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平衡与连接:构建新型主流媒体的内在逻辑与行动框架*

2021-11-29杨启飞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 2021年10期
关键词:信息

■ 陈 虹 杨启飞

2014年8月,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四次会议审议通过《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指出要“着力打造一批形态多样、手段先进、具有竞争力的新型主流媒体”。2020年9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意见》,强调要“尽快建成一批具有强大影响力和竞争力的新型主流媒体”。2021年3月,“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做强新型主流媒体”被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从“打造”到“建成”再到“做强”,在顶层设计的推动下,与“新型主流媒体”这一概念建立关联已成为近年来炙手可热的学术产出模式。然而单纯的数量增长并不必然意味着该领域知识总量的直接上升,“任何以‘新’作为标签的学术生产潮流,都可能包含着权力结构自我复制和再生产的内在话语逻辑”①。有鉴于此,本文将回归“新型主流媒体”这一概念本身,期冀通过本体论与认识论层面的反思,探索在全球性的媒体发展格局中,中国的主流媒体观念与西方有何异同?在历史性的媒介发展脉络中,新型主流媒体又到底“新”在何处?在此基础上,尝试探讨构建新型主流媒体的内在逻辑和行动框架。

一、新型主流媒体:我国主流媒体观念的嬗变

作为我国重要的政治术语,“新型主流媒体”并非一个全新名词,而是由定语“新型”和主语“主流媒体”两部分复合而成,其从“新名词”到“关键词”的发展,实质上映射的是我国“主流媒体”观念的嬗变。

国内学者多认为“主流媒体”一词源于西方的“mainstream media”。②据考证,在西方文献中,“mainstream media”一词至少可追溯至1992年,但是以“主流媒体研究”(mainstream media studies)这一词组的形式出现的。当年,英国斯塔福德郡大学(Staffordshire University)学者霍恩(John Horne)发表《体育杂志与〈鲍勃船长〉:体育周刊的兴衰》(General Sports Magazines and“Cap′n Bob”:The Rise and Fall of Sportsweek)一文,认为主流媒体研究中缺少对“杂志”这一主体的讨论。③在此后的几年间,“mainstream media”一词也曾零星出现在一些论文中,但多被作为一个不言自明的概念一带而过。1997年,美国语言学家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在Z Media Institute发表演讲《主流媒体何以主流》(What Makes Mainstream Media Mainstream),则率先对何为主流媒体进行了较为详细的阐释。乔姆斯基将主流媒体与“精英媒体”(elite media)、“议程设置媒体”(agenda-setting media)相等同。④精英媒体不同于直接面向大众(mass audience)的以报道娱乐、肥皂剧为乐事的媒体,其面向有特权的人们(mostly privileged people),报道严肃内容;议程设置媒体则具有丰富资源和独立的新闻框架设定能力,能够影响其他媒体的内容编排。⑤通过分析以《纽约时报》(the New York Times)为代表的主流媒体的运作机制,乔姆斯基认为主流媒体与公司、高校一样是“社会化(socialization)的产物”⑥,意识形态、市场和社会都影响着其内容和框架,其所生产的媒介产品实质上反映着周围权力系统的利益。乔姆斯基的这些阐述某种程度上可看作是对20世纪初有关西方新闻业讨论的延续,且部分承继了其中的三种观念。首先是专业主义观念,代表观点如李普曼(Walter Lippmann)提出的“客观性”(objectivity)原则,认为“献身于新闻业的人们只能服务于事实”⑦。在此观念下,主流媒体被看作是专业精神的实践者,权威、独立、客观,为公共利益而服务。其次是议程设置观念,代表观点如布里德(Warren Breed)提出的“意见领袖媒体”(opinion-leading media)概念,认为存在“大报”(larger papers)影响“小报”(smaller papers)的现象。⑧在此观念下,主流媒体被看作是媒介系统中的风向标,众多资源有限、影响力较小的媒体只能在其设定的框架内进行运作。最后是政治经济学观念,代表观点如席勒(Herbert Schiller)提出的“文化帝国主义”(cultural imperialism)概念,认为美国主流媒体的信息控制、价值观输出造成了全世界消费模式的标准化以及发展中国家民族文化的式微。⑨在此观念下,主流媒体被看作是权力和意识形态的宣传工具和操纵机构。

与乔姆斯基的界定有所类似,在我国相关文献中,“主流媒体”一词早期也被用于指称《纽约时报》、路透社(Reuters)等西方媒体,具有鲜明的批判色彩。⑩到了21世纪初,“主流媒体”开始广泛出现在业界话语之中:《文汇报》刊文《主流媒体唱响网络主旋律》;《21世纪经济报道》将自身定位为“立足全国、定位主流的非时政类报纸”;《华西都市报》喊出“主流化”口号,声称要革新“生活类报纸中存在的低级庸俗、格调低下的问题”等。对应的,学界也开始将主流媒体定位为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创造者、社会运行的守望者、舆论监督的执行者、社会“纠偏”的领头羊,“主流媒体”一词开始摆脱批判视角的束缚,成为严肃、权威、高影响力的代名词。但与乔姆斯基所谓的主流媒体有着本质区别的是,我国新闻事业自始至终都是马克思主义新闻观的拥护者和践行者。因此,从受众层面看,我国主流媒体绝非以少数特权、精英人群为对象,而是面向广大民众;从内容层面看,宣传党和国家的方针政策、传播主流意识形态本就是我国主流媒体的本职工作;从目的层面看,与西方主流媒体表面打着“新闻专业主义”旗号实质却为资产阶级利益服务不同,我国主流媒体代表的是党、国家和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

因此,即便将乔姆斯基所谓的“mainstream media”作为起源,我国的主流媒体概念也绝非纯粹意义上的“舶来品”,而是一个兼具全球视野和本土特色的观念。在传统媒体时代,学界和业界已基本就主流媒体通过记录历史发展脉络、传播重要公共信息、代表主流意识形态来引导主流舆论、占据主流市场进而赢得公信力和影响力的行动逻辑形成广泛共识。然而伴随着数字技术、网络技术、智能技术的迅猛发展,这一逻辑的适用性不断被动摇。

1994年,我国全面接入互联网,真正意义上的电子公告板(bulletin board system)出现,为网民提供了信息生产的平台。受制于网络带宽和上网成本的制约,此时的网民以高学历、高收入的知识精英为主,这一群体在互联网上发布的信息参与构成了主流媒体的“社会线索库”,扩展了主流媒体的信息来源。同一时期,网易、新浪、搜狐、腾讯等民营资本建设的商业门户网站相继成立并获得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批准的新闻业务刊载资格,开始担任时政类通信信息的传播者角色。腾讯等互联网公司还与地方媒体合作发展腾讯·大申网、腾讯·大成网等地方综合门户型网络媒体,以此涉足非时政类通信信息的采编工作。

2009年,工业和信息化部(简称工信部)为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国联通(简称三大运营商)发放3G牌照,截至2011年9月,3G网络已覆盖全国所有城市、县城及部分乡镇。较高的网络传输速率、性能稳定且价格低廉的智能手机以及持续降低的网络资费赋予普罗大众网络“近用权”(accessing right);而从早期的“饭否”“叽歪”“嘀咕”等迷你博客网站到2009年、2011年新浪微博和腾讯微信的相继问世,信息生产的门槛也在不断降低。同一时期,党政部门、企事业单位、群团和社会组织纷纷开设微博、微信账号,面向特定人群发布信息,公民个体、民间团体也开始运营一些数字化媒体。

2013年,工信部向三大运营商发布4G 牌照。在4G网络100Mbp/s以上的下载速度和20Mbp/s以上的上传速度的加持下,音视频日渐代替文字图片成为信息传播的主要载体。尽管受制于制作门槛,这一阶段进行音视频信息生产的网民多局限于高学历、高收入人群,但来自用户的“第一现场”已经不可避免地对传统广播、电视类主流媒体的信息生产造成冲击。另外,在持续发展的智能算法推荐技术的支撑下,以今日头条为代表的专注海量信息聚合与精准分发的原生型平台媒体开始崛起。

2019年,工信部向三大运营商和中国广电发放5G商用牌照。作为一项革命性技术,5G极大推进了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等新兴技术的发展及应用。截至2019年10月,智能技术已经在内容生产(23.3%)、效果检测(43.3%)、媒介形式改变(23.3%)、媒体资源运营管理(23.3%)、内容分发(20%)等环节中得到较广泛应用。而在高速网络的搭载下,直播、短视频成为信息的主要载体,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通过提供大量道具模板,极大降低了影像制作的门槛,普罗大众作为网络信息生产主力的地位被再次巩固。

如上,技术的每一次演进都导致主流媒体原有信息空间的“被瓜分”。当前,政府、平台、用户、技术都参与构成了信息空间中的主要行动者,主流媒体的“主流”地位岌岌可危,亟需调整界定标准和功能作用,以适配新的社会语境。“新型主流媒体”的概念由此应运而生。

二、平衡“新型”和“主流”:构建新型主流媒体的内在逻辑

在业界,构建、打造、做强新型主流媒体的实践也已经展开。早在2014年6月,新华社就将上线“新华社发布”客户端视为“抢占新型主流媒体先机”的历史性一步。2018年3月中央广播电视总台(简称“总台”)在组建后,则明确提出打造国际一流的新型主流媒体,从广播电视播出机构向具有强大引领力、传播力、影响力的原创音视频新媒体机构迈进。在技术的加持下,人民日报的新型主流媒体实践更是具备典型的智能化特征。在中央媒体之外,其他各级媒体也纷纷喊出“新型主流媒体”的口号,并形成了一些独具特色的经验。

综观既有关于新型主流媒体的理论和实践,我们可发现,其均避不开对“新型”和“主流”两个关键词的阐释,而这本质上源于信息空间秩序深刻变革下对主流媒体观念转变的召唤。如上文所述,当前,政务媒体、平台媒体、自媒体、智能媒体纷纷涉足信息生产,而不同媒体行动者的行动逻辑迥然不同。政务媒体专注政务信息发布,能够第一时间公开信息、设置议程、引导舆论,为党政机关发挥政务服务、新闻宣传、社会沟通等功能提供支持。自媒体或致力于塑造独特风格,借助微叙事、情感叙事连接同质化用户,引发热点效应;或深耕某一垂直领域,借助行业优势抢先发布“深度报道”。平台媒体“混搭”了平台与媒体的优势,作为平台,其设置相应规则,提供一定服务,并面向所有机构和个人开放;作为媒体,其是连接各节点的“中介”,编织着巨型的社会化传播网络。智能媒体的关键目标是效能提升,倘若将使用智能技术的媒体行动者都看作智能媒体,那么可发现,其主要目的就是提高信息生产效率和传播效能。在迥异的行动逻辑之下,不仅是信息生产,主流媒体的议程设置、舆论监督甚至社会动员功能一定程度上也被分享。首先,其不再是党政机关进行舆论宣传、信息发布所必然依托的中介。借由政务媒体,党政机构从“信息源”转变为信息的直接发布者,一定程度上“架空”了主流媒体的中介地位。其次,其不再是公民反映社会问题、进行舆论监督的主要渠道。诸如“兽楼处”“丁香医生”“芥末堆”等自媒体对疫苗、保健、传销等议题的“报道”关涉公众切身利益,在短时间内就引发了极大关注,甚至参与推进了公共政策的革新。最后,主流媒体也不再是公民社会交往、获取资讯的主要渠道,截至2021年第二季度,微信及WeChat合并月活账户数达12.50亿,微博月活跃用户数达5.66亿,截至2020年8月,抖音日活跃用户已突破6亿。

但是,由于这些媒体行动者本身不具备原创性的新闻采编资质和专业的媒体素养,诸多风险可能甚至已经显现。第一,尽管一些自媒体在知识生产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但在流量驱动之下,其是否能够平衡资本逻辑与公共价值,所生产的内容会否存在炒作嫌疑,都值得进一步商榷。在当前高热度的自媒体账号中,多数仍聚焦生活娱乐,以生产“软性”内容为主,此类消遣性信息大行其道,可能淹没某些真正重要的社会议题。而由于自媒体惯常使用窄众化圈层传播的策略,当其所发布的信息涉及公共事务,又很可能引发极端情绪,对社会稳定造成威胁。此外,一些自媒体还可能传播失实、不实甚至不良信息,知名自媒体“秦火火”就曾因涉嫌造谣被刑事拘留。第二,当前,平台媒体已经成为信息空间中的主导力量,而当权力从公共机构迁移到资本驱动的商业平台,公共服务、信息安全等方面都面临着隐忧。例如,平台媒体背后的资本不仅掌握了大量用户行为数据,还握有人脸、指纹等人口统计类数据以及通讯记录、好友列表等关系数据,此类数据所拥有的商业价值无形中加大了其被非法收集的风险。而通过对大规模信息的过度还原与分析,掌握某一地区的社会风貌已不是难事,这可能引发更高层面的安全问题。第三,智能媒体所使用的各类技术本身就存在风险,例如VR新闻可能模糊新闻真实与虚拟现实,引发群体感染、精神操纵等社会问题;算法推荐可能预设框架、隐含偏见,进一步坐实“网络分层”(web-lining)。而倘若使用智能技术的主体是商业平台,风险则可能又增加几分,因为逻辑里没有利他主义和信息公平,并不符合媒体的公共性本质和公众的长期利益。

由此,新型主流媒体的构建已不单纯关系主流媒体的生存与发展,更关涉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只有适应新的信息传播格局,加持“新型”这一元素,吸收新兴技术、新媒体所赋予的新特征,主流媒体才能改变自身及主流舆论阵地被日渐边缘化的局面;而在新的变局之中,公共性、专业性等主流媒体的优良基因又是保障意识形态安全和公共价值所不可或缺的关键。因此,构建新型主流媒体的内在逻辑就在于在“新型”与“主流”二者之间寻得平衡。而这至少需要注意三个方面。首先,要明确新型主流媒体中的“新型”绝非“新兴”。与新兴技术、新兴媒体有所不同,“新型”至少应包含三个层面:新的技术、新的思维和新的功能。新型主流媒体应在“互联网+”思维、用户思维、社会治理思维等新思维的引领之下,使用人工智能、5G、物联网等新技术,拓展政务、商务、服务等新功能。其次,要明确新型主流媒体中的“主流”应是用户认可而非官方自封。新型主流媒体应用最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话语方式传播具有专业品质和公共价值的内容,从而实现价值主流、话语主流和用户主流(指规模、数量而非阶层上的主流)。最后,尤其要警惕新技术自带的无政府主义倾向、民粹主义倾向可能对主流媒体带来的不利影响,牢牢把握住新闻业的自主权和传播的公共逻辑,凸显新型主流媒体之于其他媒体行动者的可贵之处。

三、重建与各方的连接:构建新型主流媒体的行动框架

接入点和到达点的数量是衡量节点地位的关键性指标,显然,在互联网和移动互联网接入的较长一段时间内,作为信息空间中节点的主流媒体虽占有位置,却并不必然具备效力。未来,随着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和个体意识的进一步提升,主流媒体信息供给能力被不断分享的事实难以改变,从内容的提供者积极转向关系的架构者,重新塑造与多元媒体行动者的关系,扩大接入点和到达点的数量,以连接和再连接提升自身价值,或许能够为新型主流媒体提供一种可行的行动框架。

(一)重建与政务媒体的连接,关键是要寓监督于服务之中

政务媒体的发展壮大固然降低了主流媒体的传播“中介”地位,但无形中也为其开拓了新的空间。第一,很多政务媒体并不具备专职新闻工作者,而是由体制内的公务员群体或体制外的临时社工承担账号的管理运营工作,这就使得其在专业性上有所欠缺。对此,新型主流媒体可为政务媒体提供专业的信息策展、产品制作等外包服务。第二,鉴于政务媒体已经分享了部分信息发布权,新型主流媒体可从“发布”转向“解读”,第一时间对各类信息进行专业的挖掘和深化。第三,新型主流媒体可发挥第三方作用,对政务媒体进行监督与评测。例如发布榜单和报告,如四川新闻网传媒集团发布的“四川政务新媒体发展观察报告”等,能够定期归纳呈现政务媒体传播特征,为其发展出谋划策;也可直接对政务部门进行打分,为政务媒体设置议程,如《南方都市报》连续7年发布《广州城市治理榜》,提炼不同地区政府工作的优势和短板,引得相关政务媒体的积极转发,也为政务部门提高工作成效发挥了智库和外脑作用。当然,除上述之外,借助自身影响力帮助政务媒体传播政策、沟通公众等主流媒体的本职工作同样不能被忽略。

(二)重建与自媒体的连接,关键是要寓管理于合作之中

就目前来看,大多数自媒体归根结底可被看作社会化的信息生产者,其主要缺乏两类知识:一是生产传播方面的知识,一些新入门者希望塑造自身风格,拥有广泛用户,却不了解该如何锁定目标、如何进行传播;二是信息伦理、媒介素养知识,缺乏此类知识可能导致自媒体传播不当言论、侵权,进而被封禁关停甚至面临法律诉讼。2021年8月27日国家网信办启动的“‘自媒体’违规采编发布财经类信息专项整治活动”就对胡评妄议、歪曲解读、断章取义、炒作负面信息等违规行为进行了重点打击。对此,新型主流媒体首先可开展宣传策划、产品推广、内容把关、媒介素养提升等业务培训,服务与引导双管齐下,培养优质的“全媒体运营师”和“互联网营销师”,从根本上提升自媒体水平,减轻国家整治压力。2021年4月,《人民日报》、新华社点名抖音美食自媒体“大LOGO吃垮北京”一事就做出了很好的示范。其次,对于优质有潜力的自媒体,可将其吸纳到自有平台,为其提供鼓励资金,激活其创新能力,同时统一管理;也可与其合作进行信息生产。再次,针对自媒体生产的海量繁杂信息,新型主流媒体可通过发挥信息筛选、去伪求真的功能,缓解因信息过载带来的信息迷航,降低用户成本。最后,鉴于大多数自媒体“公共性”的缺失,新型主流媒体在信息生产层面可与其形成互补。一方面,可从自媒体的爆款信息产品中提炼社会问题清单,以真实、公正、客观、全面的态度聚焦问题的解决;另一方面,兼顾用户需求与公共利益,转换语态,更新报道方式,以用户喜闻乐见的方式去传播主流价值、传承主流文化。

(三)重建与智能技术的连接,关键是要做到寓规训于采纳之中

智能技术作为信息空间的非人类行动者(non-human),与人类行动者(human)相互制约影响、不可分离。在媒体发展实践中,智能技术通过媒体在行动中产生影响,而不同媒体行动者的理念和行为方式将影响最终的行动结果。用于传播的技术逻辑体现在扩展人类力量、追求效益最大化、满足人类需求等诸多方面,这与主流媒体的逻辑有重合之处,而各项智能技术在信息生产流程中的优势也已经显现。因此,新型主流媒体首先一定要是智能技术的采纳者,这也正是“新型”这一定语的核心内涵。而另一方面,构建新型主流媒体不只是为了媒体自身生存,更要服务国家、服务社会。智能技术用于交换效率效能而可能付出的信息茧房、算法黑箱、价值缺场等代价,无时无刻不在呼唤新型主流媒体对其进行规制。当前,已有媒体做出了积极尝试,例如,央视总台旗下的5G新媒体平台“央视频”就在常规的传播量、浏览量、点赞量等流量指标外加入了价值传播因子、动态平衡网络、社会网络评价体系和正能量相关指标,研发出“主流算法”,帮助突出有意义、有价值、有营养的内容。未来,新型主流媒体更需要在采纳智能技术的同时思考如何对技术进行改良,使其真正能够为更广大的公众利益服务,同时也推动关键核心技术的自主创新。

(四)重建与平台媒体的连接,关键是要做到寓坚守于借鉴之中

平台媒体以汇集流量、沉淀用户、积累资本为目标,而主流媒体以传播事实、引导舆论、输出价值为己任。信息通信技术的发展为商业平台以规模经济模式率先取胜创造了机会,主流媒体则因先天不足而明显落伍,市场份额和影响力都严重受损。为重新夺得用户,许多主流媒体不得不寄身于平台,导致自身深陷平台媒体所制定的规则之中。例如,需要向微信公众平台申请才可获得单日多次推送的资格、在抖音发布的视频时长必须限制在一定时间之内等等。吸取过往经验和教训,新型主流媒体可借鉴平台媒体的互联网思维和“用户至上”理念,积极搭建自有平台,做游戏规则的构建者,以场景化、个性化的优质内容和服务穿针引线,激活社会关系、培养自己的用户群,再以此为基础集纳用户智慧、生发优质内容,实现“投喂”与“反哺”双管齐下。而面对平台媒体跑马圈地式的野蛮作业,新型主流媒体更要坚守媒体责任,强化社会担当,引导其从“脱嵌”走向“回笼”。一方面,新型主流媒体可发挥优势,为平台媒体提供内容审核相关服务,将其纳入网络综合治理体系之中,同时创新自身盈利模式,如人民网已经开始向商业平台提供“内容风控”等第三方业务。另一方面,针对平台媒体存在的逐利资本、价值缺失等行为,新型主流媒体也要及时拨乱反正。此外,新型主流媒体在某些方面也应强化与平台媒体的合作,如可与其共享共建,促进内容、技术、用户等多种资源的聚合。2020年以来,多省份广电机构与字节跳动公司合作成立“新媒体孵化园”,或是一个好的开端。

(五)新型主流媒体还应积极重建与其他专业媒体之间的连接

新型主流媒体重建与其他专业媒体之间连接的关键是要做到寓差异化竞争于协同化发展之中。在上述政策文件中,“推进国家、省、市、县四级融媒体中心(平台)建设”“完善中央媒体、省级媒体、市级媒体和县级融媒体中心四级融合发展布局”等阐述被多次强调,而新型主流媒体应自觉承担建设不同媒体间统筹协同机制的责任。当前,在一些主流媒体的带动下,平台聚合协同、云端共联共建、省市县三级联动等协同模式已经初步建立;诸如“全国首个区块链新闻编辑部”等的跨区域跨媒介的新型组织或媒体联盟也已经初步形成。未来,新型主流媒体可进一步以数据协同为驱动,促进不同媒体间的资源互通和优势互补。而在协同合作的同时,突出自身特色的差异化发展同样至关重要。例如,中央级媒体可将自身定位为“旗舰型”新型主流媒体,突出媒体规模效应,向其他层级媒体输出融合发展经验;省级媒体可将自身定位为“区域型”新型主流媒体,为市县级媒体提供技术支撑;脱胎于传统广播媒体的移动音频平台可聚合海量电台内容,实现广播音频场景全覆盖;财经类新型主流媒体则可借助自身专业优势,将触角延伸至投资慕课开设、投资社群运营领域等等。尤为值得注意的是,中央级新型主流媒体作为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排头兵”,在推进自身发展的同时也必须把握全国范围内的媒体发展态势,为其他媒体指路导航,针对媒体深度融合发展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更应及时进行反思、予以揭露与纠正,以真正发挥自身的引领和导向作用。

事实上,无论是平衡“新型”和“主流”还是重建与各方的连接,其最为底层的逻辑都是对优质内容的呼唤。如第48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所显示的,截至2021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已达10.11亿,互联网普及率达71.6%。在这样一个“全民上网”的数字社会中,渠道的作用或将不再那么凸显,而优质的内容却会历久弥新。借助新的技术,树立新的思维,通过重建与各方的连接实现从优质内容的单一生产者和传播者到优质内容的集纳者和培育者的角色拓展,在此基础上融通话语、共创价值。或许才是“新型主流媒体以何为新”这一问题的答案。

注释:

① 潘忠党、刘于思:《以何为“新”?“新媒体”话语中的权力陷阱与研究者的理论自省——潘忠党教授访谈录》,《新闻与传播评论》,2017年第1期,第2页。

② 刘帅、李坤、王凌峰:《从主流媒体到新型主流媒体:概念内涵及其实践意义》,《新闻界》,2020年第8期,第26页。

③ Horne,J.GeneralSportsMagazinesand“Cap’nBob”:TheRiseandFallofSportsweek.Sociology of Sport Journal,vol.9,no.2,1992.p.179.

④⑤⑥ Chomsky N.WhatMakesMainstreamMediaMainstream.ZNet—TheSpiritofResistanceLives,http://www.zcommunications.org/what-makes-mainstream-media-mainstream-by-noam-chomsky,October 1997.

⑦ Lippmann,W.TwoRevolutionsintheAmericanPress.Yale Review,vol.20,no.3,1931.pp.439-441.

⑧ Breed,W.Newspaper‘OpinionLeader’andProcessesofStandardization.Journalism & Mass Communication Quarterly,vol.32,no.3,1955.pp.278-279.

⑨ [美]赫伯特·席勒:《大众传播与美利坚帝国》,刘晓红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版,第107-108页。

⑩ 徐人仲:《对世妇会报道的新闻学思考——中国媒体和西方主流媒体的比较研究》,《新闻与传播研究》,1995年第4期,第13-15页。

猜你喜欢

信息
订阅信息
展会信息
信息超市
展会信息
展会信息
展会信息
展会信息
展会信息
信息
健康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