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团圆》的封面设计看张爱玲的创作思想
2021-11-30严荷菱
摘 要:一个人的精神内涵是由外貌反映出来的,书籍的精神内涵当然要通过封面来体现。本文立足于《小团圆》封面选取中国传统纹样中的“凤穿牡丹纹”,搜集相关的文献为支撑,分析归纳出《小团圆》的封面设计不但贴切地展示了书籍内容,还把张爱玲的创作思想含蓄地表现在封面设计中,加深了读者对张爱玲的了解,达到传播文化与提高人们审美情趣的目的。
关键词:《小团圆》 封面设计 张爱玲 创作思想 “凤穿牡丹纹”
尘封了33年、16万字的自传长篇小说《小团圆》一经面世,便成为无数“张迷”关注的焦点。中国台湾作家朱西宁想根据胡兰成的描述写一本张爱玲传,写信征求张爱玲的意见,张爱玲回答:“总是自己来揭发的好。”美国舞蹈家邓肯说过:“许多名人的自传都是表面的生活,趣闻和琐事的记述,都不能让人看清真面目,一旦涉及欢乐和痛苦的关键情节,就守口如瓶了。”没有哪一个人如张爱玲之坦诚,她似乎拿刀子揭自己的伤口,又好像用刀子割开了混乱人世中的种种不堪,对丈夫胡兰成、母亲黄逸梵也毫不留情,用她自己的话来说是“乱刀子砍来,砍得人影子都没有”。
美学家王朝闻说,装帧艺术的本质“主要不是锦上添花,不是为了满足低层次的审美需要,而是在引起美感的同时,引导读者对书籍的内容作深入的”理解。书籍封面设计和书籍内容是互相阐释、互相解读、互相补充、互相提升的关系,所以设计师在设计书籍之前,必定对《小团圆》和张爱玲有深深的理解。设计师选择的“凤穿牡丹纹”不但展现了书籍的内容,还把张爱玲的创作思想融入其中,下面笔者来一一分析之。
一、反讽揶揄的笔法
一个人的精神内涵是由外貌反映出来的,书籍的精神内涵当然要通过封面来体现,封面主要是靠图形来传达书籍内容,《小团圆》选取的图形是“凤穿牡丹纹”。沈从文写道:“凤为鸟中之王说法虽古到二千年前,牡丹为花中之王的提法,却起于唐宋之际,只是千多年前的事情。至于把两者结合起来,成为‘凤穿牡丹的主题画,反映到工艺美术各部门,实成熟于千年前的宋代。在宫廷艺术中,又还依旧是龙凤并用,可是有一点大不相同处,乱用龙的图案容易犯罪,乡村平民女子的鞋帮或围裙上,都可凭你想象绣双凤或凤穿牡丹,谁也不能管,至于赠给情人的手帕或抱兜,为表示爱情幸福,绣凤穿花更加常见。”因为绣龙纹会犯皇家之忌,所以中国的传统习俗中新娘子出嫁穿戴的凤冠霞帔,新房的被子、脸盆等日用品都用“凤穿牡丹纹”,以此来象征婚姻幸福、家庭团圆。《小团圆》是一部女性自传体小说,而哪一个女性不渴望爱情、婚姻、家庭的美满团圆?以此纹样来表达书籍的主题精神可以说是最贴切了。可《小团圆》通篇寒气入骨,“团圆”只是作者的理想抑或调侃。小说的内容没有一点封面的欢乐吉祥之气,作者以一种反讽揶揄的笔法,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和自己无关。“不关情处总伤心”,没有一句伤心的话,却让读者悲从中来。
“反讽揶揄”是张爱玲惯用的笔法。胡兰成在《今生今世》中说他们曾一起看她祖母写的诗,张爱玲“却说她祖母并不怎样会做诗,这一首亦是她祖父改作的。她这样破坏佳话,所以写得好小说”。在她的笔下,爱情、亲情、友情是丰盈而冷酷的,她戳破种种表象,超越伦理、政治与时代,达到人性的普遍的本质。《半生缘》中写曼璐穿着一件苹果绿软缎长旗袍,倒有八成新,只是腰际有一个黑隐隐的手印,那是跳舞的时候人家手汗印上去的。衣裳上忽然现出这样一只淡黑色的手印,大煞风景。《连环套》中霓喜正在犹豫发利斯的年龄比自己小,媒人微笑着提醒,他想讨的是霓喜十三岁的女儿瑟梨塔。霓喜是自己把自己逼到墙角,找不到出口,直至破碎。《五四遗事》中,婚后的密斯范不再是美丽、勇敢的新女性,而是懒惰、唠叨、黄瘦的平庸夫人,最后和丈夫的前妻们共处一室。作者以这种方式来表述世人对“五四”爱情神话的拆解和偏离,嘲讽饮食男女只学到“五四”的皮毛,实质还是俗世的人生。王佳芝是一个甘愿牺牲色相的爱国者,但关键时刻,作者又把她还原成一个女人,还原为情感动物。“色戒”其实是王佳芝之“戒”,而非易先生之“戒”。从名字上看,《倾城之恋》应该是一个唯美的爱情故事,然而到了张爱玲的笔下却变了味,那美梦随着情节的展开很快就被驱散,裸露出来的是粗陋的芯子。台面上是热烈而俏皮的谈情说爱,台底下是互设圈套的心智较量。白流苏一心想要的是扬眉吐气的婚姻和一张长期饭票,范柳原追逐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灵魂伴侣。二人似乎含情脉脉,其实是冷酷无情。最后借助香港的战事,白流苏如愿当上了范太太,范柳原找了一个不爱他的人来管他。“五四”以來,女性文学没有人像她那样,用斑斑驳驳的笔来突出人物脸部的阴影。女性为了个人的利益和欲望在瓦解和破坏着男尊女卑的既定秩序,尽管焦虑和抵抗使她们遍体鳞伤,但实际上已悄然改变两性关系的基本结构。张爱玲外表孤僻,内心热烈,文字是冷的,但文字的灵魂是热的,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给你看。有人说:“要了解人性,读鲁迅;要了解男性、女性,读张爱玲。”鲁迅和张爱玲的目光同样深刻犀利,鲁迅是不留情面地拷问人性,张爱玲是悲天悯人地拷问男女的情爱世界,“她从浮华颓废的情爱游戏里,看到人间男女朴素原始的挣扎与渴望,她从庸儒猥琐的市井人生中,找寻闪烁不定的道德启悟契机”。她远远地站在楼上,看出人性中不一样的风景,给读者架构了一个苍凉、无奈的世界,令读者抑郁、震眩、憧憬。
如作者所说,“可是我一天不能克服这种咬啮性的小烦恼,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天才梦》)。“凤穿牡丹纹”是“华美的袍”,与现实生活中的“蚤子”形成对比,这是世事的多面性,也是世事本来的面目。1995年9月8日,75岁的张爱玲被人发现逝世于洛杉矶公寓,她躺在房间唯一靠墙的行军床上,遗容安详,也不知何时去世。第二天恰好是中国的中秋节——团圆日。
二、日常生活的况味
19世纪俄国美学家车尔尼雪夫斯基的“美是生活”说对我们影响较大。日常生活中的很多事物、现象、感受有契合每一个人的东西,人们从未曾留意,只有一些特定的人才能发现,优秀的艺术创作者便是这样的发现者,他们敏感地捕捉到这些东西并描述出来,让人们似曾相识,引起强烈的共鸣和深深的思考。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李清照夫妻间的游戏,在清代的纳兰性德看来是不寻常的。一百二十回的《红楼梦》表面上看几乎全是家宴、游园、听戏、祭祀这样的日常琐事,却实际隐含着政治、历史、家族、文化等数不尽的大事。宝玉叫晴雯给黛玉送两条日常用的旧手帕,晴雯不解何意,担心会惹恼了黛玉。黛玉拿到帕子,先是纳闷不解,然后体会出宝玉的一番苦意,不觉神痴心醉……宝玉只用黛玉用过的枕头,妙玉把自己平常用的“绿玉斗”给了宝玉用,这日常的物件原是如此贴心贴肺。大多数艺术家随着年龄的增长,作品也成熟起来,而成熟的标志便是表现日常。比如金庸的第一部武侠小说《书剑恩仇录》中的主人公陈家洛和最后一部小说《鹿鼎记》中的主人公韦小宝,简直是天壤之别。如果说金庸前期写的角色像供在佛龛上的神,而韦小宝就像生活在我们身边的人,活泼而有生气。你能看出他的破绽,又能轻松笑一笑并原谅他,就像原谅我们自己一样。
张爱玲也爱捕捉通俗文化中“日常生活的况味”。本来,现代艺术就是否定的艺术,否定经典、否定超越,是属于普通人的艺术,然而现代人是孤寂的、卑微的,他不可能存在英雄式的“悲壮”,只能感受到小市民的“苍凉”。
她不写美女英雄,只写凡人琐事,她的“日常生活的况味”主要是以“苍凉”来打底,小说里没有反差强烈的大起大落,而是苍凉世态下的男女琐屑而卑微的需求,为着这些需求去拼命钻营人生。张爱玲的世俗情趣把女人从天上拉到地上,她们不再是洛神、飞天,她们只是在日常生活中寻求活着的最好方式,用世俗温情作为铺垫,纵然活得焦头烂额也能让人心安理得。女性的梦想与诗意终于失落在庸常的日子里了,这却是女性与生俱来无以逃避的状态。张爱玲的小说场景都在日常生活中,如家传的首饰、出嫁时的枕被、陈旧的家具、熟悉的味道、悠遠的胡琴声……重重叠叠的影子,晃动着沧桑变幻,到最后,人的影像越来越黯淡,直至虚无。《传奇》的题词是:“书名叫传奇,目的是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只有具有空前绝后的洞察力和感悟力,才能从普通的日常生活中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人生所谓的‘生趣全在那不相干的事。”(《烬余录》)这不相干的事,是指衣食住行、谈情说爱,字里行间流露她对生活的热爱。在她的眼里,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作者说:“我愿意保留我的俗不可耐的名字,向我自己作一种警告,设法除去一般知书识字的人咬文嚼字的积习,从柴米油盐、肥皂、水与太阳中去寻找实际的人生。”(《必也正名乎》)这“实际的人生”在日常生活中,在自己俗气的名字中。《小团圆》的主人公也有一个平凡的名字——“九莉”,在这日常世俗的外表下,作者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稀罕,什么都充满生气,可对尘世来说这又是微不足道的,最平常不过的,就像那随处可见的“凤穿牡丹纹”,让所有的存在者、存在物彼此等同。
三、平淡自然的风格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可以说一切好的艺术品,是不需要雕饰的,自有囫囫囵囵、混混沌沌的东西,如婴儿的元气。“凤穿牡丹纹”以最平常的纹样与色彩出现,如唐代名僧青原惟信在《五灯会元》卷十七中说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的第三种境界。
“《太太万岁》里的太太没有一个曲折离奇可歌可泣的身世,她的事迹平淡得像木头的心里涟漪的花纹。”(《太太万岁》题字)曼桢多年后遇到世均,“那时候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见到世钧,要怎么告诉他,也曾经屡次在梦中告诉他过。做到那样的梦,每回都是哭醒了的。现在真在那儿讲给他听了,却用最平淡的口吻,因为已经是那么些年前的事了”。张爱玲在《小团圆》中回忆往事和曼桢的口吻一样,那些天翻地覆的事,因为事隔多年,被时间消磨得差不多了,回头来看,已是“也无风雨也无晴”了。作者平平淡淡地叙述,无风亦无浪,所以设计者也随着作者的风格,选择了平淡自然的“凤穿牡丹纹”。
张爱玲前期小说写得极浓,后期小说写得极淡,受《海上花》的影响是一个因素,主要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讲究“行云流水,浑然无迹”的写作风格。1954年秋,张爱玲寄了一本中文版《秧歌》给胡适,胡适在1955年1月25日的回信中说:“你这本《秧歌》,我仔细看了两遍,我很高兴看见这本很有文学价值的作品。你自己说的:‘有一点平淡而近自然的境界,我认为在这方面你已经做到了很成功的地步!……‘平淡而近自然的境界是很难得一般读者赏识的,《海上花》就是一个久被埋没的好例子。”和《海上花》一样,张爱玲后期的作品很难进入寻常百姓家,亦是同样道理。二十五年后,她将《金锁记》改成《怨女》,尽管傅雷先生和夏志清先生给《金锁记》极高的评价,但那一种“彻底”“疯狂”显然不符合张爱玲“不彻底”“参差对照”“苍凉”“启示”的创作追求。《怨女》则平淡自然了许多,减少了戏剧性场面,多是日常生活场景。也许读者不买账,认为《金锁记》更好,但张爱玲显然是不满意自己的这篇代表作的,《怨女》算是张爱玲对自己青年时代创作的一种反省。
四、含蓄简洁的文字
《小团圆》封面设计的图形、文字、版式、色彩含蓄简洁,增之一分版面便啰唆,少之一分版面则不完整,达到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这和张爱玲含蓄简洁的文字风格如出一辙。
张爱玲作品的含蓄性在于不是下结论,而是给启示。张爱玲在《小团圆》中是“揭发”,并不是否定。她忠实于内心,如实地写出恨,也如实地写出爱,揭发各自的坏,也没有否定各自的好,更不辜负曾经的付出。“我也并不赞成唯美派,但我以为唯美派的缺点不在于它的美,而在于它的美没有底子。溪涧之水的浪花是轻佻的,但倘是海水,则看来虽似一般的波光粼粼,也仍然饱蓄着洪涛大浪的气象的。”(《自己的文章》)这句话可以解读为她要求自己的文章波光粼粼,但不是溪涧的浪花的单薄,而是大海中大浪的丰厚。《金锁记》中表达情欲的句子是:“多少回了,为了要按捺她自己,她绷得全身筋骨与牙根都酸了。”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语句把这说不出口的欲望表达得那么含蓄到位。再如《倾城之恋》中范柳原对白流苏的一句话:“我不能想象你穿着旗袍在森林里跑……不过我也不能想象你不穿旗袍。”这句话便有了“洪涛大浪”的意味。
道家认为“少则得,多则惑”,儒家主张“大乐必易,大礼必简”。中国的传统文化又影响到艺术创作,比如“惜墨如金”是水墨画的准则,“筋骨”是书法的根本。张爱玲在《红楼梦魇》自序中说:“我大概是中了古文的毒,培肯的散文最记得一句‘简短是隽语的灵魂,不过认为不限隽语,所以一个字看得有巴掌大,能省一个也是好的。”她一生都在追求《红楼梦》那种“要一奉十”的创作精神,所推崇的《海上花》也是极度经济,只有对白和少量的动作,却能表达人物内心丰富的变化。《金锁记》中两次的叔嫂调情,含蓄、细腻、朴素、强烈、抑制,每句话都是动作,每个动作都给读者无尽的想象。
现代设计强调用最少的设计语言表达更多的内涵,把繁杂的功用和审美以最简洁的形式表现出来,少的形式达到了多的效果。这包括材料的节约、朴素的色彩、洗练的图案、简约的文字,等等。《小团圆》的封面设计做到了这些。普通读者乍一看到这样的封面设计,不可能像笔者一样做深的研究,只感觉到好,却说不出为什么,但一个优秀的设计就像一首优秀的诗歌一样,在你没读懂之前,已经感染了你。
五、传统中创新的思想
我国传统纹样来源于人们的劳动生活,寄托了人们的深切情感,但传承至今的传统纹样毕竟跟不上现代社会人们高速发展的审美需求,所以我们必须注入新的元素,充分展示传统文化与现代书籍设计紧密结合的艺术魅力。《小团圆》设计师把“凤穿牡丹纹”蕴藏着深层的含义贴切地运用于封面上,四周用细框来精致版面,和大片的白底进行对比,让中国传统纹样以崭新的镂空形式展示在视觉中心。
张爱玲出身于没落的官僚家庭,既有前朝的旧习,又很早接受了西洋文化。父亲古文功底深厚,对未成年的女儿读《金瓶梅》也从不干涉。母亲洋派新潮,早早地让她画画、弹钢琴、学英文。她青少年时期成长的教会学校是圣玛利亚女校,全用英文课本,老师也大都英美藉。她大学就读于世界文化交融的香港大学,同学有来自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度等东南亚国家的,也有来自英国的。大学后,她对英国文学感兴趣,赫胥黎的怀疑主义、劳伦斯的分析技巧,特别是毛姆对中产阶级的讽刺使她着迷。她的生活背景与教育背景奠定了她的作品经常在传统中散发出新意。“《传奇》的成功在于自然地,不露痕迹地将心理分析、潜意识、丰富深远的意象等现代派表现手法,和中国传统小说结构故事、设置人物的古典味极浓的手法相结合,使得文学的艺术性和现代性借助故事获得读者的认同。”
《红楼梦》《海上花》更是她创作的主要源泉,“张爱玲小说是《红楼梦》这部经典艺术生命力长在的证明,而《红楼梦》血统则是张爱玲小说成为内涵不凡的现代经典指标”。她十年考证写出一本《红楼梦魇》,《海上花》译了又译。“张爱玲非常重视继承传统小说的遗产,严格奉行写实小说的创作原则,努力学习并娴熟运用传统小说中的白描等手法,强化细节描写的特色,同时又融入新机,借鉴西方现代小说的创作经验,深化对人物心理观察与表现。她摒弃了传统小说中常见的因果报应和教化的宣传对小说形式的禁锢,以现代小说观念,扩大小说形式对生活内容的接受与涵纳。”这从她年幼时写的章回小说《摩登红楼梦》便可以看出端倪。她写虞姬不做敌人的俘虏,不甘心女人的宿命,主动地来了一个漂亮的“收鞘”;她没有写王宝钏“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是写“在一个年轻的、当权的妾的手里讨生活,难怪她被封了皇后十八天之后就死了,她没这福分”。这些都是从女性的视角看男性的得失成败,这是以前的文学作品中没有的。韩愈强调文章要去“陈言”,张爱玲不但去了“陈言”,还让传统散发出新意。“她的文章几乎每一篇都有异彩,仿佛天生一树繁花异果,而这些花果,又都是从人间温厚的情感里洗练出来的。”
《倾城之恋》中,范柳原曾对白流苏说过:“真正的中国女人是世界上最美的,永远不会过了时。”“中国化的外国人,顽固起来,比任何老秀才都要顽固。”近代拖着长辫子的“西洋通”辜鸿铭便是典型的例子。自幼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张爱玲尽管在国外生活了多年,但她对传统也是“顽固起来,比任何老秀才都要顽固”。比如《私语》中的“夜半闻私语,月落如金盆”,《自己的文章》中的“残羹与冷炙,到处潜酸辛”,《烬余录》中的“凄凄去亲爱,泛泛入烟雾”,等等。张爱玲说:“就连我最不多愁善感的人,也常在旧诗里看到一两句切合自己际遇心情,不过是些世俗的悲欢得失,诗上竟会有,简直就像为我写的,或是我自己写的——不过写不出——使人千载之下感激震动,像流行歌曲偶有一个喜欢的调子,老在头上萦回不已,旧诗的深广可想而知。”(《海上花》译后记)她把旧诗的特征移植到自己的作品中,再加以现代的思维去变化,这是一种继承上的创新。
六、结语
日本设计师杉浦康平说:“书籍设计的本质是要体现两个个性,一是作者的个性,二是读者的个性,设计即是在二者之间架起一座可以相互沟通的桥梁。”设计师选择了“凤穿牡丹纹”,把张爱玲的创作思想含蓄地表现在封面中,创造一种全新的封面设计,加深了读者对作者的了解,达到传播文化与提高人们审美情趣的目的。设计师也是懂张爱玲的,两者来了一个双剑合璧,刺到读者的五脏六腑,让读者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等到读者感到莫名其妙的痛,刺客已杳无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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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 本文系2020安徽省高等学校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项目(张爱玲作品封面设计研究SK2020A0441)阶段性成果
作 者: 严荷菱,硕士,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访问学者,合肥学院教授,研究方向:视觉传达设计。
编 辑:赵斌?E-mail:mzxszb@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