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
2021-12-06枫林主人
枫林主人
秋天来得真是省事,人间一凉,万物辞夏,一道薄软的画帘垂下来,谁也回不去了。
描好的团扇,繡好的裙摆,还没有用过穿过,也要丢开了手。想到明年再找出来时,它们已成了旧物。
这几天,小聚不聚,酒事暂别,只顾一个人尽兴地喝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面觉得慌,觉得焦渴。
已是个记不清过了多少秋天的人,若把梅亭边的落叶都攒起来,怕是要埋没一匹晚唐的白马。
那时候的人喜欢送别,尤其是清瘦的诗人,吃饭、喝酒、抚琴,临别还能倚马做一首漂亮的诗。身上的衣袍真长啊,西风乍起,吹起来像一阵飞雪,把人的心怀也吹远了。
可不是么。秋风里,天地开阔。天高云淡,是秋天最好的描摹,离开这四个字,不知要浪费多少无用的口舌。
骑在马上的人,气息舒畅到不行,他几乎要冲破肺腑地啸吟一声,才对得起千里的秋凉。
天好蓝,刺目得让人眯起眼睛去看,天上有轻云,有那些从山谷中被马嘶惊起的白鸟。白鸟飞过山上的佛塔。草树未黄的长安啊,已完全抛诸脑后了。
今秋,我仍是繁尘中的俗客,熟悉这里的饭食,建筑,交通,熟悉每一年的立秋、白露、霜降。
想起那个宾朋散去的午后,我倚在车上睡意朦胧,阳光晒热了早上新换的厚衣服,阴凉处的身体却微感寒冷。秋气是棉里藏针,等知道疼的时候,叶子已经红尽。
看着街上浓重的绿荫,我也能想见第一场寒风过后,树上只剩下细细的枝叉,枝叉的影子投在墙上,满是寂寞的清瘦。
再不要想起那个人,不要想起那年秋天,在落叶狂舞的街头,听一首分手专用的恋歌。
大风吹得站牌呜呜作响。猛烈的呼吸与歌声,像美艳的血滴吞没于德拉库拉的盆口,老人的银发颓败、耀眼,如同夕照里飘摇的芒草。
我能是谁呢,一个直到走累了才知道迷途的路痴。
路痴是怎么来的?揣着一个含羞的目的地,傻傻地走,赌气地走,从来不向人打听路。踏上地铁站的滚梯,在寒凉的霜气未袭之前,透过车站出口的玻璃,便可看见已经黄透的银杏树。
一个人去地坛,只为安闲地欣赏天空,欣赏明艳的黄叶灿烂于古老的红墙。
有个病弱的男子,坐在长椅上,耐心地喂着脚下咕咕鸣叫的鸽子。他殷勤地洒下手里的鸟食,看样子不像施舍,倒像是求着它们来吃。
这样的画面,看起来很是秋天。
那时候就在想,等到了人生之秋,不知我的手里,还有没有那一把饱满的诱饵。
摘自微信公众号“枫林小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