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绿的树

杨明明

漫步校园，蓦然发现最爱的那几株合欢树竟然抽绿吐翠、摇曳生姿了。七八株，或笔直，或婀娜，它们整齐地立在操场的几个入口处，如同忠实的卫士。

看得久了，我才惊奇地发现，这几株相隔不甚远的树竟然“发育”不一。最北边的那棵，长得最盛。树叶如同绿冠一样压满了各个枝头，得意地随风舞。相较之下，正中间的那棵算是“异类”。它还是冬季蛰伏的姿态——枯瘦的躯干，光秃秃的枝丫，像是睡着了，又似在与这世界赌气。

若不是我年年都能看到它那锦云漫天似的花朵，我定以为它是枯树。它处于操场的最大入口处，身形又庞硕得醒目，所以每年的花开时节，它总能轻易夺去我更多的目光。闭了眼，我仿佛再次看到了那数不尽的扇形花簇，它们热热闹闹地在夏风之中绽放、喧嚷……我轻叹一声：多年来，我只看到了它夏日的辉煌，竟从未注意过属于它的春天如此寂寥。

我妄想用自己算不得多的生物知识去为它“辩解”，但很快就放弃了。它处于众树的正中间，无论从左到右，还是从南到北，它都不是外部环境最差的那个。那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我怔怔地望着萧瑟沉默的它，似乎只剩一种合理的解释：群木之中，它资质偏弱。

我把手覆在它粗糙的树皮上——春风迟迟吹不绿你的枝叶，你心中是否盈满了沮丧？身边的这几棵“优秀”的树是否每年都会嗤笑你？

“无论你成绩如何，我给予大家的都是同等分量的尊重。”不知怎的，耳边驀然滑过我经常对学生说起的话。潜意识中，我一直觉得树木和树人有太多相通之处。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知道学生成长的不易——需要持之以恒的勤勉，需要成功情愫的浇灌，更需要贴心的鼓励。若只以成绩论英雄，相信一棍子能“打伤”一大片。

我能清晰记得，每年面对不同的学生，我说出这番肺腑之言时，全班亮起的那一双双眼睛，里面有渴盼，更有惊喜。是啊，每个人都期待被尊重，无论资质如何。

风簌簌地，欢快起来。褐瘦的合欢树终于不甘寂寞，努力地随之摇动自己僵直的枝丫。比起周围那片片轻盈的绿，它显得笨拙，我却看得感动。我抚着合欢树瘦弱的躯体，如同抚着一颗颗稚涩却蓬勃的心：你知道，你一定会抽叶开花、艳压群芳的，是吗？你也一定知道，澎湃夏季，有许多双赞赏的眼睛会被你的风姿吸引、生出绵绵的流连，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