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握数字经济健康发展两个重要方向

文_欧阳日辉

（作者系中央财经大学中国互联网经济研究院副院长、教授）

（责任编辑 胡秀荣）

中央政治局2021年10月18日就推动我国数字经济健康发展进行第三十四次集体学习。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学习时强调，要把握数字经济发展趋势和规律，推动我国数字经济健康发展，并再次提出数字经济发展的“两个深度融合”：促进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推动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两个深度融合”，是对推动我国数字经济健康发展的深刻认识，是做强做优做大我国数字经济的两个重要方向，是我国发展数字经济的两大抓手。

一、促进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

数字技术是一项与电子计算机相伴相生的科学技术，是多种数字化技术的集称，包括区块链、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物联网等。数字经济的发展源于数字技术，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和应用，与数字技术相关的经济活动都可以纳入数字经济的范畴。大体而言，我国将数字经济分为两大部分，基于数字技术的研发和生产部分属于数字产业化，数字技术的应用促进产业数字化转型属于产业数字化。数字技术作为一种生产要素渗透到各行各业以及社会经济活动的各个环节，构建更加直接高效的网络，实现点对点、端对端的交互式连接，使得经济运行成本更低、效率更高。所以，我国高度重视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的深度融合，将产业数字化作为数字经济的发展重点，以此增加产出和提升经济运行效率。

促进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是高质量发展的需要。当前，我国经济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是供给与需求的不匹配，这种供需错配在经济中体现为结构的错位，即经济结构、增长动力结构和增长方式结构的错位。具体表现在：供给体系的发展落后于迅速扩大的消费；供给体系满足多样化、个性化消费的能力较差；产能过剩问题突出，中低端产品过剩，高端产品供给不足；等等。供需失衡还进一步拉大了城乡差距，引发城乡发展失衡、区域发展失衡等问题。调整经济发展结构，促进经济增长转型势在必行。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目的是以数字技术发展推动生产率提高和产业优化升级，通过信息化带动工业化，实现实体经济的网络化、数字化和智能化，打造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引擎。

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主要目的是发展数字化效率提升业。国家统计局在《数字经济及其核心产业统计分类（2021）》中将数字经济具体分为：数字产品制造业、数字产品服务业、数字技术应用业、数字要素驱动业、数字化效率提升业5大类。前4大类为数字产业化部分，即数字经济核心产业，是数字经济发展的基础。国家“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明确提出，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由2020年的7.8%上升到2025年的10%。第5大类产业数字化部分，是指应用数字技术和数据资源为传统产业带来的产出增加和效率提升，是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的融合。该部分涵盖智慧农业、智能制造、智能交通、智慧物流、数字金融、数字商贸、数字社会、数字政府等数字化应用场景，对应《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中的91个大类、431个中类、1256个小类，体现了数字技术已经并将进一步与国民经济各行业产生深度渗透和广泛融合。“十四五”规划纲要在第十五章指明了促进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三个目标：赋能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催生新产业新业态新模式，壮大经济发展新引擎；在第十五章第三节中，具体部署了推进产业数字化转型的重点。

当前重点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三项技术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逻辑。大数据、人工智能、云计算是目前比较具有代表性的数字技术，互联网提高信息获取效率、降低了信息获取成本，可以改变制造业传统的生产组织模式和企业管理模式；大数据的使用将成为未来提高竞争力、生产力、创新力以及创造消费者盈余的关键要素，企业通过使用大数据，可以提高物质资本、人力资本的分配和协调能力；人工智能提高资本效率，推动创新，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开辟崭新的经济增长空间。未来是一个万物互联的时代，推动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创新出一二三产融合的新模式；培育发展个性定制、柔性制造等新模式，提升研发效率、生产管理效率、资源配置效率；培育众包设计、智慧物流、新零售等新增长点。

数字技术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有四个路径。第一，加强智能互联。技术实现连接，连接产生数据，数据赋能产业，人与人、物与人、人与机器、物与机器都实现连接，实现机器设备、生产线、工厂、供应商、产品、客户、消费者和政府等“万物互联”。连接促进跨界，连接强化社交，连接推动全球化。第二，建设数字平台。平台型企业是数字经济的主要组织形态，是数字技术和实体深度融合的载体，抓住先机做强做大平台、打造网络生态、强化协作是数字经济的典型做法。第三，数据驱动。平台企业沉淀下来的海量数据是企业的重要资产和核心生产要素，平台还可以利用政府开放的数据、行业共享的数据和市场交易获取的数据。数据流带动技术流、资金流、人才流，各种要素广泛高效聚集整合，不仅可以促进企业优化资源配置优化，还可以赋能生态内商家以提升运营效率和获客能力。第四，融合创新。数字技术支撑数字基础设施与三次产业融合，促进一二三产业深度融合、上下游联动，营造应用场景和企业创新生态，推动技术创新、产品创新、模式创新、业态创新和组织创新，对传统产业进行全方位、全链条的改造。

“新型实体经济”是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新形态。近年来，一批拥有传统实体基因、同时具备强大科技能力的“新型实体企业”应运而生。这些兼具实体性、科技性、生态普惠性和网络外部性等四重属性的“新型实体企业”，是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发展的结晶。“新型实体企业”前身多为传统零售流通、工业制造等领域的实体企业，其后依托强大的网络、技术和数据赋能，经历了数字化智能化转型、线下线上融合等过程发展至今，已成为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支撑。比如，一些企业依托数据和技术禀赋优势，实现数字化运营实体业务和技术性赋能产业链、供应链，在创新自身业务模式、改善自身经营效率的同时，为产业上下游合作打造技术赋能、普惠共享、价值共创的生态，推动全产业链与供应链转型升级。众多的“新型实体企业”将打造出在资源配置、供求调节、生产组织、企业协同、商业运营等方面不断优化变革的“新型实体经济”。新型实体经济以数字基础设施实现广泛互联共享，以数据驱动、创新驱动为动力加速动能转换，以产业链和供应链为核心辐射上下游产业，以供求响应方式创新提升资源配置效率，是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新型经济形态。新型实体经济并不改变传统实体经济的范围，但在培育新产业、新技术和新业态方面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更注重引导数字技术向制造业加速渗透融入，发展由数字化车间、智能生产线、工业互联网、云制造、柔性生产等构成的智能制造体系，发展服务型制造。

二、推动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融合发展

数字经济之“新”在于新的生产要素、新的技术应用、新的组织方式、新的商业模式、新的增长模式。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融合发展，不能仅仅从某个具体产业或者行业来看待，而应该从经济运行过程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高度来分析。如何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加快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笔者认为，推动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是重要抓手。数字经济是在数字技术和数据要素的驱动下，提升生产、分配、流通、消费四个环节效率的经济范式。从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融合的视角，数字经济包括“基础层、要素层、融合层、创新层和增长层”五大层次，数字基础设施搭建了互联层，在数据层完成数据与其他要素的整合，融合层打造应用场景和数字生态，激发创新层不断涌现新模式、新业态、新技术、新产品，优化经济结构、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

扩大需求、改善供给与促进供给动态平衡，是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机理。数字经济中的消费具有商品个性化、需求长尾化与消费社群化等特征，充分利用数字技术可以满足高端消费与低端消费两侧长尾的需求。在高端消费侧实现产品定制化以满足高端消费人群的个性化需求，在中低端消费侧将消费水平较低、仍处于模仿阶段的城市低收入人群和乡村人群需求进行有效加总，逐步消化过剩产能，实现乡村消费不断升级。数字经济中的供给表现不同于传统经济，数字基础设施和数字平台将生产企业和消费者紧密联系在一起，互联互通推动数字经济延伸到实体经济并与之融合形成数字生产力。在数字生态下网络协同效应发挥作用，消费者成为价值创造的参与者，合作伙伴形成网状连接关系，管理逻辑由“控制”转为“协作”，供给推动式生产向市场需求拉动式生产转变，规模化、标准化生产向批量化、定制化生产变迁。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融合发展，既可以扩大消费者的需求，又可以改善供给效率，从而实现供给与需求的动态平衡。

推动各类资源要素快捷流动、各类市场主体加速融合，是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重点工作。数据作为生产要素具有即时性、共享性、边际生产率递增等特征，在数字经济的研发、生产、流通、分配、消费各经济环节中的重要价值日益凸显，是推动各类资源要素快捷流动的关键要素。数据与数字技术和传统生产要素融合，通过算法优化传统生产要素配置，提高生产要素的边际生产率，进而有利于实现递增规模报酬。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可以更加充分利用各种数据，减少物质资本、人力资本、劳动等要素错配程度，把生产要素从低效率的企业和行业转移到高效率的企业和行业，这有利于提高单位要素的产量。我国拥有超过1.2亿户市场主体，推动各类市场主体加速融合，促进市场主体跨界融合和协同发展，是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重要抓手。推动各类市场主体加速融合的措施是在融合层和创新层，推动数字技术对经济社会运行机制进行横向到边、纵向到底的系统性重塑，实现人机协同、产业跨界协同、物理世界和数字世界融合，打造跨界运营、价值共创和产用融合的新型实体经济，加快培育一批“专精特新”企业和制造业单项冠军企业。近年来各类企业已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和做法。比如，华为等产业链龙头企业，宝武集团、陕鼓等行业骨干企业，网易、小米等平台型企业逐步探索形成了极具代表性业态模式和典型路径。

消费互联网和产业互联网双轮驱动，是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路径选择。数字技术的扩散更适于那些需求信息高频且分散的商业领域，信息提供和匹配价值并不能解决产业数字化转型的所有问题，这就是产业互联网的发展一直滞后于消费互联网的商业逻辑之一。消费互联网的发展为产业互联网发展打下了坚实的数字基础设施、积累了大量数据要素，消费互联网实践过程中创新的新模式和新业态为产业互联网的发展提供了丰富的场景。比如，电商C2M模式将设计者、生产者、消费者有机联系起来，强调消费者需求对供应链的反向拉动，让工厂从微笑曲线底端向两端延伸。数字技术应用重心正在逐步从下游延伸至上游，但是企业的重点都在基础设施层面，产业互联网在创新层面和增长层面触及不深，如何从需求侧贯通至供给侧打通融合层、创新层和增长层之间的壁垒，在产业和经济结构层面进行模式创新，将是产业互联网发展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而“药方”就在于消费互联网和产业互联网协同发展，打造数字技术与各个产业的应用场景。消费互联网和产业互联网双轮驱动主要有三种模式：第一，推动相似企业间的水平融合、上下游企业间的垂直融合和不相关企业间的混合融合，进行跨行业、跨领域的商产融合；第二，推动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深度融合，培育融合发展新业态新模式、探索重点行业重点领域融合发展新路径；第三，推动生产、流通、消费全面数字化转型，培育发展一批千亿级数字经济产业集群。

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目标是实现高质量发展。推动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发展，意味着数字技术对传统产业和实体经济进行从生产要素到创新体系，从业态结构到组织形态，从管理模式到商业模式，从产业结构到经济结构的全方位颠覆式变革。目前，我国平台企业侧重于基础设施、数字技术产品和服务、商业模式创新的战略布局较多，产业结构和经济结构的数字化发展模式并不成熟，数字经济的巨大潜能和效率还远没有释放出来。所以，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融合发展的目标是实现高质量发展，既是数字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也是实体经济的高质量发展，两者是相互促进、相辅相成的。制造业是大国之基，是实体经济的重中之重。实现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是推动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融合发展的重要战略任务、主攻方向和关键突破口，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为制造业提质增效和转型升级提供了新动能。数字经济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关键在于数据要素的深度开发与使用，其核心是在数字技术的支撑下，围绕数据的收集、传输、加工与使用，带动产业链各环节的数字化转型，实现制造业的提质增效。

三、落实“三个有利于”实现“两个深度融合”

近年来，国家高度重视“两个深度融合”，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深化制造业与互联网融合发展，深化“互联网+先进制造业”发展工业互联网，推进“上云用数赋智”行动培育新经济发展，加快发展新业态新模式引领新型消费、激活消费市场、带动扩大就业，为我国数字经济高质量发展营造了良好的环境。

“三个有利于”是落实“两个深度融合”的判断标准和行动指南。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数字经济健康发展“三个有利于”：有利于推动构建新发展格局，有利于推动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有利于推动构筑国家竞争新优势。“三个有利于”深刻回答了推动我国数字经济健康发展的理论问题，是我国发展数字经济的根本遵循，是落实“两个深度融合”的判断标准和行动指南。第一个有利于着眼当下实现高质量发展，第二个有利于着眼于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第三个有利于着眼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三个有利于”是不可分割的统一整体，从生产力、生产关系、国际竞争的综合高度，言简意赅地指明了我国数字经济发展的方向，是把握数字经济发展趋势和规律、推动我国数字经济健康发展的根本遵循。

落实“两个深度融合”，需要发挥我国社会主义制度优势、新型举国体制优势、超大规模市场优势“三大优势”，从“基础层、要素层、融合层、创新层和增长层”五个层面优化政策。一是互联层切实提高数字技术基础研发能力，加快建设高速泛在、天地一体、云网融合、智能敏捷、绿色低碳、安全可控的智能化综合性数字信息基础设施，提高数字基础设施连接能力。二是要素层打破信息孤岛、筑牢数据安全防线，加快数据要素市场建设，市场化配置数据要素，打通经济社会发展的信息“大动脉”。三是融合层把智能制造和工业互联网作为发展重点，实现跨界发展，打破时空限制，延伸产业链条，培育一批大型工业互联网平台。四是创新层充分发挥海量数据和丰富应用场景优势，推动技术创新、业态创新、场景创新和治理创新，加强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完善重点产业供应链体系，加速产品和服务迭代，完善数字经济治理体系。五是增长层深入推进产业数字化，发挥数字技术对经济发展的放大、叠加、倍增作用，聚焦战略前沿和制高点领域，推动数字经济更好地服务和融入新发展格局，推动我国数字经济成为重组全球要素资源、重塑全球经济结构、改变全球竞争格局的关键力量，抢占未来发展制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