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味道是一把锁
2021-12-05陈映妤
陈映妤
在每一个有烟火气的屋檐下,总有一个人用味道凝聚家庭,慰藉家人。平淡無奇的锅碗瓢盆里,有着最令人沉醉的味道和最打动人心的力量。妈妈的味道是一把锁,没有钥匙。
一天放学回家,桌子上只有两个菜,洋葱炒肉和丝瓜汤。我愣了一下,平时总是奶奶做饭,洋葱在我家的餐桌上历来是稀有物品,除了妈妈偶尔会买几个来解解馋,平时它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夹起一瓣洋葱放进嘴里,软软的、清甜的味道一下子把我拉入回忆。
有段时间我特别馋炖羊肉,但这道菜踩了“厨房霸主”——奶奶的两个雷点:洋葱和羊肉。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我不缠奶奶了,准备去央求妈妈。没想到话刚出口,妈妈就爽快地答应了。我兴奋得开始转圈,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给妈妈打下手。
骨头被剁成几段,肉被切成小块,“咕嘟咕嘟”地倒入水,加入各色调料后,小火慢炖。妈妈的手在操作台面上流连,洋葱被横腰切开,顺着纹理散落成一小块一小块,拢进火锅底部。现在,只等待着时间赋予食物最美妙的灵魂。香味开始溢出,蓬勃着,填满整个厨房,又填满整个家。我在餐桌边,拿着筷子,无意识地开始咽口水。
“妈妈,真有你的,没想到你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那是那是。”妈妈一点也不谦虚,“好歹也当娘,总要有个拿手戏嘛。要不然,等我家女儿长大了,我要怎么抓住她的胃呢?马上就好了,等着吃大餐吧!”
我咬着筷子,心说:我才不拆穿你呢,昨天看了一整天的教程,有个视频教的过程我都听会了。
但同时我又很享受这份来自妈妈的惊喜,这是每个母亲不自觉的本能,无论手艺好坏,她们好像总有办法把味觉深植在孩子的心中,哪怕只是一碗简单的小炒肉,也能成为记忆深处的味道,提醒着行路匆匆的人们家的方向。
羊肉被倒进铺满洋葱的锅里,开始进行第二次“化学反应”。我按捺住自己的手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惶急。把羊肉送进嘴里,我发出了一句满足又吝啬的感叹:“好吃。”连奶奶都尝了尝,并发出一句赞叹。妈妈笑眯了眼,开始翻找垫在锅底的洋葱,塞进我嘴里,清甜的味道一下子散开。
我猛然从回忆中惊醒,机械地嚼了嚼嘴里的洋葱,酸涩感难以言说地从心底漫上来。妈妈在几个月前因病去世了,这道炖羊肉自她生病以来,我已经一年多没有吃过了。
“洋葱好吃吗?”奶奶问我。
我抬头看着奶奶,忽然发现她眼睛红红的。我扯起一个笑,跟她打趣:“好吃啊,奶奶做的菜,那还用说吗!你眼睛怎么红了?洋葱熏的吗?”
奶奶没回答,只是用手用力地擦了擦眼睛。
我俯过身,抱住奶奶:“不哭好不好?妈妈在这里呢,在这道洋葱炒肉里。”我小心翼翼地、笨拙地告诉奶奶,这是妈妈在我心中刻下的味道。
妈妈的病情还没有恶化时,她总是努力把自己支撑起来,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就一个劲儿地研究菜谱,变着花样给我惊喜。有糖熬过了而微微发苦的焦糖奶茶,有可以和肯德基媲美的土豆泥,有奶香四溢的发糕,很多很多。
有人说,味道和记忆捆得最紧,它让时光变得生动。妈妈是不是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呢?在既定的结局面前,依然满怀希望、努力地给自己的孩子留下妈妈的味道。
人是靠着不断累积记忆而活下去的生物,一个人的记忆总能让慢慢远去的人重新变得鲜活,让她的存在变得有迹可循。而味道是记忆里最容易寻找的部分,世事变迁,但味道却依旧枝繁叶茂。我揣着这份不愿记起又不能忘记的回忆,一点不剩地吃完了眼前五味杂陈的洋葱炒肉。
我在心里告诉慢慢远去的妈妈:“人们懂得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人生,因为懂得味道是每个人心中固守的乡愁。而你在我记忆里留下的味道会和流淌的岁月一起,带给我无尽深沉而温柔的力量。”(指导教师:甘健)
编辑/胡雅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