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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朋友圈中的身体传播伦理问题浅析

2021-12-05徐燕萍

新媒体研究 2021年18期
关键词:朋友圈

徐燕萍

摘 要 微信朋友圈作为一个基于强关系和弱关系交互连接形成的虚拟社群,其空间内存在的各种身体传播行为值得探讨,但我们更应该关注这些身体传播带来的伦理问题,如语境坍塌造成的传播隔阂,身体被规训、主体认知被颠覆以及社交焦虑等问题,并对之进行反思。

关键词 朋友圈;身体传播;伦理问题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1)18-0014-03

在海外社交应用Instagram上,曾发起过“ins对抗现实”运动,用户通过发布一张真实图片与一张精修图片的对比图像贴,以讽刺该应用上的完美图像,呼吁大家避免将真实与虚拟的身体形象进行比较。在国内社交媒体软件微信上,同样存在这一现象。如今,微信已成为人们每天社交、工作使用最频繁的应用,朋友圈内的身体传播也千姿百态,大致可分为真实呈现与精心塑造两类。在互联网空间,身体的在场比离场似乎承载着更多的符号意义,带来的传播效果和社交效应也更为奇妙,但同时也存在着各种不确定性和负面影响。文章聚焦微信朋友圈内的身体传播,研究身体传播作为一种新的传播路径,其具体传播行为有哪些,以及会带来哪些身体传播伦理问题,并对此展开反思与展望。

1 身体传播简述

传播学者彼得斯曾提出过一个有趣的问题:在人类的交流中,身体能够在多大程度上保持缺席?在苏格拉底与耶稣对传播观念的解读中,彼得斯选择了后者,在彼得斯看来,身体不可能无限程度地被压制,在日常的交流情景中,身体是否在场仍然具有重要意义[1]。彼得斯对于交流、身体的观念在中介化传播的今天具有重要的反思与启发意義。新媒体时代,媒介技术的发展使得交流具备了各种可能性,身体也完成了从在场到不在场再到拟在场的系列过程,眼下探讨的问题,已变成“交流时身体在多大程度上在场”以及“如何在场”。身体在传播学领域的回归,也可以用“具身性”这一新兴概念进行理解,具身意味着身体与周围世界融为一体,身体泛化为媒介的一部分。

过去,传播以面对面的交流为主,离开了身体人们便无法进行交流互动,此时身体在传播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报纸、广播、电视相继出现,传播已不再需要身体作为媒介,呈现出一种“去身体化”的趋势,身体逐渐为传播学所忽视。如今,随着智能媒体的发展,以人工智能、AR、VR等新兴技术为代表,使得身体再次成为一种媒介,且能够跨越时空限制,达到虚拟在场状态[2]。由此,身体在传播中的意义再次凸显,对身体与传播展开研究也成为热点趋势。关于身体传播,目前学界尚未有一个明确的定义,一般指的是身体问题与传播研究相结合的传播类型,如近年来火热的人机具身互动、虚拟现实技术等。本文认为,身体传播本质上是身体、媒介以及环境的互动融合,智能媒体时代的到来让研究者普遍关注到了技术与身体之间的关系,未来仍有深度的探讨空间。

2 微信朋友圈中的身体传播

与智能媒体相同,社交媒体的发展是促使我们重新面向身体传播的另一重要因素,尤其以微博、微信两类社交平台为代表。在大众传播时代,以学者麦克卢汉的观点为主流,我们将媒介视为身体的延伸,忽视身体本身。但社交媒体的出现使得我们的身体再次回归,在社交平台上,我们能够基于身体进行各式各样的“社交表演”,将身体作为实现传播的媒介[3]。2021年1月19日,在微信公开课PRO“微信之夜”上,微信创始人张小龙分享了一组数据:每天有7.8亿用户进入朋友圈,1.2亿用户发表朋友圈,其中照片6.7亿张,短视频1亿条。可见,微信朋友圈是当下一个庞大的社交平台,其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改变了我们的行为方式和与周围世界的互动方式。而用户在朋友圈内的身体传播,一般可分为真实呈现与精心塑造两类。

2.1 真实呈现

考察朋友圈内的身体传播,考察对象应为朋友圈内的活跃用户。微信朋友圈是基于圈主与熟人间的关系搭建而成的虚拟社群,一般而言,朋友圈中的熟人是基于趣缘或业缘关系,如因共同兴趣爱好相识的社会群体、同事、师生、同学关系等。在这种强关系网络中,存在两类用户群体,真实呈现、记录自我的是一类。这类用户对自我感到自信,在朋友圈内敢于展示真实自我,对发表的照片、视频不会进行过多修饰,也会大胆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这些在朋友圈呈现真实自我的用户主要是为了满足自身对信息和社交的需求,其线上社交与线下社交行为并无太大差异,在朋友圈内的身体传播一定程度上也能够给熟人以亲切感。

2.2 精心塑造

与真实呈现自我的用户相反,另一类用户密切关注着自身、他人在朋友圈内的一举一动,这类用户在发表朋友圈之前,会精心修饰自我的图片,视频,并配上一段出彩的文案,逐字逐句都是经过悉心打磨的,甚至观众都是通过分组精心挑选后的观众。这些在朋友圈内精心塑造自我、展现“前台表演”的用户,大部分渴望通过不断增加的点赞、评论量满足自我的虚荣心,以获取更多的社会资本[5]。当虚拟身体与现实身体差距过大,现实中被人拆穿、识破时,他们也会感到焦虑,但仍不会放弃在朋友圈内呈现他人眼中的自己,这类用户大多迷失了真实的自我,内心充满了因伪装而日益累积的抑郁、焦虑和恐惧感。

3 微信朋友圈内身体传播带来的伦理问题

3.1 语境坍塌,造成传播隔阂

语境是人际交往中的一个重要构成因素,在面对面交流时,处于同一语境是交流双方实现无障碍沟通的前提条件。人际交往属于小范围的传播类型,面对不同的交往对象我们往往需要结合具体的语境去调整、组织自己的语言和行为表现,以准确传达自身意图,这在线下交流场景中也是易于实现的。在社交媒体发展普及之前,我们对人际交往尚有一个整体的把握,能够根据不同的交流对象确定不同的交流语境。而微信朋友圈作为一个线上社交平台,包含了人际传播、组织传播、群体传播等各类传播类型,传播范围被进一步扩大,在线下易于识别的语境到线上就会面临坍塌的问题,这一问题尤其困扰着惯于在朋友圈内真实呈现自我的用户群体。

在朋友圈内,好友少则数十人多则数千人,这些好友或基于强关系,或基于弱关系连接,彼此之间存在着多个圈层,如同事、好友、亲人等[7]。当用户在朋友圈内发布一些动态时,往往都是在特定语境下针对特定人群所发布的动态,虽然能够通过分组对好友实现批量管理,但由于人数众多难免产生纰漏,相应地不同圈层的好友会在不同语境下产生不同的理解,对传播者发布的动态进行误读。简言之,不同于线下社交,线上社交中传播对象更复杂、传播范围更广泛,消解了线下社交中人际交往的特定语境,使得用户失去了对于交流语境的掌控,无法与每一个受众处于同一个语境中,这必然很容易造成传受双方的传播隔阂,为传播者即圈主带来不必要的误解。

3.2 身体驯化,颠覆主体认同

“圆形监狱”由英国社会理论家杰里米·边沁提出,后福柯将其称之为“全景敞式监狱”,在圆形监狱中,犯人处于随时被监控状态并对自身是否被监控一无所知。对于在微信朋友圈内谨言慎行的用户而言,朋友圈就相当于互联网虚拟空间中的“圆形监狱”。在这类用户看来,朋友圈是一个被凝视的空间,每时每刻都有不同的人在“监视”自己的动态,关注自己的一言一行。为了符合他者凝视的期待,这类用户会根据他者的凝视、他者的审美对自己的身体加以重构,其在朋友圈所发布的身体影像无一不是精心构造过的,尤其是女性用户群体,对于好友的看法、评价较为敏感,因此也更注重朋友圈内的“前台表演”。

而展现完美身体影像的过程,同时也是身体被他者凝视所规训、主体认知被颠覆的过程。海量的点赞与赞美性评论一定程度上满足了用户的虚荣心、自尊心,看似带来了更多的社会资本,但这实际上是以用户对自我真实身体的牺牲为代价的,更是于无形中将他人、社会对于身体的标准纳入了用户自身的话语体系之中,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主体性认同,这一过程也是用户身体被驯化的过程。2020年在各大社交媒体平台流行的“BM风”是对女性身体进行规训的典型案例,“one size fits most”的品牌标语使得女性热衷于以展示身体获取社会资本,这与朋友圈内精心修图、塑造自我的用户群体类似,其本质上都是身体逐渐被驯化、主体认同被颠覆的过程。

3.3 拟态环境,形成社交焦虑

从技术可供性的视角出发,基于互联网平台,技术使得身体的虚拟在场成为了可能,使得用户能够在微信朋友圈内进行自我呈现,丰富了我们的社交形式。然而,技术也在某种程度上主导着用户的情感。社交媒体时代,对于悉心“经营”微信朋友圈的用户群体而言,朋友圈已然成为了自己精心建构的一个“拟态环境”,当这类用户长期沉浸在朋友圈这一“拟态环境”中,会理所当然地将朋友圈内的虚拟身体当作现实,忽略现实中真实的、各种各样的身体[10]。当回到现实,朋友圈中的身体在场也仅仅是一种虚拟在场,是身体的一种相对在场,只有当面对面时身体才能够达到绝对在场,而此时用户精心塑造的虚拟身体就会被识破,社交焦虑也由此产生。

当精修过的照片无人点赞、评论,用户必然会产生落差感,对自我感到怀疑,甚至删除动态。更为重要的是,线上社交与线下社交并非是完全独立的,朋友圈内的身体虚拟在场也并非意味着完全离场,总有一些好友了解自己的真实样貌。久而久之,这类用户逐渐会对自己的样貌、身材感到不满、焦虑,社交压力也会逐渐增大。正如雪莉·特克尔所言:“社交网络无时不刻的在线带来了无限的焦虑。”微信朋友圈有着典型的自我中心主义的社交结构,繁华表象的背后,却是无尽的孤独与焦虑,一些用户通过选择逃离朋友圈避免这一困境,近年来不断减少的微信朋友圈用户使用率也足以证明[11]。对微信朋友圈有一个明确的界定,避免陷入自我中心主义社交,是用户使用朋友圈前应深度思考的问题。

4 反思与展望

如今,在虚拟社群微信朋友圈之中,似乎人人都有完美的身体、完美的生活与完美的关系,但这些完美大多都是虚伪的,与现实有着鲜明对比。社交媒体促成了身体的虚拟在场,使得我们可以在朋友圈内进行真实呈现与精心塑造两类身体传播行为,一般而言,更多用户倾向于第二种身体传播,敢于真实呈现自我的往往是少数用户。然而,无论是真实呈现还是精心塑造,都会带来相应的伦理问题,如语境坍塌造成的传播隔阂,太过注重自身形象导致的身体被驯化、主体认同被颠覆以及现实与虚拟的破裂所带来的社交焦虑问题,此外还有注意力被分散、网络欺骗等其他伦理问题。我们无法拒绝媒介的技术化,身体、媒介与技术的融合这一趋势也无法改变,但在赛博空间中,我们应保持清醒的自我认知,理性辨别真实与虚伪,人的理性是任何技术都无法代替、模仿的。

身體传播作为身体在传播学领域的回归,背后离不开技术的加持,但若技术僭越了我们的肉身,颠覆了我们真实身体的主体性,传媒失去了人文关怀,这是无法容忍的。我们应当进行思考,人是否能够完全泛化为媒介的一部分。在朋友圈内,我们将身体作为媒介进行身体传播,或是为了进行社交,或是为了获取更多的社会资本,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与自尊心。我们在朋友圈内进行着各式各样的身体演绎,在这些身体传播背后,却是以我们主体性的旁落为代价的。在身体传播普遍流行的当下,我们绝不能忽略身体在场的交流,如何进行人文关怀也应是社交媒体时代的关注重点,身体的虚拟在场始终是一种相对在场,肉身的神圣性始终不可侵犯。如何平衡虚拟身体与真实身体,值得进一步探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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