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艾思奇与叶青之争
2021-11-29马勇
马 勇
(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北京100006)
自从中国与西方接触以来,在中国思想界一直存在着一个持久不变的看法,即中国确实应该向西方学习,但地处远东的中国毕竟拥有数千年辉煌历史,毕竟有着不同于西方的国情,拥有自己独特的传统。这种观点直至抗战,一直成为思想界讨论的主题之一,也一直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最大困惑。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从根本上解决了这一困境。除了政治家的讨论外,真正从理论上给予解释,提供方案的,无疑首推艾思奇。而艾思奇的理论得以展开,又因为叶青不停顿的刺激。
艾思奇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也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最早的推手。叶青即任卓宣,最初信仰马克思主义,参加中国共产党,后又退出共产党而加入国民党,他不仅主张改宗三民主义,还不遗余力地批判马克思主义,尤其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艾思奇与叶青的争论虽然只是中国现代思想史上一个小小的浪花,但却开启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先河,是中国思想史上最伟大的事件之原点,其意义不可低估。
一、中国能否例外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就其本意而言,就是强调马克思主义的普遍性,反对那些形形色色的中国国情特殊论。艾思奇认为,任何形式的中国国情特殊论,都是一种极为有害的“反动思想”,都可以称其为“思想上的闭关自守主义”。
确实,中国自古以来并不推崇急剧性的政治革命,而素来主张“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主张渐进的改良,适度的保守。但是到了近代,由于中国人在很长时间没有弄清近代的真实意义,因而面对西方的冲击,适度的保守往往成为中国往前走的巨大阻力。其思想的依据,差不多就是中国特殊性、中国例外。这种看法从中西接触之始,直至五四新文化运动,甚至包括李大钊[1]、陈独秀[2]、梁漱溟等[3],都在强调中国与西方走着不同的道路,西方的商业传统、市民社会、自由精神、民主意识,都不是传统中国农业文明所能想到的,因而中国与西方不是在一条路上前行,不是前后的问题,而是根本路径的不同。这就是这个特殊性的理由。
在近代中国很长一个时间段,保守主义者以各种形态出现在舆论场。然而,不管它外在的形式如何变化,其实质内容都不外乎强调中国历史文化的特殊性,进而强调中国在人类社会发展道路上的“例外”,抹煞人类历史的一般规律,认为中国只能依照自己特殊的国情,走自己的社会发展道路。因此,当另一种稍微激进的势力要求中国去追赶西方“先发国家”,这些“思想上的闭关自守主义者”总是表示反对,强调中国只是一个农业国家,而欧美为工业国家;中国是精神文明的国家,而欧美只是物质文明的国家;中国以孔子立教,而欧美却以基督立教等。在他们看来,外国的科学文化、革命理论以及经验教训是建立在他们国情基础上,完全不能适用于中国,中国不应该接受甚至应该完全拒绝这些东西。即使退一步讲,中国在某些问题上需要学习或借鉴外国的理论、经验,他们依然强调,这些学习和借鉴也必须以中国旧有的东西为基础,在保持旧中国的立场上去学习和接受西方的东西,而不是在变革旧中国的立场上去接受。总之,就是要坚守“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既定立场。
放到抗战背景下进行观察,艾思奇强调,不要以为思想上的闭关自守主义是真的拒绝一切外来的东西,真实的情况可能刚好相反,在阻碍中国社会进步,反对革命运动以维护旧秩序存在这一点上,旧势力是最善于向外国学习的,他们不仅善于应用外来的物质的武器,而且也会充分地运用外来的精神武器。他们在外力的帮助下,使自己欧化,同时也使自己更加巩固。真正的不受外部世界思想的影响而独自发展的思想在中国思想史上似乎并不存在,任何思想都是在与其他思想的接触、启发、刺激下得以调整和演变。这在大航海之后更为明显。在一定意义上说,近代中国的全部问题来自西方的“冲击”,而近代中国的全部“反应”[4],不论是革命的还是反动的,进步的还是后退的,也无不借助于外部尤其是西方的思想资源。
在艾思奇看来,近代中国保守主义者如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都曾积极办过洋务,都曾充分吸收过西方对其有用的物质上和精神上的武器。至于民国以后的政客,他们不但都寻找一个或几个帝国主义者做靠山,而且也都学会了许多时髦理论。即便在抗战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不论是蒋介石,还是汪精卫,甚至溥仪,在他们背后,既有外部政治势力支持,也有来自东西洋的理论为之打气。事实表明,近代以来中国新旧势力都善于利用外来思想提升自己。
既然如此,那么近代中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强调中国特殊性,拒绝接受外来思想呢?艾思奇通过历史的分析得出结论:这些人只是拒绝那些促使中国社会实现进步和自由的外来思想文化,而他们强调的国情论也只是为统治者服务。
艾思奇并不是完全否认中国国情有自己的特征,但他更强调的是社会发展规律具有普遍性特征。他认为,必须承认和坚持马克思主义所主张的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的指导作用,与此同时,不能否认这些一般规律在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社会环境中有各种特殊的表现形式。因此,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在中国社会运用的实践过程中,也必须注意中国社会特殊的国情,根据具体的社会环境来运用理论。艾思奇只是反对那些思想上的闭关自守主义,反对一些人以“把握特殊性”为借口拒绝接受科学规律,拒绝用科学规律来研究、改造中国社会。这些思想保守的人所谓的“把握特殊性”,只会把人们的思想局限于固守旧中国秩序的范围内,目光锁定在甘于落后的层面,这将无法借助科学规律来探究中国未来发展的方向,来展望中国社会向前、向上发展的前途,更无法探索实现自由解放的道路。
艾思奇认为,要想真正解决对普遍性原理与实践之间的关系,就必须完成学术的中国化、哲学研究的中国化、现实化运动。特别是在抗日战争背景下,更需要从抗战动员的经验中汲取哲学营养,发展哲学理论,“然后才把这发展的哲学理论拿来应用,指示我们的思想行动,我们要根据每一时期的经验,不断地来丰富和发展我们的理论,而不是要把固定了的哲学理论,当做支配一切的死公式。”[5]沿着这个思路,艾思奇“第一次提出了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国化、现实化的任务”[6]。毫无疑问,这是中国思想史上一个极具里程碑意义的事情。
二、理论再解释
还在抗战爆发之前,叶青在《反读经中的问题》就说到中国的特殊性,他认为,欧洲的历史是合规律的,中国则不然[7]771。从这句话不难看出,叶青的所谓把握中国特殊性,实质则为拒绝用科学的方法分析问题,用马克思主义的观点来研究中国问题,而是借助“特殊性”这一名义回避甚至摒弃科学规律。也可以说,叶青的把握特殊性的方法,与以往国粹主义强调的国情论异曲同工,二者只是表现形式有所区别:国粹主义者或者原来的特殊国情论者毫不遮掩自己的保守面目,直言自己就是要维持旧中国秩序,坦白承认拒绝先进文化思想的企图。与叶青相比,旧思想言论者至少还遵守了言论界应有道义,敢于光明正大地表达自己的见解,正面与进步思想交锋。而“最时髦”的叶青更多的是披着“科学”的外衣,依靠众多新的名词,以进步的形象表达着反科学、反民族的思想本质。叶青经常强调一般规律的存在,不明就里的读者就会认为他并不否认科学规律,然而他接着会强调“一般之中有特殊”,“把握特殊”自然而然就容易无视“一般”了。
对此,艾思奇指出,叶青也讲马克思主义,并曾经以马克思的“正统”学生自居,后来他又转向主张马克思主义要中国化,而他所讲的中国化是“必须变更其形式,有如一个新的东西,中国的东西,与原来的不同。这才叫中国化”[7]772。显然,这里所讲的“中国化”不仅仅只是改变形式,一定意义上是打造一个全新的体系,如此以来,与他所标榜的马克思主义又是背道而驰的。艾思奇指出,这就是叶青的基本方针,这个方针贯穿着叶青的全部言行。叶青在表面上标榜三民主义,而一个转弯,就暗中转化为反三民主义;他可以标榜抗日、统一,然而一个转弯,他又可以转化为投降反共的分裂主义。
像叶青这样颠倒是非的诡辩法,确实是中国一切保守势力惯用的手法,它的特点是在口头上窃取进步思想的名词,而实际上却用一切可能的狡辩去反对进步思想。马克思主义者说要把握特殊性,原是说要在中国的具体的条件之下来把握一般的社会发展规律的特殊表现,而叶青只是窃取了“把握特殊性”这个名词,并故意将“特殊”无限夸大,以此来抹杀一般性规律,实际上却是反对正确地把握中国社会特殊性的观点,以及反对把握特殊性的科学方法。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中,特殊和一般是相对而言,二者紧密联系,不能截然分开。现实生活中的一切事物,既无绝对特殊的存在,亦无绝对一般的存在。所谓的特殊,实质是某些一般的东西的特殊化,而一般则是诸多特殊个体的集合,是特殊个体规律性的体现。不能无视特殊空谈一般,也不能无视一般空谈特殊。基于特殊与一般的相互关系,艾思奇强调,正因为要把握特殊,所以就尤其要了解一般,坚持一般规律,正因为我们要求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所以就尤其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则和基本方法,正因为我们要具体地运用马克思主义到中国的现实的特殊条件上来,所以我们就尤其要站稳马克思主义的立场[7]773。
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实质就是秉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来客观地分析解释中国社会发展的趋势和过程,是运用马克思主义中的方法论指导中国革命斗争,解决中国社会政治、经济领域存在的矛盾和问题的趋势和过程,也是中国无产阶级以该思想为行动指南,完成中国民族、民主革命斗争任务的过程。当然,还包括使这一理论适合中国国情,带有中国特色,以中国人民喜闻乐见的形式得以呈现。这个趋势和过程的关键一点是如何在理论指导下把握中国社会客观现实,并正确地制定出正确的策略,而不是争论或区分什么是“化”或什么不是“化”这一形式问题。但是叶青却把侧重点放到这个问题的讨论上,认为:“化是带有改作或创造性质的,理解、精通、继承、宣传、应用、发挥……都不是化,当然也不是中国化了。”[7]774
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毛泽东也有清晰的表达。即要将来自域外的文明予以消化与自己的肢体融为一体,“一切外国的东西,如同我们对于食物一样,必须经过自己的口腔与肠胃运动,送进唾液胃液肠液,把它分解为精华与糟粕两部分。然后排出其糟粕,吸收其精华,才能对我们的身体有益,决不能生吞活剥地毫无批判地吸收。”[8]707毛泽东的这个说法大致反映了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的一般立场,对此,叶青极为不满,他极为荒唐地反问道:“你咀嚼马克思主义后所分解出来的精华为何,糟粕为何,一句话,你怎样批判吸收的?”这显然不是讨论问题,而是胡搅蛮缠,其根本目的也不是反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而是从根本上反对共产党[9]。
叶青的胡搅蛮缠激起艾思奇的愤怒。艾思奇指出,叶青的这种烦琐主义的解释正是其欺骗世人的不二法门,因为按照他的思路,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的文章中只要出现诸如“理解”“应用”等字眼,而不是“改作”“创造”等词汇,这就不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而得出马克思主义不适合中国国情的结论。而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如何正确解释、运用马克思主义,中国民众如何理解、接受马克思主义理论,以及马克思主义如何应用于指导中国革命斗争实践的,这一切,叶青都可以视而不见,一笔抹煞。
三、马克思主义的普遍意义
众所周知,理论与实践紧密相关。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不仅仅精通理论教条,更擅长运用理论解决实际问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一定程度上也是理论的创造和发展,即“化”也意味着创新、创造。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在研究理论、运用理论的过程中将其加入中国特色,赋予理论强大的生命力,让这个理论在实践中生机勃勃,不断发展。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绝对不是丢弃其基本立场,创造一个全新的体系,而是在继承基本观点、坚持基本立场的基础上的真正的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者的创造概念与资产阶级及其他统治阶级代表者所谓的创造概念是完全不同的。前者的创造是在建立在正确原则基础之上的,是对新的理论和事业的创造,是对马克思主义思想宝库的丰富和发展。后者的所谓创造,则是抛弃或否定既有的正确原则和科学方法,是所谓原始的“创造”,全新的“创造”,当然也是抽象的“创造”,空想的“创造”,其实质是为统治阶级利益服务、满足阶级需求的“创造”。叶青的所谓“创造”,正是这样一种,其实质或许正是艾思奇所说的那样,就是出卖自己的一切立场的修正主义的所谓“改作”的“创造”,变节主义的“创造”,投降主义的“创造”,也即是以特殊性为理由而使中国奴化的“创造”[7]775。
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够中国化,是因为马克思主义具有一般的正确性特征,它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如果马克思主义不具备一般的正确性,或者它仅仅是特殊的理论教条,也就无所谓“化”的问题。那么,在艾思奇看来,马克思主义的一般的正确性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首先,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理论,是关于社会发展规律和社会变革的科学理论。这里所讲的科学理论,指那些能够正确揭示客观世界发展规律的社会科学方面的理论。如同自然科学能够揭示自然世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主义准确地解释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这些规律蕴藏在现实事务之中,存在于具体的国家、民族之中,尽管它们以多种多样的特殊形式表现出来,但并不影响它的一般的正确性。相反,这些各具特色的特殊性表现,恰恰说明它具有一般的普遍性意义,正是这种普遍性使之能够在各种特殊条件下产生作用。从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经验看,俄国的资本主义发展不同于英国的资本主义发展,然而,列宁在俄国特殊的历史条件之下,揭示出俄国资本主义的规律,并由此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资本主义发展规律的一般的必然性,证明了那些否认资本主义发展一般规律的俄国国情论者如民粹主义的错误。由此看来,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并非抛弃或否定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理论,而是把握这个理论的精髓,精通它的要义,将它一般的规律性作用于中国社会的特殊性。
其次,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方法,是分析、研究具体问题的指导原则。马克思主义理论揭示了社会发展的一般性规律,提供了正确认识客观世界必然规律的方法论,是我们研究社会中一切实际问题的行动指南,因此马克思主义又是科学研究的方法。通俗来说,所谓科学的方法即是后人用前人创立的正确原则、理论来分析、解决当下社会面临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科学方法只是用基本的观点、原则来解决问题,绝非前人针对某个具体问题的具体表述或做法,即坚持的是方法和观点,而非具体教条,因为不同时期历史环境会发生变化,具体教条不可能放之四海而皆准。具体到马克思主义亦是如此,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过程中也是以基本观点和方法为指导,而不是教条式地将马克思某句话、某个论点直接照搬。相反,只有准确无误地把握这些基本原则,坚定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看清了研究的方向,在这大的方向上弄清楚了,才能够正确分辨出哪些个别的论点需要改变,哪些基本的原则是不变的。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的过程,是用辩证法唯物论的方法和理论经济学方法,来研究中国社会的生产关系及其发展的过程。辩证法唯物论仍然是辩证法唯物论,然而并不因此就会如叶青所说的那样“丝毫没有中国化”。
最后,中国社会具备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的土壤。艾思奇指出,马克思主义具有一般的正确性,不仅仅因为它是科学的理论和方法,还因为它是无产阶级革命行动的指南,是指导无产阶级斗争的理论和策略。也就是说,无产阶级及其运动为马克思主义产生和发展提供了社会基础,使马克思主义有了“化”的可能性。中国亦是如此,马克思主义之所以能够中国化,是因为中国具备了无产阶级及无产阶级斗争这一客观条件,有了理论传播的社会基础和现实需求。中国社会内部自发地孕育出了理论传播的需求,为理论发生作用提供了丰厚的土壤,这种内部主动需求与外来理论高度契合,而不是外来的理论生硬地介入中国社会,简单地移植到中国革命斗争之中。中国无产阶级富有组织性、纪律性,有较高的阶级自觉,有自己的强大政党,在数十年民族、民主革命中积累了丰富的战争经验,因而能够产生中国的马克思主义。对于一些人认为的,中国人因没有创作出众多的马克思主义著作,所以马克思主义依旧是外来的观点,艾思奇认为,这种说法是不成立的,因为马克思主义把实践放在首位。衡量中国有没有自己的马克思主义,也必须坚持实践第一的观点。关键看一看中国的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在理论指导下的实践成果——是否推动了中华民族进步事业的发展。中国的无产阶级从事了这样的事业,并且将这些实践经验加以总结,创作出了带有中国社会特征、体现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理论,这就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丰富和发展,也是中国的马克思主义的真正著作,当然也是中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的书籍。也有另一些人认为,中国无产阶级和他的党现在所拥护的是三民主义的纲领,所努力的是三民主义纲领的实现,那正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实践与表现。中国无产阶级之所以最坚决地拥护三民主义的政治纲领,并为它的彻底实现而努力,正是因为有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念,能够正确地应用马克思主义科学方法,这名副其实的属于马克思主义的事业。全世界各国无产阶级的共同目标,是要由各国各民族的无产阶级经过不同的各种道路达到的。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并没有将三民主义纲领的实现视为最高理想,或最终奋斗目标,而是将其视为在中国实现共产主义社会的必经阶段。因此,中国无产阶级把自己的三民主义的事业看作是整个共产主义事业的一部分,这是与普通的三民主义信仰者不同的。也正因为此,中国无产阶级所要努力实现的三民主义是最彻底的三民主义,这一点也是与普通的三民主义信仰者不相同的。
根据上述三点理由,艾思奇强调,马克思主义无论从内容还是本质都来讲,都是国际主义的。这种国际主义体现在:第一,全世界的马克思主义者信仰并创作共同的理论,用相同的立场和方法看问题;第二,全世界的马克思主义者无论所走的道路有何特殊性,但他们坚持共同的信念,都有共同的奋斗目标——为全世界共产主义事业的实现而斗争。在这一点上,全世界的无产阶级利益互相关联。然而这国际主义在现在的世界上,只是成为马克思主义的内容存在着,而不是如叶青所说的“国际主义在这里与民族一样,同为形式。”因为现存世界上有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国家界限,也有不同的国情,这决定了各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必须以本国的实际条件为基础,使马克思主义表现出不同的形式,而并非全世界一致的国际形式。这也是毛泽东所强调的,“共产党员是国际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但是马克思主义必须和我国的具体特点相结合并通过一定的民族形式才能实现。马克思列宁主义的伟大力量,就在于它是和各个国家具体的革命实践相联系的。对于中国共产党说来,就是要学会把马克思列宁主义的理论应用于中国的具体的环境。”[8]534也就是说,现阶段马克思主义必须以民族形式呈现出来。这也是毛泽东称之为的只有“具体的马克思主义”,没有“抽象的马克思主义”。所谓具体的马克思主义,就是通过民族形式所表现的马克思主义[7]779。在中国,马克思主义就是要以中国的民族形式来表现,马克思主义的一般性规律或者国际主义需要通过中国社会的特殊性来呈现,这不是抛弃马克思主义,抛弃国际主义,相反是把握住了马克思主义的本质的体现,是国际主义在当下社会的具体呈现。也正因为此,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坚持运用辩证法唯物论等科学方法解决问题,坚持国际主义精神,最终准确地把握了中国社会的特殊性。从这些科学方法出发,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得出了中国社会没有脱离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社会性质的结论,因此中国革命的任务就是要彻底地完成民族独立、民主自由、民生幸福的三民主义的纲领,中国革命的基本性质仍不外是资产阶级民主主义的。
正是有了这些科学方法,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看出了中国民族资产阶级发展的幼弱,看出了这一阶级的软弱性、动摇性,因此也就看出了中国革命虽然是资产阶级性质的民主革命,然而,它又有着与欧洲过去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完全不同的特殊性。这就是说,中国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是一种新的民主主义革命,它并不像过去欧洲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一样,以资产阶级本身为最主要的动力,中国的特点是无产阶级和广大农民成了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最主要的也是最坚决的动力,成为三民主义纲领的最彻底拥护者和实践者。要实现彻底的三民主义纲领,没有无产阶级,没有农民大众,没有无产阶级政党及一切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的共同努力,是不可能的。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看清楚中国社会及中国革命的这一个基本特点,依据这个特点来规定自己的和中国无产阶级的斗争任务和方针,那就是争取三民主义的革命纲领的彻底实现,完成新的民主主义革命的任务,并为着这一目的与全国一切求进步的党派共同合作,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
历史已经证明,中国共产党对中国国情特殊性的把握是正确的,也证明叶青从所谓“特殊性”的立场对中国马克思主义者的攻击是荒唐的,“不外是和敌人汉奸的反共嘈杂声相呼应,想在实际上来反对三民主义纲领的实现,反对新的民主主义革命任务的完成罢了”[7]7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