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远方
2021-11-30马海霞
文/马海霞
上世纪80年代,我们家获批了宅基地,在远离主村落的山脚下盖了新房子,周围邻居一共有11家。我们的房子是统一规划的,都有平屋顶。这种平屋顶很实用,我们再也不用去场院和马路上晒粮食了。
庄稼收割回家,直接运上自家屋顶。我们小孩子是屋顶上的常客,没事就被父母赶上去,当“稻草人”吓麻雀。
我家有架木梯,但我上屋顶不爬梯子,我都是踩着鸡窝爬到院墙上,再从院墙爬到平屋探出的水泥雨搭上,再从雨搭爬上屋顶。
陪我一起“爬上”屋顶的还有小人书、收音机和水。我坐在一屋顶的粮食中,边玩边当“稻草人”,待邻家小伙伴也爬上自家屋顶,看到我了,便来我家屋顶集合。虽然聚集在一家屋顶,但自家的也能兼顾,有麻雀落下来想吃粮食,我们就站起来拍拍手掌,大喊几声,胆小的麻雀便被吓跑了。
除了吓麻雀,我们还负责翻晒粮食,一天翻晒好几次。待下午父母下班后,我们还要帮着他们将屋顶的粮食装起来,以免夜里被露水打湿了。如此,一天的活儿才算完。
当然,有时不等父母下班,天气突然转阴,有下雨的征兆,我们便会赶紧将粮食堆起,用塑料布盖上。最恼人的是雨并未如期而至,刚盖上粮食,天空又冒出了太阳,我们就得再重新摊开粮食。但这样的天气总是少数,多数时候还是晴空万里,我们大可优哉游哉。
坐在屋顶上也是一场“旅行”。天有多高,我们的“旅行”就有多远。看,一朵一朵的白云形态各异,飘在蓝天下。我们用眼神和天空相握,和白云拥抱。站在平屋顶上环视四周,每家的院子都是一幅动人的风景画:前边邻居家的石榴树挂满了红红的果实;后边邻居家养了半院子的花儿;一只花猫趴在右边邻居家的自行车座上,睡得正香。再极目远眺,远处群山巍峨,满眼尽绿;山下是大片的庄稼地和菜地,依然有庄稼没被收割,像一群群士兵挺立着,等待农人的检阅;菜地里的辣椒红了,南瓜藤上睡着几个老南瓜……
那时,家里孩子多,房间少,屋顶是最好的会友地。我们可以避开父母,避开兄弟姐妹,到屋顶上去高谈阔论,那可真是惬意呀。
记得有一年秋天,邻居家燕燕的大哥交了个女朋友,燕燕大哥竟领着女朋友爬上屋顶。他俩在屋顶上剥花生,剥呀剥呀,剥了一下午,到晚饭时间了也不下来。燕燕想爬上屋顶喊他俩吃饭,燕燕妈一把拉住她,说,别打扰,他们饿了自然会下来。后来,我们小孩子才明白,他俩哪里是剥花生呀,那是在谈恋爱呢!对认识不久的青年男女来说,屋顶的确是互相了解的好地方,人一登高,心门也被打开了。
屋顶的时光,藏着我们很多的乐趣和梦想。我们在屋顶眺望远方,计划着未来有一天能跨越山跨越水,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个又一个的白日梦在平屋顶上生长蔓延。后来旧村改造,房子越盖越高,再不见哪家在屋顶晒粮食了,我们只能在回忆里遥望那片屋顶的秋色。
如今游走半生,心累时,最想爬上老家的屋顶,晒秋,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