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庆贤收藏杜经国往来书札》述论
2021-12-05陈占山
陈占山
(汕头大学文学院,广东 汕头 515063)
汕头大学文学院原教授杜经国先生生前留下大批往来书札,现由汕头市民政局区划地名科马庆贤先生收藏。承蒙马先生同意,我们全文复制了这批书札,决定对之进行整理,并作为研究项目向汕头大学文学院潮汕文化研究中心和宗教文化研究中心申报。申请顺利获得立项,被确定为“2019 年汕头大学潮汕社会文化研究课题”,为期2 年,2021 年11 月底结项。按照原计划,课题目前仍在运作之中。显而易见,这样一个课题的实施,无论是对于继往开来,切实推进和成就老一辈学者的未竟之业,还是有效保护、传承这批珍贵书札文献本身,都很有必要。而作为这个项目不可缺少的一环,课题组有责任和义务,必须对《马庆贤收藏杜经国往来书札》(以下简称《往来书札》)的有关重要问题,事先向学界、向书信的读者和使用者做出尽量客观、准确的介绍。本文正是用来承载这一使命的。我们的评介,拟分为以下三部分进行。
一、杜经国教授的生平事业
《往来书札》的原主人既然是杜经国教授,我们的介绍就应该从他的生平、事业说起。
(一)生平
杜经国(1931—2013)安徽合肥人。小学于村塾完成,初中就读合肥中正中学,高中入南京名校金陵大学附中,学习成绩均十分优异。1950 年秋考入北京大学历史学专业。1955 年秋毕业,留校读研,攻读德国史,学制四年。因有“右派”言论,1958 年12 月被提前分配到青海省教育厅教材编审室任编辑,1960 年1 月调青海师范学院历史系,1962 年初调入甘肃兰州大学历史系任教至1987 年。1987 年夏,根据国家教委有关重点大学选派教授支援汕头大学的决定,再奉调入汕头大学历史系任教,一直到1998 年退休。期间,有两段时间担任行政兼职,即1983 年6 月至1985 年9 月担任兰大历史系主任;1987 年10 月至1990年6 月担任汕大历史系主任。1990 年汕大潮汕文化研究中心成立后又出任研究中心主任,任职至1999 年6 月。
先生的学术兼职和社会兼职颇多,这里就其中较重要者略作列举。学术兼职如中国中亚文化研究协会理事会理事兼副秘书长、广东省历史学会理事会理事、中国与海上丝绸之路研究中心(中国福建社会科学院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丝绸之路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汕头市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副理事长和学术委员会主任、《潮汕文库》主编、《潮学研究》副主编等;社会兼职如兰州经济社会发展战略研究会顾问、民进甘肃省主委、甘肃政协常委、汕头市政协副主席(主管政协文史委员会相关事务)、广东省政协常委等①先生之生平经历见于记载者很少,本文这一部分主要根据《杜经国史学论著自选集》书前作者所撰“自序”,同时也参考了《往来书札》中有关“部门、机构函”、汕头大学档案室有关档案和汕头大学校报的有关报道。。
(二)事业
先生的职业是高校教师。现代社会背景下,我国高校教师的工作一般是两项,即教学和科研。而对于富有行政才能的教师,则往往还有第三项工作,即兼做前述两项工作的组织和管理。杜老师在近40 年的高校工作经历中,时常要兼做上述三项工作。而事实表明,对于这些工作,他不仅能够应对自如,且在一些方面还颇有建树。
杜老师开设的课程,早年是“世界近现代史”(任职青海师院时)、“马克思列宁主义经典作家论历史科学”和“毛主席论历史科学”等。同其他学科一样,当时我国高校的历史学专业也正处在新建之中,许多课程的开设缺少先例,没有教材,需要课程的开设者自己去摸索编写,杜老师承担的经典作家论历史科学等课程就是如此。他后来回忆说:“几门课对我来说都是新课,为了不负重托,62 年到64 年两年中我编了三本讲义,得到学生的好评。”[1]自序经典作家论历史科学课程,到20 世纪70 年代末80 年代初,被更名为“历史学概论”(以下简称“史学概论”),而内容也比以前拓展、丰富了许多。此后,杜老师的课程,主要是“史学概论”(也曾用“史学入门”之课名)和“中国近代史”两门。需要注意的是,自1990 年前季始,杜老师还为汕大的本科生开设了总学时为38 课时的“潮汕文化”②此据汕头大学档案教务处C3-44-55 卷《1989—1990 学年度第二学期教学进度表》(以下简称《教学进度表)所载课程名称;而汕大教务处C3-4-49 卷《1989—1990 学年第2 学期开课计划》登记课程名称为“潮汕史”。自《教学进度表》观之,课程内容安排已较完备,包括“潮汕文化的形成与发展”“潮汕文化与中华文化”“地理环境与潮汕文化”“人口与潮汕文化”“海外潮人与潮汕文化”“潮汕文化的基本特征”等十一讲。。这门课程的开设意义重大,不仅回应了高校要为地方两个精神文明建设做出贡献的国家战略要求,而且也为不久后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专门机构以及潮学学科的建立做了必要的前期准备和铺垫。
缘于出色的学养、深厚的理论功底、长期的研究积累以及极为出色的口才,杜老师的课程总是条理分明,内容充实,旁征博引,深入浅出,能给人以深刻的启迪从而使学生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昔日的学生、后任职于山东理工大学齐文化研究院的齐文化专家宣兆琦教授,在毕业十多年后给老师的来信中说:“我是兰大历史系七八级学生。您给我们讲授的‘中国近代史’,并与陈家声老师一起给我们讲授的‘历史学概论’,在众多的课程中,这是我最喜欢的两门课程。”[2]而同样也是他的学生,后来成为我国古代经济史、宋史专家的湖北大学教授葛金芳在20 世纪90 年代中期的来信中也无比深情地说:“早在学生(应指本科生)时代,即十分佩服先生的学识和为人,读研究生又听先生的‘史学概论’课程,愈发折服。先生的逻辑思维之严密、视野之开阔、思维之超前,乃至理论上的勇气、追求真理之一往无前的精神,至今仍印在学生脑海之中。回顾兰大九年学生生涯,在学业上使我获益最大的是赵俪生和您两位先生。当然,其他老师也教会我不少东西。”[3]
杜老师的科研工作,早年主要是在史学理论和中国近代史两个领域,20 世纪90 年代以后又兼做潮汕地方文化的研究。史学理论方面的研究成果,集中体现在他与庞卓恒、陈高华两位教授合撰的《历史学概论》[4]一书中。此书原是杜老师应国家教委之约,按照教委拟定的《高等学校历史专业教材选编计划(1985—1990)》编写的一部教材。值得注意的是,20 世纪80 年代中期以前,我国已出版发行的同名或相近名称的教材已有多种①如白寿彝《史学概论》(宁夏人民出版社1983 年版)、葛懋春、谢本书《历史科学概论》(山东教育出版社1983 年版)、田昌五、居建文《历史学概论》(河南人民出版社1984 年版)、吴泽《史学概论》(安徽教育出版社1985 年版)、赵吉惠《历史学概论》(三秦出版社1986 年版)等。,杜老师能在此种情况下脱颖而出,荣膺此命,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说明他在这个领域里的实力和影响。而事实上,这本教材问世后“获得好评”[1]自序,截至2001 年9 月以前,先后已有8 次印刷。可见,有关方面和高校师生是相当认可的。
杜老师的中国近代史研究主要集中在人物研究方面,同时对于洋务运动以及中国近代社会性质等问题也有专门探讨。人物研究主要是对左宗棠和洪秀全的研究。1978 年12 月19 日,杜老师在《光明日报》第4 版上发表《试论左宗棠的爱国主义思想》一文,对左宗棠收复新疆的历史功绩进行大胆深入的论述和肯定,一举打破学界20世纪50 年代以来对左宗棠的基本否定和“文革”期间的全盘否定以至于使“研究者们不敢问津”的局面[5],认为与曾国藩、李鸿章等人有着重要区别,左宗棠是一位杰出的爱国者,他在抵抗外国侵略者,巩固祖国西北边防方面,曾经作出重要的贡献。所以“必须以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对左宗棠做出一分为二的评价”。同行学者在论及这份成果时认为,敢于率先亮明这样一些观点,反映了杜老师“实事求是的精神和敢于追求真理的勇气”[5],同时也“为这个专题研究投进了一块激起波漪的石头”[6]。综合这篇论文发表前后学界之反响,我们认为上述评论和说法是切合实际的。而杜老师对左宗棠的研究并未就此止步。他自己说“这篇文章获得了不少师友的好评,在他们的鼓舞下,我用了几年时间,写成了《左宗棠与新疆》一书”[1]自序。这部著作在左宗棠研究史上同样是划时代的,它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出版的第一部关于左宗棠的专著,不仅在前述专题文章的基础上充分阐述了相关看法,而且全面系统地揭示了左宗棠收复、建设新疆的全过程和历史功绩。职是之故,该书于1984 年荣获中国史学会和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的表彰。此后,杜老师对左宗棠的研究还有进一步的拓展,有关成果,见于他和他的弟子联名发表的系列论文②如杜经国、张建昌:《左宗棠在甘肃经营的洋务事业》,《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3 年第3 期;杜经国、张克非:《左宗棠在两江的海防建设》,《史学集刊》,1985 年第2 期;杜经国、张克非:《左宗棠在陕甘与新疆民族政策的比较研究》,《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6 年第2 期;杜经国、张克非:《左宗棠在西北有关经济政策对兰州机器织呢局的影响》,《西北民族研究》1986 年第1 期。。与对左宗棠的研究比较起来,杜老师对洪秀全的研究成果只有一篇论文,即1979 年在《学术月刊》第8 期上发表的《洪秀全向西方国家寻找的是什么》。其实,这篇文章的原标题是《洪秀全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说质疑》[1]自序。文章首先论述西方真理所指以及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的应有内涵。接下来论述洪秀全找来的是西方的独一真神——上帝。他说,虽按农民革命的需要,洪秀全把这个霸气十足的“独一真神”改造为革命的“皇上帝”,但实质上仍然是一个穿着中国龙袍的神物,与资产阶级的民主主义毫不相干。认为洪秀全是千百万贫苦农民的代表,根本不可能产生向西方国家寻找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愿望。洪秀全的平等思想同资产阶级的现代平等观念,具有不同的阶级内容。杜老师否定学界有关洪秀全接受洪仁玕《资政新篇》的成说。而文章的结论是“洪秀全是农民革命的领袖,他不是也不可能是近代中国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的代表人物之一”。众所周知,称洪秀全、康有为、严复和孙中山为中国共产党成立以前中国向西方寻求真理的代表人物,出于1949 年毛泽东《论人民民主专政》一文,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到20 世纪70 年代以前,学界对洪秀全的评价中,基本上是坚持这一说法的。由此,杜老师的这篇文章,对于洪秀全的研究而言,无疑也是振聋发聩、导夫先路的。杜老师对于中国近代社会性质问题的思考和研究成果,主要是《广州研究》1987年第9 期上所载《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概念新议》一文,而同一刊物1988 年第4 期所刊《洋务运动与封建主义》以及《文史知识》1983 年第1期所载《封建官僚的自救药方:洋务运动》等文,都与此相关。《概念新议》认为“半殖民地这个概念所涉及的是国家主权和民族独立的问题,与由社会物质生产方式所决定的社会性质这个概念属于不同的范畴,不能混为一谈”;指出“鸦片战争后中国社会性质的变化取决于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而事实上,由于种种原因,资本主义并没有在中国成长起来。所以近代“中国的社会性质并没有发生变化,它仍然是封建主义生产方式占统治地位的单纯的封建社会”。同上述有关左宗棠和洪秀全的文章相仿,杜老师探讨近代中国社会性质的文章刊出后,也产生了较大的反响,引发了有关学者较为持久的关注和争论①具体情形可参考倪玉平:《近20 年“两半”问题研究述评》一文,《学术研究》2008 年第10 期。但值得注意的是,该文不能覆盖相关论文,还有一些较为重要的文章未被提及。,从而有力地推动和深化了相关问题的研究。
在潮汕历史文化研究方面,诚如黄挺教授所说,“由于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地方历史文化活动的策划指挥上面”[1]校后记,杜老师亲自执笔撰写的文章不多(共计10 余篇)。较有代表性的是《有关潮汕文化的两个问题》《潮州学建设刍议》《潮汕文化的形成和发展》等文,这些文章多撰写于20世纪90 年代中期以前,作者主要是从整体上对潮汕文化的性质、发展轨迹和特点等做出界定、概括和勾勒。显而易见,这类视角的把握和论述,对刚刚起步的潮汕文化研究以及初步展开的潮学学科建设来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杜老师组织、管理方面的工作,主要包括他在任兰大和汕大两届系主任期间的工作以及他在出任汕头大学潮汕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汕头市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副理事长和学术委员会主任、《潮汕文库》主编、《潮学研究》副主编等职任上所作有关工作。
高校教师都知道,大学系主任的兼职是份工作量很大、事务十分繁杂的“苦差事”。但若能做好它,则对于所在学校、院系的建设和师生的切身利益,都是功德无量的事情。种种迹象表明,杜老师在担任兰大、汕大两届历史学系主任和汕大潮汕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的职务方面,是恪尽职守、卓有建树的。别的不说,有两件事情他做得就十分出色:一是利用自己的声望和人脉,广泛聘请有关校外名流学者来校讲学;二是筹办全国性或国际性学术会议。对此,这里点到为止,后面有关部分还会有进一步涉及。
校外学术兼职,对于高校教师来说,多是因自身学术声望、地位影响等得到的,论其实际一般并无太多工作要去承担,由此许多本单位以外之兼职,实挂名荣衔而已。但杜老师不同,他在汕头市潮汕历史文化中心的一系列兼职任上,与他的同事们兢兢业业、呕心沥血、不辞辛苦,做成许多利于潮汕文化传承,功在千秋后代的事情。这里也暂且按下不表,稍后再论。
二、杜经国教授《往来书札》的撰写者和主要内容
这里,首先对《往来书札》的构成略作介绍。依书信撰写者的身份等可以将其大致划分为家书、他人函、杜老师自撰信、部门或机构函和托转信5 个类型。家书计10 人共194 通(其中女儿杜芳、杜枚二人最多,为150 通;父亲杜善之次之,计28 通)。他人函指非家庭、家族成员的来信,共189 人587 通。杜老师自撰信23 通,其中给夫人、女儿20 通,其他3 通。部门或机构来函27 通。托转信是指信函的撰写者原希望托转他人但因故杜老师未能完成转交的一类,共17 人17 通。综上,这份《往来书札》总计848 通,署名作者近220 人。自书信撰写时间看,最早应是《人民画报》社陈和毅先生1978 年7 月18 日寄来《七律·赠杜经国同志》的一通,最晚的则是上海师范大学郭绪印先生2000 年3 月27 日来函。而大多数书信撰写年代集中在20 世纪80 年代到90 年代中期。此后,可能是由于我国城镇居民普遍安装电话,同时因年老体衰,杜老师的学术活动和社会活动频次也明显减少。所以现存书信中,20 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所占比例不大。
还有,按常理度之,杜老师往来书札原本不该只有1978 年以后的。最起码者如家书,就绝对不应只在这个年代之后才有:先生于1947 年也即16 岁时就离开合肥前往南京读高中,接着去北京读本科、研究生,后又到青海、甘肃工作,均远离故土和父老乡亲,至1978 年计有30 余年,怎么会没有家书?唯有一种合理的解释,即此前的函件包括家书,大概都埋没于20 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动荡的历史岁月中了。
下面,主要对本部分标题里所说的两个方面,做些具体的考察和评介。
(一)信札的撰写者
自上面所介绍信札构成不难看出,“他人函”的一类是主体,再加上家信(现存杜老师自撰信绝大多数也为家书),总计已逾800 通,也就是说已占有这份书札总量的94%。而对于家书,此处暂无须涉及。所以,下对信札撰写者的考察和介绍可以大体划定在“他人”的一类。对此近190 人的庞大群体,可以有多种视角的观察:首先,从撰写者分布的单位、机构观之,主要来自高校,或专门科研机构、出版社等,少量来自党政部门、新闻机构;自他们的学科背景和所从事的专业方向来说,基本上是历史学的有关领域;从国籍看,绝大部分来自国内,极少数来自日本、美国、法国和新加坡;以受信人为坐标,从信札撰写者的年辈划分,可以有前辈、同侪和学生辈之别。其中属于前辈的,有邓广铭、周一良、张芝联、胡钟达以及饶宗颐等10 余人。邓、周、张三位自20 世纪50 年代初以后长期在北大历史系任教。邓广铭是20 世纪中国宋史研究的主要开创者和奠基人,周一良是20 世纪魏晋南北朝史及日本史、亚洲史等领域声名卓著的学者,张芝联在世界史方面造诣深厚,是国内外公认的法国史专家。而胡钟达自20世纪40 年代末执教北大历史系,1958 年调往内蒙古大学,主要从事蒙古史和社会形态的研究。也就是说,上述四位都是杜经国在北大读书时期的老师。而接下来,饶宗颐(1917—2018)先生声名卓著,不用多说。其余还有张孟伦(1905—1988),为兰州大学教授、早期的中国史学史家;张华云(1909—1993),为著名潮剧编剧、诗人、教育家;李润苍(1909—1985),为章太炎先生弟子,著名史学家,四川大学历史系教授。陈诗启(1915—2012),为厦门大学历史系教授、中国海关史家;陈旭麓(1918—1988),为华东师范大学教授,中国近、现代史研究领域知名学者;刘乃和(1918—1998),为北京师范大学教授、著名历史学家、文献学家。
其实,书信撰写者绝大多数是杜老师的同侪。有同学,包括中学和大学同学。中学同学似只有黄一刚、周绍慈、邓晓琳、熊齐平等人;大学同学包括20 世纪40 年代末进校、直到50 年代后期就读北大各系的历届本科生和研究生,据笔者统计约40 位。更多的属于其他同侪:他们非就学于北大,出生于20 世纪20 年代中期到30 年代末。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新中国的各项事业,包括文化教育、科学研究,大体上是70 年代末、特别是80 年代初才由乱到治逐渐走上正轨,而国家建设所需要的各种人才却严重“青黄不接”。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时年近或年逾“知天命”之年的杜老师和他的同学、同侪们直面惨淡,紧紧抓住来之不易的机遇,怀着赤诚报国之愿,老而弥坚,义无反顾地承担起恢复、重建我国高等教育,创新发展学术研究的历史重任。时势造英雄,以今天的眼光回看不难发现,在这份书札撰写者的群体里,杜老师之同侪辈可谓是群贤荟萃,星光灿烂,虽经历种种磨难,遭逢各样不幸,但许多人的成就并不明显逊色于上面所说他们的先辈,同是当代学界诸多学术领域或学科的奠基者或领军人物。下略作列举,以见一斑:
黄盛璋(1924—),为中国科学院研究员、历史地理学家、古文字研究专家。田昌五(1925—2001),为山东大学教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史研究,曾出任中国殷商文化学会会长、中国农民战争史研究会会长、中国秦汉史研究会顾问等职。戴逸(1926—),为中国人民大学教授、清史研究的领军人物。胡思庸(1926—1993),为河南社会科学院院长,兼任河南大学历史系教授,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史研究的主要开拓者之一。李时岳(1928—1996),为吉林大学、汕头大学教授,著名中国近代史家。马寿千(1929—2005),为中央民族大学教授、中国著名回族史研究学者。王治来(1930—),先后任职于新疆社会科学院、湖南师范大学,为我国著名中亚史家。张广达(1931—),原北京大学教授,为当代国际著名汉学家。马雍(1931—1985),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史,尤长于西域史研究,是中国中亚史学会、中外关系史学会的发起、创会学者和我国中亚史学科的奠基人。郑克晟(1931—),为南开大学教授,著名明清史专家。庞卓恒(1935—),为天津大学教授,是我国历史比较研究领域的代表人物。王敦书(1934—),为南开大学历史系教授、世界史研究专家,曾任中国世界古代史研究会理事长。戴可来(1935—),为郑州大学教授、国内知名越南史家。彭一刚(1932—),为中国科学院院士、天津大学教授、我国当代著名建筑美学及建筑创作理论家。张忠培(1934—2017),为著名考古学家,曾任故宫博物院院长、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陈高华(1938—),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曾担任元史研究会会长、中国海外交通史研究会会长、中亚文化协会和中外关系史学会副会长,是我国蒙元史和古代中外关系史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
书札撰写者中,学生辈占有一定比例。如葛金芳、王劲、纪宗安、张克非、邹廷霞、蒋致洁等都是杜老师在兰大历史系任教期间在读或属于他名下的研究生;而李桂梓、王力群、程杰、郭光华、刘光永、宣兆琦、杜学锋等是20 世纪60 年代到20 世纪80 年代初兰大历史系的本科生。岁月易逝,青春早已不在。而作为学生辈,无论是以上列出姓名之先生亲炙弟子,还是不能一一列举之其他晚辈同侪们,现已多入六七十岁老龄。值得欣慰的是,他们大多数人没有辜负师辈的期望,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都能尽心竭力,卓有建树。
(二)信札的主要内容
20 世纪90 年代中期以前,我国电话安装基本限于单位办公室,个人之对外交往、联络最普遍的手段就是通过书信。而书信之所涉及虽是因人而异,但“无话不谈”是恒情常态。不过,聚焦我们所面对的这份书札,情况却有所不同:虽也涉猎寻常百姓话题,但就其主要内容来看,与书信撰写者多为高级知识分子、学界精英的身份以及他们所从事的工作密切相关。具体来说,书札主要涉及会务、讲学、书籍的编纂出版和商议调动等事项。
首先,许多书札的内容与会务有关。所谓“会务”,包括商议会议主题、会期、参会人员名单、参会论文撰写、赴会日期以及预订往返机票车船票等等。上面第一部分已经指出,杜老师在兰大和汕大都曾兼有行政职务。任职期间,他与有关方面联合,在所属校院系领导、研究中心同事的支持和协助下,成功地组织、举办过一系列学术会议。要者如:1985 年8 月下旬,联合《历史研究》和《近代史研究》两家编辑部在兰州大学举办第三次全国洋务运动史学术讨论会①本次会议的具体情况见王劲、张克非:《洋务运动史第三次讨论会综述》,《历史研究》1985 年第6 期;谢维:《第三次全国洋务运动史学术讨论会综述》,《近代史研究》1985 年第6 期。;1987 年12 月中旬,同样联合上述两家编辑部在汕头大学举办“第四届全国洋务运动史学术讨论会”[7];1990 年11 月中旬,联合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在汕头大学举办“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第十一届年会暨潮汕历史文献与文化学术讨论会”②会议情况见杜昭:《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第十一届年会暨潮汕历史文献与文化学术讨论会在汕大召开》,《汕头大学学报》1990 年第4 期以及《潮汕文化论丛初集·前言》。《潮汕文化论丛初集》是本次会议的论文集。;1992 年11 月中旬,联合汕头市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在汕头大学举办“翁万达国际学术研讨会”③会议情况见汕头大学校报第78 期(1992 年11 月26 日)第2 版《开展对潮汕古代先贤的研究:翁万达国际学术研讨会在我校召开》之报道;另有本次会议论文集《翁万达国际学术讨论会论文集》,深圳海天出版社1995 年版。;1994 年8 月中下旬汕头大学潮汕文化研究中心联合中国海外交通史研究会、汕头市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在汕头举行“海上丝绸之路与潮汕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④本次会议情况见丁毓玲、吴奎信:《潮汕的海上交通在中国海交史中占有重要地位:“海上丝路与潮汕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载杜经国、吴奎信主编《海上丝绸之路与潮汕文化》第445-451 页。等。自《往来书札》看,其中陈诗启、夏东元、陈旭麓、戴逸、丁日初、董蔡时、刘泱泱、李时岳、茅家琦、赵矢元、徐泰来、钟卓安、周一良、田珏、余新等人的部分或全部来信就与第三届洋务运动史兰州会议有关;陈旭麓、何玉畴、林庆元、王琳、苑书义等人部分或全部书札与第四届洋务运动史汕头会议有关;饶宗颐、陈香白、金圆、朱仲玉、来可泓、何平立、蔡鸿生、陈训先、张华云、岑庆褀、郭伟川、马明达、赵吉惠、刘乃和、张春树和周少川等人来函部分或全部与历史文献研究会第十一届年会暨潮汕历史文献与文化学术讨论会相关;曹贵林、孙卫国、傅玉璋、金圆、陈支平、郑克晟和黄朝凡等人的来信全部或部分与翁万达研讨会有关;陈高华、王连茂、耿昇等来函部分或全部同海上丝路与潮汕文化学术研讨会相关。
其次,与邀请专家名流来校讲学有关。如自信札看,杜老师主政兰大历史系时,就邀请过国内高校或科研机构的著名学者马雍、王治来、陈高华、戴逸、戴可来、夏应元、张广达、邓瑞、丁伟志、胡思庸、郑克晟、宁可、庞卓恒、王敦书和周清澍以及美国华裔学者张春树、罗雪伦等人来兰州讲学;主持汕大历史系和潮汕文化研究中心时,也曾聘请内地学者马明达、杜斗成、曹增寿、郭绪印、卢苇、汤开建等以及澳门东亚大学学者岑庆褀等来汕头讲学。
再次,20 世纪八九十年代,我国学界学术热情高涨,著书立说风气颇浓。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往来信札》也较多涉及相关话题。如陈高华、庞卓恒、陈家声、李学智等先生以及国家教委王方宪、田珏等官员之全部和部分函件均与前述杜老师接受国家教委之约,主持我国高校历史学系本科教材《历史学概论》的编纂事宜相关。与此同时,陈孔立、赵吉惠、李时岳、关捷、胡克等人,也应参与过上述这件事情。又,围绕着汕头市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和汕头大学潮汕文化研究中心联合主办的大型丛书《潮汕文库》系列的推出,饶宗颐、曾楚楠、郭伟川、李剑雄、朱仲玉、陈礼颂、李永明、郭绪印等人的来信,部分或全部与上述这部文库系列的编纂、出版事宜有关。
最后,与商议调动相关。20 世纪70 年代后期,特别是80 年代以后,随着我国改革开放政策的大力推行,此前我国较为僵化、保守的人事制度有所松动,一定程度上允许人才合理流动。这种背景下,有关人士因看好杜老师任职的兰大和汕大,于是投函自荐或推荐他人前来任职。由此,形成这份信札中的一个不容忽视的类型。1986 年前张广志、马植杰、马雍、王治来等先生的部分或全部来信与商调赴兰大任职有关。而投函欲赴汕大任职者,第三部分再做介绍。
三、杜经国教授《往来书札》的价值
在对书札的原主人、撰写者和书札的内容进行了上述评介之后,这一部分拟聚焦和考察这份书札的价值。诚然,对于这方面的问题,见仁见智,的确可以有不同角度的观察和研判。而有鉴于书札类文字之“信手任心”,一般能够直率、客观地反映作者的心声和本色,真实地记载有关史事等优点,接下来笔者只打算以史学从业者的视角,主要探讨《往来书札》的史料价值。综合来看,我们认为这份书札至少可用于以下三个方面研究:
(一)可用以观察和研究当时我国高校和科研机构史学从业者的精神风貌
20 世纪80 至90 年代我国高校和科研机构的史学从业者,究竟有着怎样的精神风貌?自这份《往来书札》中实不难窥其一斑。首先,惜时如金,行色匆匆。如前所述,这个群体中的骨干成员,在八九十年代大都是五六十岁的老者。他们珍惜来之不易的机遇,渴望建功立业。所谓“老牛明知夕阳短,不待扬鞭自奋蹄”,由此,惜时如金、只争朝夕成为他们生活中不变的主色调。关于这一点,只要稍事浏览这份书札,就可看到书信撰写者大都叫苦不迭,会述说他们是如何身兼数事而应接不暇,欲罢不能①如要举例的话,暨南大学卢苇教授的来信在这方面最具代表性。。其次,积极进取,勇于担当。面对改革开放和经济社会的转型、异常复杂的人事关系以及久拖不能解决的住房问题、职称问题、工资问题等,他们确有叹息和抱怨,乃至极为不满,但并未停留于此。他们多是一些有着炽热国家情怀的人,最终还是能顾念大局而着眼于长远,他们大都十分明白自己所扮演的历史角色并且义无反顾地去承担自己的使命。如说:“党的知识分子政策得到贯彻,人才不再埋没,我辈终究脱颖而出。但最宝贵的二十多年已经消失,实为憾事。往事已矣,来日可追。愿我们在大好形势下,携手合作,并肩战斗,为建设祖国历史科学和培养年青一代做出贡献。”[8]又如说:“我国的中亚(史学)底子的确太薄,而这门学科极为重要,中央也十分重视,国际任务亦将接踵而来,形势逼人,我们这一代不得不全力以赴,为建立这一学科而奋斗。培养人才尤关紧要。在这方面需要有一些积极分子团结在一起,组成一个中心(不一定在一个单位,或形成一个组织)。我希望到2000 年的时候,我国能有一支拥有100 名高级水平(或国际知名)的中亚学专家队伍。这并非不可达到的奢望”[9]。又,醉心于学术,乐于交流互助;而对于治学,不止苛求自身且也严于律人。去翻阅这份书札,会看到他们大多都在谈学问,忙撰述,说会议,报料自己的选题以及目前正在进行的研究。而伴随着书信的传递,则常有抄附资料,邮寄书籍,质疑问难,“请赐高见”之事。而对于有关问题的研究,他们的态度则十分认真,学风是颇为严谨的。这可归因于“文革”后我国学界拨乱反正、回归理性之时代精神的感召以及我国久远史学文化求真求实等优良传统的影响,还有,师辈之言传身教也同样重要。《往来书札》中有来自邓广铭老先生的两通,其中之一就十分认真地指出学生杜经国有关撰述中存在的一处引述错误:“在《杰出科学家沈括》一篇的最后,即第100 页的最后一段,引用了‘何妨举世嫌迂阔,故有斯人慰寂寥’诗句,以为是沈括发抒自己情怀的。据我所知,这是王安石所写《孟子》诗中的两句。再版时应稍作改正为宜。”[10]有这样严肃认真的师辈以身作则,杜老师及同侪们做学问时自然不敢粗制滥造、马虎从事。他们严于律己,时时反省自己。如同学王天奖说:“我深恨自己没有用功学理论……近年来我深感理论的重要。学了理论,可以解决本质问题。首先是可以发现问题,找出题目。像我这样没有理论的,问题发现不了,题目都产生不出来,更谈不上解决问题。”[11]又说:“对左(宗棠)的洋务思想问题,待你将拙稿寄回后,再据你的边注仔细琢磨。虽然我在思考有关问题时、下笔时,都提醒自己要实事求是,作持平之论。万勿从这个极端走到另一极端,但总有一个自己驱赶不掉的‘鬼’宰制着我,使我矫妄而过其正。”[12]可是,王天奖先生并不平庸,他也是当代中国近代史领域成就卓著的学者之一,尤其是对于太平天国史、辛亥革命史以及左宗棠的研究成果备受同仁重视,对河南地方历史文化的研究也有重要建树。不仅是苛求自己,也严于律人。如王先生提醒、告诫自己的朋友:“《左宗棠在新疆》一书,你计划四月份脱稿,好像太快了。我意,既然要写,哪怕只是通俗性读物,也要力求写得扎实精彩些,让搞专业的同志看了,也有些启发,至少可以显出作者是有些功力的。”[11]其实,这样的规劝要算是很温和了,而更为严厉的批评也时见于他的来信中。如针对杜老师《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概念新议》一文,王来信中批评说:“文章涉及一个带有某种根本性的重大问题,但通篇似乎是即兴之作。有似你与研究生的一次谈话,提出了问题,进行了阐释,但缺乏深入的、周到的论证。因此,即令惯被你征服的我,也已是不易接受,而留下许多问号。”[13]而在另一封来函中,则批评杜老师文章宋学意味太重,应多一些汉学的考证功夫[14]。不过,八九十年代的史学从业者们也并不古板迂腐,在经历太多的坎坷磨难之后,他们早已学会笑对一切,艰难繁忙的工作里,时常伴随着嘲谑和幽默。如他们会给朋友起可爱的绰号,也会和现代的年轻人一样,火急火燎、满心期待地去筹划他们魂牵梦绕的“同学会”;在需要同侪帮自己斟酌文稿时会说“抽你一笔苛捐杂税,请帮我看看我拟的……”[15],而大名鼎鼎的教授戏谑自己做了系主任的同学会说:“杜兄看来是办大事业的人,将来如我在京混不下去,还请杜校长后门留个小缝,以便(我)钻进去找个角落,了此残生,千万千万!”[16]更为有趣的是,当得知二十六七年未见的老同学忽然光临过自家,远在异国他乡的男主人来信会问“对拙荆印象如何?”又说“我想说,知我者莫过阁下,爱我者莫过吾妻。二十年(1963 年)以来,识我于危难卑贱之中,委身相爱,患难与共,实海枯石烂,此情不渝。今虽渐老,然昔日风韵犹可略见一二。不知吾兄意见如何?一笑!”[17]
值得注意的是,上面据信札所勾勒、描述,只是这个群体面貌中较为阳光、积极的一面,当然也是最主要的一面,可谓是其群体的基本特征。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个群体中的所有成员都是如此。同样是基于这份书札,也能够看到20 世纪20年代中期以来的政治运动、特别是1966 年开始的十年政治动乱,其对我国部分知识分子的精神和人生命运以及对人际(包括朋友)关系造成巨大伤痛,以至于70 年代末乃至于进入80 年代后,仍不能平复,难于愈合①参见张义德1978 年12 月6 日来函以及张盛健1980 年8 月28 日、10 月17 日、12 月11 日三函。。有鉴于这方面的话题过于沉重,这里不再展开。唯愿这种历史性的人间悲剧,永远不再重演。
(二)能为汕头大学校史的建构提供某些重要信息
这里想着重指出两个方面的情况。
首先,关于汕大建校初年之人才引进以及最初十余年欲前来任职者的情况。组建一支优秀的教师队伍,是办好一所大学必不可少的前提条件。对之,汕大的筹建者和领导班子一开始就十分重视。这份《往来书札》中,我们看到当时的党委副书记、副校长罗列教授就曾亲自出马,千方百计地疏通各种关系,以引进李时岳和杜经国两位教授。他在来函中还深情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汕大的创办,有赖于真正热心教育事业的仁人志士。没有这个条件,办起来也得不到壮大发展。我甚愿与诸君共同努力,追随骥尾。”[18]而在学校领导主动出击优选、引进人才的同时,还有很多人士来函自荐,或推荐他人前来任职。据笔者统计,杜老师现存函件中,自1987 年到1995 年间共有20 多通是与此相关的。希求前来任职者中,很多人已拥有教授、副教授等职称,也有讲师、助教等;自学位上看,年轻人主要是博士研究生、硕士研究生(基本上不是应届,一般都有工作单位和多年工作经历);而希望任职的专业方向多为历史学,也有一些是文学、新闻学和医学等专业。少数求职者的来函中涉及选择汕大理由这一话题:大体上是对原单位心存各种不满,而更为重要的是认为汕大是一所新建的大学,又有李嘉诚先生鼎力资助,且汕头是我国经济特区,发展前景不可限量等等。
其次,1990 年杜经国等教授创立潮汕文化研究中心。事实表明,这个研究机构的成立及其开展的活动,对汕大的发展和影响积极正面。研究中心成立之初,就成功筹划举办了中国历史文献研究会第十一届年会暨潮汕历史文献与文化研讨会,一时造就很大轰动效应。有参会者来函所说为证,饶宗颐先生的助手、《国际潮汛》主编郭伟川的来信是这样说的:“此次讨论会在汕大成功召开,我是衷心感奋的。因为这是潮汕文化历史上的一件空前盛事。固然宋后潮汕地区雅有‘海滨邹鲁’之誉,但像此次集全国各地学者于一处,共同以潮汕历史文献与文化为论题,则未之有也。因此今次盛会在潮汕文化历史上具有十分重大和深远的意义。”[19]而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周少川来函也极为称赞:“此次潮汕文献、文化研讨会仰承先生在当地的声望及大力筹划,开得圆满成功,汕头盛会将在潮汕文化史上留下深远的影响。”又说“潮汕文化研究中心前景不可限量,事业大有可为,因而海内外潮人心向往之。”[20]接下来,汕大潮汕文化研究中心又联合不久后成立的汕头市潮汕历史文化研究中心,成功开展一系列学术文化活动,包括续办会议、创立《潮学研究》刊物、编纂出版《潮学文库》系列丛书等,都非常有效地凝聚、整合了海内外有关力量,极大地推进了潮汕文化研究,同时也扩大了汕大的声誉和影响。
(三)是了解杜经国教授家庭和交游的第一手资料
毕竟,《往来书札》的主人是杜老师。所以要说这份书札的史料价值,最直接和最充分表达和反映的应该还是与杜老师相关的事情。事实上也如前所述:除少量出于先生自撰和他人托转函外,书札都是写给杜老师的,其中有近200 通是家信,饱含着骨肉亲情以及家乡的信息,其他来函更多展示的是因学缘、业缘等结成的人际交游网络。那么,杜老师究竟是从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成长起来和走出来的,他自己后来又拥有一个什么样的小家庭?以及他有着怎样的交际圈和什么样的朋友,这些朋友对他的学术研究、人生道路等有着怎样的影响?诸如此类的问题,《往来书札》都是不可多得的第一手研究资料。其实,不止于此。杜老师是他所处时代和同侪学人中的一员,他的家庭、交游乃至于他的人生道路,是他所在那个时代的缩影,有着很强的时代特征。所以透过这份书札,实可观察和研究杜老师他们这一代学人。
诚然,所谓“史料价值”,上所勾勒的只是其中的三个方面。其潜在的其他史料价值还有待于研究者的继续发掘和进一步揭示。而值得注意的还有,这份书札的原件基本保存完好,其中多有学富五车、引领学界之知名文人的手迹,而个别函件还是威风凛凛、名震寰宇之将军(王震)的亲笔。由此,其文物价值也是不言而喻的。而自20 世纪90 年代中期以后,随着国内外通信手段的迅速现代化,特别是进入21 世纪以来,我国通信软硬件设施和相关技术的飞速进步,借助于传统书札函件的交际、交流方式,已无可挽回地永远终结而成为历史。在这种境况下,诸如《往来书札》这样的“民间文献”及其巨大的学术、文物价值,必定会被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所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