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视野下的湘西苗族银饰气质分析*

向开瑛

苗族的起源可以追溯到五千年到六千年前，如今已经分布在世界各地。湘西苗族银饰与湘西苗族人民的生活紧密相关，无所不饰，具有其他饰品无法替代的重要作用和象征意义，其多元的审美文化现象是现代多元文化交流的载体之一。梳理湘西苗族银饰大众审美趣味的流变脉络不难发现，湘西苗族银饰的审美并非一成不变，而是随着民风物故等社会现象、文化元素的变迁，奔流向前。

爱因斯坦曾说：“我们对宇宙的认识实际上是独立于我们在大自然中的经历的，就好像跟我们的身体一样，它不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只是穿在我们身上而已。”湘西苗族银饰就传达了湘西苗族人民对大自然的认识理解，丰富的头饰、肩饰、胸饰、背饰、腰饰、手饰、脚饰等华丽精美的传统银饰，自古以来就被湘西苗族同胞穿在身上，既有融合来自南方少数民族的“耳档”，也有起源于北方少数民族的“跳脱”，以及从古代饰物中沿袭而来的“步摇”“五兵佩”和中国传统的龙、凤、鳞纹样等。随着社会的多元化发展，在振兴传统特色民间工艺和强调民族设计风格的社会背景下，湘西苗族银饰气质在传统和现代化双重视野下呈现出多元融合的状态。

一、传统视野下的湘西苗族银饰气质

（一）湘西苗族银饰涵盖信仰传承精神

湘西苗族银饰富有强烈的地方民族特色，种类繁多、造型优美，其纹样充分融合了湘西苗族人民对人与自然、生与死、信仰与传承的理解与探索。艺术创作依托特殊的地理条件和原始艺术文化的人文环境，笃信生命不灭、循环无穷的观念，艺术脉络的追寻由苗族迁徙生活，连接文化与思维的起点，如神话、传说、社会等特殊的符号系统，涵盖信仰传承精神意识，使湘西苗族银饰天然无矫饰，既散发出浓郁的乡土气息，又体现出深厚的民族意蕴，能够超越现实表现出某种魔力与神秘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就是当下艺术所要追求的生气、生命与情感等元素。

（二）湘西苗族银饰自带贵族气质

湘西苗族银饰文化作为苗族服饰文化不可缺少的部分，通过“以钱为饰”的服饰装扮哲学展示其身家富贵，流露出贵族气质。古人说，身带银饰健康富贵永相伴。湘西苗族银饰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伴随苗民生存的地理环境、风俗习惯以及制作技艺，经历了由简单到复杂，由朴素实用到趋向华美的过程，形成了独特的传承风格和审美特征。

纯手工制作的唯一，民间金属工艺最高制作水平代表，灵动别致的造型，耐人寻味的精致工艺，实用与美的结合，凝聚着苗族人民的智慧，耀眼奢华，隽永流传的载体等等，这些标签无不给湘西苗族银饰贴上贵族气质身份，体现着苗族人民的审美心理和审美价值取向。无论是以大为美、以重为美、以多为美的展示湘西苗家儿女雍容华贵的盛装银饰，还是实用、简约、大方、便于日常劳作的展示湘西苗家儿女典雅姿态的便装银饰，都与苗族刺绣服装相得益彰、珠联璧合，透出浓浓的贵族气质。

（三）湘西苗族银饰具有浪漫气质

湘西苗族银饰蕴藏着深刻的民族文化内涵，其分布和穿戴式样最能彰显本地域的文化特征形态，体现了自成系统的符号世界。从审美的角度看，较有代表性的湘西型各式传统银饰盛装中的银帽（俗称“雀儿帽”）颤枝银花，闪烁辉煌，极具浪漫气质。银帽呈半珠造型，主体装饰纹样二龙戏珠，二龙一左一右围绕银珠对称排列，叠加在骑马飞渡的浮雕镂空装饰图案之上，浮雕下方靠近额头处饰以银莲、吊坠，遍及头部一周，银帽的顶端再饰以错落有致的五瓣银花、枫树叶、银凤等。所用的“二龙戏珠”图案表示吉祥安泰，祝颂平安长寿之意；“骏马飞渡”的图案则表现了苗族人民不畏强权、勇猛杀敌，骑马跨越黄河、长江的迁徙历史；吊坠以及冠顶复杂的造型传达了人丁兴旺的古老含义；还有团花下蝴蝶的浮雕造型，是湘西苗族先民尊奉蝴蝶为苗族母亲的标志等等，这些装饰手法及符号意蕴无不体现了湘西苗族银饰的浪漫气质。

（四）湘西苗族银饰美的象征呈现男性气质

按照文化生态学的观点，文化形态首先是人类适应生态环境的结果。湘西苗族银饰纹样取材于自然，强调繁复多元的艺术手法，虽然湘西苗族银饰的使用者主要为女性，但是因为传统银饰匠人均为本族男性，在手工打制银饰品的过程中，肯定会用男性眼光去审视女性银饰品佩戴的实用性、目的性和观赏性，也会在打制男性银饰品的过程中用理性思维来师承自然看待世界，结构线条简洁流畅，从而使得湘西苗族银饰美的象征呈现男性气质。

从湘西苗族银饰美的象征反映了湘西苗族银匠在银饰推陈出新的同时，善于从生产、生活中捕捉灵感，善于从湘西苗族妇女的刺绣及蜡染纹样中汲取创作灵感，善于在制作银饰时根据银饰材质特性获得加工灵感，善于从男性审美角度表达民族情感，用银饰铭记祖先迁徙和征战的千难万险。充分利用相同题材不同视域的处理手法，对银饰整体造型细节或局部加以刻画，纹样简练、夸张、构思寓意深远、原始野性。比如用牛角造型象征祖先蚩尤勇敢顽强和力量之美，用菱形、圆形、旋涡形、波形等抽象符号将具象自然物体几何化、简约化，用男性粗线条展示银饰男性气质。

二、现代化视野下的湘西苗族银饰气质

（一）湘西苗族银饰气质中性化

在时尚界无性别趋势愈演愈烈的现代，越来越多的品牌设计在文化碰撞中寻找自由，混淆性别、时间、地域，将穿戴性别的界定变得模糊。在明代以后的数百年里，湘西苗族银饰在艺术创新的过程中，既传承了民族审美定势，又通过汲取姊妹艺术而演绎、组合，逐渐形成了自己鲜明的民族个性。留存下来的定型银饰花样多达两三百种，有些花样设计不分男女，透露着浓浓的中性化风潮，在保持温婉细腻的同时，还兼具男士粗犷大气的阳刚气质，大放异彩。

在现代人眼里，湘西苗族银饰既有女性的高贵优雅，又有男性的简约直白；既风格多变，又纯朴自然；既形象优美、佩戴健康，又价位适中，与现代中性风饰品的普遍特征有重合的一面。都具有材质单纯、镶嵌谨慎、造型简单颇具艺术感，偏重几何线条，同时刻意模糊饰品的性别界限。不少珠宝品牌设计师纷纷解读湘西苗族银饰获得灵感，以无性别的银饰设计，挥洒出更多惊艳创意，赋予作品内在新生，满足现代人追求个性的需求，满足现代社会多元化的审美需求，不仅受男士们的青睐，更让不少女性为之痴迷。

（二）湘西苗族银饰风格抽象化

湘西苗族的银饰具有本民族特殊的符号系统，寓意多义而易变。就像塞尚把宇宙中的多元而又复杂的物象抽象为方形、三角形与圆形，在“意象”和“现实”之间模糊不清一样，湘西苗族银饰也常用几何抽象化艺术语言来象征某种精神现象。当我们从艺术的抽象化角度去审视湘西苗族银饰，无论是自然类题材的“花”、民俗类题材的“吉祥图案”，还是其他类别题材的图形形象，都能够发现它们的审美思想充满了抽象的装饰规则，表现某种生活状态的愿望，保持着原始的朴素与本真。使得湘西苗族银饰既能单独存在，又能与服装搭配相得益彰，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

（三）湘西苗族银饰审美国际化

现代时尚体系对于个性化意识以及自我“表现”的强调与凸显，使得社会审美一直在不断地向西方时尚体系靠拢。湘西苗族银饰艺术具有独立意识的民族符号元素，带有直观性、自由性、浪漫性和开放性，是苗族对时代思想表达出来的纯真情感，具有独特多元的装饰风格，蕴含着对美好生活的寄托。其造型精致古朴,图案生动抽象，特别是近现代以来的全球文化大迁徙也促进了文化大融合。银饰物品不断吸纳其他民族的文化因子，不断探索新工艺、发现新材料、尝试新形式，在推陈出新中不断注入新鲜的审美元素，集多种文化为一体，其审美视点符合国际化创作的艺术语言，使得西方现代社会的“个性”与人们的银饰艺术佩戴产生了密切的联系，从而将现代文化的价值体现在了银饰的审美文化上。

（四）湘西苗族银饰数字信息化

现代数字信息化视野下，人类正在构建新的思维方式，探索在未来的创意活动中如何开展合作，如何打破学科之间的界限寻找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实现以有形的物化形态揭示更丰富的精神内涵的艺术创造形式。全球现代数字信息化的设计理念引发了新一轮的整体变革。湘西苗族银饰纹样因其类别明确，图形独立且符号性强，非常适合运用制图和数学的法则拆分重组，利用互联网技术打造苗银设计数据平台，建立款式、纹样创新数据库，再现具有三维空间实体的艺术形状。随着科技对传统手工技艺的渗透，传统文化与互联网数字技术结合，以及智能机器设备与工厂化批量生产被广泛采用，规范及标准的模具制作方式大大节约了银饰的生产周期。

随着社会的多元化发展，湘西苗族银饰注重设计创新，灵活运用多种材质和纹样的搭配、具有传统文化寓意的图案与时尚元素的结合，使得湘西苗族银饰拥有更多的艺术性、实用性与传承可能性，在振兴传统特色民间工艺和强调民族设计风格的社会背景下，湘西苗族银饰气质在传统和现代化双重视野下呈现出多元融合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