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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社会中的虚拟社群:主动认同与身陷囹圄*

2021-11-27傅一笔云南省昆明市云南师范大学

品牌研究 2021年12期
关键词:社群偶像共同体

文/傅一笔(云南省昆明市云南师范大学)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进而影响社会结构和社会关系。技术作为生产力的非实体构成,对社会结构变革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说,人类文明发展史是以技术为基本驱动力的。媒介技术作为科学技术的基本形态之一,也参与到社会结构变革进程中,正如芝加哥学派杜威所言:“社会不仅由于传播、传递而存在,可以说社会就存在于传播、传递之中。”麦克卢汉早已做出“地球村”的预言,他认为媒介技术将使人们经历脱部落化—再部落化的进程。而今,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与社会化普及,地球村已成为现实,进入了人与人连接的所谓web2.0时代。但数字化的连接始终与“执手相看泪眼”不同,在互联网构建的超时空场域中我们应如何建立更可靠的情感连接?我们应如何看待由数字比特堆砌的社群的认同与情感依赖?原子化的个人如何在数字资本的裹挟下保持清醒?媒介又如何发挥正向引导的能动性?这些都是亟待我们重视的问题。

一、流动社会中的“再部落化”

工业化进程带来人口、资源流动和时空分离,个体从传统的共同体中“脱域”出来,嵌入到充满风险的流动社会,“脱域”的个体一方面获得空前自由,另一方面,失去群体观念指引的个体,其身份构建成为一种自我责任。面对风险与孤独,个体便把目光转向网络,到虚拟社群中寻求认同。

(一)个体责任者:流动社会的组成单元

滕尼斯在《共同体与社会》中以“共同体”和“社会”来界定传统社会组织和现代社会组织,前者是靠血缘、民族、地区等关系维系的紧密群体,而后者是成员被遥遥隔绝的原子化、个体化社会。工业化进程带来资源与人口的大规模流动,时间与空间被分离又重新组合,个体先赋性的社会关系从“地域性”关联中“脱离”出来,造成滕尼斯所说的“共同体”的失落。在传统社会中,群体意志已为个体设定好日程活动,而社会分工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中,个体所受群体归属影响极大弱化,贝克在《个体化》一书中将个体化描述为“悖论性的强制推动力”,一方面,个体从原有的共同体中脱域出来,获得空前自由,另一方面失去了制度和各种确定性规则保护的个体,不得不在这流动的、充满风险的社会中独立创造和管理自己的“生身”。也就是说,个体“脱域”后,身份构建成为一种自我责任。

个体必须不断通过与他人联系来实现自我构建,这个过程充满不确定性,齐格蒙·鲍曼用“流动性”来表示现代社会的这种不确定性。不确定意味着风险,维持人们正常生活秩序的各种规则,惯例等固定模式“在流动”和不断解体。因此,个体转向了网络社会中的虚拟社群,寻求安全与庇护,通过在虚拟社群中进行自我表征和与他人互动,实现自我认同和价值。

(二)技术发展与情感需求催生出虚拟社群

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和社会化普及使跨时空传播成为可能,为“再部落化”提供了一个自由的场域,从互联网特质来看,前web时代终端之间“分布式”的连接结构使其一开始就具有了“去中心”的特点,网络空间平等,开放的特征使用户交流具有很大的自由性,用户将能够进行匿名的即时交流,具有更大的能动性和自主性。从具体结构看,不同于传统共同体以血缘和地缘为中心建立的差序格局和熟人社会,重新部落化的共同体以业缘和趣缘为轴心,即吉登斯所说的“脱域共同体”。

改革开放以来,城镇化进程加快,被淹没于城乡二元结构中处于中间地带的小镇青年以向上看的方式流入城市,然而根深蒂固的乡土习惯、户籍藩篱和过度城市化的“大都市化陷阱”使他们无法真正融入城市,而当他们回到记忆中的故乡时,发现乡土现实和乡土理想产生冲突,在持续的疏离感、漂泊感中导致自我认同的危机,而短视频所创造的媒介时空消除了现实生活中城乡双重边缘化带来的摇摆不定,小镇青年成为快手、抖音等短视频app忠实的产消者,短视频平台中一系列注意力指标——播放量、点赞量、转发数、评论数,使用户在其中获得了极大的可见感与认同感,小镇青年通过“近乡土”的身份展演获得虚拟社群中的本体性安全。

一方面,网民作为展演者通过获取点赞、评论、转发等来自他者的媒介仪式获取认同;另一方面,作为参与者,通过媒介仪式或媒介事件进入以二进制符号为垒构筑的虚拟社群,通过共鸣产生情感关联,进行共同体的认同,进而对处于共同体中的自我进行身份确认。

二、虚拟社群中的身份认同与情感依赖

(一)共同想象:构建身份认同

粉丝群体是出于对同一个偶像的喜爱而聚集到一起的特殊形式的情感共同体,是虚拟社群中黏性较强的一种群体形式。粉丝将自己日常生活中无法满足的欲望投射到偶像身上,让明星、偶像以自己代言人的方式经历想象中的荣耀。可以说明星偶像是粉丝理想化的“自我”,偶像是粉丝理想生活的媒介化再现,相同的理想化媒介形象背后是相似的价值观,粉丝间因情感共振和心灵共鸣聚集到一起,讨论共同的话题和对象,分享共同情感,这使得个人对粉丝群体产生极强的情感依赖。

(二)情感束缚:自由的不自由

当人们被认同,就会产生满足心理,由此有了想要被持续认同的欲望,从而对共同体产生了依赖。共同体的稳定需要维护,粉丝通过践行内部“仪式”确认自己的粉丝身份来维护群体稳定。例如歌手的粉丝为偶像新歌打榜,购买专辑以及每天到微博超话签到等。粉丝情感受到群内规范和群内层级的束缚,需要付出时间、精力、金钱来获得更多的认同和满足,有的粉丝利用业余时间为偶像剪辑视频,花费金钱,甚至超出自己消费能力购买偶像代言的商品,只为证明偶像的商业价值,这些看似是为偶像服务的行为,实际上是自我情感的满足。福柯认为第二现代性下所倚重的是媒介符号带来的话语权利,媒介的话语用温和的暴力将人规训为“臣民”。韩炳哲进一步认为,现代社会人的自我规训达到最大化成为功绩主体,超话打卡就遵循着这样的心理逻辑。打卡,隐喻着对社群的所属表征,不间断的打卡是维系社群稳定的重要仪式,若某天断签,意味着对仪式的破坏和自我建构的断裂,因此粉丝积极参与,进行自我“剥削”。粉丝在维系共同体稳定的实践过程中,伴随着自由的感觉,痛并快乐着,迷醉的快乐实际上大于被麻痹的痛苦——被束缚的自由。

三、利益驱动构筑数字牢笼

现代社会的流动性特点影响人们的认知方式,进而影响人们的行为,人们的思维方式和行动方式呈现出碎片化、脱域化的特征。在互联网场域中,信息快速流动,“参照标准”和“游戏规则”不断变化且反复无常,人们的身份认同出现漂泊感,因此人们只好不断地进行不假思索的自我满足,以缓解和填补焦虑感和孤独感。此时资本可能趁虚而入,将人们的情感诉求变为盈利手段。

迈克尔·波兰尼将人类知识分为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两种,显性知识是可以通过文字,表格等形式明确化的知识,而隐性知识是人类生存所共有但难以表达的知识,比如在网络社会中的用户痕迹,每一次点击、搜索、停留时间都会被纳入算法,成为隐性知识。消费主义倾向下以盈利为导向的大型互联网公司,便是利用人们对虚拟社群的情感依赖,通过追踪、监测,评估使用者的操作,形成使用者的“隐性知识”来判断其神经类型和性格特征。在其浏览页面“投其所好”,投放“个性化”的“精彩内容”,每一次点赞、分享、关注都在为互联网公司的平台创造着价值,人们不知不觉成为了资本的猎物,并产生了如下问题。

(一)信息茧房

美国学者桑斯坦认为,人们在关注的信息领域中会习惯性地被自己的兴趣所引导,也就是说,在信息的传播过程中,公众只注意自己选择和感兴趣的信息,久而久之会将自身桎梏于如“蚕茧”一般的“茧房”中。同时,以业缘、趣缘为轴心的群体,在网络技术的加持下,以群体压力为屏障形成一个封闭的高同质化空间,加强“回声室效应”和“网络巴尔干化”。基于个性化、追求精准化的算法技术,看似更好地满足了用户的需求,但算法为增强用户黏性,基于表象,实际上将用户置于信息孤岛上,用户兴趣局限于特定的领域,而缺乏对其他领域信息的关照,用户信息知识结构呈现出碎片化、片面化、扁平化的特征。

(二)数字劳工

数字劳工本质上是数字资本主义,数字资本主义利用平台和算法占有用户的注意力和闲暇时间,且这种占有是隐蔽的、不被劳动者察觉。每一次点击、评论、转发都为数字资本主义创造者价值,其本质是一种剥削。在虚拟社群中,这种剥削更多体现为情感劳工。资本利用个体的认同满足和对社群的依赖,使用户基于个人才华和闲暇时间,主动进行内容生产和分享,主动的表象遮蔽了劳动的本质,资本不仅没有为劳动付费,还占有了劳动内容生产与分享所带来的价值。比如在网易云音乐平台,用户基于自身情感,主动在歌曲下发表评论,吸引了更多的用户,网易云却不需为此付费。

(三)情绪先行

还有一种虚拟社群,是基于对同一媒介事件的关注而形成的具有相似观点和态度的用户自发结成一个社群,通过成员间彼此点赞、评论来维系社群,一方面积极引导人们参与对公共事件的讨论,推动社会治理进程,但是另一方面,这种以情感为基底建立起来的社群,在资本媒体戏剧化、情绪化叙事策略的影响下也容易情绪先行,误入后真相的迷雾之中。

四、结语

5G技术“高速度、低时延”特点,将使5G时代下的交流沟通更为迅捷,形成全新的智能媒体传播格局。在新的媒介环境下,个人和媒介又应该如何自处呢?世界是相融相通的整体,没有人是一座孤岛可以自全,企业在兼顾自身利益时,也要注重社会效益,践行“科技向善”,发挥好人工智能、算法、大数据等技术的“向善”潜力。同时传媒从业人员要坚持“以人为本”的核心理念。媒介与社会应携手连接情感的孤岛,使人与人之间的中介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有温度的话语,有情感的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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