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只蚕豆耳朵

高巧林

弟弟今年五岁，是个聋子，所以，平时一直受到燕燕的百般疼爱与关心。

妈妈关照燕燕说：“今天你弟弟要去医院看专家门诊，你陪着一起去。”

没料，燕燕支支吾吾，一脸难色。

妈妈问：“燕燕你怎么啦？”

“今天我要去乡下看望奶奶。”

妈妈感到有点突兀——之前每次弟弟去医院，燕燕总是主动提出陪弟弟一起去，今天却要去乡下看望奶奶；再说，一个多月前的清明节，全家人一起去乡下祭扫爷爷的坟墓时，见过了奶奶。

燕燕说：“妈妈你知道吗，今天是什么日子？”

妈妈只记得今天是领儿子去医院看病的日子。

“今天是立夏节。”

妈妈反问：“立夏怎么啦？”

“奶奶说过，乡下的立夏节可是热闹又有趣，家家门上插上香喷喷的艾草，人人吃上圆溜溜的‘立夏蛋，还有……”

妈妈拗不过燕燕，答应了，只是特意关照燕燕，一个人乘坐乡村公交车得注意安全。

燕燕跨进奶奶家门时，奶奶正坐在竹椅上剥着新鲜碧绿的蚕豆荚。

奶奶喜出望外，问燕燕：“你怎么来了？爸爸妈妈和弟弟他们呢？”

燕燕自豪地说：“就我一个人来的。”

奶奶一边连声说“好，好，好”，一边转身去灶台，替燕燕取上一个热乎乎的“立夏蛋”。

燕燕将“立夏蛋”放进衣袋，匆匆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后一溜烟往村东头跑。

村东头有片菜地。去年秋天，还在世的爷爷带着手杖似的木扦子，去菜地里播蚕豆。

燕燕兴冲冲跟着爷爷跑进菜地，帮着爷爷往扦子孔里播蚕豆。

爷爷来了兴致，给燕燕讲故事：“燕燕，你插进孔里的一颗颗蚕豆种，不消个把月，就会生根发芽。到了明年春尾夏头，就会长得枝茂花盛，豆荚饱满。特别好玩的是，蚕豆枝梢上会长出一只只细嫩可爱的蚕豆耳朵。”

燕燕乐乐地聆听着，美美地想象着。

爷爷顿了顿，问燕燕：“听说过吗？蚕豆耳朵是可以驱除聋子病魔的！”

燕燕眼前一亮，问：“这是真的吗？”

爷爷手捻着胡子，神秘地说：“立夏那天，采上跟聋子年龄数一样多的蚕豆耳朵，然后，偷偷将蚕豆耳朵放在聋子的枕头底下。第二天，聋子就能听到天底下所有的声音了。”

……

燕燕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走到了生机勃勃的蚕豆秧中间。可是，燕燕从没见过蚕豆耳朵，所以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只蚕豆耳朵。

“嘿，你想偷蚕豆？”菜地边上突然传来一个凶巴巴的吼声。

燕燕扭头一看，是一位跟她年龄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在吼。

“我不是偷豆，而是……”燕燕说到一半，立即用手捂住嘴巴。

男孩一看是个城里模样的女孩，也就没再多问。随后，他也往蚕豆秧里挤。

“喂，你是谁？这可是我爷爷家的菜地。”燕燕反过来吼。

“我可不管是谁家的菜地，只想采几只蚕豆耳朵。”男孩嬉皮笑脸地说。

燕燕的心咯地一震，想，太好了，你采吧，让我看看蚕豆耳朵的模样。

男孩很快就采到了一只，老鼠耳朵似的。

燕燕趋上前去，一看，明白了，并且很快采到了第一只。

两只，三只，四只。可是怎么啦，无论燕燕怎么继续找，始终找不到关键性的第五只。

“喂，你能给我一只吗？”燕燕真诚而腼腆地问男孩。

“不给。”男孩回答得很干脆。

菜地里一阵沉默。

“我用一只‘立夏蛋跟你换一只蚕豆耳朵，好吗？”燕燕说。

男孩一听，答应了。

傍晚，燕燕带着五只蚕豆耳朵，坐上回城的公交车，心里甜得灌了蜜糖似的——今晚怎样把这五只蚕豆耳朵偷偷地藏进弟弟的枕头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