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浪屿涉侨建筑文化的叙事与传播研究

庄莉红

(集美大学 文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一、引 言

2020年2月，厦门市开启了申报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历程。厦门市对外交流的靓丽名片——鼓浪屿，有着占比约八成的涉侨建筑，因此挖掘附着在这些涉侨建筑上的优秀传统文化，对于塑造厦门历史文化名城的形象，“讲好厦门故事”，进一步“讲好中国故事”，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厦门是个移民城市，但很多定居厦门的外来人士对鼓浪屿的历史及文化一知半解。日裔学者Saito提到，对于日常生活中的美感体验“人们通常太视之为理所当然而难以洞察。”因此，他主张：“人们得发掘熟悉事物中陌生的部分，方能拥有美的惊奇，引发多个而暂时拟定的几个臆测。”[1]所以对鼓浪屿涉侨建筑的叙事及传播研究，不仅可以讲给厦门以外的人，还可以帮助新老厦门人与实际生活世界结合，更好地促进其身份认同和地域融入。

当前对鼓浪屿涉侨建筑文化的研究主要侧重于文史资料的收集与汇编，其次是对涉侨建筑样式的探讨，还有是从旅游开发和经济发展的角度来阐述地方资源保护与社区发展的矛盾关系等，而挖掘这些涉侨建筑文化的叙事价值、叙事传播、叙事接受则几乎没有。为此笔者进行了多次实地调查走访并入住民宿体验，请教了地方文史专家，结合当前鼓浪屿文创现状，以叙事理论、传播理论为视角开展课题的研究工作。

二、“涉侨建筑”与“涉侨建筑文化”的概念界定

基于“侨”字所涉及的国际关系及文化价值，“涉侨建筑”一词是我们立论的根基。

首先是对几个关键词的解读。“华侨”指“侨居国外的中国公民”[2]932；“归侨”是“指回国定居的华侨。来华定居的外籍华人，在恢复或加入中国国籍后，也称归国华侨”[2]782。侨居是指“在外国居住，古代也指在外乡居住。”[3]1020侨民是指“住在外国而保留本国国籍的居民。”[3]1020侨眷是指“指侨民在国内的家眷。”[3]1020其次，是对于“侨”的解读，《鼓浪屿侨客》序1指出：“本来，侨并不专指出国华侨，凡寄居异地的都是……但现在‘侨’与‘华侨’已成通用词。”[4]因此“侨”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只要研究对象的人生旅途中有一段时光可以归属于“侨”，就属于我们研究的范畴。所以下列情况的建筑也属于涉侨建筑：有些领事馆、洋行等不是华侨、侨眷所建，但后来被华侨、侨眷所接手；有的老别墅建造及居住者不是华侨侨眷，但翻修者是华侨、侨眷，或受到华侨的巨额捐助；有些老房子是华侨房地产公司出资建造，后来售卖给洋人或领事馆；有些跟基础设施、城市发展有关的建筑，在经营过程中得到华侨或侨眷的大力捐助和支持，如学校、医院等；有的是非华侨所建，但后期主要修缮工作及资金涉及已成为华侨的子孙们。

“涉侨建筑文化”指的是附着在涉侨建筑上的文化，包括建筑美学、装修装饰艺术以及人们在此建筑物内的生活、生产形态等。

三、“讲好厦门故事”语境下鼓浪屿涉侨建筑的特性解析

2017年“讲好中国故事”被写到党的十九大报告里：“讲好中国故事，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5]该战略思想成为指导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对外传播工作、提升我国国际话语权和文化软实力的行动指南和基本遵循。聚焦于“选故事—写故事—讲故事”三个实践环节，陈先红、于运全提炼出“讲好中国故事”的10个衡量指标——真实性、时代性、人民性、创新性、思想性、艺术性、代表性、对外性、叙事性和IP性，不过“中国好故事评价指标体系只是给出了该指标体系的‘指标可能全集’,而不是‘充分必要的指标集合’。为了对以上初选的指标体系进行完善化处理，还需要进行内容检测和结构优化”[6]。从选故事的角度来看，笔者认为鼓浪屿的这些涉侨建筑在“讲好厦门故事”“讲好中国故事”方面具有以下特性。

(一)真实性

“讲好厦门故事”的第一原则就是非虚构。只有真实的故事才能打动人心。这就要求我们所选择的故事内容必须是具有可信度的真实故事，包括事实真实和价值真实。

只有1.78平方公里的鼓浪屿以“万国建筑博览”而闻名，同时又是著名的侨乡。自鸦片战争之后，厦门被迫辟为通商口岸，鼓浪屿成了各国列强的觊觎之地。1843年11月英国领事馆率先在鹿礁顶和今漳州路建起两栋英式别墅后，德国、美国、法国、日本、荷兰、西班牙等13个国家也跟着跑马圈地，划分势力范围，他们共同策划成立了“工部局”，使鼓浪屿沦为“公共地界”(租界)。之后，传教士、人贩子、商人纷纷踏上鼓浪屿，建造了各式领事馆、公馆、教堂、医院、学校、民居等。“迨至20世纪30年代，鼓浪屿华侨、侨眷的人口比例之高，以及东南亚著名侨商聚居人数之多，一时堪称福建全省之最……近年来所认定的391栋历史风貌建筑，至少有80%以上是华侨和侨眷的业产”[7]7。这些华侨受到中华传统文化的浸润，又受到侨居国文化的影响，因此他们在鼓浪屿建造的房子显现了“中外合璧”的特点。这些颇具特色的建筑，是鼓浪屿近代社会经济文化发展历程的见证，是近代政治、经济、社会选择的结果，是百年风云动荡、沧海桑田的复合性产物，是厦门文化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也是中西文化交流的见证。

鼓浪屿作为一个国际社区，既有秀丽迷人的风景，也完整地保存有城市空间结构，包括社区公共管理机构和公共服务设施、居住建筑和宅园。作为世界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载体的涉侨建筑在形式、设计、材料、功能、建造技艺、位置和环境上始终保持着其真实性。

(二)代表性

“讲好厦门故事”意味着所选择的故事必须是能够代表厦门地区跨历史、跨地区的文化，承载了厦门发展经验的故事。

鼓浪屿保存有该岛被称为“教育之岛”“近代教育的摇篮”相关的珍贵史迹。研究鼓浪屿这些涉侨建筑，能够梳理出近代厦门发展的历史。这些建筑不仅见证了海外归来的闽南人民积极开展现代化建设的历程，更清楚地记录了西方人民初登海岛、传播西方文化的足迹。鼓浪屿融合了中西文化的特色，带有海洋文化和殖民主义色彩，领事馆、银号、商行、医院、学校等多种行业兼具，密度之高是中国绝无仅有的。因此，其IP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具备品牌化生产、消费和交易运营的商业利用和长期传播的价值。

真实性和代表性是“讲好厦门故事”的基础权数指标，“具有否定性和决定性，即如果不能同时满足这两个指标，则其他指标皆为零分”[6]。

(三)叙事性

居住于鼓浪屿的华侨先贤功高德劭者众，他们为民族复兴、社会进步做出过不懈的努力。在“鼓浪屿这个小岛上，策划过福建的辛亥革命，诞生过‘中华革命党福建支部’，筹备成立过孙中山先生创导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国共合作的‘中国国民党福建临时省党部’，推动着福建的反帝、反封建民主革命……他们发扬爱国爱乡的光荣传统，海外致富后纷纷回家乡修桥筑路、办校助学、兴建医院。同时把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装备、管理模式引到家乡来，不但成就了鼓浪屿‘万国建筑博览’之美名，还率先开通自来水、设立电话局、将银行开办到全国各地去。人们都说，是华侨为鼓浪屿乃至整个厦门的城市现代化打下了基础，许多领域在中国现代化史上也领风气之先”[7]序1。这些爱国华侨们的精神内涵在当下“讲好中国故事”语境下有着特殊的意义，也有着厚重的叙事空间。

(四)融通性

从对外性角度来看，作为国际社区的鼓浪屿不涉及文化冲突、文化禁忌，各种宗教、文化在这里相互交融，尤其是涉侨建筑，有着显著的融通中外的特性。鼓浪屿上保留有传统均衡对称的红砖老厝，如中华路上的重檐斗拱、垂柱花篮、飞檐翘角、古风盎然的四落大厝和大夫第；保留有欧陆建筑的风格和造型，连拱边廊，浑厚凝重，有英国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与伊丽莎白时代的建筑，如观彩楼、殷宅、林屋、姑娘楼、杨家园、西欧小筑等；兼具伊斯兰建筑特色的如金瓜楼、八卦楼。但更多的是中西合璧的建筑样式，例如，泉州路上有一栋20世纪30年代的房子，临街廊柱的柱头是古希腊的爱奥尼克式，柱身却雕刻着中国的太极图；黄荣远堂主楼是西班牙建筑兼具法式风格，根据周易理念设计出来的园林却又是中式的；海天堂构的建筑主体是中国传统的歇山顶式的飞檐翘角、垂花斗拱、石库门、双蹲狮，古风盎然，但其柱式又是古希腊样式，窗套装饰也大都为西洋风格，墙面转角又有中国的绘画、雕塑。厦门博物馆原馆长龚洁评价其“是宫非宫胜似宫，亦殿非殿赛过殿；不中不洋不寻常，中西结合更耐看”[8]。这样的建筑风格在鼓浪屿比比皆是。

此外，三一堂、复兴堂、协和礼拜堂、英国伦敦差会女传教士宅等基督教建筑又与了闲道社、种德宫、兴贤宫等民间信仰场所和睦杂处，这与厦门作为中国最早的五口通商口岸融通世界的海洋文化是相适应的。

四、鼓浪屿涉侨建筑 “讲好厦门故事”的叙事及传播策略

(一)“容聚天下”的形象诉求

正如美国思想史家海登·怀特所言：“我们或许不能完全领会另一种文化的特定思想模式，但是，我们比较容易理解其中的故事，无论这种文化显得多么奇异。”[6]故事是文化的载体。“‘讲好中国故事’，首先需要把握古今、中外、前后三个关系，找到精神的共通点、思想的共享点、情感的共鸣点。有同存异，才能求同化异、求大同化小异、求多同化各异。”[9]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说：“这座小岛虽然面积小，但却是一个巨大的价值和精神载体，鼓浪屿孕育的文化和宗教对话可以帮助今天全世界的人们理解和实践尊重、包容的价值以及欣赏多样性，这是全球公民精神的重要课堂。”[10]鼓浪屿众多的涉侨建筑，其丰富和多样，对传统的继承和中西合璧的创新、发展是鼓浪屿在建筑史上的重大贡献，体现了特定历史时期的厦门的文化内涵和高超的建筑工艺水平。对此，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ICOMOS)认定，它符合世界文化遗产提名标准iV，即“一种建筑或建筑群或景观的杰出范例，展示人类历史上一个(或几个)重要阶段”；高度评价“鼓浪屿是厦门装饰风格建筑的一个杰出代表，反映了东南亚地区的建筑从传统的地方风格向现代主义和国际化的过渡”，并认为“就此而言，鼓浪屿见证了亚洲全球化早期各种价值观念的交汇、碰撞和融合”[11]。

2017年鼓浪屿的成功申遗启发了我们的叙事思路，为此笔者提出了“容聚天下”的形象诉求主张，即以包容的姿态接纳涉侨建筑所蕴含的中西文化，以呼应“历史文化社区”这一申遗定位，然后从历史、地理与伦理这三个维度进行故事选择和表达，或者能够反映厦门的历史，或者能够体现厦门地方特色，或者能够折射出哲学或伦理的深层次的韵味，也可以同时体现上述维度特征。

(二)涉侨建筑文化中“故事”选择的标准

1.能够书写厦门历史的故事。(1)跟华侨领袖相关。例如，印尼四大糖王、被称为“南侨巨擎”的黄奕住回国后所修建的黄家花园、“侨界柱石”李清泉的容谷等。(2)跟教育医疗相关。例如，被称为中国历史上第一所幼儿园的怀德幼儿园、被誉为“闽南才女摇篮”的慈勤女子中学、担任过厦门大学校长又与厦门现代医院起源密切相关的林文庆的别墅等。(3)与语言文学相关。例如，晚清著名爱国诗人林鹤年所建的怡园、林语堂结婚时的婚房廖家别墅等。(4)与文化娱乐相关。例如，钢琴博物馆——菽庄花园 “听涛轩”、钢琴家殷承宗之兄所设计的殷宅、充实了鼓浪屿人60年文化生活的延平戏院等。(5)与早期厦门市政相关。如，与“远东第一水厂”相关的漳州路泵站、蓄水池及1926年德国产的电机及配套设备等；与开启厦门市电力历史的电灯电力公司相关的龙头路横巷发电机房；与全国最早的电话公司(德律风、川北电话公司)相关的田尾路大北丹麦电报公司；鼓浪屿近代房地产开发建设的街区，如日兴街、锦祥街、鼓浪屿市场、码头等。(6)其他。如与近代侨批侨汇相关的中南银行分理处、炳记钱庄，与厦门近代工业相关的淘化公司、兆和罐头公司、福建硝皮厂、南洲花砖厂，还有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厦门华侨亚热带植物引种园等。

2.具有文化激励功能的故事。“故事是古老的科学，是人们长久以来解释自己与世界关系的经验累积……故事可以反映出人类(的)集体渴望与对世界的想象……那些流传千年的神话故事、民间传说(至今)仍旧发挥着力量，因为它们所指出的是最根本、最普遍的存在基础，那就是‘人性’”[12]1。该项要求所选故事对于当代中国社会建设具有思想教育意义和社会启示意义，能够启迪民智、启发人心。对外传播和对于解决当代世界所共同面临的问题要具有普遍的价值，能够被大众普遍接受和认可，且符合全人类的根本利益，以实现多元价值观下最大程度的价值共享。

鼓浪屿建筑大多涉及南洋华侨，这些人具备世界眼光，但骨子里又有着深厚的中华传统文化价值观念。例如：番婆楼是菲律宾华侨许经权所建，用以供养母亲，人子之“孝”被传为佳话；容谷，也叫李清泉别墅，其意“有容乃大”，有着中国传统文化包容的内涵；以诚信闻名的黄日兴银庄、顺庆银庄；黄家花园，黄奕住早期下南洋发家的剃头工具被提炼和雕刻，时刻提醒子孙后代饮水思源；同文学院、厦门女子师范学院、福民小学、英华学校等教育机构是中国最早接受西学教育的发祥地，体现了福建捐资兴学的优秀传统。

(三)涉侨建筑的传播策略

“讲好厦门故事”应该立足于全时空情境，根据厦门侨乡文化的特色，制定面向海内外、贯通古今的故事评价标准，这些故事要能适应国内外传播形式的新变化，适合受众的接受习惯，既不能触碰到其他国家和民族的文化禁忌，避免制造文化冲突，又要能够传递人类的共同情感，最终实现文化的融合和民族、世界的团结。因此，经过调研及思考之后，笔者认为“讲好厦门故事”之鼓浪屿涉侨建筑的传播策略如下。

1.整合传播的文化体认。即将分散的信息无缝结合在一起，让人们体察、领悟进而产生对侨乡文化的认同感，从而获得最大的传播效果。

(1)运用整合传播的营销理念。整合传播也叫“整合营销传播”，其理论核心是认真研究消费者，“把产品先搁到一边，赶紧研究‘消费者的需要与欲求’，不要再卖你所能制造的产品，而要卖某人确定想购买的产品；暂时忘掉定价策略，快去了解消费者要满足其需要与欲求所须付出的‘成本’；忘掉通路策略，应该思考购买的‘方便性’”[13]3。说的是产品营销，但同样适用于鼓浪屿涉侨建筑文化的传播。“既要考虑我们想讲的， 也要针对外面想听的，讲什么与听什么、讲得好与听得懂要相结合。既要注重故事内容的真实性、思想性、艺术性， 又要结合故事的时代性、代表性和对外性。既要有内容，也要有市场”[6]。然后运用多种传播工具，传递鼓浪屿“历史国际社区”这个申遗的主题。

(2)将社区或行业中能够体现其最繁盛时期的代表性建筑整合成旅游线路，在有限的时间内诉说鼓浪屿的整体风貌。如将英国领事馆、会审公堂、黄日兴行、海天堂构(或黄家花园、容谷)、林文庆别墅、教堂(天主堂或三一堂)、救世医院、延平戏院、华侨引种园等建筑串成一线进行叙述，提供给每年来厦门学习中华文化的海内外青少年或学生夏令营研学之用。

2.多维传播。传播可以是相对静止的历史展示，也可以是文创加持的活态展示。

(1)视觉传播。“我们已从口语传播社会跨入视觉传播社会，同时面临媒体零细化、近似文盲的出现及消费者的认知远胜于客观事实的现象”[13]29。因此，有关信息的传播必须“包含能轻易转化成概念、可被分类的影像、声音或经验；能清楚辨认并加以分类；和人们既有的分类系统相吻合”[13]29。人为地复制图像、“再现”原物件，可以引发观看者感官及心理反应，从而复原历史场景，形成生动的图像叙事。但当前对鼓浪屿涉侨建筑的叙事主要是通过历史风貌建筑外面的文字进行简要说明，即使是二维码也只是语音对文字的单纯重复，因此，建议整理相关历史图片，未来则进一步数字化，迎合视觉传播的需要。

除了图片之外，影像传播也是视觉传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当前有不少关于鼓浪屿涉侨建筑的零星记录片，但缺乏较有影响力的作品。涉侨建筑中有几栋曾经作为影视剧的取景地，但大多是作为影视剧的背景，而不是主要表现的素材。因此，可结合金鸡奖、百花奖永久落户厦门，厦门大力发展影视产业之际，挖掘鼓浪屿本身的故事潜力，尤其是生活在这些涉侨建筑中的主角并将其作为故事表现对象，或者在文化遗产保护的前提下，有计划、有步骤地将鼓浪屿打造成为民国时期的影视拍摄基地，开发鼓浪屿除旅游业之外的影视产业。鼓浪屿-万石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委员会副主任张顺彬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鼓浪屿正在加快推进延平戏院旧址作为鼓浪屿城市放映厅和社区会客厅项目，以此为中心辐射带动周边公私房产形成影视文创主题业态圈；配合金鸡百花电影节开展各种形式的影视文化旅游活动，积极引进影视创作拍摄项目落地，培育影视周边相关产业。”[14]以影视为代表的视觉传播是可以期待的。

(2)保护与活化。经历百年沧桑的涉侨建筑日渐衰败，如何对其有效保护，把其所代表的“历史国际社区”这一文化遗产的内涵挖掘并以现代年轻人所愿意接受的方式呈现和继承发展下去，当前在修缮过后的海天堂构里定点举办的闽南文化展示，如掌上木偶和南音表演，是有益的尝试之一。另外，建议恢复在涉侨建筑历史上就存在过的文化活动，如番婆楼庭院中的小戏台，节假日可以提供给文艺工作者上台表演或展示歌仔戏、答嘴鼓等各类省市级非遗文化遗产，老别墅里可以举办音乐会或诗社吟诵会等。在有故事的地方实景演出，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在文化遗产活化利用方面，目前鼓浪屿通过落实《鼓浪屿公益性文体项目“以奖代补”暂行规定》《鼓浪屿直管非住宅公房管理办法》和《鼓浪屿重点文化发展扶持暂行办法》等政策，资金扶持文化企业、文化大师、文化活动和文化产业，吸引了一批由企业主办的高端文化活动落户鼓浪屿。前期可以开展如英国领事馆、自来水公司旧址等申遗的核心要素文化利用的策划工作，先行先试，等成熟之后再有条件地向其他老别墅推广开来。

(3)文创延展，多向互动。叙事传播“更重视传播行为如何产生人际互动，乃因叙事传播是传播各方(如听者、讲者、旁听者等)持续往来兼而创造新故事的行为。换言之，叙事传播不能脱离参与传播的双方或多方，听者的特质、互动、中介等议题也都当逐一讨论”[12]1。因此故事应当具备发展性，可以持续性讲述和以多种形式向各行各业拓展，让受众接受并实现与受众的互动，是获得其生命力的一个有效途径。

新媒体互动体验。互联网时代，不同媒介之间的界限已经逐渐模糊，受众可以随时在网络上跨越不同媒介，既接收信息也欣赏故事。因此运用不同媒介与设备，通过数字化的手法进行叙事将是未来一个重要的发展方向。“传统上，西方对说故事的讲法倾向认为故事乃受时间定义(如在小说或戏剧表演中)，但透过数字叙事讲述的故事则也倾向(于)强调叙事的空间层面”[12]38-39。考虑到受众接受心理和人们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除了传统的文字叙事之外，结合新媒体如视频、动漫、游戏网页、移动端H5、抖音、微信小程序等实现 “一个声音， 多种表达”的互动叙事是发展方向。

晓学堂虫洞书店本身就是海天堂构的其中一栋，二楼“爱在鼓浪屿——故事体验馆”是全国首个新媒体互动故事体验馆，该馆将11段有爱的鼓浪屿名人往事以“时空碎片”的形式呈现在空间中。参与者可以非线性的方式化身不同的角色，走进不同的“爱”的故事，探索不同的“时空碎片”——自动调酒的民国酒吧、大爆炸的时间现场、被放大的医院、被折叠的操场等，每个碎片都隐藏了一段神秘的互动体验等待解锁。该书店在蚂蜂窝上好评率达到100%，给了我们关于新媒体互动的很好借鉴。

网红打卡互动。这里所谓的网红打卡，是指将那些精心设计出来的品质路线中具有重大历史价值的涉侨建筑打造成网红景点，以盖章本、地图或手机APP现场签到、拍照打卡、简要回答问题后赠送有纪念价值的礼品等方式串连起有关鼓浪屿的记忆。

寻宝游戏互动。结合移动互联网的发展趋势，以大数据为依托，以游客需求为导向，打造一部手机游遍鼓浪屿的智能化新模式。如果老别墅能够满足公众实地游览需求的，可以直接提供寻宝线索；如果存在产权纠纷或修缮等原因，未能让游客进入的，可以让游客通过AR或VR游戏等来获得答案，从而提升公众的参与度。

浸入式旅游互动。鼓浪屿涉侨建筑大部分是清末民初时期所建，体现出了那个时期引领时代的浪潮，因此可以还原时代氛围，鼓励各种角色扮演，举办类似台北的“回到1920”的专题活动，包括变装游行、原住民的网络音乐会、网络诗会等，对参与者可适当予以门票或其他文创纪念品作为奖励。

沉浸式互动戏剧演出。鼓浪屿有不少老别墅，房间众多，有的因为年久失修光线昏暗，这是缺点，但对于沉浸式戏剧演出来说，反而有可能是优势。可以考虑修缮后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通过不同房间的同一时空平行演出同一主题的情景，这些主题可以是老别墅的历史，也可以因势利导设计相关主题。如纽约的《不眠之夜》，上海版的加入了老上海的元素，鼓浪屿版的可以加入厦门的元素，通过新型的观演方式让外地人看到厦门的故事。

3.个案举隅——以黄家花园为例。前文多次提及的黄家花园的主人——印尼归侨黄奕住，他的人生充满传奇，从地位卑微的南安金淘的剃头匠到印尼糖王，之后成为三宝垄的华侨领袖。1919年为保留中国国籍、避免来自荷印政府的无理征税和公开掠夺华侨财富，他携巨资回国，卜居鼓浪屿，也由此开启了华侨在国内投资的先河。黄奕住爱国爱乡、热心公益，任厦门总商会会长期间，对厦门、闽南、福建乃至民族工商业的发展具有突出贡献。“黄奕住的经历真实地反映了华侨漂洋过海艰难谋生、艰苦创业、积累财富、报效祖国、回馈桑梓的生动历程。黄奕住的一生体现了中国人民自强不息的精神，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遗产”[15]。因此，只要加以创新和艺术的表达，应该能够成为“讲好厦门故事”的优秀题材。结合上文的传播策略，可以采用如下方法对其进行形象塑造。

(1)拍摄与黄奕住相关的影视剧。黄奕住的生平颇具戏剧性，如果能将其拍成影视剧，既可以反映以黄奕住为代表的鼓浪屿华侨的群体形象，还可以通过一部剧带火一个区域。例如《流星花园》取景之后，泰国芭堤雅的富贵黄金屋就成为当地一个重要的旅游景点；山西乔家大院因张艺谋的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炮而红，此后又因电视剧《乔家大院》而一发不可收拾。

(2)黄家花园也是可以大做文章的地方。黄家花园被誉为中国第一别墅，它既是黄奕住的故居，在新中国成立后又作为国宾馆(现在已交还黄奕住后人)，专门接待中央领导人和各省市的主要领导人，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史料。2017年，“鼓浪屿历史国际社区”的世界遗产证书就是在这里颁发的，这也反映了这一建筑的代表性。笔者设想，中楼即主楼作为黄奕住生平事迹陈列室，以视觉传播兼新媒体方式对其人生精彩片段进行回溯；南北楼的一栋可以进行民国穿越、南洋风情(尤其是与黄奕住经历密切相关的印尼)体验式旅游,另一栋和庭院可以开辟成为沉浸式戏剧演出的地点。

(3)打卡寻宝。可以专门设计与黄奕住主要投资建设相关的鼓浪屿导览地图，将其事迹及贡献串连起来，还原其在岛上的生活及事业轨迹。例如，黄日兴行、中南银行旧址、漳州路上的水泵站、慈勤女子中学、大北丹麦电报公司等，游客打卡或签到、回答问题后可以获得相应的礼品，提升公众参与的热情并从中了解厦门近现代的发展历史。

(4)联手文创，开发衍生品。黄奕住发家前使用的理发工具已经抽象成为其饮水思源的代名词，因此可以委托文创公司开发相关衍生品，在实用功能之外传播其理念；黄家花园房屋及庭院建筑颇具特色，也可以设计成模型纪念品或拼图智力玩具出售给各方游客。

五、结 语

鼓浪屿的涉侨建筑体现了闽南文化、海洋文化和华侨文化。近代东西方文明在这里交汇、碰撞，通过友好、智慧的文化融合，形成新的多元文化聚集，这是厦门移民文化开放性、民族性和包容性的最佳见证。申遗顾问、地方文史专家彭一万认为：“体现了中国文化包容、合作和与时俱进的精神，这与‘一带一路’倡议提出的国际共享理念不谋而合。作为广大华侨铭记桑梓的‘乡愁’，鼓浪屿申遗成功，势必吸引更多华侨回乡‘看看’，这会倒逼厦门跟‘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交通条件、服务水平进行提升。”[8]因此我们以“容聚天下”作为叙事主题，结合多种传播方式，讲好鼓浪屿涉侨建筑的故事，进一步“讲好厦门故事”“讲好中国故事”。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在全世界蔓延，鼓浪屿上半年的游客也变少了，这使得课题思路未能得到海外华人华侨及外地游客的及时反馈和验证，是最大的遗憾。不过笔者曾于2016年针对鼓浪屿老别墅的旅游进行过问卷，74.01%的受访者(含厦门地区)对了解老别墅附着的文化故事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愿意接受老别墅的深度游和有偿游的比例达到57.48%，可见鼓浪屿的旅游市场空间还是很大的，这两个数据也从侧面佐证了笔者的观点。

经过百年风霜，加上历史遗留问题复杂，不少鼓浪屿历史风貌建筑在维护、修缮方面存在不少困难，使得这一“讲好厦门故事”的叙事元素受到诸多挑战。同时，指导和提升商业业态，在民宿经营、合理利用和文物保护方面取得平衡，也是讲好厦门故事需要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