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车马衍生文化
2021-12-06张蓓
摘要:数千年来,车在中国古代的社会生活中发挥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无论是劳动生产、政治活动,亦或是军事活动,车都是不可或缼的重要装备。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演变,车马已经超脱本身作为交通工具、战争利器亦或是祭祀礼器的功用,开始衍生出中国独有的车马文化,承载着人们的生活方式、行为规范以及价值理念,以车马之名,源远流长。
关键词:车马;衍生文化
中华民族与车结缘很久,最早在商代,我国就已经有了明确使用车的记录。在先秦文献中,《诗经》、《周礼》、《仪礼》、《礼记》、《论语》、《墨子》等文献中都有关于用车的记载。先秦时期,车不仅是重要的交通工具,更是因制车技艺的复杂性和制车材料的稀缺性,决定了车马是贵族阶层才能拥有的奢侈品,并逐渐成为贵族身份等级的象征。西周时期,车马被赋予新的礼制意义,并广泛运用于祭祀、朝觐、军事和田猎等领域,成为礼乐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车马在使用上有严格的等级区别,不同身份地位的人使用不同的车马,甚至车饰、马饰都有等级之分。发展到春秋战国时期,车马开始成为衡量国家军事实力的标准,因其自身独有的战争特性而间接影响了当时大分裂格局的产生,甚至对中国历史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经过了几千年的发展演变,车马已经超脱本身作为交通工具、战争利器亦或是祭祀礼器的功用,开始衍生出中国独有的车马文化,承载着人们的生活方式、行为规范以及价值理念。在古代中国,车马已经渗透到生活的各个角落,车马文化也已经辐射到生活的各个领域,譬如起名、军事、政治、思想、礼仪文化等等。
在古代,车在人们的心目中,占据着很重要的位置,很多人名、甚至政变都以车命名。相傳黄帝发明了“车”,因此黄帝又称“轩辕黄帝”,其中“轩”是一种有帷幕而前顶较高的车,“辕”就是车前驾牲畜的直木。晋国有一位著名的军事家先轸,轸,指的是指车厢底部四周的横木,是车厢底座支架的主要部分,足见先轸的父亲对儿子寄予的厚望。在秦国变法的法家代表人物商鞅,鞅指的就是套在马颈或马腹上的皮带。北宋的大文学家苏洵给两个儿子取名为苏轼和苏辙。轼,拦在坐车人胸前用作扶手的那一条横木。辙,车轮碾压过的痕迹。苏洵在《名二子说》里提到到了命名的缘由:“轮辐盖轸,皆有职乎车,而轼独无所为者。虽然,去轼则吾未见其完车也。天下之车,莫不由辙,而言车之功者,辙不与焉。虽然,车仆马毙,而患不及辙,是辙者,善处祸福之间也。辙乎,吾知免矣。”苏洵根据车的部件在车的整体构造中的作用以及车辙,给孩子取名,体现了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教诲与期望。
车在当时生活中的重要性,完全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晋国晋厉公时期,发生了一次撼动朝野的政变,就是以“车辕”为名,历史上称之为“车辕之役”。晋厉公时,郤氏家族位高权重,十分骄横,郤锜、郤犨、郤至占据了晋国八卿中的三席,真正达到了“其富半公室,其家半三军”的程度。但由于“三郤”的贪婪和骄横,郤氏在错综复杂的晋国家族斗争中几乎成为公敌。《左传·成公十七年》:“郤犨与长鱼矫争田,执而梏之,与其父母妻子同一辕。”厉公的近臣长鱼矫因为和郤氏家族的郤犨争夺土田,结果被郤犨逮捕囚禁,一家人父母妻儿都被系在同一个车辕上,长鱼矫受到了很大的侮辱。公元前574年,晋厉公与长鱼矫谋划,灭掉了郤氏家族,长鱼矫总算是报了当年的车辕之辱,因此这次政变就被后人称作了“车辕之役”。
从士大夫命名到政变也以车为名,足见车在人们心目中的重要地位。除了命名,车文化还衍生出诸多的礼仪文化。古人驾车进城后要慢行,进入里门,驾车遇人要扶着车前的横木轼致敬。车轴两端的的軎、辖,是为了防止轮子脱落的,古人殷切留客曾时将车辖扔于井中,没有车辖,车轮子就会脱落,车就不能行驶,客人就无法乘车离去,甚至牵挽住车辕殷切挽留。因此衍生出“投辖攀辕”、“投辖留宾”这样的词语。辖还有有管辖、辖制的意思,今天的“直辖市”、“管辖权”、“辖制”等词汇都是由此衍生而来。
春秋时期,进入大规模的车战时代,战车成为战争的利器。我们可以看一下军队的“军”字,“军”字里面的“车”,指的就是战车。“军”字的金文字形,就是表示用车子打包围的意思。车战驻扎时,用战车围起来形成营垒,以防敌人袭击。当时战车上的甲士,一般是由“国人”中具有“士”身分以上的贵族及其子弟担任,所以我们今天的“战士”一词就是从此而来。还有我们今天所说的“回合”一词也源于车战。车战开始时,战车驶向对方,两方开始交战;先是远程用弓箭互相射击;战车靠近后,用戈矛交战;然后战车擦身而过,驶向远方,这个过程成为“合”。战车驶远之后,各自必须再掉过头来,准备第二次对攻,战车掉头的过程是“回”。较量一次为一个“回合”,然后两车再驶近而“合”,进入下一个“回合”。可以说,战车制造了一个时代的战争传奇,并由此衍生出了诸多的战争文化。
除此之外,古人还以车喻政。唐朝的谏臣魏征劝谏唐太宗李世民,君王与民的关系,就是水与舟的关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这句话是荀子在以车马喻政治之后,才附引这句话来为他的“车马政治说”作注的。荀子把马比作庶民,把车比作政权。马与车的关系是马能驾车,但也能颠覆车;人民与君王的关系也是这样,人民能拥护一个政权,但也能颠覆一个政权。屈原在《离骚》中说:“惟夫党人之偷乐兮,路幽昧以险隘;岂余身之惮殃兮,恐皇舆之败绩。”也是将用君王乘坐的车子就是比喻国家政权,说自己这样忧虑不是怕自身遭到车祸,而是担心君王乘坐的这部车子会倾覆。古人以车喻政,有关“车政治论”的著述尚有不少,如《孔子家语》、《孔丛子》等,不胜枚举。
车马文化在思想领域也占据有一席之地,我们常说的“驷不及舌”“驷马难追”,指的就是,做人要言而有信,话说出了口,就是套上四匹马拉的车也难追上,表示说话一定要算数。《论语》为政篇孔子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輗,古代大车车辕和横木衔接的活销;軏,小车车辕和横木衔接的活销。意思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不知道他还可以有什么大的作为。就如同牛车、马车没有连接车身的木销子,那车子又如何能够行动起来呢?这是跟车有关的“以信立身”的一种思想。老子《道德经》中提到“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车用的妙处,在于车毂虚空的中心。“毂”是车轮中心的圆空窍,周围与车辐连接,中有虚空圆孔,用以插接车轴,以便于车轮的转动。正因为有车毂的虚空之处,所以才有了车轮的转动。所以“有”给人便利,“无”也发挥了作用。有形之物是利器,但利器需要无形的中空来激活才能发挥作用,这就是“无用之用,方为大用”的思想。
车马衍生出的文化,除了以上几个大的领域,其实已经渗透到在社会生活的各个角落。比如我们所说的“节约”一词。“节约”原本是一种马具,是马笼头上皮条之间互相交叉或连接的一种小配件,这个小配件虽然看上去并不起眼,但却非常实用,不但可以减少绳带扎绑的绳结,固定皮带,起到节制、约束、美观的作用。所以说,古代“节约”一词,除了“节省”的含义,还存在着节点控制、枢纽连接、驾驭操纵等思想, 今天才逐渐演变为“节省”的意思。我们前面也了解到,古代有身份的人都有车,一般七十岁辞官,废车不用,所以七十岁,又叫“悬车之岁”“悬车之年”。在古代,形容一个人可以委以重任时,会用到一个词,叫做“大车以载”,因为用于载重的大车,材质坚韧,能载重物,一个人有大才就如同载重的大车。
在古人的生活中,车的影子充斥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经过几千年的潜移默化,衍生出的车马文化已经成为我国古代文明的印记,仿佛这种车马衍生文化就是这么自然而然的存在的,渗透在中华民族的血液和脉络里,以车马之名,源远流长。
参考文献:
[1]郭物:《中国古代战车战马》,四川出版集团、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年1月第1版。
[2]刘永华:《中国古代车与马具》,清华大学出版社,2013年11月第一版。
[3]孙机:《载驰载驱——中国古代车马文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8月第一版。
[4]余出:《中国古代车文化》,《安全与健康》。
作者简介:
张蓓,1987.09,女,汉族,山西临汾人,曲沃县晋国博物馆,助理馆员,本科,研究方向:先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