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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理论

2021-12-06孙全胜

关键词:马克思资本空间

孙全胜

(中国政法大学 法治研究中心,北京102249)

马克思由资本批判为基础建构起来的城市空间生产批判是国内外空间生产研究的原点,并在城市社会学、人文经济学、文化地理学等社会学科中得到拓展,经过多年的研究积淀,已有较丰富的理论成果。随着中国城市化的快速推进,学者们更深入地探讨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理论的现实意义以及它自身演变的逻辑理路,同时更深刻地意识到“空间生产”理论对当代城市社会学的开创意义。“国内外学者从城市学、文化学、社会学、地理学等角度阐释了‘空间生产’,但在‘空间生产’形态学方面的研究仍较少。”[1]因此,“空间生产”研究需要采用形态学等新视角,通达“空间生产”与社会变革的关联,显示“空间生产”的理论背景和现实语境,确定赞同或否定“空间生产”的论据,才能实现“空间生产”的实践策略。采用形态学视角研究“空间生产”能够认清资本主义的空间异化,找到消除空间异化的路径。异化批判是马克思社会批判的逻辑起点,也是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的理论发端。马克思从批判资本过渡到批判日常生活,力求激活日常生活空间的活力、实现人类的彻底解放。在他看来,日常生活空间是独立于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这两个领域的第三个领域。在当代,日常生活凭借空间生产已经取代物质劳动成为社会的“中心”,代表着资本运作的目标和利益。

一、“空间生产”批判的起点:继承德国古典哲学等的空间批判理论

马克思对空间生产现象的考察不仅是以往空间理论发展的产物,而且受到了德国古典哲学家的先验空间批判理论、辩证空间批判理论、资本循环经济批判理论的深刻影响。

(一)“空间生产”批判是以往空间理论发展的应然逻辑

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还是社会空间现象批判的继承和发展。人类历史就是空间生产的历史。社会历史的演变就是空间类型的变迁历史。人们的空间认识也随着社会空间的变迁不断演变。马克思考察了以往的空间理念,认为以往的空间概念是抽象思辨性的,只解释了空间,而不能改变空间。“如果我们逐步抽掉构成某座房屋个性的一切,抽掉构成这座房屋的材料和这座房屋特有的形式,结果只剩下一个物体,如果把这一物体的界限也抽去,结果就只有空间了。”[2]599马克思以前的哲学家用形而上学的方法研究空间。康德继承了柏拉图的先验理论,认为空间只是人类的先验直观,而不是客观的物质存在。康德努力论证人类不可能认识物自体的空间,而只能认识经过意识改造过的空间。黑格尔批评了传统形而上学的空间观,辩证地看待空间的运动和发展,认为空间与物质运动、时间有紧密关系,但他认为空间的运动是绝对理念运动的体现,最终走向了唯心主义空间观。费尔巴哈用唯物主义方法研究社会空间,揭示了空间的客观物质性,但忽视了人的社会实践对空间的作用,陷入了直观唯物主义空间观。马克思认为,单纯用数学方法或逻辑学研究空间是不完备的。他采用社会批判的分析方法,把空间生产批判推进到社会生活领域,认为空间生产既是社会关系的目标,又是日常生活的构建工具。“在对空间所进行的分割与描述中,这样的‘学科’就迷失了自我,而没有提出一种思想,能够在大量的细节中确立一种理解的原则。”[3]18—19

(二)“空间生产”批判是马克思资本批判的实然逻辑

马克思集中阐释了资本主义空间生产过程的矛盾和冲突,并主要考察了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三个层次:宏观全球空间生产、中观城市空间生产和微观生活空间生产。马克思对空间生产的考察来自于异化批判理论的启示。空间生产批判首先要继承的就是商品拜物教批判思想。随着资本矛盾的凸显,人们质疑空间生产的呼声在世界范围内出现,消费者要求重新组合劳动之外的休闲空间。“资本主义生产已经取得了普遍的和唯一的统治,除了资本家阶级外,只有工人阶级。”[4]马克思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空间的基本矛盾,对社会空间演变的基本规律做了判断,坚持了批判和建构、肯定和否定的统一。“我确信,我们处在这么一刻,其中由时间发展出来的世界经验,远少于联系着不同点与点之间的混乱网络所形成的世界经验。”[5]18早期的资本积累竭力破除国家干预和阶级关系,利用科技提高了管理水平,让资本主义获得巨大发展,但也让市场饱和、有效需求减缓,导致经济危机爆发、货币通胀。“经济空间使时间臣服,政治空间则由于时间威胁其既有的权力关系而加以抹除。”[6]63资本主义空间已经片段化和区隔化了,需要制造出差异空间。社会主义差异空间能够消除国家权力对空间的主宰,是祛除空间物质化和视觉化的过程。阶级斗争能消除空间结构的剥削,革新社会空间结构。空间重组可以建构差异空间,让边缘空间取得中心地位,让社会空间真正开放和充满可能性。马克思对空间生产做了一个无产阶级性质和目的上的倒转。“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7]城市空间用资本的方式将城乡、中心和边缘,全球和区域联系了起来。空间的变革与社会形态的改变是一致的。实际上,没有抽象空间,只有具体的空间生产。“一个社会结构的分配,表明了不同的角色、行为的范围和这个社会秩序下的权力路径。”[8]

(三)“空间生产”批判是日常生活批判伦理的应有逻辑

马克思关注贫苦大众的疾苦,期望实现日常生活空间的革新。“我不以此为满足,我想要的不限于和我的课题有关的纯粹抽象的知识,我很想在你们家中看到你们,观察你们的日常生活,同你们谈谈你们的状况和你们的疾苦。”[2]382日常生活批判理论肩负着祛除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迷雾的重任,以建构充满希望的日常生活空间,“在日常生活中,工人比资产者仁慈得多。我在上面已经说过,乞丐通常几乎只向工人乞讨,工人在帮助穷人方面总是比资产阶级做得多”。[2]483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对个人日常生活实行操控,是政治权力运行的场域,凭借政治权力造成监狱式社会,制造了封闭僵化的空间形态,并严密监视空间,让暴力布满空间。发达资本主义制造了虚假需求,制造了满足虚假需求的工具,用虚假意识控制民众思想,我们需要改革现存的社会空间结构,让大众自发产生自己的需求,用新的技术理性激发人的想象力,限制科技的滥用,让科技为人的解放服务。日常生活批判对马克思产生了深刻影响。日常生活批判伦理并不是孤立无援的,而是与政治经济学批判紧密相关。艺术革命可以改变日常生活,实现人的全面自由发展。人的体验不再与真实空间发生关联,而只处于虚幻的网络空间中。马克思对“生活空间”的体验式解读表达了一种对现代地理景观的隐忧,同时这种对现代空间的阐释显得过于静态,并带有浓厚的个性化色彩。但是无论如何,空间性分析应该成为社会批判理论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维度。马克思从现代主义维度考察日常生活空间,显然具有理想化的成分,但也启发了列斐伏尔、哈维等人的空间政治哲学。

二、“空间生产”批判的展开维度:对空间生产过程的剖析

在马克思看来,空间实践越来越深入生活,应该将空间回归到与时间同等的地位,构建空间生产批判伦理。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的出场形态是通过对资本主义空间生产过程的考察呈现出来的,他从社会空间的本质入手,考察了空间生产的运作过程,并具体考察了城市空间这一特殊的社会空间,从而让其空间生产批判理论形态的逻辑展开包括三层进路:考察社会空间的本质、论述空间的生产与批判城市空间规划。这三层进路呈现的是历史和现实相结合的维度,表现为双重逻辑:在本然逻辑上,考察社会空间的本质和空间生产运作过程;在实然逻辑上,考察具体的现实的城市空间规划。

(一)马克思考察了社会空间的本质

1.马克思揭示了空间和社会关系的紧密联系。马克思将目光从抽象的空间概念移向具体的社会空间和日常生活,认为社会空间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关系。社会空间及其各部分都成了资本的组成部分,以资本为核心构建了各类社会关系。在他看来,社会和空间是互相生产和形塑的关系,空间构成社会关系,社会关系界定空间。社会空间秩序来自于空间生产,空间与社会是互动机制,空间的物理性和社会性也是交融的。因此,我们不需要将空间批判仅仅限定在“空间生产”,也不需要做一堆无人可以理解的空洞研究,而要切实深入到现实的空间生产,这才能拓展“空间生产”理论研究的创新能力。空间是日常存在,没有形状色彩,却时刻与人们的存在联系,是多重的范畴。“就像其他事物一样,空间是种历史的产物。”[2]724空间是社会的镜子。空间断裂处的社会意蕴和资本逻辑之所以能被呈现出来,是由于社会化背景下碎片空间所承受的普遍而深刻的控制。空间分化让人虽然身居故乡,却有着异乡人的感觉。“人类本身的发展实际上只是通过极大地浪费个人发展的办法来保证和实现的。”[9]空间生产压制了时间,让时间成了空间界限,将生产关系推进并激活了城市化。现代性大都市随着工业文明而产生,因为经济危机而重建,又因为重建而导致新的经济危机。网络让人们进入信息时代,让网络空间变成联结各种社会生产实践要素的关键环节,让信息发达的世界级大都市变成全球网络的中心节点。社会空间的破碎化符合现代性生产和空间生产实践。工业化导致的资本流通、积累、循环让空间生产始终受制于资本主义经济和政治,让私人占有和使用空间,导致空间剥削关系。资本的天然逻辑就是冲破空间壁垒,不断在空间中增殖,将一切空间都资本化了,形成了空间的主从关系。

2.马克思揭示了空间的丰富的社会意义。马克思认为,社会空间始终担负着多重任务,将生产、消费、政治、社会关系连接了起来。社会空间和社会关系、生产过程紧密结合,空间就是社会秩序,是自然空间社会化的结果。自然空间只是场地和区域,更多是自然属性。空间生产是对空间事物和空间本身的排列组合,而不一定是生产新事物和改变事物属性。社会空间又可以区别为城市、国家、全球三个层次。空间生产让全球处于单调重复的生产模式,让社会空间变得支离破碎,造成了复杂矛盾的空间景观,让空间趋于物化,让人变成空洞的器物。在这其中,固定资本起着重要作用,引起资本地理空间的转换。事物在空间中展现,空间生产让社会意义更加丰富,“生产空间是令人惊异的说法:空间的生产,在概念上与实际上是最近才出现的,主要是表现在具有一定历史性的城市的急速扩张、社会的普遍都市化,以及空间性组织的问题等各方面”[6]47。符号学对于这种空间观的形成有重要意义。“有一种空间政治学存在,因为空间是政治的。”[5]67“空间生产”并非只是一种思想实验,也是一种空间实践案例分析。它在宏观维度表现为对空间生产过程的考察,在微观维度表现为对区域或社区的个案分析,让社会空间具有了本体论意义。“因为买和卖取得了一个在空间上和时间上彼此分离的、互不相干的存在形式,所以它们的直接同一性就终止了。”[10]国内学者虽然对“空间生产”理论有了一些初步的探索和积累,但对于社会空间辩证法的解读仍然是较少的。社会空间三元辩证法强调了思维想象。在内涵上,社会空间有感知、想象、生活空间三种类型。它的反叛表现在对边缘空间的关注和对空间结构体系的重构。空间表征还会压抑空间实践和表征空间。符号的外延是符号的直接意义,比较固定,而符号的解释项指向个体接受经验,比较自由和灵活,让符号意义呈现。社会空间大体包括空间实在、空间经验、空间概念与空间实践四个方面。社会空间是自然空间的人化,体现了人类对自然空间的改造。自然空间无限广大,是人类生产活动的基础,也是社会空间的基础。

3. 马克思考察了社会空间中的政治权力和阶级矛盾。马克思指出,随着工业革命的进行,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在高速运行的同时,也造成社会空间的同质性和碎片性,引起一系列空间矛盾。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和全球化是互动关系:全球化推动空间生产高速运行,空间生产推动全球化向纵深发展。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是不停变动的过程,是不断组建新空间系统的过程。社会生产系统的空间结构是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的核心要素,是社会批判的焦点。国家权力凭借城市基层社区组织渗透进人们的微观日常生活,引起社会空间形态变化,让都市不再是政治经济型都市,而是呈现着文化象征意义的都市。空间生产主体根据区域位置来选择斗争方式,以维持空间利益。网络通信技术的不断更新换代,让信息空间取代了城市空间,让人们更加沉迷于消费活动。社会空间是充满政治权力的体系,让人成为被监视的对象,受特定权利场域控制,让空间成了政治动因和政治权力的附庸。资本主义城市空间不断引发社会矛盾和不公平现象,要实现空间正义就要变革城市空间制度和空间生产模式。马克思要求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治理结构,运用贫困阶层的力量推动社会空间的变革。无产阶级要促进社会空间演变,打破资本家的空间意识形态独断,让无产阶级的空间意愿占满空间;无产阶级要让私有空间转化为公共空间,实现人的基本空间权利,让居民的日常生活空间充满温暖;无产阶级要实现个人空间利益和集体空间利益的统一,优化空间分配机制,保障空间生产主体的自主选择权。政府对都市空间的改造应该不图经济利益,而应该全力为居民提供便利的居住条件。

总之,马克思凭借历史和现实相结合的逻辑考察了社会空间的本质。他认为,社会空间体现着社会关系,蕴含着资本增殖和政治意识形态。空间生产制造了社会空间,不同的社会生产方式制造了不同的空间形态。空间生产不仅制造了客观的社会空间、物理空间,也制造了主观的心理空间、精神空间。空间可分为宏观全球空间、中观城市空间和微观个人空间。宏观的全球空间生产由资本推动,中观的城市空间生产是国家意识形态工具,微观的个人空间是资本控制日常生活的表现。马克思期望清除空间生产中的资本逻辑,建立社会主义社会空间。他的空间批判理论从一定历史情景出发,揭示了社会空间的本质就是社会关系,是解决早期资本主义一系列空间问题的良方。

(二)马克思剖析了空间生产的运行机制

1. 马克思分析了空间生产与资本增殖的关系。马克思在分析了社会空间的本质之后,考察了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运行机制。马克思最关心的问题是: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是如何进行的?他认为,空间生产的直接目的就是为资本家获取利润。资本家占有更多空间,生产更多空间,不是为了给人们提供更好的居住环境,而是为了获取更多经济利益。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全球扩张过程中,整个地球具体的自然空间都具有了交换价值,并被强制糅合到资本增殖系统中。空间生产指的不是空间作为能动的主体生产出事物,而是说空间作为一个整体成为资本生产追求的对象。随着科技的进步,人类物质生产对象已经从空间中具体事物转向空间本身,这让越来越多的自然空间具有了社会属性。驱动资本在全球空间流动的是剩余价值、劳动力资源、阶级利益、社会分工等因素。“议会制共和国同资产阶级一起占据了全部舞台,在它的整个生存空间为所欲为。”[11]马克思认为,空间生产作为资本主义运转的新策略,不仅是科技进步的产物,而且是社会走向大众平庸化的表现。发达工业社会已经不满足于生产空间中的事物,而是把生产空间本身作为追求目标。资本试图凭借占有和生产空间来克服其内在矛盾。资本主义社会空间作为资本增殖的工具,具有资本的所有特点。资本增殖是空间生产的内在逻辑,让产品不耐用以加快消费。空间被整合进资本主义生产,成了获取利润的工具。资本逻辑引起全球性矛盾,让差异空间更加必要,让反抗空间不断扩大。资本增殖冲动让其突破一切自然空间障碍,不断获取增殖空间,显示着不同国家空间生产的地理失衡,是资本增殖的产物和资本政治统治的手段。全球化将一切国家都纳入资本流通体系,变成资本增殖的工具和手段,让一些国家陷入债务危机。发达国家将经济危机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落后国家的资本一再贬值,而发达国家则从落后国家的资本贬值中获取了高额利润。金融危机源于发达国家,却呈现为发展中国家的债务危机和资源消耗,让发展中国家饱尝苦果。资本主义在全球空间中开拓了世界市场,大大推动了生产力的进步,让商业、航海、交通获得了空前发展,破除了封建等级思想,但也带来了新矛盾,让全球变成了一个物化空间,呈现为一个同质性的市场。全球化让资本逻辑推广到世界的每个角落,把每个国家都纳入资本市场经济体系。社会空间生产让人类社会迈入“世界历史”,让经济全球化不断推进。资本必定持续在全球空间拓展,既消除了不同国家和民族之间的界限,又将一切空间都变成资本和商品。

2.马克思揭示了政治意识形态对空间生产的支配。社会空间不是独立于实践活动之外的客观对象,而是产生于有目的的蕴含着某种意义的社会实践关系的产物;社会空间也不仅是物质生产实践的对象和器皿,而且是社会关系建构的统治秩序。空间不复是自然的空洞器皿,而是资本榨取利润的政治性工具,还是社会关系生产及再生产的对象和目标。因此,空间生产不只表现在经济领域,还渗透进思想意识形态方面。资本通过高速运转突破了空间壁垒,把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普及到全球空间。在当代发达工业社会中,盘踞社会生活主导地位的不是生产而是消费。空间生产导致了物品丰盛的消费社会,造就了复制性的文化空间生产,也造就了自己的抵抗者。“经济空间使时间臣服,政治空间则由于时间威胁其既有的权力关系而加以抹除。”[6]53占有和使用空间是资本家的不懈目标。工具理性的膨胀产生了空间拜物教,加深了资本对人的奴役。资本积累要经过生产、消费、交换、分配四个阶段,资本缺失任何阶段都不能完成积累。发达国家的竞争性生产关系和发展中国家不平等的交换关系,让生产和消费始终局限在矛盾中,始终与民众利益相脱节。资本主义国家凭借便捷的交通运输条件、先进的网络管理技术等,实现了高度的专业化和组织化,让国家处于严密的管控体系中。发达国家与落后国家贸易时常潜藏着政治要求。发达国家对贫困国家的援助也附加着市场规则。发达国家对民主制度保有高度自信,强行向世界推广资本主义体制。不发达国家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下,只能将自己置于资本和市场的垄断力量的操控下。资本主义剥削统治凭借工具性空间生产得以维护,让空间生产蕴含着政治、伦理意义。

3.马克思揭示了空间生产导致的空间异化。马克思一直保持着对日常生活细微领域的关注,凭借揭示晚期资本主义的空间异化情形来指出日常生活批判的伦理价值,详细论述了技术理性支配下的物化社会悲惨景象,并呼吁凭借阶级斗争恢复人的怀疑精神和自由劳动意志。马克思认为,由于空间生产,当代发达工业社会处处充满幻想,人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空间矛盾。空间矛盾呈现在人的社会存在层面主要就是自然空间和社会空间中的异化,这两种空间形态构成了人的现实存在。自然空间支撑着社会空间,是人类生存的前提和社会关系形成的保障。对自然空间的考察促动了自然科学研究的不断进步,对社会空间的考察彰显人对自我生存境遇的关注。人在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紧逼下,遭遇了双重空间异化,主要表现就是自然生态系统失衡和社会矛盾突出。社会空间形态与历史学家的认识不一定相同。马克思的日常生活批判不是缺乏实践性的理论说教,而是能对现实发生实质性影响,避免陷入思辨的泥潭。发达工业社会凭借占据空间缓解了社会矛盾,延缓了经济危机,是有利可图的资本积累。“当社会日益成为资产阶级社会的时候,国家制度仍然是封建的。”[12]空间生产凭借制造同质、分离、等级、断裂的空间形态来维护资本统治。资本凭借铺天盖地的媒介宣传,让人们接受消费意识形态,瓦解人们的革命精神和创新精神,又凭借意识形态控制,掩饰自己的无耻和专制,为自己的压迫涂抹上理性色彩。马克思强调了空间的能指功能,也没有忽视空间的具体所指,全面考察了具有实际意义的空间的实用功能,在把空间的符号价值解放出来之时,也用抽象判断概括了作为物品的空间的使用价值。空间异化批判理论的考察对象也已经由空间中的资本运转变为空间生产本身,为城市研究拓展了视域。

总之,马克思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运用历史辩证法剖析了空间生产的构成机制:空间生产贯穿着资本增殖逻辑,是由资本支配,并为资本增殖服务的。电视媒介中的虚幻影象、眼花缭乱的消费市场、大众无限膨胀的欲望、强制的意识形态等都是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异化的表现。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从人的异化现实入手,在资本符号操纵的情形下展开,最后达到对社会不公的批判。空间生产始终与资本紧密关联,不仅是资本增殖的工具,也是资本增殖的扩张。资本主义空间生产建立的前提就是社会空间的不平衡和断裂。

(三)马克思集中批判了资本主义城市空间规划

1. 马克思特别关注了城市空间这一特殊的社会空间形态。在他看来,城市空间是空间生产的主阵地,集中体现了空间生产的运作机制。其中,城市规划集中体现了资本家的政治意图和经济利益。生产力的进步让社会由工业时代转向都市时代。“未来的社会,将不再是‘工业社会’,而是‘都市社会’。”[3]89空间生产在都市化进程中体现得最明显,消除了自然的丰富多样和城市的差异与特色。城市规划体现的是政治意图,让政治权力渗透进城市景观,布满着社会交往和利益冲突。空间生产需要具体场所,而具体场所总是与封闭、扩张、开放有关,这就把空间分化成主导空间与从属性空间。这主要是因为特定生产模式需要特定场所,新生产方式的产生需要制造新的空间。而新的空间不仅布满社会关系,还产生新的社会关系。因此,空间具有生产社会关系的能力。马克思根据空间的生成机制对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的城市规划作了批判。城市空间,尤其是城市居住空间,既是一种独特的生产要素和对象,又是日常生活的消费对象和目标,体现着资本的增殖要求。“商品、市场和货币,以它们无可替代的逻辑抓住了日常生活。资本主义的扩张无所不用其极地触伸到了日常生活哪怕是最细微的角落”[13]。资本意识形态建构的世界控制着实在的世界。当代发达工业社会已经由以商品生产为中心转向了以消费为中心,于是对消费环节的考察成了马克思城市空间批判的重点。他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关系已经成为新空间产生的绊脚石,要生产新空间就必须打碎旧的资本主义社会关系,革新的重点在于使城市生活空间挣脱资本生产关系的纠缠,由全体市民来制定空间规划以及空间生产。城市空间作为资本主义生产的主要场所,不仅蕴涵资本的扩张本性,而且体现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生产及再生产。资本增殖最大化导致的空间生产同质化,应当被控制在一定程度内。我们需要从总体性视角分析资本主义空间结构问题。一些人致力于把马克思主义和地理学结合,以推动人们采用宏大视角关注空间问题。

2. 马克思重点考察了城乡关系。马克思对城市空间的考察坚持的是社会实践角度,展示的是人类社会由乡村转向城市的必然趋势。他认为,城乡关系在社会中起着基础性的作用。“城乡关系是错综复杂的社会生活中影响全局的环节,城乡关系一改变,整个社会也跟着改变。”[14]城乡矛盾变成城镇化的最大悖论。城镇体系是以一个都市为中心的几个城市据点的政治系统,是一种互相联系的文化认同,是动态性的空间联合体,表示居住空间等级化区域的形成,这种空间聚集让世界有些地区发展迅速。空间生产要求权力集中,促进了资本主义社会进步。空间要素的集中和分配,既是工业生产对空间的社会化改造,又是资本社会关系对空间的社会化建构。工厂的空间组织、空间劳动的粗暴形式、空间生产工人的异化,都表征了工人苦难与空间异化的关联。空间生产造成严重贫富分化,加剧了人民的痛苦。城市空间在当代社会日益重要,是事件发生的载体,超越了物理、自然的意义,让自然逐步逝去,成为生产的工具。城市形成于交易费用低的地方,是分工和专业化深化造成的,需要不断地分工。城市是区域经济增长极,主导着地区的经济发展和文明进程,是工业化和现代化推动的产物,是生产力进步的体现。但城市化也导致了城乡差距加大。农民工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只是居住在城市的农村人,处于城市边缘,农民工市民化很困难,农民工后代也无法融入城市。城市化中,居民参与度低,民众利益常受损。农民工是两栖的,游荡在城乡之间。“空间生产在本质上是资本为了获得更多利润而采取的增殖手段,在现实上也巩固着资本主义的政治统治。”[15]城市空间具有自然、历史和社会三重属性,也是发达工业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结果,展示着资本的扩张本性,又影响着社会关系的生产。城市空间生产让静止商品动态化,通过房地产加大了剥削力度,将空间完全商品化了,让自然空间变成稀缺的商品。城市空间随着社会的进步也在转换形态,形成了不同的城市类型。城市类型变化的动力是资本空间生产实践。随着生产力的不断进步,城市的功能分区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导致日常生活也随之改变。然而,城市中心功能区的丧失也导致城市空间恶性膨胀,在不断扩展的同时,也造成大片的贫民区。城乡对立在不断消除的同时,贫富差距却在增长。“城市人口本来就过于稠密,而穷人还被迫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2]410发达工业社会的各类矛盾也集中展现在城市空间规划中。

3.马克思要求实现城市空间权利。马克思对城市空间的研究也坚持了日常生活领域的视角,呈现的是建筑规划对城市日常生活空间的直接影响。马克思界定了商业化与都市化进程,呈现了真实城市生活空间的价值,提出批判发达工业社会中的城市异化,通过新的空间生活实践获得对等的空间权利。人类生活从城市空间的复杂特殊性上发源,应当用当代眼光增强对城市空间生产实践的理解。人类聚居生活从史前就开始了。城市空间聚集产生了巨大生产力和消费需求,推动了经济进步,是社会发展之母,酝酿了各类产业。现代空间需要用社会批判视角分析。空间生产规划要避免空间生产错位和空间生产冲突,设计者要弄清社会空间的意义,调整空间生产的总体目标,顺应资本流通趋势和人们利益需求。马克思要求空间实践要以人为本,建立人民满意的空间生活,尊重弱势群体的空间利益。马克思痛恨资产阶级带来的空间失衡,要求突出空间生产主体的能动性,打破私人空间和集体空间的对立,为人们建立更多的休闲空间,消除空间贫富分化。马克思要求消除空间霸权带来的空间割裂,扩大人的空间交往范围,阻止私有制的扩张,达成无产阶级的空间政治抱负。无产阶级要实现空间生产的公有化,节制资本权力向社会空间扩张,促进空间公共服务的针对性,建立正义性的空间形态。无产阶级要克服空间生产的功利主义,实现个人和他人空间利益的平衡,激发人的善良意识。无产阶级可以在空间中进行精神生产,消除空间虚假意识,实现人的最大幸福。无产阶级要实现自我意识,达成个人主义和世界主义的结合,实现人类理想的空间图景。马克思考察了环境正义和空间生产的关系,认为环境正义的实现需要建立差异地理空间,空间生产需要实现地理上的均衡,他倡导建立和谐空间来实现环境正义。

总之,马克思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以历史辩证法的思路和方法为前提,对发达工业社会的空间生产进行了批判。异化劳动批判—社会空间异化批判—空间生产异化现象批判—空间政治批判—追求空间平等自由成为“空间生产”批判理论的逻辑进路。马克思将在商品批判中的“异化劳动”在社会空间异化批判路向上首先拓展为“时间层次的符号异化”,进而在社会空间生产异化批判逻辑下扬弃为“空间维度的符号异化”,在这种消费符号经济学批判的思路下逐渐开拓了总体性空间异化批判路径。他一方面用“空间批判”取代了对资本的批判,另一方面则试图通过分析社会空间关系保留关于资本关系批判的内容。

三、“空间生产”批判的伦理诉求:反对空间霸权与进行日常生活革命

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空间生产不只是为了发泄愤怒,更主要是为人类指出前进的道路。马克思抛弃了抽象的人道主义,建立了实践唯物主义的空间伦理,形成了符合现实空间的各种具体伦理。马克思的空间伦理有着经验性质,要求建立合理的空间制度伦理,依靠群体的力量实现社会空间的变革,打破空间的同质化和碎片化,建立合理的空间结构。建立平等自由的社会空间是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的伦理目标。马克思凭借“差异空间”范畴探索建立一种新的空间生产方式和社会空间形态,要求公正地对待弱势群体,消除社会空间中的分配不公。马克思在晚年所阐述的差异空间生产体系,是他追求理想空间秩序的体现,不是为了实现人的政治解放,而是为了实现全人类的彻底解放。

(一)反对空间生产的同质化和碎片化

首先,马克思要求消除空间异化状况。值得注意的是,马克思空间异化批判深受巴黎公社运动的影响。马克思在工人的游行运动中,发现了城市运动对日常生活变革的意义。“公社——这是反对帝国及其存在条件的革命的积极形式,最初在法国南部的一些城市曾试图建立。”[16]城市空间生产也破坏了自然资源,导致传统空间形态的破灭。生产关系既存在于社会中,也存在于空间中,其变革也依赖于空间变革。空间生产形态是社会实践塑造的,又反过来影响社会实践的进行。空间生产也与人的身体生产有关。金融资本的引入,加深了空间生产的政治性,让空间的同质性更加严重。空间仍然存在阶级斗争,仍然存在霸权,遮蔽了差异。空间生产是资本运作借以维系自身存在的工具。虽然空间生产延长了资本的寿命,但资本必定会利用自身消灭自身。空间生产始终不是中立的,而是与阶级斗争等紧密相关。在空间生产中,资本也重新发展了自己,不仅在空间中流通和扩张,而且渗透进各种社会关系。空间生产制造了等级化的空间系统,让资本法则充满社会空间秩序。等级化空间秩序为资本增殖创造了条件。同时,资本也加剧了空间的不平衡。资本主导的空间生产已经成为政治权力工具。资本使资源日益聚集起来,形成城市空间形态,使社会关系更加紧密。空间生产已经是政治经济学的重要议题,被资本主义国家政权紧紧把握,建构成资本主义政治空间。

其次,马克思要求消除空间生产的伦理悖论。他认为,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的巨大成果只不过是资本掠夺来的,导致了公平和正义的丧失。资本控制了社会空间中的一切关系,把人也变成能交换的商品或物品,造成了人主观能动性的丧失。资本让社会空间不断变动,加剧了空间的不平衡发展。空间不平衡集中体现在城市空间。城市空间变成空间生产的主要场所,推动着人类社会由农业时代走向工业时代和城市时代,既解放了农村生产力,又加剧了城乡贫富差距,既推动了人口城市化,又破坏了原有的田园生活。空间对立既呈现为资本控制的中心和边缘的全球两极空间结构,又呈现为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的空间对立格局。资本主义抽象空间的前提是金融、媒介、交通设施等构成的社会空间结构,当然蕴含商品生产及运行机制。空间差距让资本在全球空间展开疯狂的掠夺。空间生产制造了工业文明和非工业文明在全球空间的等级对立。空间不平衡呈现多种层次和等级,不仅从全球扩散到区域,而且从城市扩散到农村。资本主义空间生产既不是和谐的过程,又不是利益平衡的过程,而是制造断裂和矛盾的过程。马克思从宏观角度论述了阶级斗争的无处不在,这也是对社会空间中的斗争的阐释。空间生产与伦理既能契合,又能相悖:空间生产能契合于伦理,是由于空间生产能提高公民生活水平;空间生产相悖于伦理,是由于空间生产把创造财富和取得利润当作目标,而忽视了美好生活的建构。因此,空间生产应当把创造财富或取得利润当作手段而不是目标。空间革命即是生产出新的空间形态和空间关系,建立新的空间伦理。

最后,马克思要求反对空间生产的同质化和碎片化。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理论具有显著的伦理性。“马克思把空间生产和政治、经济、阶级结合起来,构成了其社会批判伦理的多重维度。”[17]资本在空间生产过程中,不断通过改善交通运输设施,扫清资本增殖阻碍,从而获得更多利润。城市空间生产将资本危机转嫁为发达国家与不发达国家之间的矛盾。城市空间既是生产资料,具有使用价值,并能创造剩余价值,能被消费,满足人的欲望,还是国家政治工具,成为国家争夺的焦点。“城市空间生产”的空间并不是指生产材料的外在空间,不是容器性的工具空间、物质材料生产的载体,而是指生产的对象就是城市空间本身。空间生产模式、空间生产组织、空间生产技术、空间生产关系,让资本主义经济日益专业化和集中化,让诸多区域自治组织零散地组合起来。区域性自治组织在社会空间生产中发挥着重要意义,是资本增殖的重要推动力量。资本的灵活积累依托技术创新,进行了时空压缩、空间修复和空间重组,是一种经济空间转变。“被分裂为各个部分,同质化为离散的商品,……并扩展到全球性的规模。”[18]资本控制下的空间生产让社会空间变得残缺不全。空间生产过程既沿袭同质化趋势,又遵循异质化境遇,还蕴含集中性、工具性的狂热特质。都市斗争不是无产阶级领导的消除人自我剥削的斗争,而是为了争取市民权利。无产阶级要实现科技理性和人文价值的统一,保障空间生产能够按照人民群众的意愿进行。马克思要求实现无产阶级的解放,让社会关系复归到自然状态,他认为消除社会关系的矛盾就是实现理想社会空间的过程。

(二)日常生活革命与身体解放

1. 马克思主张日常生活革命。马克思的变革方法区别于当时资产阶级政党的方法:不仅要求经济领域的斗争,而且要求整个社会制度的变革;不仅要求个人的艺术革命,而且主张政党的领导作用。为了倡导平等正义,马克思主张对日常生活空间进行变革。他前期的理论重点是日常生活批判,没有明确界定日常生活范畴,只是通过大量事例呈现日常生活现象,倡导建立充满诗意和生动形象的真实日常生活。日常生活是平庸的,但它能超越生产、阶级斗争和经济利益,从而恢复真实情境。资本主义空间生产用革命的宏大叙事掩盖了日常生活的本质,压制了人民群众的真实需求,造成了日常生活情景和人民利益需求的背道而驰。在马克思看来,日常生活微观领域隐含着深刻的变革力量,从一个小事件就能得出深刻的规律性认识。这样,日常生活的小事件就不仅是个人的微观事件,而且是宏观的社会事件。总之,日常生活蕴含着丰富多彩的内容,不仅值得关注,而且隐藏着革命的要求。日常生活空间布满了异化,消解了革命积极性,要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必须清除空间异化。“被彻底启蒙的世界却笼罩在一片因胜利而招致的灾难之中。”[19]所以,我们要做的工作不是构建宏大的理论体系,而是找出日常生活微观领域蕴含的变革因素,挖掘出真诚、友爱、美好等种子,并让其萌芽。技术理性引起的贫乏和空虚需要日常生活的琐碎来填充,可日常生活早已被空间生产变成僵化的钢板一块,我们需要用细致的方法对日常生活进行总体性把握,以建立充满真实气息的社会生活。因此,马克思主张通过游戏策略来激活日常生活的活力。

2.马克思要求激发日常生活的反抗力量。马克思的“日常生活”范畴继承自古典经济学家的永恒轮回观点。在他看来,日常生活空间散漫而不断轮回,有着坚强的生命力。日常生活空间既是社会关系生产及再生产的前提,又是一切实践活动的纽带。宏大的上层建筑建立在日常生活基础之上,人的本质也是在日常生活中塑造的。因此,日常生活空间不是外在于社会空间系统的边缘因素,而是具有总体性的人类实践形式。在农业社会,社会活动与生产紧密相联,以满足衣食住行为目标。在当代发达工业社会,空间生产严密地控制了日常生活,以实现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日常生活空间是消费的对象和手段,在生产过程中不断被消解,又不断被重新生成,不再是理想的反映,而是对自我的模仿。当代日常生活是野蛮的原始社会的重现,是前工业社会的强势回归。对空间权力理论的引进,不仅有利于改善和扩大目前对国家权力和城市生产的研究,而且能大力拓展甚至纠正空间生产研究中的偏向。后现代空间既表明了一种新艺术风格的出现,又体现了文化的后现代转换;不仅深入资本主义社会生活、政治权力与经济运行中,而且渗透在资本主义哲学、艺术、道德等领域中。网络技术促进了空间生产发展,让空间生产走向虚拟化。第三空间是能够被定量分析的第一空间和具有象征意义的第二空间的存在论基础,是阶级矛盾和政治权力来回穿梭的场域,不同阶层的人都在这个场域中生产和生活。现实中存在着真实的“异托邦”,“异托邦”不是虚幻的“乌托邦”,而是存在于日常生活之中。在空间的重新组合中,艺术变革充当着“异托邦”。马克思希望通过日常生活的空间革命实现生活向总体性的复归。总体的日常生活是真实的生活图景,是诗性的瞬间。马克思的“总体的人”理论,反对单面的人,倡导多面的生活,不仅要有物质生活,而且要有精神生活。我们要学会更好地生活,就需要拯救出日常生活的解放元素,让充满活力的生活因素迸发出来。因此,日常生活也隐藏着反抗的因素。工人的生活状况因为就业机会的减少而变糟。自由主义的改革也导致了一些不均衡,让公民的选择机会减少,只有乌托邦才能让工人减轻痛苦。变革现实需要祛除日常生活的封闭性,让生活艺术化。显然,日常生活批判具有浓厚的幻想特征。

3. 马克思要求激发劳动者的身体潜能。日常生活空间生产与人的身体、政治有密切关系。不同空间生产与不同身体空间相关。人的身体空间已经成为资本积累的工具,不是被动的,而是能够主动地改造空间环境。人的身体是劳动能力的载体,能够从事生产性劳动,已经被卷入资本的运转之中,这是资本主义所需要的。身体空间是社会变革的推动力量,是阶级斗争的中心场域,与日常生活有密切关系,使社会行动能够实施。多元的生活能够消解都市空间建造中的理性逻辑,并能让身体本能和日常生活融入城市空间。“人能够同时使用的工具的数量,受到人天生的生产工具的数量,即他自己身体的器官数量的限制。”[20]劳动力具有地理差异,全球化不断消除这种差异,让劳动力资源在全球流通。劳动者不仅是生产者,而且是消费者,但体力劳动者的消费是低级的,不能让其快乐,而且与资本循环有冲突。人的身体空间被当作资本运作的关系和环节,不断被资本塑造,让身体产生伪欲望、伪社会关系。工人的身体要求解放,催生身体政治学,要求满足身体机能的最低工资。劳动者是政治人,要求被公平对待。劳动者的政治斗争已经从生产车间蔓延到整个城市,强烈要求联合。身体空间是各方争夺的焦点,人的解放也要求身体的解放。在马克思看来,身体有追求真实的秉性,是空间权力的焦点,要激发日常生活空间的活力,必须唤醒身体潜能。“政治经济学称为劳动的价值的东西,实际上就是劳动力的价值,劳动力存在于工人身体内。”[21]身体潜能最主要的表现就是艺术,因此,需要倡导“文化革命”,将日常生活空间改造成艺术形式。文化革命的主要途径是“总体性”变革,变革要在经济、政治、文化几个方面同时进行,要在日常生活中吸取养分。身体潜能的另一表现就是革命的能力,因此,马克思把希望寄托在政治革命上。政治革命不是男女平等或恋爱自由,而是对真实需求的回归。“任何一种解放都是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自己。”[22]身体的潜能还表现于城市忙碌的生活,需要进行都市革命。身体的潜能最后表现于节日的复归,需要倡导重新发现节日的价值。马克思倡导日常生活空间变革和实现身体解放都是为了实现空间正义。

四、结语

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是其社会批判的逻辑延续,采用的立场和方法是无产阶级的,目的是为了实现无产阶级的彻底解放。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理论的显著特点是深刻见解和多元分析方法,“在于其方法融合了符号学、政治、经济,而非仅仅作深度历史的分析”[23]。马克思社会空间批判伦理是其社会批判的强化,指出了消灭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路径,要求公正地对待弱势群体,消除社会空间中的分配不公,进行空间革命,最终解放生产力,实现全人类的共同解放。巴黎公社运动的结束,让马克思由生活批判转向对城市空间规划的批判,主张社会空间的平等,反对资本主义空间霸权,要求消除空间的僵化状态,有利于实现合理的空间秩序,建立多元性的空间结构,从而实现空间正义。“要建立社会主义空间正义,就要推动空间生产方式转型,协调好人与自然空间、国内外空间生产、不同区域空间和不同空间生产主体利益的关系。”[24]马克思“空间生产”批判理论对中国城市化的启示就是改变粗放式的空间生产模式,消除城乡二元结构,推动土地制度、户籍制度、社会保障制度、金融财税制度等的改革,推动城乡融合,实现空间资源分配的公平,让城乡居民有更多安全感和获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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