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双枪女英雄”忠骨

熊璘

1948年4月3日，国民党《正声报》头版头条刊载了一条消息：“股匪刘民，自称民主大队一中队，前窜入巫溪一带盘踞……毙匪两名……其中陈某，善用双连枪，当发生战斗时，该女匪击伤国军一人，结果国军用乱刀杀毙，并将头送至巫溪团部。”报道中的陈某，就是川东游击纵队中唯一会使双枪的女战士陈昌秀。她也是小说《红岩》中双枪老太婆的重要历史原型之一。

英勇牺牲 地点成谜

陈昌秀，又名陈长秀，1918年2月11日生于四川省云阳县大阳乡（今属重庆）。她早年跟随绿林队伍，练就了善走山路的本领，人称“陈飞腿”；还练就一手好枪法，能使双枪，亦称“陈双枪”。

1946年冬，陈昌秀与绿林豪杰宋海清结为夫妇。1947年12月，陈昌秀夫妇在青莲乡加入川东游击纵队，先后参加了南溪、松树坪、紫霞河、红池坝等地的战斗。她英勇善战，被誉为“双枪女英雄”，让国民党军闻风丧胆。

面对敌人的疯狂“围剿”，陈昌秀所在的奉大巫支队二大队与敌浴血奋战两个多月后，于1948年3月24日从城口县菜子坝转移到巫溪县尖山镇川山村。这时，二大队只剩下12名游击队员，已到了弹尽粮绝的边缘。队长刘民决定将游击队化整为零，分散转移隐蔽，以保存革命力量。

3月25日，国民党581团一个连的兵力包围了游击队。刘民带领队员奋起突围。陈昌秀手握双枪，冒着弹雨，冲在前面为战友们开路。为此，她身中数弹，两腿和腹部均受重伤，倒在了血泊之中，为人民的解放事业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1984年11月，四川省人民政府追认陈昌秀为革命烈士。

许多党史文献资料也记载了陈昌秀牺牲的故事。原万州区党史研究室副主任杜之祥所著《血沃三峡》记载：“1948年3月25日，刘民率领的12名游击队员，准备回到奉节县青莲乡和云阳桑坪乡潜伏，在巫溪县朱家湾被国民党581团包围，陈昌秀在突围战斗中壮烈牺牲，头颅被割下送到巫溪县城示众。”

云阳县党史研究室编辑的《心中的丰碑》记载：“1948年3月25日，陈昌秀所在的奉大巫支队二大队，从城口菜子坝转移到巫溪朱家湾山梁上，被敌人581团包围，陈昌秀不幸中弹牺牲。”

据资料记载，陈昌秀牺牲的地点大多指向尖山镇朱家湾。但朱家湾是一座很大的山梁，她牺牲的具体地点一直是个谜。

遗骸残缺 村民安葬

经过62年的漫长等待，谜底終于有了解开的契机。

2010年3月下旬，尖山镇川山村村民刘海芳向时任巫溪县委党史研究室主任刘建华反映，陈昌秀烈士就在她的家乡牺牲，她的坟茔至今还在。党研室的同志们一直在寻找陈昌秀烈士的掩埋地，这个消息让他们兴奋不已。

一行人立即前往川山村调查，见到了刘海芳的母亲。说起往事，老人打开了话匣子：“有这个人，是个女的，打双连枪，他们说是德国造的盒子炮。被国民党打死了，头都不在了，墓就在对面黄家垭口。”

由于当天下大雨，车子无法上山，一行人无奈失望而归。临走前，他们委托川山村村委会的同志继续调查。

3月27日，川山村村委向党研室反映，他们找到了陈昌秀遗骸的掩埋地点，就在川山村的安坪。当日，党研室一行再次去川山村安坪调查走访，并见到了另外四位当事人：许发军，时年80岁，参与掩埋陈昌秀遗体；许发强，时年78岁，被敌军强迫挑陈昌秀的头颅；许发学，时年79岁，黄丙香，时年84岁，都是当时的目击者。

许发强回忆：“那天好像是农历‘花枝节，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结婚，很热闹，整个村子的人都在这家帮忙。忽然从对面庚子场山顶传来一阵枪炮声，就看到一群人在山上追的追，跑的跑。山上当时就住了一户人家，主人叫张道田。后来我们听他说，当时住在他家的有十来个人，其中就有陈昌秀，她是云阳桑坪的（川山村山脊南面与桑坪交界），准备从这里回去给她妈做寿。”

刘建华记得，陈昌秀婆家就在云阳桑坪，又问：“那你们看见国民党的部队是从几面进攻的？”

许发军回答：“两面，一股人是从张道田屋子的侧面来的，另一股是从正面来的。来的时候屋里的人大概不知道，等发觉了，已经被包围了，跑都来不及了。我们看到从张道田屋里扔出一颗手榴弹，爆炸声特别大。接着就冲出来一帮人，拼命地往这边椿树槽黄家垭口跑，后面的兵使劲追。”

许发学说：“这两帮人跑到黄家垭口，那里树林特别密，游击队员就躲在一棵粗壮的杉树后面开枪，追兵的火力要猛得多，有几挺机关枪。陈昌秀腿上挨了好几枪，身上也被打中了。看样子走不掉了，她就喊其他人快点跑。她真的了不得，中枪了还靠在树上，双手用枪打伤了一个追兵。”

陈昌秀牺牲后，国民党士兵用枪逼着，让人把她的头割下。随后，他们用枪把头挑到村民贺南轩家里。黄丙香回忆，他们甚至想用陈昌秀的一件衣服，跟她换肉吃。

许发强当时只有十五六岁，国民党士兵看他老实，就让他用棍子撬起陈昌秀的头颅往山下挑。许发强被吓得直哭，腿也打颤，只把头颅挑到大江池。接着，国民党士兵又让村民周佰清把头颅挑到尖山乡公所。

许发军说，陈昌秀的尸体是他和周佰清埋的。“第二天下午，我们很多人跑到山上，看到陈昌秀的尸体躺在那棵杉树下，头没有了，血染得周围的土都是红的。我于心不忍，就和周佰清找来锄头，在那里挖了个坑，找了几张杉树皮盖在她身上，埋葬了她。”

当时，大家都不知道这个使双枪的女子是游击队员。直到第二年重庆解放时，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挖掘验证 筑墓纪念

通过这次寻访，巫溪县委党研室基本确定了陈昌秀烈士掩埋的具体地点及牺牲时的情形。

2010年4月4日，清明前夕，巫溪县委党研室请县公安局刑警队法医配合，并邀请了县电视台和尖山镇、川山村的负责人，前往安坪现场验证遗骸。在四位老人的带领和指认下，工作人员对陈昌秀的遗体掩埋地进行了挖掘。经法医鉴定，墓中有一具无头颅遗骸，身高约160厘米，骨骼向左倾，无棺木。通过挖掘验证，刘建华得出结论：该具遗骸与党史中记载的陈昌秀头颅被敌军砍下的特征吻合，与目击者介绍墓中无棺木的情况一致。从牺牲地点、牺牲状况、外部形象分析，确认这就是陈昌秀烈士遗骸。

随后，刘建华请人将陈昌秀的遗骨一根根仔细拾起，装入木匣就地安葬。巫溪县委党研室第一时间将陈昌秀遗骸发掘情况向县委作了汇报。为纪念革命烈士，巫溪县委、县政府决定，就地修建陈昌秀烈士之墓，并立碑，以示纪念。

2010年8月，陈昌秀烈士墓建成。2015年7月，陈昌秀烈士广场及铜像建成。9月，陈昌秀烈士陵园正式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