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穆萨的飞翔

□马金莲

这本书讲了一个什么故事

少年穆萨生活在一个宁静闭塞的小山村里，他一心想造出一架小飞机，并让小飞机腾空而起，翱翔在蓝天中。为了实现这一飞翔梦，他利用课余时间在爷爷的木工房里面敲敲打打。弟弟尔萨为了帮助哥哥，替他去放羊，和他一起在风雪地捕鸟，拆掉奶奶珍视的柜子……故事真实有趣，勾勒出西部回族少年的成长图景，也展现了西部的风土人情、民族风俗，更展现了西部少年单纯善良、坚韧不拔的精神面貌。

1 是谁写了这本书

马金莲，1982年生于宁夏西吉，18岁开始文学创作，曾在《十月》《花城》等期刊上发表文学作品上百万字。出版有小说集《父亲的雪》《长河》，长篇小说《数星星的孩子》《马兰花开》等。曾获《飞天》十年文学奖、首届西北文学奖、首届茅盾文学新人奖、第七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等多种奖项。《小穆萨的飞翔》是她的第二部儿童长篇小说。

2 原书精华摘选

心儿飞

这年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真是下得结实，足足下了三天两夜，把各家各户的门封得严严实实。

幸好爷爷赶在雪落的前夜回来了。他背着他那个小号的木工箱子，像个长途跋涉归来的游子，脚步沉重地停在大门口。爷爷把箱子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炕沿边，双手凑近火炉烤，一边烤，一边咝咝地吸冷气，说：“冷死了，差点把我老汉冻死在外头了。”

听到爷爷回来，我们都喜滋滋地赶来迎接，只有哥哥没露面儿，他肯定还躲在木工房里捣鼓他的飞机模型呢。

伴随他的是满地的刨花锯末子、弄乱的木工箱子、锛了口的凿子和推刨刃、弄折的一把小锯子……

爷爷还没顾上到木工房看一眼， 就有人冒雪找上门来了。

队长清清嗓子，喝一口奶奶刚刚熬出的罐罐茶，“老巴巴啊，我可算把你等回来了，这事情我想着只有跟你说才合适。娃娃们嘛，肯定不拿事儿——我养的一只鹁鸽不见了，好像听人说见过你家套住了一只，脖子里挂着一个黄铜铃铛。那不是一般的鹁鸽，它是一只信鸽，值钱得很，我养着耍呢。你看能不能跟娃娃说说好话，把它还给我？”

爷爷的目光挨个儿看我们，看着这凌厉的目光，我顿时浑身发软，抖得厉害。我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说：“不是我，是穆萨，是他，他抓了养起来，说要观察鹁鸽是咋样飞的，他要参照着制造飞机呢。没想到它死了，我们没有饿它也没有欺负它，是它自个儿死的……”我呜呜哭起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似乎只有大哭才能缓解我内心的害怕。

爷爷站起身，抬脚出门，直奔他的木工房。

爷爷很快就从木工房里冲出来，气哼哼的，声音都在颤抖：“我靠在墙根下的那堆木料呢？我留着要给马家姑娘打一个梳妆台呢，那可是一些上好的木头，我没舍得用，它们到哪里去了？还有我的锯子呢，怎么折的？斧头呢，怎么锛口儿了？”

爷爷的声音里含着明显的震怒，我们纷纷出去看。父母赶来了，奶奶也小跑着赶过来，大家的目光齐刷刷瞅着站在板凳前的那个身影。那是我的哥哥穆萨，他正在埋头为飞机模型上最后几个榫卯。他显得很安静，一点都不害怕，也不惊慌。他用一把尖嘴钳子夹起削得十分细碎的小木屑子，蘸上胶，再用小锤子头轻轻地打，往每一道缝隙里打，往每一道细碎得哪怕是只有风才能钻过去的小空隙里打。他要让这架飞机牢固、结实，就算摔下来也不会摔坏。

队长端着茶碗也跑过来看个究竟，他的目光一落在哥哥身前，就再也挪不开了，几步跨进门，弓下腰，张大嘴巴看。看着看着，他忽然猛喝一口茶，嗬嗬地笑，“哎呀老巴巴，这是你做出来的吗？你老手真够巧啊，没想到除了盖房做门窗打桌椅，你还能做出这么精巧的玩意儿！”

爷爷这才留意到哥哥面前那个振翅欲飞的东西。爷爷抬手狠狠地捋胡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忽然笑呵呵摸着哥哥的头，“不是我做的，是我这孙子做的。我没想到啊，这鳖娃子看着耍打溜手的，还学会了这一手呢。”

队长很小心地把飞机擎在手心里，两个人撑起来仔细看。看着看着，队长的笑容从心底流淌出来，“老巴巴， 我知道了，这娃抓那个鹁鸽果然是有用呢。唉，那鹁鸽就不提了，就当没这回事儿。你也不要怪娃娃，我看这娃手巧，以后说不定会当啥科学家呢。老巴巴，叫娃好好念书啊，将来最好上个航空学校啥的，做一个飞行员，去开真正的飞机。”

我觉得这肯定是我们一家人这些年听到队长说过的最有水平的话了。

送走了队长，爷爷叫哥哥把飞机抬到上房炕上去，他要好好查看一下，看哪里做得不够精细，他再给指导指导。

奶奶一看爷爷忘了继续追究那堆木料的事儿，赶忙用笤帚把一堆废木渣子扫进麻袋，叫母亲拿去烧火。

爷爷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大木匠，他对着哥哥的飞机看了又看，夸赞木活儿做得精巧，衔接细致，木板光滑，线端正，唯一的不足是木板用了合成板，不够结实。

哥哥挠着头，只是嘿嘿嘿地傻笑。夜风吹得窗外的草帘子呼啦啦响，透过窗口的白光，我看到雪片正像花朵一样乱纷纷飞扬。

三天后雪停了，天晴了，穆萨的飞机正式试飞，孩子们比上次来得还要多。田老师也来了，把画夹子支在山头最高处，他要把今天的场景画下来，带到北京去。他说他要告诉更多的人，这儿的深山里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一群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热爱创造的孩子，这样的孩子是有理想、有梦想、有抱负的。

理想是什么？梦想和抱负又是什么？我抬头望着高远的蓝天。大雪落定，晴空万里，绵延群山就是一个盖着雪被子酣睡的孩子，我们在大山的脊背上跑啊，跳啊，闹啊，笑啊，它照旧香甜地睡着。

蓝莹莹的天幕下，白雪覆盖的原野上，一只白色的鸟儿飞起来了。它沿着清风，驮着阳光，一点一点地、一寸一寸地往前飞，往高处盘升。清风抚摸它的面颊，它亲热地笑笑；暖阳亲亲它的脊背，它娇憨地望着阳光。

哥哥在地面上捏着遥控器，他按下白色按钮，飞机轻灵地盘旋着，慢慢向右旋转。等哥哥按下黑色小键，它又懂事地掉头，向着左边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圈儿。

哥哥的手在颤抖，我们的心在颤抖，孩子们像羊群一样哗啦啦跟在哥哥身后。大家跳跃着，呼喊着，小小的巴掌拍得呼啦啦响。

田老师跪在雪地上，他挥舞着笔，一刻不停地画着。我知道他要把这场大雪留在纸上，把我们的笑容也留在纸上。 我双手伸展，一边仰望着高远的苍穹，一边追着飞机跑。它飞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高，像一朵轻灵的云朵。它飞啊飞啊，越飞越高，要飞到哪里去呢，是要飞到云朵之上更高远、更辽阔的世界里去吗？我不知道，我跑啊跑，不停地追赶。

（摘自《小穆萨的飞翔》，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苑瑶 图 ，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