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黄梅阁
2021-11-26潘孝向
□ 潘孝向
菱湖公园里有一个静美的好去处——黄梅阁。半个多世纪前,菱湖还是个开阔的大水面,一条湖心路穿湖而过,将这片水域分成两半,于是东面有了莲湖、东大湖,西边成了菱湖和西小湖。沧海桑田,人们把西边菱湖水域圈起来,并给它取了个中规中矩的名字菱湖公园。公园里一条长堤,弯弯曲曲,从东北到西南再次把菱湖分成两半,外菱湖和内菱湖,并顺势串起黄梅阁、仙女桥、夜月桥。位于东北角黄梅阁却是另一方天地,黄梅阁其实并没有亭台楼阁,一门阁、一照壁、一馆、一雕像、一假山、一石桥,两棵松柏,几株桂枝,几丛芭蕉而已。一代艺术大师长眠于此,注定了它的不平凡。但这里鲜有人迹,情人们是不会来这里窃窃私语的,爱热闹的人会去夜月亭和远处的茶社。虽然我笃信境由心生,但更愿意远离尘嚣,贴近山水,感受自然纯朴和纯真。
奴家住在水中央
风雨如晦。当我伫立在芙蓉桥上时,已是暮雨潺潺。满眼一颗颗,一串串,一幕幕雨帘从天而降,争先恐后地投入湖的怀抱,瞬间了无踪迹,只留下满湖的驿动和荡漾。菱湖的四周,圆荷早已撑起了一把把绿伞,像无数个拥挤的蘑菇云,傍依在湖的岸边。远远望去,绿荷、垂柳簇拥着的黄梅阁,犹如清水出芙蓉,秀在水中央。芳气袭人人欲醉,隐隐锣鼓正撩人。这时,从茶社传来“渔家住在水中央,两岸芦花似围墙……”,是谁亮开了嗓子?深深浅浅,清亮沙甜,酷似先生的乡音。蓦然间……,先生魂归故里,归葬水阁黄梅,不正是住在水中央!小城安庆,先生生于斯,长于斯,归于斯,故里罗家岭菜子湖畔,严氏家族世代卜水而居。江南烟雨、水乡泽国、龙山凤水蕴育出一代艺术精灵,柔水清波早已注入先生的灵魂。莫非《诗经》所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那个精灵伊人便是先生您的化身!烟柳画桥里,清风徐来,“我本住在蓬莱村……天涯沦落叹飘零……”,莫非是先生凄苦的低吟,隐隐约约,如泣如诉,久久徘徊,如影随行……
惟有艺者留其名
穿过九曲桥,左行50米,黄梅阁便映入眼帘了。四根木柱擎起阁型小山门,小巧玲珑,两柱有楹联镌刻:九天珠玉盘怀袖,万里仙音响珮环。门额是白底黑字草书。跨过木门槛,便进入了没有围墙的院落。右边照壁上介绍着一代艺术大师人生历程和艺术成就。沿着青灰砖和鹅卵石交错铺就的小径,跨过2米长小石桥,左前方是先生的汉白玉雕像,基座便是陵寝。雕像取材于“天仙配”中七仙女化身村姑的艺术造型,栩栩如生,极富乡土气息。右边紧挨着是纪念馆,单层四檐四柱小阁楼,可惜门是紧闭着的。雕像正前方正对着一圆弧形小花坛,松、柏、桂、竹套栽其中,层层叠叠,郁郁葱葱。基座阴刻的“天上人间”描金隶书,不知出自何人之手,极富古意,深沉浑厚。雕像北依假山,假山三面临水,正南刻有赖少其老先生的“落花曲”,“十年落花无数,何来锦囊,亦无埋花处……春满江淮花起舞,燕子已归来,君在九天碧落处”,诗意怅然,悲伤迷茫,情深意切,催人泪下。
我向来不愿意参观名人的事迹展览,世俗的说教是无法企及智者灵魂深处。世事亦如此。供长生位,刊德政碑,莫非世俗虚文,试问哪件事轰轰烈烈,堪配龙山凤水?古今将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没了。试问,千百年来,主政皖山皖水的政客要人,达官显贵,几人能躲过宦海浮沉,哪位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又曾见哪一位做到“身多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同样是一抔净土掩风流,但艺者留其名,江山留胜迹!历经70余载,先生主演的《天仙配》《女附马》,何人何时能超越?大师虽去,经典永流传。有诗为证,德彰天下女附马,艺馨人间天仙配。
到底人间欢乐多
马路另一边是黄梅戏艺术中心和安徽中国黄梅戏博物馆、国家黄梅戏发展基地,一字排开,与黄梅阁隔水相望。近30年来,安庆举办了九届中国(安庆)黄梅戏艺术节、四届黄梅戏展演周,艺术中心多次承担大型剧目展演和开(闭)幕式任务。全市文化惠民,文艺下基层活动蓬勃开展,文艺新人层出不穷。黄梅戏发扬光大,后来者孜孜不倦,一路高歌。先生家乡凤英剧社立足村居乡里,活跃在田间地头,继承和发展原汁原味的黄梅调,劳动和生活在草根艺术里互融互合。你看,你听,正二三月莫出门,生活要学做;四五六月收小麦,多种些瓜果;七八九月种棉花,待摘些豆角;十一腊月勤纺棉,有衣服穿着……哥好比那顺风的船,扯蓬就走;我好比那路旁的草,哪有日子出头;哥好比那屋檐的水,不得长久,天未晴路就干,水就断流……这就是生活的艺术,艺术的生活,喜怒哀乐、嬉笑怒骂诙谐自然,无拘无束,尽在三打七唱中。
暮色渐浓,雨收云开。远眺菱湖,水波不兴。草色烟光残照里,黄梅阁已在虚无缥缈间。回望人寰处,湖心路上红尘滚滚,熙熙攘攘,车来车往……黄梅戏艺术中心晶莹剔透,波光盈盈。清清明月悬天,声声锣鼓撩人,一场黄梅戏即将拉序幕。黄梅阁、艺术中心,古老与现代,历史与未来交相辉映,共同演绎着黄梅戏的前世今生!
潮起潮落,花开花谢,
三叹三唱黄梅韵,
一生一世红尘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