一步还小心翼翼，不知不觉间，他的脚步竟然一点点地加快，当太阳从林梢上升起，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口气跑了700多米！那天早上，叶小权由衷地感到，每一缕空气都是如此清新，每一声鸟鸣都是那样悦耳，每一朵花都开得异常绚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