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什么 关于感恩节的几个版本

编辑=关月

《杰伦·费里斯号的着陆》 1682 年，威廉·佩恩站在岸边，迎接他的是一大群男人和女人，其中包括印第安人。

第一个版本 美好的感恩

感恩节的由来，要一直追溯到美国历史的起源。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当北美洲的大部分地区还是处女地时，位于大西洋彼岸的英国正在进行轰轰烈烈的宗教改革运动。此时的英王詹姆士一世独尊国教，大肆打压其他的宗教。

不堪忍受宗教迫害的清教徒，选择了出走。他们希望寻找一个信仰自由之邦，维持按照自己的方式信奉上帝的权力。刚被哥伦布发现不久的“新大陆”——美洲成为他们的首选。

1620 年9 月，在伦敦殖民公司不实宣传的诱惑下，包括35 名分离派信徒在内的共102 名乘客怀抱着无限遐想，搭乘“五月花号（The Mayflower）”木船从英国出发驶往美洲，准备开启一个崭新的生活。

五月花号之所以闻名，并非是第一波移民，而是成功的第一波移民。

他们在大西洋的惊涛骇浪中挣扎了了六十五天，在十一月十九日，终于望见了陆地，这就是鳕鱼角。

全体乘客在教会长老布鲁斯特的带领下，以《诗篇》第一百篇作为他们的感恩祷告。他们接着向原定目的地前行，却为海流和浅滩所阻。加上严冬已至，食物缺乏，他们只能掉头，停泊在鳕鱼角的北端。

在这里，他们面对着来到新大陆的第一个危机：由于到达地在原来的特许和合同规定范围之外，于是某些乘客认为他们一旦上岸就可以各行其事，更不必履行对投资者的义务。为了解决这一危机，1620 年11 月11 日，船上所有的乘客聚集在一起，由其中的四十一位成年男性签署了著名的《五月花号公约》。这个公约强调，为了全体殖民者的生存和相互间的良好秩序，签署者在上帝面前立约。成立一个公民自治体，颁布、设立符合全体殖民者共同利益的公正平等的法律、政令、职位，并承诺对其遵守、服从。

尽管，这个简短的公约本意只是作为新的英王特许颁布前的一个临时宪章，但是它的内容和签署方式却包含了近现代民主政体的最核心内容，为后来北美各殖民地所效仿。它和殖民者的宗教信仰一起，从属灵、属世两方面，孕育了一个不同以往的新的民族，即美利坚民族。

鳕鱼角上土地瘠薄、缺乏淡水，不宜定居，于是他们接着向内陆探索。最终于十二月底，在雨雪交加中选定了西南方向的一个港湾。在一片废弃的土著印第安人村落原址上，开始建设他们的永久定居地，将其命名为“普利茅斯”。这既是他们启航地的名字，也是以前探险者给这一地区所起的名字（新普利茅斯）。据传说，那块普利茅斯之石就是他们登陆之处。

到了这时，由于船上几个月拥挤的环境和不良营养，几乎所有人都得了传染性疾病或者坏血病。但是凡有体力的，都还是马上投入了定居点的建设。到了三月份，当严冬即将过去之时，在疾病和饥饿的压迫下，只有不到一半的殖民者存活下来，船员也死去了一半。

凯伦·里纳尔多《1621 年第一次感恩节》油画 1994 年

就在这时，一位土著印第安人萨摩塞特出现了。他带来了斯匡脱和酋长麻萨索伊。殖民者与麻萨索伊的旺帕纳格部落签定了和平条约，结为盟友，并获得了一万两千英亩土地用于种植园。斯匡脱则留下来向殖民者传授耕种、渔猎的知识。

1621 年11 月，经过大半年的辛勤耕耘、渔猎，他们终于迎来了在新大陆的第一个大丰收。五十三个幸存的殖民者，以及马萨索伊带来的九十多个印第安客人一起欢庆丰收，并向神献上感谢。

此后，在每年玉米收获后的11 月底，在欢庆丰收的日子，欧陆新移民邀请印第安人一同感谢上天的赐予，同时也感谢当初他们无私的帮助。据说这就是感恩节的来历。

当然，这个传说哪怕仅从历史角度看也只是个传说而已。庆祝丰收的传统极其悠久，他们绝不是第一批（甚至不是美洲殖民者里的第一批）。“感恩节”这个词也不适用于这一场合——这个词原本是个纯粹的宗教节日，庄严肃穆，不可能有娱乐性的节庆。另外，严格说来五月花乘客并不是清教徒（希望改造英国圣公会），而是分离派（希望彻底脱离圣公会）。

第二个版本 残酷的屠杀

回到当初，当“五月花号”首批移民登陆美洲之时，是否真有那样一份友谊摆在了他们的面前？“欢度感恩节”，就是为了纪念美洲原住民和“五月花号”移民之间的友谊吗？

很遗憾，很多原住民都不这么认为，他们对此表示无奈，甚至愤怒，他们称“感恩节”是“国家民族清洗日”，并会以默哀的形式度过此节。

左下：珍妮·奥古斯塔·布朗斯康姆《普利茅斯的第一个感恩节》（TheFirst Thanksgiving at Plymouth,1914）

右下：珍妮·奥古斯塔·布朗斯康姆《普利茅斯的感恩节》帆布油画 76.2×99.4cm 1925 年

左图：诺曼·洛克威尔《感恩节暴食者》 78.74×55.88cm 1923年

印第安人的历史中并没有记载那次盛宴，至今没有接受这个说法。而这些英国移民，或者说早期的美国人，到底有没有对印第安人心存感恩，甚至为了感恩他们专门设了“感恩节”？我们从历史的真相就可以得知。真实的情况是，由于欧洲人带来的瘟疫，印第安人像苍蝇一样死去，现在康涅狄格州的佩科特部落(印第安人的一个分支)，在欧洲人来到时有8000 人，到1637 年只剩下1500 人，而那年才是白人官方首次宣布庆祝感恩节，新英格兰的白人当时是为了庆祝他们在康涅狄格山谷对佩科特人的屠杀。

原住民口中的“民族清洗”是史实，这不可否认，但就时间顺序来看，那都是后来才发生的事情。1703年，移民中的清教徒在立法会议上决定，每杀一个印第安人剥掉头皮奖赏40 镑。后来因为一些事改为成年男子奖赏100 镑，妇女儿童奖赏50 镑。一直到美国成立，终于设立感恩节。

白人移民对印第安人的屠杀和征剿，从1803 年一直持续到1892 年，差不多进行了一个世纪。1814 年，美国政府还对屠杀印第安人进行奖励：每上缴一个印第安人的头盖皮，政府奖励50 至100 美元，其中杀死12 岁以下印第安人婴幼儿和杀死女印第安人奖50 美元，杀死12 岁以上青壮年印第安人男子奖 100 美元。美国内战英雄威廉·谢尔曼将军曾大言不惭地说：“如果我们今年多杀一点，那么明年要杀的人就少了一点，反正他们都得杀掉。”

美国著名脱口秀主持人“囧司徒”曾嘲讽道“我用传统的方式庆祝感恩节。我要请所有邻居到家里大吃一顿，然后把他们都宰掉，再抢走他们的土地。”

所以，后世观点认为，真实的感恩节，是白人入侵美洲后，为庆祝对印第安人的大屠杀取得的胜利而设的节日。

还有一种观点认为，当英国人到达美洲之后，美洲印第安人并不像传说中那样慷慨……换句话说，先搞“清洗”行动的，反而是他们。新移民迎来的不是鲜花与掌声，不是南瓜与火鸡，而是坏血病。新移民们相继死去，而半死不活的人还要强撑着抵御当地印第安人的骚扰与袭击。

美国著名脱口秀主持人『囧司徒』曾嘲讽道『我用传统的方式庆祝感恩节。我要请所有邻居到家里大吃一顿，然后把他们都宰掉，再抢走他们的土地。』

右图：“菲利普王”，S.G.Drake,1827。注意他的手中持有火枪。原住民和殖民者的技术差距其实不如很多人想象的那么大——一方面那时的火枪对弓箭还没有压倒性优势，另一方面原住民在百余年的贸易和战争里也已经获得了相当数量的热兵器。

第三个版本 疾病改变政局

没有哪支原住民生活在伊甸园里。殖民者占领亚洲和非洲的时候都遭到了强烈的反抗，中美洲和南美洲也都是兵戈相见，就连北美后来也频频出现不同部落接受不同欧洲国家外援然后内斗的情况，怎么普利茅斯的原住民就好心到这种程度？

最可能的答案是，当时普利茅斯附近的原住民部落由于某种原因被推离了马尔萨斯平衡（如果资源充足，人口必然会增加，直到资源回到缺乏状态为止）。考虑到那时他们并没有出现什么生产力的飞跃，最大可能是他们的人口因为某种原因而大大减少了。

1492 年哥伦布就发现了新大陆，普利茅斯的分离派殖民地要在1621 年才建立（波士顿的清教徒则是1628 年）。为什么要等这一百三十年？原因很多，但一个重要因素是：刚开始的时候没人觉得新大陆适合殖民，这里已经全是人了。

1523 年，意大利探险家乔万尼·维拉扎诺（Giovanni da Verrazzano）抵达卡罗莱纳，向北航行寻找从北面绕过新大陆抵达亚洲的方式。一路上他注意到海岸线“人口稠密”，到处都是原住民的篝火。接下来将近一百年里，不断有来自欧洲的船只抵达新英格兰一带从事捕鱼和贸易，所有的船只都汇报说新英格兰原住民人口众多、防守严密。仅有的几次殖民尝试也都以失败告终：原住民愿意贸易但并不欢迎长住，很多殖民者被杀死，剩下的都逃回欧洲了。

贾恩·斯蒂恩（Jan Steen）《庆祝会》（The Bean Feast）1668 年

普利茅斯附近的万帕诺亚格人原本也是这样一个部落，他们一边谨慎地不让欧洲人深入内陆，同时也谨慎地不让内陆其他部落靠近沿海直接和欧洲人贸易，以便保留自己的中间人地位——但是，一场从1616 年开始的飞来横祸，让他们的人口减少了90%以上。许多村落被整个废弃，事实上就有一个废弃村落在1620 年冬天被一伙外来人占据了，而他们对此无能为力。这伙外来人，正是五月花号上的殖民者；而这场飞来横祸，当然就是此前的船员留下的欧洲疾病。

天花、麻疹、流感、班疹伤寒、腺鼠疫，这些疾病在旧大陆已经杀人如麻，到了新大陆更加肆无忌惮——天花的死亡率在美洲原住民里高达90%以上，就算是今天美洲原住民里一些常见疾病的死亡率也显著高于美国白人。

在1615 年疾病（传统上认为是天花，近年来研究认为更可能是钩端螺旋体）之前，万帕诺亚格部落的总人口可能有两万人，而到了1621 年，部落仅剩下一千余人。雪上加霜的是，他们的宿敌——西边的纳拉甘西特人没有遭受疾病的打击，恐怕很快就要趁虚而入。

内外交困的局势下，部落酋长马萨索伊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推翻长年以来的对外战略，不再紧密监视欧洲人，而是允许他们永久定居，甚至拿出粮食储备资助他们，反正因为人口骤减，粮食已经过剩了——条件是，欧洲人必须和他联盟对抗纳拉甘西特人。

殖民者没有“辜负”他们。在五十年后的菲利普王战争里，纳拉甘西特人被击溃，幸存者一部分被卖到加勒比，另一部分在罗德岛本地成为奴隶。

刊登在美国杂志《星期六晚报》上的火鸡插画封面 1922 年11 月刊

让·路易斯·杰罗姆·费理斯《第一个感恩节，1621 年》 1899 年 布面油画 历史上第一个感恩节。里面有很多有趣的细节：比如印第安人明明是被感谢的一方，却坐在画面左下角表现出接受施舍状；他们穿的不是17 世纪新英格兰服装，而是19 世纪大平原印第安人服装，等等。

这个模式在接下来的几百年里不断出现：不同的部落和不同的殖民势力维持关系，彼此之间分分合合，有时联盟，有时相互屠杀。政治现实如此，倒也谈不上忘恩负义——但是绝不是传统故事里那样温馨。

“感恩”比“真相”更重要！

感恩，这是全人类各种文明不约而同的共同价值。中华文明关于这个问题，有著名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等成语，“跪乳之恩”“反哺之义”等说法，也有“东郭先生”“农夫和蛇”这样反面的例子。总之，感恩与背恩，是判断一个人、一个政权、一个民族优劣高下的重要道德尺子，全球同理。

作为一个节日，感恩节本身是没有任何过错的。正如圣诞节和复活节这两个异教节日变身成基督教的首席节庆，1886 年芝加哥罢工变成了中国的法定劳动节一样，节日的起源无法决定它的演变。

但是当我们把节日和一种具体的历史叙事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就存在小小的危险。节日从传统中获取力量，但传统不是历史，只是人们对历史的一种说法；而在“传承”这个传统的时候，人们总会有意无意地添加上自己的色彩。有些时候，记得传统只是传统，真实发生的事情和它大相径庭，也是有价值的——毕竟，如果我们忘记了历史，我们就会去重复它。

感恩节和感恩是两回事。感恩之心人人皆应有之，时时铭记于心，与哪天感恩无关。

TIPS

感恩节到底是哪一天？

1863年，为促进南北美国统一，林肯总统首次宣布将每年11月的第四个星期四定为“美国联邦感恩节”。但这个决定，直到1870年代美国真正独立后，才真正被全美人民接受。

1941年12月26日，小罗斯福总统正式提议“立法将感恩节定在11月的第四个周四”。

他心中的小九九是：尽量赶在冬天来临前定下这个以购物为主的节日，或许能促进美国经济……

1872年10月14日，加拿大联邦政府郑重宣布，今后每年，此日便是官方感恩节。那一天，1872年10月14日，英王乔治五世于久病之中神奇地康复了……加拿大所定的官方感恩节日期，竟是为了纪念这一“伟大”时刻。19世纪末，加拿大感恩节被调整为每年10月的第一个周一。1957年，加拿大国会又将感恩节改为每年10月的第二个周一，并一直保持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