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变性甲状腺癌的诊治研究进展
2021-12-02狄天瑜综述军审校
狄天瑜综述,顾 军审校
0 引 言
甲状腺癌是如今最常见的内分泌恶性肿瘤,占所有内分泌恶性肿瘤的90%以上[1]。全世界甲状腺癌患者的发病率目前呈逐步上升的趋势,由20世纪90年代的1.6/10万上升至3.2/10万[2]。大多数甲状腺癌属于分化型甲状腺癌(Differentiated Thyroidcarcinoma,DTC),主要是乳头状甲状腺癌(papillary thyroid carcinoma,PTC),约占所有甲状腺癌的80%,其次是滤泡状甲状腺癌(Follicular Thyroid Carcinoma,FTC),约占10%~15%,甲状腺髓样癌(Medullary Thyroid Carcinoma,MTC),占6%~7%等。间变性甲状腺癌(Anaplastic Thyroid Carcinoma/Undifferentiated Thyroid Carcinoma,ATC/UTC)在病理学上包括大细胞癌、小细胞癌、梭形细胞癌、鳞状细胞癌等,属于高度恶性的甲状腺肿瘤,占全部甲状腺癌的1%~2%,每100万人口中有0.9~1.2例发病,超过80%的患者在初次就诊时就已经出现侵及周围器官或/和远处转移[3-5],诊断后中位生存期仅为3~4个月[6-7]。甲状腺差分化癌(Poor Differentiated Thyroid Carcinoma,PDTC)是一种来源于滤泡细胞,能分泌甲状腺球蛋白,非滤泡非乳头状生长的DTC,恶性程度高,形态学和生物学行为介于ATC和DTC之间,更接近于ATC,但没有囊膜和/或血管侵犯的明确迹象,且对碘131治疗的反应通常较差,死亡率相对较高。
根据美国癌症/国际癌症联合委员会(American Joint Committeeon Cancer/Union International Control Cancer,AJCC/UICC)第八版对ATC的TNM分类系统修订,ATC和DTC的TNM分类相同,但所有的ATC均被划分为IV期,局限于甲状腺腺体内的ATC被分类为IV A期,延伸至甲状腺囊外(包括淋巴结转移)的ATC被分类为IV B期,有远处转移的ATC被分类为IV C期[8]。美国国家癌症数据库的2742名患者的随访数据表明,所有ATC患者的中位总生存期为4个月,IV A,IV B和IV C期分别为6、4和2个月[9]。同时,由于临床样本量较小,各肿瘤治疗中心均在探索关于ATC更好的诊疗模式。
1 临床表现和诊断
患者以中老年为主,女性发病多于男性,常因发现颈部迅速增大的肿物前来就诊,可伴有疼痛不适、声带麻痹、吞咽障碍、呼吸困难等症状,严重者可因此窒息而死亡。怀疑ATC时,需要进行纤维气管镜及声带功能检查,考虑有食管侵犯时,可进行消化内镜检查。ATC分泌的淋巴细胞因子可导致白细胞计数异常,如若侵及甲状旁腺,可引起血钙水平异常,当伴有远处转移时,可引起器官功能的紊乱,因此血常规、血电解质、肝肾功能等检验必不可少。甲状腺功能在考虑疑似甲状腺肿瘤时有必要检测,甲状腺功能紊乱会影响后续的治疗方案。颈部超声、CT和MRI等影像学检查,有助于进一步的鉴别诊断。ATC患者中最常发生的远处转移是肺、骨骼和颅脑[10],对有转移风险的甲状腺癌患者一定要进行PET-CT检查,明确具体的转移灶数目和位置。细针穿刺细胞学检查创伤小,可以反复多次进行,可以一定程度上在术前,明确肿瘤的病理诊断。2012版的ATA指南强烈推荐了术前通过细针穿刺细胞学检查明确病理诊断,认为术前明确病理诊断对制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有重要的指导意义。明确病理诊断之后,要进行TNM分期的诊断,分类标准上文已经进行描述,诊断完成后,病者的治疗前诊断才算完成。
2 治疗方案
ATC由于细胞缺乏分化,导致聚碘能力差,因此通常核素或碘131治疗对ATC的效果不佳。同时,ATC的侵袭、转移能力较强,出现局部、远处转移概率高,局部的手术治疗对ATC的效果也不尽人意。再者,ATC对化疗药物的耐药性较强,单药化疗的反应率仅有35%左右,因此大多采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化疗药物联合使用。最近还有相关报道发现靶向药物在伴有远处转移的ATC患者中有一定的治疗效果,明显延长了患者的生存时间。各ATC治疗中心都在探索包括手术切除、放射治疗、化疗、靶向治疗和/或姑息治疗联合的综合治疗模式。
2.1手术治疗ATC恶性程度较高,发现时疾病大多数已进展,伴有周围气管、食管等器官侵犯、淋巴结转移和远处转移,此时进行手术无法完成病灶的完整切除,对疾病的治疗意义相对较小。因此,对于ACT患者而言,首先要进行快速的肿瘤分期及患者个体的综合评估,确定是否需要进行局部的手术切除。通常而言,对于IV A期和IV B期的患者,若肿瘤局限于包膜内且未侵及包膜者,应进行手术切除减负,包括甲状腺全切除、次全切除等,可提高肿瘤的局控率和延长患者的生存期。若肿瘤已侵犯包膜,则仅进行细针穿刺细胞学检查或活检术明确病理诊断。也有报道认为,针对不可切除的ACT,可进行新辅助治疗后,再次判断是否可以进行手术切除,但缺乏大样本数据支持。伴有气道阻塞症状时,应考虑放置支架、气管切开或行靶向药物治疗。针对已进行转移的患者,考虑不予手术治疗,手术给部分IV B期和IV C期患者带来的获益小,引发的并发症反而会加重患者的负担,降低患者的生存质量。其次,有淋巴结转移证据时,与其他甲状腺癌处理要求一致,需要进行淋巴结清扫术。术后一般能通过肿瘤根治程度来判断预后。术后病理:显微镜下无肿瘤残留(R0),显微镜下有肿瘤残留(R1),肉眼下可见肿瘤残留(R2)。根据研究显示,R0及R1组5年生存率(41.4%)明显高于R2组(12.4%),R0组1年生存率(92%)明显高于R1及R2组(35%),远高于未手术组(4%)[12]。
2.2外放射治疗外放射治疗适用于所有的ATC患者,放射靶区主要有肿瘤区、全颈II~VI区、及上纵隔VII区,还有颅底的一些区域[13],高度怀疑有淋巴结转移时,应包括I区及咽后淋巴结。Sugitani等[14]对677例ATC患者进行了回顾性分析表明,放疗高剂量组(≥40 Gy)与低剂量组(<40 Gy)相比,中位生存时间分别为189 d和72 d,6个月生存率分别为56%、31%,1年生存率分别为19%、8%。Sun等[15]对50例ATC患者分别以高剂量(>40 Gy,44~78 Gy)、低剂量≤40 Gy,14~38 Gy)进行放疗,1年生存率分别为52.2%、42.8%,3年生存率分别为24.3%、15.4%。以上均表明了高剂量(>40 Gy)放疗对患者生存率有明显获益。目前,采用“调强放疗技术”,减少针对气管、脊髓等重要器官的辐射量,保证肿瘤区域比非肿瘤区域高1.8~2.2 Gy,可以使得放疗的区域分布更均匀、覆盖更全面,并且可以将放疗的安全剂量增加至70 Gy[16],更高剂量的放射治疗可能降低ATC复发转移的风险。
2.3化疗根据ATA指南,对于IV A期和IV B期的ATC患者,应先进行可能的手术切除治疗后,再联合放射治疗和全身治疗,同时使用化疗药物,例如紫杉醇、阿霉素、多西他赛、卡铂、顺铂、达布拉非尼和曲美替尼等。指南推荐的治疗方案包括紫杉醇和卡铂组合,多西他赛和阿霉素组合,紫杉醇或阿霉素单药[5]。对于IV C期的患者,一线治疗方案治疗后,患者病情进展,可以考虑换用二线治疗方案等,各肿瘤治疗中心仍在探索针对IV C期ATC更优的化疗方案。针对紫杉醇耐药的因素,主要归咎于ATC中的肿瘤相关巨噬细胞(tumor-associated macrophage, TAM),TAM占据了肿瘤细胞体积的50%,通过CSF-1/CSF-1R通路提供旁分泌信号,促进肿瘤进展。因此,通过CSF-1/CSF-1R通路可以恢复ATC细胞对紫杉醇的敏感性[18]。同理,JAK/STAT抑制剂等也可以增强ATC细胞对紫杉醇的敏感性[19]。此类研究提示此类疗法可能可以帮助ATC细胞恢复对化疗药物的敏感性。同时,化疗药物在生效过程中也会带来许多副反应,在使用化疗方案治疗时要注意监测患者身体其他情况,避免出现心衰、白细胞减少等严重不良反应。
2.4靶向治疗分子靶向抑制剂作用于特定的肿瘤细胞靶分子,通过抑制、增强癌细胞中有活性的过度活跃或突变的分子,来抑制肿瘤增殖、侵袭、转移等能力,从而起到辅助肿瘤治疗目的。优点是对正常细胞的不良反应相对较小。在ATC中靶向分子主要包括EGFR、PDGFR、VEGFR、cMet和RET[21]。通常,单一的靶向抑制剂并不能在ATC患者身上有较为明显的疗效,因此大多使用多激酶抑制剂(multitargeted kinase inhibitors,MKI),目前的治疗方案主要以抑制肿瘤新生血管生成及细胞增殖为主。有相关研究在临床前模型及临床试验中评估了索拉非尼、阿西替尼、帕唑帕尼和舒尼替尼等MKI,有希望成为未来治疗ATC的新型靶向药物。目前,有机构报道了针对两例IV期的ATC病例,使用了乐伐替尼治疗后,生存期较预计有明显延长[29]。对于BRAFV600E突变阳性的ATC,达布拉菲尼和曲美替尼联合有初步有效的临床试验证据[17],但也有小规模的临床试验认为效果未能达到预期[20],但是由于样本量较小,进一步的研究正在开展中。NF-κВ信号传导也是ATC靶向治疗的热门,可以通过蛋白激酶抑制剂来靶向调节。卡非佐米是一种蛋白酶抑制剂,通过上调p27和下调抗凋亡分子ATF4诱导ATC细胞凋亡[22]。硼替佐米联合MLN8054(Aurora激酶抑制剂)在ATC细胞中减缓细胞生长,诱导细胞凋亡[23]。HIV蛋白酶抑制剂奈非那韦同时阻断MAPK和PI3k/Akt信号通路,诱导DNA损伤并能在体外抑制ATC细胞的细胞增殖[24]。除此以外,热休克蛋白(heat shock proteins,HSP)也是另一大热门靶标。HSP在癌细胞中表达异常,HSP90和HSP70联合可显著诱导ATC细胞的细胞凋亡[25]。靶向药物各式各样,但是ATC患者的生存期较短,个性化的靶向治疗应需而生。通过收集患者体内的原发肿瘤细胞,进行体外筛选,可以侦测对特定靶向药物的临床敏感性。阳性预测值为60%,阴性预测值为90%。这一技术的使用可以提高治疗的精准性,使患者免于无效的治疗。
3 总 结
对于ATC的治疗,世界各个肿瘤治疗中心没有一个公认的治疗方案,都在探索更优的治疗模式,力求提高ATC患者的生存期。但当前对ATC的认知是一致的,ATC是一种全身性疾病,恶性程度高,进展快,发现较晚(多数发现时即伴有局部或远处转移),可伴有气管压迫、声带嘶哑等症状。治疗方案大多是先评估,细针穿刺细胞学检查明确诊断,对其进行TNM评估,针对可以手术切除的IV A和部分IV B期患者尽早进行手术切除,针对已经发生转移的部分IV B和IV C期患者,可以考虑进行减瘤手术,并慎重手术,手术带来的减瘤效果可能不尽人意,给患者带来的获益较小,甚至手术并发症给患者带来的痛苦更大,得不偿失。然后再联合放射治疗、化疗、靶向治疗,要注重对转移部位肿瘤的控制,只着重于原发肿瘤的治疗有少数患者会因远处转移灶进展而死亡。针对化疗及靶向药物的选择,可以通过收集患者原发肿瘤细胞建立临床前模型,对可选方案进行疗效检测,以便选出最优方案。ATC的发病率较低,相对受到的关注和投入的研究较少。IV A、IV B和IV C期ATC患者中位生存期差距较大,可能针对高发人群的无症状筛查较为重要。若能在早期发现,发生转移患者的中位生存期相对更长。
4 未来展望
近年来有相关研究分析了126例ATC患者的分子特征,发现其中BRAF,RAS,TP53和TERT启动子突变的发生率为45%,且不同启动子突变的ATC的OS不尽相同[26]。那么针对ATC患者,通过分子特征检测来寻找突变的启动子,可能可以作为ATC患者的预后指标。还有研究对ATC和DTC的分子特征进行了比较分析,发现ATC患者的肿瘤抑癌基因(TP53,NF2,NF1和RB1)和PI3K/AKT通路基因的突变频率增加[27]。此外,有药物研究表明索拉非尼和PLK抑制剂伏拉塞替尼联合治疗有效降低了3种ATC细胞系的细胞活力,动物研究表明,伏拉塞替尼单独使用即可延缓部分ATC肿瘤的生长[30]。未来针对这些方向的进一步研究可能对ATC的治疗以及诊断有所帮助。
各个治疗中心的治疗方式多种多样,但带来的结果并不令人满意,更多新型的治疗方式在不断的探索,例如对黑色素瘤、NSCLC和白血病有明显治疗效果的免疫治疗,尽管在某些ATC临床前模型上,免疫疗法已经展现出显著的疗效,但在实际应用中疗效并不明显。有研究发现免疫疗法可能是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可能未来多种或新型免疫治疗能对ATC治疗有更佳的效果。
有一项针对24例碘131难治的甲状腺癌患者的研究[28],发现MEK1和MEK2抑制剂司美替尼能扭转甲癌患者的摄碘能力,恢复其对碘的摄取。这一发现可能使得ATC患者碘131治疗效果提升,降低副作用,用更低剂量的碘131达到更好的治疗效果,从而延长患者的生存期。
目前ATC患者的生存期较短,很多的研究正在进行,但由于ATC的发病率较低,患者总数较少,需要发起多中心联合的大型临床研究,来找到更有效的诊疗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