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是失败之母

如今，在绝大多数人眼里，乐视创始人贾跃亭恐怕都是一个失败者，但无人能否认，他曾经是一个创造了商业奇迹的成功者。这也是这个人身上最值得人们深思的一点：为什么在传奇式的成功之后，他却走向了戏剧般的失败，这一切都是怎么造成的？

回头看贾跃亭的人生，首先值得注意的一点是：他是从相当卑微的起点出发的。他出身乡村，学历仅是大专，毕业之初在山西一个小县城的地方税务局担任网络技术管理员，23岁在时任副县长的岳父资助下创业经商，30岁终于到北京开公司，之后就开始了开挂人生：31岁创办乐视，35岁创建乐视影业，39岁推出超级电视，在坐拥数百亿财富之后，他又宣布造车计划，结果还没到44岁生日，他的商业帝国就崩塌了。

在后来接受访谈时，贾跃亭也曾承认，自己当时在造车的设想上“冒进”了——事后看来或许如此，但在事前，即便精明强悍如他，无疑也难以辨清“冒进”和“梦想”之间的区别。连他忠诚的老下属也承认，并不是有了战略和伟大的梦想就能实现一切，而“老贾的风险意识确实不足”。

这恐怕是因为，当初他成功靠的就是这个。就像早年在公司团建中曾表现出来的那样，他总是有意选择最难的玩法，放手一搏，“为人所不敢为”。他的决策思路是“高风险高回报”的，有时甚至有种“要么全有，要么全无”（all or nothing）的蛮勇之气。就像他自己曾在演讲中说过的：“我们也许会成功，也许会死在通往成功的路上。”

如果是这样，那他最终的失败绝非偶然。政治学者邹谠曾在回顾20世纪中国政治时感叹：“后来的重大挫折，往往包括在当初的伟大成功之中。”因為悲剧是：总是胜利会带来一种制度化的组织构造和决策思维，让人迫不及待想再复制一次成功。如果贾跃亭没有在造车上栽跟斗，他还会有下一个更大的梦想（也许像马斯克那样造飞船），因为除了翻车，恐怕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一路飙高、不断扩张。

前些年，在最终承认失败时，百思买集团亚洲区总裁唐思杰认为，正是由于公司在中国市场曾取得的成功使他过分自信，因为“当你非常成功时，你有时会做出一些违反理性逻辑的事情”。张瑞敏也说过，如何转变海尔的企业文化是他“最头疼的事”，员工很难接受“企业文化是一把双刃剑：过去帮助你取得成功的东西可能会阻碍你未来的成功”。

以前常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也就是说，为了获得成功，你可以不断测试，遍历每一种可能性，直至找出成功的那种方法——这是一个“遍历态世界”。但如今随着社会的日益复杂化，我们已进入一个“非遍历态世界”，一件事只发生一次，早先的成功经验，无法应用于下一件事，因为情况已完全不同。

这没有办法依靠企业决策者每次都赌对，还需要更新内部的决策机制：当面临重大战略风险时，需要有多方意见的制衡，以及更重要的，给前端人员赋权，通过这些对前沿机会最敏感者的持续改进、试错，来实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