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延运河促繁荣
2021-11-25王大进
☉王大进
运河绵延一千多公里,途经多省,贯穿了众多的水系。但是相较长江,也许真是太过纤弱了。庄子在《秋水》里说:“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顺流而东行,至于北海,东面而视,不见水端。”
秋水东流,洋洋自得,却一去不返。而运河则不然,它是谦逊的,平和的。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蜿蜒的运河都是和长江相连的,或者说它是被长江截断的。而这截断,却是运河主动的寻求与渴望。北扬州,南镇江,分踞两岸,成就了纵向、绵延运河整个路径的通畅。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长江成就了运河、而运河流经多地,在广袤的土地上划过,只有在这里,才是真的感受到了前所未见的壮阔与雄浑。
对于长江而言,镇江地处下游,金山、北固山、焦山,这“京口三山”鼎足而立。金山自是不必说,北固山因横枕大江,石壁嵯峨,北眺雄浑,山势险固,因此得名。一千多年前梁武帝登临此山,赞叹其险要,改名为北固山。北固山的海拔只有五十多米,全山由前峰、中峰、后峰(主峰)组成。东侧则是祭江亭,据传是孙尚香听闻刘备过世后投江自尽的地方。辛弃疾当年游访北固山,曾留下“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的名句。北固山的南面就是三国时孙权所建的铁瓮城的城墙,其形势是“控楚负吴,襟山带江”,雄壮险要,因此三国时争霸故事就成了历史文人墨客登临北固山吟诗作赋的主要素材。唐代大诗人李白在《永王东巡歌》的诗中写道:“丹阳北固是吴关,画出楼台云水间。千岩烽火连沧海,两岸旌旗绕碧山。”苏轼、沈括、米芾、陆游等人也都留下过传颂千古的诗词。后峰巍峨壁立,直插江中;江水滔滔,一望无边。梁武帝萧衍面对眼前的一切,即兴挥毫写下了“天下第一江山”。
作为后来者的乾隆皇帝一生雄才大略,也十分热爱诗文。与在长江北岸的扬州不同,到此登山远眺,长江浩荡,江风劲拂,当然是另一种心境。这位一生写下过无数诗篇的皇帝,自然也免不了要作诗一首,“长江好似砚池波,提起金焦当墨磨。铁塔一支堪作笔,青天够写几行多。”皇帝的诗,与历代的诗人传下的诗句自是不可比,但因是皇帝的胸怀到底是有另一种气派。光写诗显然也是不够的,见识过无数险峻风光的皇帝大笔一挥,亲题了“江天一览”。
与长江相比,运河是婉约的,恰如南方的美人。尤其是从镇江到杭州的这段运河,和长江之北的运河应该是不同的性情与面容。如果没有了长江,也许运河的美就要打折扣。正是因为有了长江参与,运河的格局变大了,也格外地丰沛生动起来。对整个运河而言,镇江是咽喉所在。长江在镇江沿岸长达二百多公里,有五个水道和运河相连,分别县丹徒口、甘露口、大京口、小京口和谏壁口。京杭大运河在镇江境内全长只有四十多公里,几乎是穿城而过,而最早的形成却可以追溯到春秋时期。现有的新河街、江河交汇处、虎踞桥都已经得到了很好的保护,是全国文物的重点保护单位。从镇江到杭州的这段运河,被称为江南运河,全长三百多公里。白居易在诗里吟颂:“平河七百里,沃壤二三州”。因为这里的河水冲刷,所以土壤肥沃,这里的糯米特别好。因为糯米的品质好,所以镇江的香醋也就名驰天下。
镇江自隋唐一直到清咸丰初年,就一直是江南漕运以及大江南北各种物资的集散地。整个明清期间,因为商业的日趋发达,它又是以商业为主的商品转口城市。史载,明永乐年间(公元1403—1424年),仅年漕粮就达165万石,商贸发达。炼铁、造船、丝织、酿酒、酿醋业都有相当的发展,尤其是丝织仅次于南京和苏州。所以清代有诗人描述说,“舳舻转粟三千里,灯火沿流一万家。”
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的镇江保卫战,也是打得最为惨烈的最后一战。1842 年7 月17 日,英军一个载着近万名官兵的先锋舰队和一个纵队,共十一艘军舰、九艘武装轮船、四艘运兵船和四十八艘运输船驶入镇江江南,封锁大运河北口瓜洲、南口京口,切断漕运。而驻守镇江的清兵只有两千多人,加上后来从四川、湖北、九江等地调来的援兵三千多人,奋勇反击,最后几乎全部壮烈牺牲。到第二次鸦片战争,镇江作为清政府和俄、英、法等列强签订的《天津条约》里对外增开的九个通商口岸之一。1861 年5 月,正式开埠。外商纷纷来镇江开设洋行,而国内的南北各帮客商,也纷至此地进行商业交易。本地行栈商号趁势发展,逐步形成了江广业(南北货)、江绸业(京江绸)、木材业、绸布业、钱庄业五大行业。外商、官办、民办轮船运输业也迅速地得到了发展。近代工业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创办。从1895 年到1911 年,镇江成了中国近代最早的港口城市之一。
长江滋润了运河。如果没有江南运河在这里与长江相交,也就不会有镇江后来的繁盛。因为运河从这里交汇入江,所以也就在一定程度上造就了镇江独特的历史文化。从现存的西津古渡遗址,就可看出当年的繁盛。西津古渡依山临水,古街全长数千米,据考最初的雏形形成于六朝时期,历经唐、宋、元、明、清五个朝代。因此,整条街随处可见六朝至清代的历史踪迹。西津渡,三国时叫“蒜山渡”,唐代曾名“金陵渡”,宋代以后才称为“西津渡”。这里原先紧临长江,滚滚江水就从脚下流过。清代以后,由于江滩淤涨,江岸逐渐北移,于是渡口便下移到玉山脚下的超岸寺旁。
岁月沧桑,日月依旧。昔日的西津渡口,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流连,他们当中有来自各路的英雄豪杰,文人墨客,更有数不清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的百姓,芸芸众生,演绎了无数的人间悲情。这渡口,是过场,也是舞台。
如果说过往岁月是一页页写满了故事的纸张,江南运河在这里就相当于一根长线,把镇江的历史装订成了一本厚书。因为有它的穿引,这部有关镇江的史书才格外的生动美丽。于镇江而言,一定是先有运河。于运河而言,一定是镇江在前。如今的江南运河是从谏壁与长江交汇。谏壁船闸,在今天依然发挥着非常重要的水运作用,是一个沟通南北地区城乡物资交流的重要航运枢纽,常年迎接苏、鲁、皖、浙、川、沪等十多个省市的运输船舶。每天都有许多船只南来或北往,在这里等候着放闸。
运河无声,人间有情。镇江的美,不止在山与长江,也在于运河。镇江的历史沧桑,需要从运河与长江的交汇处去发掘。青山依旧,时光常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新时代的镇江,展开的画卷必是越来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