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保无人机是当下“智能农机”的代表性产品——访农业农村部南京农机化所植保中心主任薛新宇
2021-12-05
本刊记者
校 林
我国植保无人机处于国际领先地位
记者:曾经有一组数据称,无人机企业达300多家,其中有200多家做植保无人机,生产近200多个规格品种,为什么这个行业如此扎堆?
薛新宇:现在好多了。前两年,我们项目结题之后不断接到企业咨询电话,一个个都热血沸腾,好像植保无人机很简单,跟他们讲难度也听不进去。做项目的都知道,刚开始时无人机作业很不稳定,想飞平飞稳非常不容易,作业效率也跟我们计算的差异比较大。其实,在设计时就根本不是在农田复杂环境下完成的,如何实现飞的慢、散热快等都需要攻克相当多技术问题,但那时候没有人想这些事情。有个玩笑,曾有有企业吹嘘一架无人机一天可以作业一万亩。
回忆起当时,都是没有下田实际作业过的产品。到了2014、2015年,就没有人再说一天打多少亩了,那时候一架无人机每天打200亩就行,比较极端的是还有摔了几十架飞机。到2017年,基本上飞行都比较稳定,如果摔一架飞机会被当成行业笑话。
记者:植保无人机续航一直都是个问题,现在技术成熟了吗?
薛新宇:对,已经成熟。油动版做得不错了,电动版要看未来新能源有没有突破。目前来说,续航问题大家特别关注,但实际上,一箱药重量就那么一点,药箱可以插拔、电池也能插拔,无人机飞回来以后,药箱、电池一拔,插上新的就可以再飞。无人机企业一直致力于提高效率,如开发出电池管理系统,这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在有限范围内,让电池续航时间进一步增加。如果把电池管理做好,就可能增加20%左右的续航。
记者:我国植保无人机目前在国际上处于什么水平?
薛新宇:当然处于引领地位,智能化水平比日本要好不少。如雅马哈2018年年初发布了几款新款无人机,但其智能化功能方面比我们低一些;美国2015年底实行登记制,2016年以后开始尝试,但其科研活动性质强一些。
记者:当前“智能农机”概念越来越时髦,伴随着精准农业快速发展,在您看来,植保无人机是否是当下“智能农机”的代表性产品?
薛新宇:智慧农业和精准农业都是未来发展趋势。我们当初在植保无人机技术规范里规定了一些基础类项目,都要通过飞控或智能化手段来实施。对于地面机具,用自动导航就可以实现精准农业;对于植保无人机,只有飞控好才能飞得平稳,其本来就标配智能化“大脑”,再教它精准作业就简单多了。现在,植保无人机已经可以自主作业,不但飞行平稳,还能按航迹飞行、航路规划、精准飞行、断点续航、变量喷洒、自动避障、仿地飞行、远程管控等。所谓精准农业,就是依靠装备的“大脑”去执行或实现一些精准作业的目标任务。
关于这一点,其它行业都很惊讶,原来无人机在农业领域已经实现精准作业了。在我看来,装备“智慧大脑”的植保无人机就是“智能农机”的代表产品,当前完全可以荣膺这个称号。
加强学科融合提升植保无人机应用水平
记者:农药在植保无人机作业中也很关键吧?
薛新宇:如何用药很关键,我们关注怎么去用药,还有病虫害,要知道病虫害发生规律,应该什么时候打。与农药制剂研究人员深入交流以后,发现很多人都做到分子、生物层面。我们现在也在探索,什么样的雾滴、什么样的喷洒方式、什么样的制剂,能够得到什么样的效果,同时也在从装备的角度去找一些参数,反过来再重新设计装备。
现在学科融合度越来越高了,我们的团队现在也分几组,以前我们不会全程跟踪大田、病虫什么的,现在我们的研究生会一直在基地那待着,从早期病害发生一直到结束,整个发生期都要了解,全程喷洒都要去查看,从自己的角度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记者:农药施用比较专业,施药要恰到好处,不然毒性就会过大或避免不了农药残留?
薛新宇:其实,现在农药基本上都属于低毒,我们在技术规范里也有写明,尽量用水剂农药,不要用粉剂。高毒农药基本上都在禁止范围,毒性高确实效果好,但对环境和人类都有危害,而且病虫抗药性也会越来越强,在农药行业这也是一个专业性课题。低毒性农药代表了发展趋势,高毒农药基本没有了,有些农药商为了显示没有毒性,还会喝一下演示,中等毒性农药慢慢地能替代也在替代。
记者:毒性不够怎么杀死病虫害呢?
薛新宇:农药里面可能还要加一些改变农药分子结构的成分,并不一定有毒,但可以对病虫进行有针对性地精准打击。
植保无人机与自走式喷药机形成互补
记者:您觉得无人机植保将来在农业植保中占据什么地位?
薛新宇:互相补充吧,没有谁替代谁的问题。我们到广西的山区,以前觉得那比较偏僻,但那里对无人机的接受度特别高,觉得效率提高了很多,他们的田块零散,大的机器转移不方便,都是丘陵山地。而无人机植保行业,技术迭代很快,每半年就会有变化。
记者:您觉得无人机植保将来在农业植保中占据什么样的位置?
薛新宇:有人预测。植保无人机未来可能要承担5%的病虫害防治任务,但我的预测绝对要高。为什么呢?我是搞装备的,1991年毕业后就一直在做植保机械,南京农机化所的定位是从事南方水田植保作业机具,但当时所有机具下田确实很难。在粘度大、泥脚深的水田里,地面机械转几圈轮子就会被缠住,这就需要有更大功率的动力牵引,但功率大了机具整体重量就会加大,不仅自身转移很不方便,而且增加了对作物损坏概率。在湖南、湖北大部分地区,基本上还是靠喷杆喷雾机,或者回到人扛喷杆时代,各种各样的创新都还没有大面积铺开,多少都有些问题因素。
记者:这种状况是不是也跟田块小有关系?
薛新宇:田块确实小但不是核心问题。农民还关心的是,你的机子下去会不会压苗呢?当植保无人机推广以后,由于转移特别方便,不用下田,不存在压苗问题,因此成为很好的解决方案。
记者:有观点认为,随着土地流转推进,未来无人机植保方向应该是长航时大载重,您认可这种看法吗?
薛新宇:我认为,这要与作业田块相关联。对于大田块、条件好的地方,如果要提高效率,长航时、大载重挺好,但也要考虑由此引发的安全性隐患,植保无人机与其它机具不一样,不能无限追求大。为什么民航要划等级?国际无人机组织划划定有严格标准,与此都有关系。其中有几个准则,一是重量准则,另一个是速度准则,还有一个是动量准则(质量乘以速度),就是三者都会对人产生伤害。如:无人机在作业中,如果以特别快的速度碰到你,或者特别重地打到你,就会对人有伤害。再比如,一个特别大的东西,用特别低的速度慢慢推过来,对人或没什么伤害,就算是一个5吨的物体,以每秒1毫米的移动速度碰到你,也没有特别大的影响;但子弹就不一样,虽然很小速度很快,后果不堪设想。
加强政策扶持推进机手创造更大价值
记者:虽然无人机植保作业参与度很高,但也有人说不挣钱,您认为如何推动行业可持续发展呢?
薛新宇:前两年,我听到的消息是很多人开始挣钱了,其中一个原因是植保无人机效率提高了,作业量也上去了。
实际上,整个行业还处于发展阶段,一些模式还在探索。比如,租赁模式通过租用无人机搞服务,然后在其中找盈利点,价格低肯定不实际,目前还在讨论阶段,
是不是允许优质优价。如果一亩地收两块钱,结果肯定打不好,如果多打一遍,作物损失可能比药物还贵。新事物刚开始都比较混乱,慢慢地开始规范,都要走这个过程。
记者:如果低价已约定俗成,如何做到优质优价?
薛新宇: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就没法低价了。如果你还是
薛新宇:政策设计的宗旨是对农民授之于渔,提高植保无人机的普及水平,让更多农民去创业、去挣钱,推动植保无人机行业技术进步。在推广过程中,还要加大对农民技术培训力度,一是因为植保无人机作业是一个有技术的职业,掌握了技术,就可以创造价值;二是吸引更多的人加入进来,通过培训让他们体会到科技对于农机化的力量。愿意继续低价,就要承受投入风险的后果;站在农民角度看,低价没打好也要承受应有后果。经过一个阶段洗礼,大家的认识会逐渐转变过来,在这个过程中,其中有一部分参与者会被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