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与重构: 《房间》双重互文辉映中的母性文化
2021-11-25许晶
许晶
爱尔兰女作家爱玛·多诺霍将自身创作的小说《房间》改编成同名剧本,由导演伦尼·亚伯拉罕森拍摄为同名电影,于2016年荣获了包括奥斯卡金像奖、金球奖及欧洲电影奖等在内的多个奖项和提名。影片将囚禁、逃离、创伤及母爱等多种元素糅合在一起,在母性“在场及缺场”“死亡与再生”的巨大张力间,在互文中对母性文化的再呼唤,凸显出母性的坚韧不屈与永恒的抗争,将古代母性神话注入了现实主义的真实,在母性神话的再想象中,完成了母性文化现实主义的回归与重构,拒绝了父权制对英雄主义的崇尚,使母性在神话的斑斓与绚丽中,回归自身的平实与温情,重构主体性,使母性言说成为现实的可能。
一、母性的在场与缺场
西方父权制在政治、宗教及文化层面占据主导位置,母性始终处于从属地位,时而受到父权的压制。恩格斯说,自从有了阶级的对立和压迫,就同时有了“夫妻间的对抗”和“男性对女性的奴役”,直到现代资产阶级个体家庭也依然“建立在公开的和隐蔽的妇女的家庭奴隶制之上”[1]。《房间》中17岁的主人公乔伊多年间被囚禁在一个10平米左右的房间中,生下了儿子杰克。母子二人除了在接受老尼克送来的必需生活用品外,与外部社会完全隔绝。这种与社会脱轨的情节隐喻了现代西方社会中部分家庭妇女的境遇,“母职天性论”宣扬她们为家庭与子女的权利奉献,而有时这种奉献难以得到社会的认可,现代社会又要求女性不依赖男性,拥有独立的经济来源,这种双重标准使很多女性在家庭与事业的焦虑中日渐分裂。《房间》中暗含了部分对西方社会父权制、基督教及男性英雄主义等层面的隐喻和影射,使人再度思考现代性母性自身的主体性及言说权利存在的可能性。
《房间》从开篇便对父权形象的放逐和抵制,使母性形象一直在场。小说从始至终将老杰克放置在文本边缘,正如爱玛·多诺霍在接受采访时指出:“像妈(乔伊)一样,我一直使老尼克这一人物游离在故事边缘,拒绝让他参与这个故事。”“我喜欢这一讽刺的事实,老尼克从书的开篇便受到惩罚,他的幻想已变成了日复一日家庭琐碎的消耗。”[2]对老尼克命运的文本宣判,是作者理想化的文本想象,虽然现实残忍而压抑,作者却想打造平凡生活中的“母性神话”。爱玛·多诺霍指出,虽然故事基于约瑟夫·弗莱茨勒的真实案件,但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写一个犯罪故事,而更情愿把这个囚禁故事写成一个“现实主义的童话”。这种童话从影片伊始男孩杰克讲述自己降生时便开始了:
在我还没来以前,你成天哭成泪人,看着电视一动不动。
直到我从天而降,穿过天窗,进入房间。
在你的体内砰砰踢你,
然后我冲出来,落在毯子上睁大眼睛。
你切断脐带对我说:“你好,杰克。”
杰克的出生场面没有痛苦、尖叫与血污,却有神奇的“从天而降”,好似天使降临人间。“踢”“冲”及“睁大眼睛”等词语形容了新生儿好奇并渴望降生的迫切感,而母亲平静地剪断脐带并向杰克打招呼印证了母亲超凡的勇气和温暖的内心。此时,父亲形象缺席,只有母与子的和谐场面,而母亲的孕育也似“圣母”孕育,似乎印证了人类集体无意识对母性永恒的向往与回归。美国神话学家坎贝尔在《千面英雄》中记载了世界各地童贞女孕育的传说,例如在南美洲哥伦比亚的通哈人和索加莫佐人中,当地人宣称太阳光线会让瓜切塔村的一个少女孕育,而她的孩子则为“太阳之子”。可见,在人类潜意识中,始终存在女性可以不通过男性也可孕育的想象,这种想象是对母性权威的渴望和对母性力量的寻求,正如贝蒂·弗克丹在《女性的奥秘》中所说,女性“凭借生育的能力,掌握了生命的秘密。男子的作用是不能断定的,不明确的,而且是不必要的。”[3]玛格丽特·米德也在她的《男性与女性》中指出:“女性生命的始末都伴随着一种肯定,初期与母亲女性身份简单认同,后期对身份认同真实性予以肯定,这种肯定来自她的生育行为。”[4]女性甚至可以通过收养等途径建立与子女的联系,从而建立一种“创始崇拜”(Initiatory Cult)。女性的孕育行为从一开始就印证了自身拥有容纳他者,接受他者的能力,也正缘于这种能力,指引女性进行自我分析和升华。《房间》肯定了女性的生育能力和母性的神奇力量,杰克的出生不仅仅是一种死亡的驱魔仪式,克服了母性生命的局限性,更深层次上讲,母性也将神性与崇高融入到现实的苍白与繁冗之中,创造了生命永生的奇迹。
二、母性的死亡与再生
《房间》中母与子的生活细节是温情舒缓的,而现实却无情而残酷。母亲在房间中经历的是一种社会性死亡,她被囚禁在几平米的狭窄房间中,隔绝任何社会关系与人际交往。她在正常社会中留有的唯一痕迹是警察局里那张记录她信息的“失踪人员登记表”。她在走出房间后,遭到媒体记者的发难和指责,是否将杰克送出寄养会是更好的人生选择?杰克被剥夺了正常的童年是否是其自私行為的体现?乔伊在经历了舆论的巨大压力后试图自杀。但她在受到儿子杰克的鼓励后,以难以置信的勇气从死亡线上爬回,如同古代苏美尔楔子文字所记载的女神伊南娜,从天堂下降到地狱,借助两个没有性别的生物所带来的“生命之粮”和“生命之水”[5]回到人间。杰克是母亲的“生命之粮”与“生命之水”,他与母亲相互依靠并互为救赎。乔伊对杰克的爱厚重并充满力量,哪怕自己坠入地狱,也要以神一般的勇气与信念再次爬出,走向两人未来的生活。相比之下,父性则不断离场和消失。在杰克成长过程中,老尼克从来没有平视和爱抚儿子的权力以及为儿子命名的权力,他是一名强奸犯,等待他的是道德的谴责和法律的惩罚;小说中另一男性,乔伊亲生父亲的形象也一味萎缩,他无法接受女儿忽然失踪的事实,在没有调查结果的情况下便为女儿举办葬礼,女儿已在他心里被判决死亡,而在女儿重见天日回归生活时,他却无法接纳女儿私生子杰克,甚至连坐在杰克身边的勇气也没有。可以说,《房间》中的父性形象是边缘化的、退场的,他们从西方父性圣坛上跌落下来,游离在文本及言说之外。
《房间》中出现了多种再生意象:蛋蛋蛇、牙齿及头发,这些意象都充满了对母性神奇力量的想象。杰克用废蛋壳制作的玩偶“蛋蛋蛇”其实是他与母亲的隐喻性写照。蛇的冬眠与春天蜕皮承载着双重喻意:死亡与重生。蛇兼具魔鬼与斗士的双重形象,它既是《圣经》中的撒旦,也是约翰·弥尔顿《失乐园》中的英勇斗士。乔伊与杰克虽身处黑暗棚屋,却如同蛰伏的蛇,与真正的人间恶魔老杰克斗智斗勇,最终逃出魔窟后经历了身与心的双重“蜕皮”,从而获得人生真正的“成长”,而这种成长与母性力量息息相关。母爱使杰克远离了真实世界的丑陋与残忍并为他营造出“乌托邦”般的平静与美好。母爱也教会了他“善”与“恶”的区别,赐予他勇斗“恶”并走出“房间”迎接未来的勇气。而杰克在短期内无法接受真实而开放的世界有两个原因:一是外界真实世界的广阔与房间封闭而桎梏的局限形成鲜明的对比,凸显了杰克和乔伊被囚禁的事实,乔伊努力构建的平静与和谐被打破,她被诱拐、绑架并受监禁的事实让杰克难以接受。二是房间由“家宅”到“监狱”的转换让杰克同样难以适应。“房间”如同母体子宫般紧紧包裹住杰克,使杰克免受房间外“外星人、怪兽与恶魔”(杰克想象)的困扰,也免受老杰克的肢体伤害。因此,房间对杰克来说不仅是实体的,更是心理的、情感的。在杰克看来,房间是“家宅”,“一座紧紧‘搂着其居住者的家宅,以窄窄的四壁作为容身的单间家宅”“它外表上变得越坚固,就更能担当保护者的角色。它从庇护所转向堡垒。”[6]房间给杰克温暖与保护,将他对外界的未知与恐惧隔离在外,房间的狭小与可测量性则为杰克探索世界奠定了信心。小说结尾处,杰克与乔伊获救后重返“房间”观看,“房间”的狭小、破旧与凋敝进一步印证了它作为“囚禁之地”的事实,杰克与“房间”做了最后的感情割舍。最终,杰克与乔伊走出“房间”,走向远处的场景暗示了两人走出过去的阴霾,走向未来光明生活的伊始。
《房间》中,杰克保留了母亲残缺的牙齿,牙齿通过“交感关系”将杰克与母亲联系在一起。弗雷泽在《金枝》中提及,世界很多地方的人都相信牙齿会因为“接触律”或“触染律”(物体经过接触后,即使距离变远也总会相互作用,掉落后必须被妥善保管和处理。这源于人们相信脱落的牙齿与主人之间仍存在着一种交感关系,例如,在新南威尔士的达林河畔部落,人们认为敲落的牙齿要放在树皮下面,而那棵树必须长在河边或水塘边,意味着牙齿得到的庇护和滋润会通过“触染律”传递到牙齿的原主人那里;再如在今天的德国,人们还流行着将掉落的牙齿塞进老鼠洞里的做法,并流行着这样一句话:“耗子,把你的铁牙给我吧,我将把我的骨牙给你。”这些做法与俗语都暗示着掉落的牙齿始终与人在灵性层面保持着某种联系,而牙齿的后续遭遇将会直接影响主人的生活。《房间》中杰克将母亲的牙齿含在嘴里,母亲也始终为杰克提供精神力量;在乔伊自杀并在急救室抢救时,杰克含着她的牙齿入睡,希望通过这颗牙齿,这根无形的脐带,将自身力量传递给母亲并通过牙齿与母亲永远联结,永不分离。这些想象似乎是对母性的永远依恋与敬意,这种依恋跨越了地域与年龄,连接着对母爱的无限眷顾及对母性神话永恒向往。
《房间》中杰克认为头发是力量所在,是源于母性的力量。基督教也不乏头发是力量的记载,《圣经·旧约》中的参孙因被上帝眷顾而赋有神力,头发便是他力量的来源,“若剃了我的头发,我的力气就离开我,我便软弱像别人一样”。参孙后被剃光头,力量尽失,被弃于山脚之下。古希腊民间故事中,也有致命“三根头发”的故事,传说国王尼撒斯头顶中间有三个金黄色的头发,如被拔出就会死亡。克里特人攻打尼撒斯时,他的女儿斯库拉爱上了克里特人的国王弥诺斯,她便悄悄扯下父亲头上那三根头发献给弥诺斯,结果国王尼撒斯很快便死了[7]。可见,无论《旧约》还是古希腊神话都将男性头发与力量的来源对等起来,头发的丧失无异于生命的枯竭。而《房间》中的头发则颠覆了这种男性权力书写模式,杰克的头发来源于妈,认为头发是他与母性力量连接的枢纽,杰克在母亲生命垂危时剪下自己的头发送给她,希望她能重拾生活力量。这里,头发已由实体的物上升为抽象的精神纽带,是与母性永恒连结的关爱之带和温情之带,杰克头发剪掉后并没有遗失生命的力量,似乎是对男性“致命头发”叙事的讽刺。
《房间》中充满了“反-英雄式”的女性书写。乔伊和杰克经历了“生与死”的双重考验,生与死在“房间”内交汇融合,让人想起《圣经》中“约拿的鱼腹”。然而,约拿因抱怨上帝而受惩罚,又在真心忏悔后得到上帝的赦免。乔伊和杰克却没有父性的救赎,他们相互依靠,各自成长为独立个体,这是一种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成长。爱玛·多诺霍在接受访谈时曾说:“我一直希望这个故事是两部分。我不希望人们认为:她们走出来了,皆大欢喜,像《爱丽丝漫游奇遇记》一样,我希望杰克能认识到自己是和母亲分开的独立个体,我也希望乔伊能够拥有她所期待的,那些和杰克分离的时刻”[8]。乔伊的成长经历了约瑟夫·坎贝尔笔下英雄踏入征程后的三个阶段:出发、考验和归来,只是乔伊颠覆了征途中男性英雄的刻板形象。首先,英雄的性别从男性替换成女性。乔伊被诱骗并囚禁到老尼克的棚屋,向“未知世界”进入,这一世界充满了危险、陌生和恐惧,她在这一征程中与恶魔不断的战斗并最终获胜。其次,在“考验”阶段,她没有得到父性神的帮助,也没有得到其它的神性助力,完全凭借女性的自身力量迎战“考验”,不仅成长为英雄,甚至向女神靠近;再者,对英雄归来后庆典的颠覆。在英雄“归来”时,迎接她的不是欢呼和喝彩,反而是质疑和苛责。乔伊在舆论风口浪尖选择自杀,她用死亡对抗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敌意与质询,被救回后用一种近似残忍的坚韧迎接未来的生活,这是母性的力量,这种反-英雄式的女性书写,这种书写揭示了男权社会对女性的残忍和刻薄、质疑与非难,以及社会中两性双重标准的要求对女性的不公。
三、互文中对母性文化的再呼唤
影片《房间》中杰克床头的书架上出现了几部流行读物:《达·芬奇的密码》《爱丽丝漫游记》和《杰克与豌豆》等,这些文本与影片《房间》形成主题上的互文,这种互文是向女性主义致敬,呼唤着母性文化的再次回归。《达·芬奇的密码》中,丹·布朗借叙述者兰登之口这样说:
“圣杯代表失落的女神。当基督教出现时,昔日的异教并没有轻易地消亡。骑士们寻找圣杯的传说实际上是关于寻找圣女的故事。那些宣称‘寻找圣杯的骑士其实是以次暗喻,逃避罗马教廷的迫害。当时的教廷欺压妇女,驱逐女神,烧死不信奉基督教的人,而且还禁止异教徒崇拜圣女。”[9]
《达·芬奇密码》似乎呼应了女性主义的历史批判:历史(history)是他的(his)故事(story),而不是她的(her)故事(story)。而《房间》成功地将他的故事转为她的故事,是乔伊用自己坚强的意志对抗男性的不断摧残,并用母性的力量保护杰克免受现实的伤害;是她用智慧使杰克有机会逃出老杰克的魔窟,完全不顾老尼克可能恼羞成怒杀死自己的危险;是她在媒体大众的质疑声中,在死亡线上如女神一般复活,和杰克一起面对现实的残酷;也是乔伊用生命演绎着生的不易,对抗着男权社会对女性的非议与质疑。这是女性的力量,女性的故事,更是女神的传说。
《杰克与豌豆》与《爱丽丝漫游记》也在主旨上与《房间》遥相呼应。《杰克与豌豆》中,杰克沿着长到天上的豌豆藤寻到宝物并在与魔鬼斗智斗勇中取胜。《房间》的小主人公也叫杰克,他也凭借自己的勇气和智慧帮助自己和母亲逃出了人间地狱。母亲之前也曾尝试过很多出逃计划:偷袭、挖洞和尖叫等,但都没能成功。在向杰克讲述自己如何被骗至“房间”时,乔伊忽然有了出逃的灵感:让杰克装病。而老尼克没有答应带杰克去医院,于是乔伊改变了出逃计划,让杰克“装死”骗过老尼克,从而获得逃出棚屋的机会。杰克经历了“死”換来了“新生”,如同王帅乃在他的《<房间>:“出门”与“成人”的现代童话》中所说,“‘房间或许是某种政治隐喻,但她一定是杰克‘成人之途中的某个‘阈限期。它黑暗混沌,在其中使人忘却时间,向生与向死的两种性质在这里交融汇合”[10],这个“阈限”是某种跨越和质变,是精神上的某种提升,是人生阶段的跨越。杰克虽未从这一“阈限”抵达成人阶段,但却迎来了全新的正常生活和房间外辽阔的世界,这是一次质的飞跃,是从死到生的飞跃。如果从氏族文化来看,这种“阈限”更像氏族中的成年礼。其中,“假死和复活”是青年人必经的仪式。弗雷泽的《金枝》中,在《死亡与复活的仪礼》一节中,记录了很多世界各地原始部落现存的成人礼仪式,如新南威尔士州的温吉邦部落中,凡要经历成人礼的青年都要敲掉一颗牙齿,另取一个新名字,青年便可以成人了。敲掉的牙齿可理解为青年在与怪兽斗争时牺牲掉的东西,牙齿作为“替身”代替青年死去,新的生命从此诞生。在新几内亚氏族的男性成年礼还会亲手搭建似怪物形状的棚子,人们将青年送到棚子跟前,在棚子下走过,象征他被怪物吞噬又吐出。同时,他要经受手术,而割除则被理解为怪物吐出时留下的伤口。青年们住在棚子里好几个月,之后“女性族人含着欢乐的眼泪和啜泣热情地接待他们,好像他们是从坟墓里复活回来似的。”[11]在棚子里隐居象征着被怪物吞噬后的死亡,而从棚子中走出则象征着再次重生。《房间》中杰克在灰暗棚屋中受到囚禁,如同接受了某种成人仪式,而他的“假死”只是象征性死亡,迎接他的是新生活与新世界。而他带给母亲的虽不是什么物质财富,却是她原本拥有的美丽人生与广阔世界。
影片《房间》还与《爱丽丝漫游奇遇记》形成主题上的互文。爱丽丝经历了变大变小的神奇,她与红桃皇后的据理力争,在面临被砍头依然毫不畏惧的回答:“谁怕你们?”“你们只不过是一副纸牌!”[12]爱丽丝不仅是爱幻想的儿童代表,也是所有成年人的象征,她掌控自己的身体,不做身体的奴隶。她对事物永远心生敬畏并拥有足够的求知欲与好奇心。爱丽丝也是维多利亚时代新女性的代表。她不喜欢各种礼仪的束缚,追求自由与解放,渴望潜意识的梦境。爱丽丝的逃离也是对成长中焦虑的逃离,对社会强加的义务与责任的逃离。《房间》中杰克在母亲的庇护下逃离了现实残酷而丑陋的现实,在母亲的谎言下进入了一个无害的、隔离的、神话般的梦幻世界,乔伊通过谎言带着杰克进入了一个神奇的想象世界,这里充满了爱与虚幻。爱丽丝从孩童视角努力理解世界的荒谬、战争、权力与暴力,却遭批评、排斥与放逐,在她挑战不合理的权威之际突然醒来,回归到现实世界中来。而杰克在《房间》中被迫在看似美好的房间中被母亲唤醒,要求他面对残酷的现实,并担当起拯救自己和母亲命运的职责。在乔伊的精心安排下,杰克勇敢向新世界迈出了步伐。在经历了生死考验后,杰克和母亲终于走出棚屋,走向了新世界。《房间》继承了爱丽丝的勇敢与决绝,向现实世界宣战,在想象的空间遨游后,又重返社会现实。
结语
《房间》的书写是一种女性书写,它将母性神话融入现实主义的平庸与残酷中,使母性大放异彩,使小说充满了平和与温情。而小说结尾为真正结局,乔伊走出房间后仍然面临更为隐蔽多样、无影无形的挑战与压力,她逃出了限制她自由的“棚屋”,却无法逃出整个父权制社会对女性群体的束缚与苑囿。然而,对两性而言,不言说、不抗争的一方永远处于封闭的、孤岛般的“房间”之中,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房间里只有一方对另一方臆想和猜测。或许,只有打开房门走出房间,走出两性对彼此的成见及桎梏,承认、接受也尊重彼此,包容彼此的“他异性”,才能走出“房间”,确立彼此的主体性并使彼此的言说成为可能。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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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乃帅.《房间》:“出门”与“成人”的现代童话[ J ].中国图书评论,2017(9):121-123,122.
[12][英]卡罗尔.爱丽丝漫游奇遇记[M].肖开霖,译.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151.
【作者简介】 许 晶,女,黑龙江哈尔滨人,中国人民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后,副教授,主要从事英美小说的评论研究。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国人民大学重大规划项目“西方后现代主义小说总论”(编号:16XNLG01)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