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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与当前中国贫困治理的内在逻辑

2021-11-29张礼建

关键词:资本主义马克思理论

段 丽 张礼建

(重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404100)

2020年,中国以消除绝对贫困为标志,迈出了实现共同富裕的关键一步。当前学界围绕反贫困这一实践主题,对贫困问题的理论渊源、表现形式、发展历程、实现路径等重大问题进行了深刻阐述。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3个方面。一是对马克思贫困理论的回顾与探讨:杜利娜认为,“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私有制进行深刻批判,揭示了资本主义贫困问题的本质和制度根源,并为无产阶级摆脱贫困实现解放指明了方向”[1];张爽等人对马克思反贫困理论的产生、发展、内涵、实现路径进行了探析[2];燕连福等人认为马克思以普通群众的现实贫困问题为逻辑起点,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为价值旨归,其关于贫困问题的论述已经形成完整的逻辑理路[3]。二是对马克思贫困理论的启示及价值探析:孙咏梅认为,“我国的减贫事业之所以能够取得伟大的成就,得益于在理论和实践上遵循并实践了马克思主义反贫困思想”[4];李猛梳理了马克思主义反贫困理论传承与创新的中国化历程[5];辛远、燕连福、许博等人也指出,马克思的反贫困思想是新时代贫困治理论述的理论渊源,对于深刻理解和践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贫困治理理论、做好脱贫攻坚工作有着深远的意义[6-8]。三是对新时代贫困治理模式创新发展的阐释:方堃等人探讨了精准扶贫与大扶贫双轮齐驱的反贫困体制机制对马克思主义反贫困理论的整体性创新[9];万建武认为中国特色扶贫开发道路和中国特色脱贫攻坚制度体系,集中体现了习近平扶贫论述的核心要义,为马克思反贫困理论续写了新的时代篇章,充分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品格[10]。学界普遍认同中国当前的贫困治理是对马克思反贫困理论的继承、发展和创新,是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中国化的实践成果。但既有研究在以下两方面还有所欠缺:一是鲜有学者对马克思反贫困理论的内在本质进行系统梳理和归纳阐释;二是对于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与当代贫困治理之间的内在逻辑缺乏深入研究和完整阐述。深刻理解二者之间的逻辑进路,既是对马克思反贫困理论发展的深入探讨,也是对当代贫困治理实践的理论回应,能够拓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贫困治理体系的理论空间,为走好新时代共同富裕道路提供宝贵借鉴和深刻启示。基于此,本研究力图在简要概括马克思反贫困理论内涵基础上,梳理总结其理论本质,并尝试厘清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与当前中国贫困治理之间的逻辑关系,进而对后脱贫时代中国贫困治理路径选择进行系统思考。

一、文本考析:马克思反贫困理论的四重内涵

(一)资本主义私有制是导致无产阶级贫困的根源

马克思从青年时期就在不断思索贫困这一人类不幸的根源,“贫困是现代社会制度的必然结果,离开这一点,只能找到贫困的某种表现形式的原因,但是找不到贫困本身的原因”[11]561。马克思从贫苦人民的物质利益出发,深入批判了以雇佣劳动为特征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一步剖析了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关系的弊端,对资本主义“制度性贫困”进行了深入考察。“无产阶级的经济地位相比资产阶级必然是日趋恶化的。他们除了消灭资本主义制度以外,不可能从根本上摆脱贫困和从属于资本的奴役地位。”[12]与社会财富日益集中到资产阶级手中相对立的是,无产阶级遭受的劳动折磨日益加重、阶级地位日趋恶化。作为社会财富的直接创造者的无产阶级,其贫困伴随着资本家财富集聚而不断积累,最终导致整个无产阶级都处于一种赤贫状态,“在一极是财富的积累,同时在另一极,是贫困、劳动折磨、受奴役、无知、粗野和道德堕落的积累”[13]219。马克思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运用政治经济学分析方法,在制度层面为无产阶级贫困找到了最终根源,科学地揭示出无产阶级的贫困是制度的顽疾,最终得出了“工人阶级贫困的根源是资本主义私有制而非工人阶级本身”的结论。

(二)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制下的两极分化直接引发无产阶级贫困

科学把握贫困积累和资本积累之间的内在逻辑,这是马克思理解资本主义贫困问题的重要支点。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经济危机作为资本主义国家挥之不去的最大症候,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把贫困看作是工业每次“分娩”时“必然会经历、无法改变和克服的阵痛”[14]154,他们劝诫穷人以忍耐和更加勤劳来度过穷困潦倒之生活。马克思对此尖锐地反驳道,并不是社会财富不足或工人自身的懒惰、无能导致了工人阶级的贫困,也不能将其简单归因于劳动力的供大于求,而主要肇因在于资本对劳动的剥削和压榨,“财富不断地流向资本家手中,无产阶级不断陷入贫困的泥淖,社会贫富悬殊”[15]。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生产从一开始就包含着资本家和生产工人之间对抗性的生产关系和阶级剥削关系,相应地,也包含着资本家对工人劳动创造的剩余价值的无偿占有关系,这种两极不断分化的态势直接引发了无产阶级贫困,“社会的财富即执行职能的资本越大,它的增长规模和能力越大,从而无产阶级的绝对数量和他们的劳动生产力越大……他们的贫困同所受的劳动折磨成反比”[13]707。可见,无产阶级贫困状况与资本主义私人占有制之间存在内在的必然联系。

(三)资产阶级对其私人占有制的辩护进一步加剧了无产阶级贫困

马克思认为,阶级社会中的政治权力,是“一个阶级用以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有组织的暴力”[14]422。资产阶级的阶级属性决定了资产阶级作为掌握国家政权的统治者,必然会维护其利益,这是资本主义社会贫困问题加剧的政治根源。资产阶级推翻封建统治一跃成为统治阶级,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当时作为先进生产力的代表,创造了比之前任何一个时代都要强大的生产力。但作为国家权力和社会财富的掌控者,资产阶级却对本国贫困、饥饿、犯罪、疾病和环境污染等社会问题不重视,他们“认为自己是最强大的阶级——代表民族的阶级,却羞于向全世界暴露‘贫困’这个脓疮,也不愿承认工人的穷苦状况”[11]298。据此,马克思借助阶级分析,站在更高的起点上对无产阶级贫困进行审视:“资产阶级生存和统治的根本条件,是财富在私人手里的积累,是资本的形成和增殖。”[14]412占有生产资料所有权的统治阶级控制着整个社会的生产,资产阶级为了巩固其统治地位,必然会宣扬符合自身统治阶级利益的意识形态。作为“资产阶级代言人”的思想家为资本主义的剥削统治摇旗呐喊,极力构筑起符合自己统治利益的话语权,成为工人阶级精神贫困的思想文化根源。在这种资本主义话语权占统治地位的社会中,作为被统治阶级的工人阶级为了生存就不得不依附于资产阶级,受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蒙蔽,精神世界得不到解放,沦为资本的附属品、资本家的依附物。

(四)对资本主义社会“消灭贫困”的未来社会制度构想

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产阶级为了谋求自身利益,无休止地对无产阶级进行“社会战争”和“社会谋杀”,这种“法律庇护下的互相抢劫”行为,使勤劳的无产阶级“陷入穷困和饥饿的厄运”,造成资产阶级日渐富有与无产阶级愈加贫困。马克思在系统揭露和批判资本主义私有制这一贫困根源之后,对未来社会实现人类共同富裕及人的全面发展进行了深入思考,全面论证了共产主义制度代替资本主义制度的必然性。可以说,马克思用尽毕生精力去寻找反贫困的出路并对之进行科学论证。消灭私有制是消灭剥削和贫困的必要手段。私有制导致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在社会财富占有上的巨大反差,“共产党人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概括为一句话:消灭私有制”[16]45。无产阶级基于共同的利益诉求联合起来以暴力革命推翻资本主义制度建立起无产阶级专政,这是无产阶级摆脱贫困的首要前提。建立没有剥削、压迫、贫困,能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是反贫困的最终目的。总之,马克思立足人的解放和自由而全面发展,主张无产阶级通过武装斗争彻底消灭阶级剥削和资本主义私有制,对于未来社会的制度变革以及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等消除贫困的制度构想,使这一理论最终在理论和实践层面实现了高度统一。

二、理论定位:马克思反贫困理论的理论本质

(一)阶级性与历史性相统一

马克思反贫困理论是阶级性与历史性的辩证统一。阶级性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首要特点之一,马克思反贫困理论同样具有鲜明的阶级性特征。一方面,无产阶级的阶级属性,始终是贯穿反贫困理论从产生到发展、再到完善这一理论体系的重要特点。马克思基于资本主义社会无产阶级的贫困状况,以科学的阶级分析方法,深入到阶级差别中去探寻无产阶级贫困的根源,深刻揭露和有力批判了资产阶级的残酷剥削,也为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提供了理论指导。另一方面,马克思反贫困理论具有一定的历史性。社会发展的历史特性及理论视域的特殊性,决定了马克思对贫困根源的产生及消灭的探讨是基于资本主义制度框架的。马克思通过对不同历史阶段社会所有制关系的更替分析,洞见了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的赤贫化现象,是对历史规律的准确把握。因而,马克思反贫困理论是一定历史阶段下的产物,具有一定的历史性。马克思反贫困理论充分彰显了历史唯物主义特点的理论主张,致力于在推动历史进步中揭示人类发展客观规律,实现了阶级性与历史性的自觉统一。

(二)科学性与革命性相统一

无产阶级的先进性,决定了马克思反贫困理论能够实现科学性和革命性的统一。马克思反贫困理论的科学性主要表现在共时性和历时性两个方面。共时性,即马克思相关论述在资本主义时代显示了巨大的威力,深刻回答了历史之问。历时性,则是立足于当下,其科学性依然在社会主义国家的减贫实践中不断得到验证,是对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真理性认识,对社会主义国家治理贫困的启迪,科学回答了时代之问。马克思反贫困理论的革命性主要表现在它具有强烈的批判性和实践性。其一,理论批判的革命性。正是建立在劳动价值论的科学分析基础之上,革命性才具有意义。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和斗争,彻底揭开了工人阶级贫困的神秘面纱,深刻揭示了资产阶级通过劳动与价值的转换对于无产阶级的剥削本质。其二,实践发展的革命性。马克思基于社会现实的理性追问,在批判和实践中觉察了资本主义社会的贫困,找到了无产阶级消灭剥削、消除旧式分工的实践路径。因而,这两个方面相辅相成、相互依存,恰恰是在斗争中展现其真理的科学性和生命力,最集中地体现了马克思主义的本质特征,实现了科学性与革命性的高度统一。

(三)物质关注和精神关照相并存

马克思非常关注工人阶级的物质利益问题。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大生产之下的无产阶级贫困具有多重表征,包括生产资料贫困、生活条件贫困和精神文化贫困等。因此,马克思的贫困观也就包含对贫困者的物质利益关注和精神层面关照两个方面。马克思认为无产阶级的贫困不是别的,而是因为万恶的、旧的生产关系条件下资产阶级占有生产资料而产生的。故而生产资料贫困是无产阶级一切贫困的本质和基础,也是其他贫困衍生之源。物质资料,尤其是生产资料的缺失,必然会导致劳动者陷入绝对贫困。“劳动能力是工人唯一能出售的商品,工人只是作为劳动能力与物质的、实际的财富相对立”[17]45,马克思认为作为劳动能力人格化的工人的绝对贫困具有必然性:“被剥夺了劳动资料和生活资料的劳动能力是绝对贫困本身”[17]44。这种贫困,是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根本区别。而相对贫困则是雇佣劳动制度导致的收入差距,工人实际工资水平低于其劳动力价值。当然,这种绝对贫困和相对贫困不是绝对分离的。贫穷现象不仅仅外化为物质的匮乏和肉体的煎熬,还由这种物质贫困进一步衍生出了精神贫困。马克思对工人阶级的精神贫困问题也加以关注,物质贫困中隐含着精神贫困,后者也必然会外化表现为物质贫困,两者在无产阶级的现实处境中不可分割地相结合。因此,要实现无产阶级的解放,不仅要打破在资本的重压下物质性的贫困桎梏,还要砸碎资产阶级施加的精神性的贫困枷锁。

(四)消除贫困与解放全人类相契合

马克思对无产阶级的贫困状态、畸形发展的关注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展望是贯穿其一生的重要问题域。消灭贫困与解放全人类具有内在目标统一性以及实施路径契合性。消除贫困,不只是改善无产阶级的生活处境,而是要彻底推翻旧世界、建立新世界。“无产者只有联合起来通过消灭竞争、私有制和一切阶级差别才能获得解放。”[18]679实现全人类解放的前提条件是通过彻底废除旧式分工,彻底打破私有制条件下异化劳动的枷锁,从根本上消灭一切剥削与奴役,消灭整个“旧的社会形态和一切统治”。无产阶级“被无法再回避的、无法再掩饰的、绝对不可抗拒的贫困所逼迫而产生了对这种非人性的愤慨,所以无产阶级能够而且必须自己解放自己”[18]261,以此来实现自我解放进而解放全人类。当工人的阶级意识逐渐觉醒,“认识到自己的利益和全人类的利益相一致”[18]384,他们前进中的每一步胜利都将有助于共同的事业,全人类的事业。在那样的联合体中,“人终于成为自己的社会结合的主人,从而也就成为自然界的主人,成为自由的人”[19]。由自觉的新式分工取代作为异己力量奴役、束缚人的旧式分工,人的活动的异己性、局限性、强迫性随之消除,人作为劳动主体的自主性和创造性得到全面发展,实现了人的本质的真正复归。而人类也真正从控制他们的异己力量中摆脱出来,使社会实现了以自由联合体的方式占有生产力的总和。

三、实践破题: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与新时代中国贫困治理的内在逻辑

当前我国社会主义国家制度并非像马克思当年设想的那样,不是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制度基础之上的,而是直接脱胎于贫穷落后的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所以,基于时代条件、社会形态、发展基础和生产力水平的差异,我国当前的贫困问题与马克思所处的资本主义时代的贫困问题有着本质性区别。产生贫困问题的时代场域发生了转换,故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不能被原封不动地拿来阐释当前中国的贫困治理问题,但把握具体命题的一般性科学思维方式始终未变,“马克思的整个世界观不是教义,而是方法”[20]。

(一)问题域的转变:从打破制度桎梏到坚持制度引领

社会生产方式和生产力发展水平的差异,决定了不同历史时期的反贫困理念具有与之所处时代相符合的特点,也决定了社会主义贫困问题与马克思所处的早期资本主义时代的贫困问题存在着本质性差异。因此,我们要立足于一定的时代背景,根据其特有的生产方式、社会结构和社会问题来对贫困问题进行分析。列宁指出:“马克思的全部理论,就是运用最彻底、最完整、最周密、内容最丰富的发展论去考察现代资本主义。”[21]马克思在资本主义上升时期就科学论证出了资本主义社会贫困的根源是由资本主义制度造成的,实质上是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下“资本积累一般规律”作用的结果,根除资本主义社会的贫困必须消灭资本主义雇佣劳动制。马克思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辩证关系角度出发,指出其核心要义在于:制度更迭是彻底解决贫困问题的首要途径,随着生产力高度发达,物质财富充分涌流,贫困必然会被消灭。这一思想为无产阶级反贫困的革命斗争提供了方法论指导和行动指南。

我国现阶段的贫困是由我国复杂和特殊的社会历史条件造成的,并非是社会主义公有制不能解决贫困问题。概括地讲,是由于我国社会生产力总体水平落后、改革开放前极“左”的思想政治路线以及转型时期新旧体制转轨碰撞所致。毕竟我国并未经历资本主义阶段,而是直接实现了从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到社会主义社会的跨越。因而受自然地理因素和历史因素的影响,存在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在所难免。贫困与一定的生产力发展水平相联系,决定了我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贫困状况将在一定时期内长期存在。中国要摆脱贫困只能走社会主义道路。简言之,中国的贫困问题可以通过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建立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解放和发展生产力,推动城乡一体化和区域协调发展以及改善自然生态环境等社会主义手段来逐步消除贫困,最终实现共同富裕。

(二)一脉相承的目标朝向:坚持无产阶级立场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

解放全人类,最终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是马克思一生所追求的奋斗目标。其一切理论和实践都是致力于实现无产阶级最根本的利益,这是革命的、科学的共产主义立场,也是马克思最鲜明的无产阶级立场。正是出于坚定的无产阶级立场,使得马克思不断思考社会贫困与国家制度间的内在关联并提出了反贫困的科学路径。中国共产党是用马克思主义武装起来的政党,其根本立场是无产阶级立场,始终把“为人民谋幸福”和“为民族谋复兴”作为立党的初心和使命。这一初心和使命,是激励中国共产党人治理贫困的根本动力,也是激励中国共产党人改变中华民族的贫困落后面貌的精神动力。从“救济式”扶贫开发到“滴灌式”精准扶贫,我们对社会主义贫困的认知日趋清晰,逐渐由感性认知转向了理性认知;对解决贫困的手段也逐步由单一的输血式扶贫转向了精准的协同式扶贫,方式越来越趋于多元和科学,不断创新贫困治理模式,将贫困治理实践推向纵深发展。而一以贯之、始终未变的是以人民为中心的无产阶级立场,以及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价值皈依。

(三)独创性贡献:坚持“精准”“多维”“共治”的贫困治理观

立足于中国国情,是解决贫困问题的出发点。中国共产党带领人民奋力消除贫困,探索出了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贫困治理道路,为我国今后扶贫开发事业提供了理论指导和发展方向,也以全新的视角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反贫困理论。一是提出了“精准”的贫困治理新观念。精准扶贫作为新时期扶贫工作的指导思想,为我们提供了开展扶贫工作的全新视角。“扶贫开发贵在精准,重在精准,成败之举在于精准”“脱贫密码就是坚持靶向扶贫”“必须要下一番‘绣花’功夫”“找准‘穷根’、明确靶向,量身定做、对症下药”等扶贫脱贫的深刻论述,充分体现了我国反贫困理论的创新性和发展性。这些经验总结符合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方法论,为解决贫困问题提供了一个范式。二是构建了“多维”贫困治理新路径。习近平在成都召开的打好精准脱贫攻坚座谈会上强调,要形成全社会广泛参与、合力攻坚的脱贫攻坚格局,推进协同性共治实践。围绕“五个一批”脱贫措施,形成省、市、县、乡、村“五级书记”协调工作,强化脱贫攻坚“五个坚持”,明确了“扶持谁”“谁来扶”“怎么扶”等问题,力争举全国之力打赢脱贫攻坚战,历史性消除绝对贫困和解决区域性整体贫困。三是开辟了“共治”的贫困治理新视角。贫困是摆在全世界面前的重要难题。习近平以全球化的视野提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契合了国际社会对人类正义的普遍期待。聚焦人类共同命运,为世界贫困治理提出了中国方案、贡献了中国智慧。总之,马克思主义理论指导下的中国贫困治理的理念、主体、方式、目标共同作用,形成了中国贫困治理逻辑体系,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扩展了马克思反贫困理论的外延,为推动中国特色贫困治理体系走向世界指明了方向。

四、价值审视:后脱贫时代中国贫困治理的路径选择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转化为贫困治理效能

马克思提出,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贫困根源是滋生在生产资料的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上的无情、激烈和赤裸裸的阶级对立和阶级矛盾,必须要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无产阶级政权才能取得反贫困斗争的胜利。列宁说:“从资本主义过渡到共产主义,当然不能不产生非常丰富和繁杂的政治形式,但本质必然是一个,那就是无产阶级专政。”[22]中国共产党作为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的无产阶级执政党,始终把马克思主义作为自己的理论基石和行动指南,始终坚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政治品质,以为人民服务为宗旨,时刻保持清醒头脑和高度自觉性,永葆共产党人的先进性,制度优势向治理效能的有效转化得到充分彰显。从根除贫困制度根源到先富带后富逐步解决温饱,再到如今脱贫攻坚、治理深度贫困,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始终是消灭贫困的根本政治保障。新时代,打赢脱贫攻坚战,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是以习近平为核心的党中央对全国人民作出的庄严承诺,是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人民必须完成的一项重大政治任务。“贫困地区的发展靠什么,千条万条,最根本的只有两条,一是党的领导,二是人民群众的力量。”[23]中国共产党对贫困治理工作的集中统一领导,是破解当前中国贫困难题的坚强政治保证。必须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坚持“全国上下一盘棋”,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社会主义特有品质和全国动员的政治优势,增强“四个自信”,为不断消除贫困提供制度支持。

(二)发展生产力保障脱贫可持续性

贫困问题的根源,除了生产关系的原因外,就是生产力落后。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消除了导致贫困的生产关系根源;然而,生产力的发展,却不是通过社会制度革命能够一蹴而就的。只有通过发展生产力,释放改革红利,才能彻底消除贫穷。做好产业扶贫这篇大文章,才能为后续相对贫困治理提供物质保障。“产业扶贫是稳定脱贫的根本之策,也是巩固脱贫成果防止返贫的关键措施。”[24]发展产业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重中之重,也是解决农村一切问题的前提。缺乏产业支撑和内生动力的扶贫难以持久、不可持续。增强贫困地区“造血”能力,提升贫困地区脱贫质量,这就要求科学把握市场规律,找准产业发展定位,探索建立起稳定和可持续的产业发展体制机制,因地制宜推动发展特色优势产业,培育新的经济增长点。以“互联网+”为依托,沿着特色化、规模化、标准化、品牌化、绿色化的发展思路,打造一批特色产业,形成特色产业链,把发展特色产业作为拓宽增收渠道、激发贫困户脱贫内生动力的有效路径,从根本上解决贫困人群的生存发展问题。

(三)重视精神脱贫激发贫困人口脱贫内生动力

唯物辩证法认为,内因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原因,规定着事物的性质和发展方向。扶贫工作需要帮扶对象从精神上消除贫困。不断加大贫困地区教育投入,将“扶贫先扶志”和“治穷先治愚”紧密结合,培养一批有知识文化、有技能的新型农民。扶“志”就是要重视贫困群众的主体地位,加强对贫困人口可持续的内生动力的培育和激发。“等靠要”的心理具有代际传递性,其实质是贫困农民精神贫困的具体展现,是致贫的内生因素。提高贫困人口自我发展能力是贫困治理的治本之策。一方面要注重“硬实力”的提升,为脱贫提供物质基础;另一方面要培育主体意识,展现脱贫群众的“软实力”。扶“智”则是把教育作为脱贫攻坚的治本之策,通过发挥教育扶贫、文化扶贫的主导作用,阻断贫困代际传递,打破“穷”和“愚”互为因果的恶性循环。扶“志”和扶“智”并举,才能更好地实现变“救济式扶贫”为“开发式脱贫”、变“输血扶贫”为“造血脱贫”、变“物质扶贫”为“精神脱贫”、变“要我脱贫”为“我要脱贫”,提高和培育贫困人口脱贫能力,彻底解决能力贫困、意识贫困问题,让脱贫更具活力。

(四)促进区域协调联动以巩固脱贫治理成效

“消除绝对贫困之后,相对贫困仍将长期存在。这个问题要及早谋划,早作打算。”[25]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明确提出要“建立解决相对贫困的长效机制”,这一论述是新时期中国治理相对贫困问题的战略遵循,也是巩固绝对贫困治理成效的现实需要。由于相对贫困自身所包含的长期性与动态性特征,贫困治理工作不可能设定明确的时间点,毕其功于一役,这就需要我们转变从脱贫攻坚到长效常态治理的贫困治理理念。当前,巩固脱贫治理成效、实现乡村全方位振兴是中国共产党在现阶段的主攻方向。随着我国社会主要矛盾转化,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矛盾日益凸显,区域之间发展差距悬殊、民生领域短板突出等一系列问题,影响着全面小康的整体质量。一方面,需重点关注深度贫困地区,包括“三区三州”在内的深度贫困地区,受自然地理、历史文化、资源禀赋、发展区位等要素的影响,脱贫难度大,区域性整体经济社会发展较为缓慢,是贫困治理“短板中的短板”,需要我们久久为功,持续发力。另一方面,要谨防贫困从农村向城市转移。随着社会经济转型和城市化、工业化进程的快速推进,城市流动人口或将成为贫困治理的“真空地带”,因此建立城乡统筹的贫困治理一体化战略将是未来贫困治理的重要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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