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判性思维:作为马克思内在的理论特性分析
2021-11-29贺振东
贺振东
(福建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福州,350117)
批判性思维是作为过程而展开的,马克思批判性思维也不例外,马克思批判性思维有其自身的发展进程,是马克思内在的理论特性。批判性思维作为马克思内在的理论特性与其理论接受状况和实际现实条件密不可分,马克思运用批判性思维的过程就是对理论问题的缺陷不断反思的过程,是马克思内在的理论特性的推进表现,也是马克思研究视野不断转移及深入研究的过程。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从未与理论现实与实践现实相脱离,其对理论构建具有重大的作用。
一、批判性对马克思而言究竟是作为何种形态而存在
马克思的一生可谓不断进行批判的一生,“批判”不仅是马克思理论著作中的关键词,也是马克思在社会现实中斗争行为的体现。对于马克思的批判性而言注重的应是其内在特性的挖掘,而并非拘于批判作为结论的本身。马克思的批判性应该将之放于思维层面进行分析,以思维模式的运行方式作出解读。“批判性思维是对思维展开的思维”。[1]马克思批判性思维不仅是作为内在理论特性,即思维层面的提升,更是其批判性深层次的内在特质。
首先,就马克思的批判性这一研究行为的初步转换实际情况而言,在早期毕业论文《德谟克利特自然哲学和伊壁鸠鲁自然哲学的差别》这篇著作中,马克思虽然仍存有青年黑格尔派的“自我意识”痕迹,但是对原子偏斜这个说法的认同,本身就是对原有原子论框架束缚的打破,而这一批判行为本身,似乎在当时并没有被马克思本人所察觉,马克思也并没有去使用“批判性”的相关表述。马克思真正启用“批判”作为字词的标注是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及其导言当中,同时在《德法年鉴》时期马克思因与黑格尔以及青年黑格尔派开始决裂,所体现出的批判性就比较外显化了。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马克思的立场发生了变化,由唯心主义转变为一般唯物主义,革命民主主义转变为一般共产主义。这样的结构变化,是马克思内在理论特性的转变,更是其思维领域的转变,由这样内在的过程反映出的就是马克思的理论批判。
其次,就马克思的“批判性”这一研究名称的使用次数而言,相关词语的运用是非常普遍的。诸多文本中都有“批判”的字眼,马克思已经将“批判”作为一种特定的术语来表达自己的观点,而批判行为的发生是建立在具体的前提基础之上的,也就是要有批判对象,在这样已有的条件基础上去推理已知理论而进一步作出新的判断,实质是思维领域的深化探索过程。正是马克思批判性思维深化探索这一内在条件的不断运用,主体的思维活动就反映在了马克思理论成果的著作文本当中,进而“批判”作为术语表达就是马克思语言转向形式的突破,而之所以能产生这样的语言文字,就是自身思维程序上的外显表达。
再次,就马克思批判的领域而言,批判领域极其广泛,涉及到哲学、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等领域,这样的批判势必离不开思维去做出反思与甄别。没有去持续遵循或信奉之前的理论,反而是去不断反思理论,进而去对理论成果做出新的构建,这就是批判性思维的推进过程。马克思所批判的领域是许多理论家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都会受到各自知识的世界图景和思维方式的制约,马克思超越这些具有普遍经验式的思想与行为,就是在进行对思维本身的超越。马克思批判的领域是一个庞大的理论集合体,这些理论具有强大的功能,影响了那个时代,但是更激发了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启示马克思去批判以及反思看待问题。马克思对不同领域知识的学习,不仅是对已有理论成果的掌握,更重要的是通过不同领域的理论去开启批判性思维思考问题,探索未见的真知。
最后,就马克思经由批判得到的理论成果而言,马克思批判性思维既是审视一切的思维运作方式,也是不同思维构建的组合方式。马克思的辩证唯物主义是对形而上学思维方式、直观思维方式、形象思维方式等思维缺陷的驳斥,也是马克思的辩证思维方式、逻辑思维方式、发散思维方式等多重性思维的组合运作。马克思批判性思维明确将思维运作的归宿问题落实到位,就是如何更好地改造实践现实本身,使思维方式的运作直视实践问题之基,马克思批判的真正目的是实现全人类的解放,实现人类社会实践的改变。
二、批判性思维与马克思的理论发展进程之间的关系分析
批判性思维自始至终都与马克思理论发展进程具有一致性关系。马克思批判性思维是马克思内在的思维特性,马克思批判性思维的发展进程是以马克思的理论反思性为前提的,而马克思批判性思维正是基于对各种理论和实践问题的内在反思。“哲学作为人类思想的反思活动,从其产生开始,就具有反思的特性;但是,哲学的反思性,却是在哲学的发展进程中不断成熟和深化的。”[2]哲学研究发展进程是对问题不断反思的过程,强调对问题本身的反复思考。马克思批判性思维不是显性呈现,而是隐性于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进程中的思维特性。“如果哲学的批判不奠基于现实的基础,这种看似强烈的批判,仍是一种解释哲学。”[3]哲学作为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形上根据,必然是与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相一致的。马克思批判性思维有自身的发展进程轨迹,批判性思维属于思维方式,并非思想内容本身,是一种如何去构建理论以及如何用所构建的理论指导实践的思维方式,因此马克思批判性思维贯穿于其理论发展过程的始终。
批判性思维与马克思的理论发展进程之间相互影响,互为前提。一方面,马克思的批判性思维是其理论的形上或逻辑或认识的根据;另一方面,马克思的理论是其批判性思维的本质和内容。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与马克思的理论发展进程不是简单的决定与被决定关系,如果把二者发展进程之间的关系仅限于决定与被决定,那么就会出现不正当的主次及先后问题的选择,这种原本不应该出现的问题选择,直接割裂了马克思批判性思维与马克思的理论二者发展进程的相一致。“哲学革命是马克思的理论批判、哲学创新与哲学建构的总体过程。”[4]应该明确马克思批判性思维与马克思的理论是一个整体的发展进程,两者存有永久性的相互影响关系,若任一独立发展,都难以达到各自的深度,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构建进程也会受到阻碍。
三、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中的主要影响因素
(一)社会因素对其批判性思维的影响
19世纪整个欧洲的社会背景是相对复杂的,这个时期衍生了大量的不同的社会关系,理论学派纷争。尽管黑格尔哲学体系在德国居于主导地位,但是康德的哲学观点、费尔巴哈的哲学观点等其他思想家的观点在当时德国乃至整个欧洲社会均占有一席之地,同时位居主导地位的黑格尔哲学体系内部存在着分裂状况,即青年黑格尔派与老年黑格尔派的主要分歧;资本主义发展所带来的强大生产力,并没有使社会充满和谐及幸福,相反是无止境的剥削及压榨;普鲁士政府专制统治和资本主义制度的弊端日益暴露,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对立逐渐扩大,政治统治实质陷入一片混乱;欧洲社会历经变革,各种社会关系琳琅满目。“德国批判的环境决定了马克思的理论必然是批判的、革命的理论,这种批判的环境也构成了马克思社会批判理论方法论产生的最初语境。”[5]马克思正是处于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做出了复杂多样的内在思维关系考量,因为当时的社会关系过于繁琐,如何进行甄别与抉择自身的信仰及研究趋向变得尤为重要,马克思批判性思维也就应运而生了。
(二)家庭因素对其批判性思维的影响
“马克思极有可能一直到12岁都是在家中受教育。”[6]8可见家庭教育在马克思最初的思维运行方式上具有深远的影响,家庭是思维最初运作的活动场所,家庭内部所有的做法和想法均在影响着思维的发展进程,马克思批判性思维的形成离不开自身家庭因素。从小的家庭生活和马克思后期的经历,自身接受理论状况与欧洲现实生活的实际对比,都会在马克思思维运作过程中形成对照分析,思维过程有了对比行为,批判性思维继而就展开了。“亨利希·马克思与莱茵地区自由主义运动也有密切联系。”[6]7马克思的父亲所呈现出的行为方式,会影响到马克思本人对所接触到的实际生活状况所做出的审视,对一切经历过程做出透彻分析,即批判性思维分析。马克思受到出生于律师家庭的影响,在大学专业选择上起初也局限于法律专业,这些行为选择源于马克思父亲的影响,由波恩大学转向柏林大学,这实际也是马克思的父亲为马克思做出的院校选择,正是因为家庭做出的相关行为,马克思的早期经历发生着多向的转变,马克思批判性思维也会因此受到影响。
(三)教育因素对其批判性思维的影响
教育因素的内在培养对思维培育的影响非常大,但教育因素对思维启发的程度是不同的,当时马克思并没有接受过针对性的批判性思维教育,换句话说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含有马克思自身思维运转的特定性,这一点在马克思早期的受教育经历中就可以察觉。《青年在选择职业时的考虑》不是单指职业规划选择的问题,实质是突破了人与社会关系的范围限定,“自然本身给动物规定了它应该遵循的活动范围,动物也就安分地在这个范围内活动,而不试图越出这个范围,甚至不考虑有其他范围存在。”[7]马克思从中学起接受的教育是属于思维培育的一个阶段,但是明确范围限定的存在以及突破范围限定,这就是马克思对一般思维过程的简易展开,也是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在早期的初端显现。马克思后期的教育经历实际是波恩大学、柏林大学、耶拿大学三所高校的教育经历及学历授予过程的进行。马克思较强的思维运行能力天赋,加上后期良好的教育因素,经过高等教育的过程转化,教育因素所蕴藏的思维相互碰撞,马克思也及时敏锐地捕捉到了教育因素带来的重要思维信息,使得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在马克思不断接受教育的基础上,愈来愈趋向批判性思维发展的整体性。
(四)友情因素对其批判性思维的影响
友情因素对其批判性思维的影响是有一定特殊性的,马克思的友情经历是相对比较丰富的,在他不同的思维转变过程中马克思也面对不同的友情经历。譬如:马克思起初步入博士俱乐部与鲍威尔交往较深,最终在《莱茵报》时期因政治统治与舆论问题与鲍威尔开始决裂并逐步脱离青年黑格尔派;随之是与卢格产生了交集,但是最终在《德法年鉴》的政治舆论问题上,与卢格开始决裂;马克思在布鲁塞尔,通过信件的方式与蒲鲁东商量通讯委员会的事宜,可是蒲鲁东最后并不认同马克思进行革命行动的建议,随后在发表的《贫困的哲学》一文中曲解了人类的历史发展[6]158,继而马克思发表《哲学的贫困》来驳斥蒲鲁东的观点;通过《国民经济学批判大纲》一文,马克思注意到了恩格斯,并开始与恩格斯建立了长达数十年深厚的友情。马克思与恩格斯不仅在理论观点上有相似的意见,而且在对真理追求、为实践奋斗的思维路径上也有极大的相似,譬如:“宗教是人的本质在幻想中的实现,因为人的本质不具有真正的现实性。”[8]3这是马克思早期对宗教现实问题的考量,而恩格斯在《伍珀河谷来信》就表现出了现实倾向,也在说明宗教情感与现实生活的关系。所以马克思恩格斯结成深厚友情不单是理论结果的共鸣,更是对现实问题批判性思维运作及反思行为的共鸣,同样与恩格斯的长期合作也趋使马克思批判性思维不断完善发展。
四、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内在的批判转向
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中一直不断发生着批判转向,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是鉴于接触到的对象及关系的深度考量,马克思批判性思维总是有一个所作用的批判对象,批判对象的特征不是特定的,有可能是具体的人,如黑格尔、鲍威尔、蒲鲁东等;有可能是特定的关系,如资本家与工人之间存有剥削关系、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的对立关系等;有可能是针对特定的理论观点,如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等。正是由于批判对象不是特定的,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在批判对象问题上含有不同领域的转向,这就造成了其批判行为时刻处于一种转向过程。同时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处于思维运行过程,在马克思批判性思维运行过程与批判对象转化过程中,马克思主义这一理论成果也开始产生。
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是多维度的研究分析进程,马克思批判性思维是内在思维运行的过程,并不是去直接形成界定理论概念的结果,马克思批判性思维也是思维对立的一种表现,会对同一问题产生多维层次的分析,进而实现了批判的多维度。“对天国的批判变成对尘世的批判,对宗教的批判变成对法的批判,对神学的批判变成对政治的批判。”[8]4随着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对立面转化增多,批判行为本身出现批判层次化,批判的多维度也在随之发生着变化。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中批判的多维度对应的也是单一性思维,“德国只是用抽象的思维活动伴随现代德国的发展,而没有积极参加这种发展的实际斗争,那么从另一方面看,它分担了这一发展的痛苦,而没有分享这一发展的欢乐和局部的满足。”[8]13当时德国由于单一的抽象思维而导致思维活动受限制,而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中涉及到了政治、经济、文化、宗教、种族、社会实践等多维批判,这些也是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对当时社会固有思维定式的打破。
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就是思想斗争的过程,马克思在其思想理论发展过程中同多位思想家进行思想交锋,批判了黑格尔、费尔巴哈、蒲鲁东、鲍威尔等多人的观点,特别是最初对黑格尔的批判,是马克思脱离唯心主义的开始。在整个马克思的理论批判思想斗争中,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内在的立场已经发生改变,原有的思维模式已经改变,同时马克思与各式各样的黑格尔思想进行斗争,这是马克思由信仰黑格尔到批判黑格尔的根本转变。“马克思的批评是针对费尔巴哈的,但又不限于费尔巴哈,而是对包括费尔巴哈在内的哲学,特别是旧的唯物主义的批评。”[9]可见思想斗争的过程已经成为了马克思批判性思维的重要环节,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直接作用的载体就是马克思与其他思想家的思想斗争过程。
五、马克思批判性思维的现实意义
要充分发挥批判性思维在当前马克思主义理论建设中的作用。如今我国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进程中所取得的研究成果越来越具有影响力,对马克思主义理论的研究也日益完善与创新。而对马克思批判性思维的研究也属于马克思以及马克思主义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此应该予以重视。对马克思主义的研究仅从理论结果来进行是远远不够的,透过马克思主义理论分析其内在的思维运行规律,是从根本上对马克思主义研究范式的一种解析。当前国际有大量的马克思主义研究,而这些研究成果在某种程度上与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研究是相悖的,中西双方出现了不同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动态。除了双方理论有待于实践检验外,针对产生的理论异同问题,可以通过马克思内在的思维途径进行分析,马克思主义理论是否符合马克思本人的思维运行路径,马克思批判性思维有无在理论研究动态上体现出来,这都需要对马克思批判性思维从根本上进行把握,对马克思批判性思维的继承就是对马克思本人内在的思维特性的继承,随着国内和国际形势的改变,无论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发展进程还是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马克思批判性思维的发展也会像马克思主义发展一样,呈现出新的思维发展进程与研究范式。
马克思主义应当具备思维教育的重大作用。对于学生来说,马克思主义理论知识属于学校思想政治理论课的教育范围,学生接触到的马克思主义理论知识基本是直接性的理论成果,除了马克思主义相关专业的学生外,学生在思政课接收到的理论成果较难从根本上理解。一方面马克思主义理论比较精深难懂,如果缺乏内在思维教育和外在理论教育的有机结合,学生是很难从思政课教学当中接受马克思主义理论知识的;另一方面学校思政课的理论教学偏向于政治性教育,如果想要弄清楚学理性与政治性之间的关系,仅仅进行理论教育和政治教育是远远不够的,要加上思维教育的分析去帮助学生进一步理解学理性与政治性之间深层次的关系,透过思维教育去认识理论的生成及重要性,这样对理论知识的把握才能更为深刻。
思维教育在当前各级教学过程中是比较欠缺的,美国等西方国家在他们的教学过程中比较重视判性思维教育,这对问题的探索、方案的选择、理论的甄别以及科研的创新都有明显贡献。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也日益在推进,思维教育可以使学生认识问题根源并找到解决问题的出处,从而能更好地激发学生学习上的创造力。马克思主义理论成果的形成,离不开马克思批判性思维的运用,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对今天思维教育进程具有借鉴意义,应该与马克思主义发展过程相一致,明确思维发展进程与理论发展过程的影响关系,重视影响思维教育发展进程的主要因素,促使影响因素发挥正面作用,促成思维教育的成熟发展。理论结果的最终形成是具体的,批判性思维始终是作为过程而存在,所以思维教育是逐步完善的过程,思维运行不能终止,对理论的分析也不能缺乏。因此,对马克思批判性思维发展进程与当前思维教育发展进程应该予以高度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