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红星园:西方记者访问延安的群体记忆
2021-12-06郭小良
■郭小良
埃德加·斯诺在20世纪30年代写出了《红星照耀中国》的不朽作品,从而让世界了解了当时的中国和中国共产党。而在革命圣地延安城北的延安保育院旧址院后,有一个以《红星照耀中国》中的“红星”命名的园区,谓之“红星园”。这里不仅有纪念《红星照耀中国》作者埃德加·斯诺的铜像和珍贵资料,还有“国际友人图片展”,展厅里近400张珍贵的老照片,记录着抗日战争时期来自10多个国家的150余位国际友人与延安的深情厚谊。
这些照片中就有20世纪三四十年代来到延安的埃德加·斯诺、艾格妮丝·史沫特莱、安娜·路易斯·斯特朗、海伦·斯诺等西方记者……正是这些大家熟知的名字,让世界认识了当时进步的、真实的延安。
延安时期,众多追求事实真相的外国记者奔赴延安及中国共产党所辖区域,通过深入细致的采访,写出了大量全面真实地反映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红色政权作品,从外部另辟了一条途径将中国共产党的真实情况传播到世界,对当时中国共产党的形象建构产生极为重要的作用,进而对于中国共产党的发展、抗日战争以及解放战争的胜利有着值得关注和审视的社会历史作用。今天的红星园以这样一种形式重拾了人们的群体记忆、时代记忆,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追忆那些具有新闻专业主义精神、为中西方交流作出贡献的先行者。
中国共产党与中国革命需要得到真实的传播。延安时期,由于国民党对于解放区的层层封锁围堵,世界对于中国共产党的作用和解放区的情况了解并不多,并且大都是污名化的报道。当局不许共产党方面报道战况,不许边区突破封锁线对外发行报纸,也不许众多记者参观,边区内部的人与外部自由交往更是严格限制了。总而言之,共产党及其红色政权的真相很难真实显现于世。当时《泰晤士报》记者福尔曼申请自行参观共产党所辖区域时,得到的结果总是不如人意,但也不直接拒绝,不是“慢些吧”“现在未便”,就是“情况未定”。尽管在延安及敌后根据地也利用广播、报纸、戏剧等来传播、宣传共产党的情况,但是在局部执政条件下,加之长久以来的封锁,中国共产党的对外形象几乎全是国民党的说辞,真实情况难以大范围传播出去。
中国共产党在领导革命初期,自身条件有限,物资非常缺乏。在长征的过程中,当时国民党政府的飞机常常在红军前线扔下大量的传单,当时甚至连这些传单都要保存起来,因为非常缺纸,需要用空白的一面来印宣传品。延安时期,共产党可以用来向外部传播消息的工具少之又少。1944年新华社才成立了英文广播部,这还是用周恩来在1940年从国外带回来的、将其加以整修之后的发射机。同年9月1日正式开始对美国旧金山进行英文广播。
在这一时期,中国共产党热情地通过各种途径欢迎许多外国记者来访。爱泼斯坦、埃德加·斯诺、卡尔逊、福尔曼、贝特兰、史沫特莱等近百名外国记者从世界各地涌向中国,甚至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延安及敌后根据地。他们疑惑当时做一个共产党人或者同情共产党就是犯了死罪,为什么仍有成千上万的人参加红军;毛泽东、朱德等人是怎样的人……这些问题他们在国民党的官方说辞中难以找到令人信服的答案。他们清楚要真正了解红色中国到底是怎样的,唯一的途径就是亲自去一趟。当斯诺第一次见到周恩来时,周恩来对他说:“你见到什么,都可以报道,我们要给你一切帮助来考察苏区。”
延安时期,即使在局部执政的情况下,中国共产党仍然十分注重保障外国记者享有足够的新闻自由,或者说是新闻自由权。共产党的理念、方针、政策、执行机制等在众多外国记者采访军队、农民和领导人的过程中越来越清晰,他们的采访、报道、著作等的出版发行,在很大程度上对于世界人民了解中国共产党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
美国军官兼记者的卡尔逊,在1944年来到延安进行了10余天的考察。毛泽东与其畅谈了中国的国内外问题,并着重介绍了中国共产党关于抗日战争和建国的主张,他把这些记录都直接报告给了当时的美国总统。以外国记者为报道主体,让其亲身来实践、采访,不仅拓宽了宣传范围,而且更具说服力,客观上有利于中国共产党塑造良好的政党形象。
当斯诺去甘肃边境和前线时,他疑惑共产党军队的吃穿和装备是从哪里来的,他最初以为是靠劫掠来的,但很快发现这种猜测是完全错误的。他在《红星照耀中国》一书中写道:“他们每占领一个地方,就着手建设他们自己的自给经济。”他看到了红军绝大部分的武器都是英国、德国、美国大量卖给南京政府的,侧面说明了是从国民党敌军那里赢来的。史沫特莱是八路军中随军的外国记者,她随着八路军总部辗转各地,与八路军同吃同住,与他们有着深厚的感情,她说:“要是没有八路军和新四军,我也许不会在中国长久住下去的。”
战地记者杰克·贝尔登与众多外国记者最不同的是,他会说汉语,可以与中国人直接交流,这也为他独特的采访活动提供了条件。他主要采访的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们。他更多地记录了普通农民在时代大背景下的悲惨生活,更加生动地反映了解放区的真实情况。斯诺和爱泼斯坦也采访了众多农民,他们发现只有中国共产党符合了农民的根本意志和利益,顺应了历史发展方向。
在爱泼斯坦的印象中,毛泽东是一个十分平易近人、简单朴素的人。爱泼斯坦提到,他经常会步行在尘土漫天的街道上,不仅不带一个警卫,而且还同广大老百姓随意交谈。当一起合照时,他也不会主动站在中心的位置,也没有人想要把他拉到那个中心的位置。不管和谁相处,他都像自己朋友一样对待。爱泼斯坦认为通过这些事情就可以看出他和蒋介石有很大的不同。他采访周恩来时也不过在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的简陋窑洞里。埃德加·斯诺记录着见到彭德怀的情景,指挥三万多军队的司令部,不过是一间简单的屋子,里面有着数量不超过1米的桌子、板凳、破旧的野战电话、毛巾等,数量最多的也不过是两只铁制的文件箱。
当众多外国记者来到延安亲自采访领导人时,这些领导人的一言一行无不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通过他们对高级领导人的采访、报道等,让全世界通过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形象了解整个共产党。
毛泽东主席在接受外国记者采访时,为了让他们更加深刻地了解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言辞深入浅出、幽默风趣,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毛泽东在延安接受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采访时,使用“纸老虎”这个概念,他运用比喻修辞的手法向斯诺讲述了中国革命。斯诺用“scare-crow”来翻译纸老虎时,毛泽东在了解了其意思后,当即表示不对。他说,“它看起来像可怕的老虎,但是实际上是硬纸板做成的,一受潮就会发软,一阵大雨就会把它冲掉”。在这以后,毛泽东就自己确定“纸老虎”的英语表达为浅显易懂的“paper tiger”。毛泽东在接受斯特朗的采访时,把缴获武器称为“输血”,美国“输”给蒋介石,蒋介石又“输”给自己这边。爱泼斯坦也评价毛泽东“即使没有文化的人也能理解他的话的意思和道理”。
在与外国记者的交谈中,毛泽东很会抓住时机反问对方问题,在交流的同时说服别人,也就是“反客为主”。毛泽东在与爱泼斯坦交谈之中了解到其为多家媒体撰稿,这个时候,他反问爱泼斯坦:“美国的‘劳工联合会’和‘产业工人联合会’哪一家的会员人数更多一些?”爱泼斯坦回答后者更多一些,毛泽东说“不,还是‘劳工联合会’多一些”。爱泼斯坦后来说事实证明毛泽东是对的。延安时期对于外国记者的来访,领导人的话语策略显然是极为重要的,但这些话语技巧是在事实的基础之上才能取得效果,这也是领导人令众多外国记者折服的原因所在。
众多外国记者采访延安后所作的专著、评论、通讯等几乎都是从外部进入到中国本土,一般是先将英文翻译成中文在中国出版发行,有时甚至直接将英文版出版发行。《红星照耀中国》一书,在1937年由英国伦敦出版。在1938年1月由美国发行出版,同年2月,其中文版本在上海出版发行。此后,这本书被翻译成法、德、瑞典、希伯来等将近20种文字出版发行。让全世界第一次系统地知道了中国共产党及边区的情况。爱泼斯坦的著作《中国未完成的革命》于1947年在美国出版,随后被译为德、波、匈等多种文字。
延安时期外国记者的采访活动对于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在当时那种完全封锁的条件下,中国共产党邀请外国记者来到延安、敌后根据地及解放区采访。由于他们的报道、评论、著作等的发表,从封锁线外打开了一条通路。各个国家和世界人民认识到中国共产党是一个为人民战斗、代表着中国希望的政党。
今天的红星园从中外民间交流的角度在诉说着这段历史,其所传递的意义是深远的。其不仅仅是一种纪念和记忆,还有一种审视和借鉴。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对于对外展示中国共产党的形象、讲好中国故事可以说有着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在回眸历史中展望未来,延安红星园会成为一部讲好中国故事的红色教材,值得反复地阅读、品味与琢磨。红星园里的历史影像为历史留影,但发生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以延安为中心的陕甘宁边区的历史事实,则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具穿透力的时代记忆,是我们前行中不断学习和践行的精神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