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里的乡愁(一)
2021-11-26
我爱读刘永学的散文。他的散文品格既有人世的真情厚重,又有中国传统文化的雍容大气,是赤子之心和士子修养的浑融和合。眼底笔端,有故乡烟云,有青葱往事,有对世事的洞察与调侃,有对传统文化的叩问与反思。最让人动容的,是弥漫于刘永学散文里的浓浓乡愁。刘永学散文里的乡愁不同于落魄游子对故乡的悲吟怅望,也不同于旧派文人乡愁里的矫情怀旧,而是有大格局、大气象,既亮烈又绵厚,是寻找个人生命与文化皈依的别样乡愁。
刘永学散文里的乡愁首先是地域意义上的,他出生于燕赵古地,却在湘江边一个叫大浦镇的地方长大。这里,低低的土坯青瓦房匍匐在湘江边,袅袅炊烟漫洇着潇湘水云。少年刘永学常呆坐在江岸边,那天边的一叶帆影便一直浮在他的心里。及至成年、成家,他生活工作皆在南方,事业人生亦有所成,他却“直把他乡当故乡”,对养育了他的这一方异乡土地怀有深情。
他的笔端带着暖暖的情意,细细描摹那一方水土,摹写伴随他一起长大的那一群普通人的坚忍生命。他写那铺陈在荒山野岭之上红砖红瓦的矿区,写埋葬着无数遇难矿工的“烈士山”,写绕着矿区潺潺流过的无名河,河里长若寸许的小鱼,清水中小鱼游而空若无依。他写拖着清鼻涕的童年伙伴的坎坷命运,写悲苦隐忍的少妇青紫的乳房。他对人生有深切的关爱与悲悯,因为心里有力量,这种爱与悲悯没有小家子气,显得沉着宽厚。
然而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望故乡。刘永学的故乡在太行山下,他的血脉里流淌着的毕竟是燕赵男儿的热血。他的故乡出侠客,出英烈。那夕阳下如木雕般肃立的老妪,曾是三个儿子皆血洒太行的英雄母亲。那坐在大门口,手握菜刀,为自家的一鸡一菜厉声呵骂的老妇,曾是烽火岁月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妇救会长。
刘永学写他5岁时第一次随父亲回到自己出生的村子,一村孩童皆一丝不挂,个个如天地初生时天真未凿的肉团,独他一人穿衣着裤,裹得严严实实。文明与野蛮可笑地在这里发生了倒置,村童们视他如怪物,像围猎野物的猎人对他发出驱赶的嘘声。他逃无可逃,只好爬到果实累累的枣树上,这一下便得以静制动,以守为攻,居高临下,守有粮食,攻有武器,直到被一个麻脸大姐救下。这位麻脸大姐也是善出奇兵,以各种石破天惊的笑容为武器,出人意料为自己赢得一个英俊夫婿。
刘永学的乡愁里都是好故事,他写这一段只用小说笔法,人物呼之欲出,生动的故事里有着耐人寻味的荒诞意蕴和兵法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