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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萍乡之行”考释

2021-11-25付定裕

地域文化研究 2021年4期
关键词:吴三桂船山萍乡

付定裕

一、吴三桂反清期间的王夫之及其“萍乡之行”

吴三桂(1612—1678)反清期间,尤其是康熙十三(1674)年春到康熙十八年(1679)二月,即吴三桂攻入湖南到吴军撤出湖南的六年时间里,船山频繁活动在衡阳、长沙、岳阳、萍乡等地。船山频繁出行的目的为何?后人多采船山之子王敔《湘西草堂记》之说:“因避滇纷,泛宅数载”。①王之春:《王夫之年谱》,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87页。

关于这一时期王夫之与吴三桂之关系,康熙四十四年(1705),船山之子王敔作《大行府君行述》:“吴三桂之抗命也,一时伪将招延,亡考坚避不出,或泛舟渌、湘间,访故人以避之。及三桂僭号衡州,伪僚有属亡考作劝进表者,亡考直答曰:‘我安能作此天不盖、地不载语耶。’其人大愕。亡考徐曰:‘某先朝遗臣,誓不出仕,素不畏死,今何用不祥之人,发不祥之语耶?’”②王敔:《大行府君行述》,《中国哲学史研究》1983年第3期。时任湖广学院的潘宗洛据王敔《行述》作《船山先生传》:“戊午(1678)春,吴逆僭号于衡,伪僚有以劝进表荐先生者,先生曰:‘某本亡国遗臣,鼎革以来,久逋于世,今汝亦安用此不祥之人为。’遂逃之深山,作《祓禊赋》。”③王之春:《王夫之年谱》,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144页。潘宗洛的《船山先生传》呈于清朝国史馆,尔后余廷燦《王夫之先生传》《国史·儒林传》《清史列传·王夫之传》《清史稿·王夫之传》、钱林《文献征存录·王夫之传》、李元度《国朝先正事略·王而农先生事略》《同治衡阳县志·王夫之传》均采潘宗洛之说。光绪十八年(1892),船山八世孙王之春作《船山公年谱》,关于吴三桂反清期间王夫之的活动,其序言虽仍采潘宗洛之说,然而,王之春在年谱中以年系诗,对船山的活动辨之甚详,所以,他应该明白这一时期船山积极奔走的真正目的,或慑于形势,不能明言。近代船山学兴起以来,论者多沿清人流行之说,认为船山四十三岁即顺治十八年(1661)以后,即隐居湘西,杜门不出,专心著述,以终其身。①代表性著作如:梁启超《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钱穆《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王孝鱼《船山学谱》、张西堂《王船山学谱》、侯外庐《船山学案》、嵇文甫《王船山学术论丛》等。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邓潭洲、谭承耕、陈祖武、李申、刘春健、萧萐父等学者注意到吴三桂反清期间的王夫之,并非如王敔在船山行状中所言:“因避滇纷,泛宅数载”,而是“有一定政治意图”。②将此问题的讨论引向深入的契机是《文物》杂志1982年第6期发表了史展《王夫之〈双鹤瑞舞赋〉卷书后》一文,提出王夫之所作之《双鹤瑞舞赋》是为清安远靖寇大将军多罗贝勒尚善而作。这涉及王夫之在吴三桂反清期间的政治立场和平生气节问题,立刻引起学术界的注意,谭承耕作《关于王夫之〈双鹤瑞舞赋〉问题》(刊于《文物》1983年第6期)、陈祖武作《〈双鹤瑞舞赋〉非为尚善作辩》(刊于《清史论丛》第6辑,1985年)通过详细的考证,提出《双鹤瑞舞赋》并非为清将尚善而作,而是为支持吴三桂一方的广西孙延龄作。又有李申作《吴三桂起兵反清期间的王夫之》(《船山学报》1984年第2期),提出“一开始王夫之赞同过吴三桂在反清复明旗号下所进行的军事活动,和吴三桂方面的人有过来往。以后看出吴三桂的真正意图,深恶之,并决然归隐。他的民族气节是始终如一的,绝没有向清统治者妥协。”谭承耕、李申、刘春建、萧萐父等论王夫之秘密参加吴三桂反清活动,其依据的主要材料是船山的诗歌作品,延续了王之春《船山公年谱》以年系诗来考察船山行踪的基本思路。

王夫之康熙十四年(1675)秋的“萍乡之行”是学者论证船山参与吴三桂反清活动的重要证据。邓潭洲注意到康熙十四年(1675),“王夫之和永历旧臣蒙正发接触频繁,两人同往萍乡,旋折往湘潭,访问了永历旧将张永明。”“应该有一定政治意图”。③邓潭洲:《王船山传论》,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53页。李申指出:“(康熙十四年)八月,他和蒙正发一起到了萍乡,在这里,大约他和蒙正发对时局有所商讨。诗中的‘飞光犹涌子胥潮’和‘宝剑孤鸣惊背珥’二句,说明王夫之的复仇情绪仍然像火焰一样在胸中燃烧着。但是,他说的‘去住皆愁’和‘寒枝难拣’,则又表现了明显的苦闷和彷徨。”④李申:《吴三桂起兵反清期间的王夫之》,《船山学报》1984年第2期。刘春建指出:“(康熙十四年)八月与蒙正发赴江西,在萍乡度中秋,似有所图谋,《萍乡中秋同蒙圣功看月》诗有‘一枕冰魂随故剑,飞光犹涌子胥潮’句,稍许,赋归,《留别圣功》诗有‘兴亡多事天难定,去住皆愁梦未真’及‘西望湘烟泪眼新’句,其情绪似已不若春夏间乐观。”⑤刘春建:《王夫之学行系年》,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228页。萧萐父指出:“1675年初(王夫之)去江西萍乡访过蒙正发;八月又与蒙正发一道去萍乡,似有所深谈,在《萍乡中秋同蒙圣功看月》诗中有句:‘寒枝难拣惊鸟树,落叶谁填乌鹊桥。一枕冰魂随故剑,飞光犹涌子胥潮。’又《留别圣功》诗又云:‘兴亡多事天难定,去住皆愁梦末真。宝剑孤鸣惊背珥,画图遥惜老麒麟’。一方面,‘宝剑孤鸣’,胥潮汹涌,国恨家仇、烈火中烧;而另一方面,‘去住皆愁’,‘寒枝难拣’,形势迷离,兴亡难定,深深感到茫惑。同一时期的诗作,也反映了同样犹豫、彷徨的心境。……他敏感到,自己抱着孤心,既无新欢,又少旧好,没有知音,将被欺骗了。”⑥萧萐父、许苏民:《王夫之评传》,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77页。

以上诸位均留意船山“萍乡之行”问题,并做出来有益的探索,但由于对吴三桂战局与船山诗句缺乏深入理解,所以论断缺乏有力证据,多流于猜测。以下笔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通过考辨康熙十四年(1675)前后萍乡的战争状况,详细笺释船山“萍乡之行”的相关诗作,以期对船山的“萍乡之行”有更深入的了解。

二、王夫之“萍乡之行”的行程

康熙十四年(1675)八月,王夫之自衡阳出发奔赴江西萍乡。船山与萍乡之行相关的诗作有:《渌湘杂兴》(六首),《萍乡中秋同圣功对月》(两首),《留别圣功》,乐府十首即《代出蓟北门行》《却东西门行》《石流篇》《雉子游原泽篇》《门有车马客》《夜坐吟》《豫章行》《顺东西门行》《猛虎行》《短歌行》,歌行一首《风泊中湘访张永明老将,吊孙吕二姬烈死,读辛卯以来诸公奖贞之篇,放歌以言情,孙、吕事详故中舍管公记》。以上诗作是我们考察船山萍乡之行的主要材料。

船山是在康熙十四年(1675)八月中秋节前自衡阳出发沿湘江而下,至渌口上溯渌水,经醴陵县到达萍乡。据《行水金鉴》卷一百五十四:

自衡州府九十里至七里驿,七十里至流霞驿,六十里至衡山县皇华驿,六十里至都石驿,七十里至泗水驿,七十里至渌口。①傅泽洪、黎世序:《行水金鉴》,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以上可见,自衡州府至渌口的水路行程为四百二十里。

又据《江西通志》卷八:

萍川水,在萍乡县南三十余步,源发杨岐山,东流转西四十里到县,又九十里入湖广醴陵县界,出渌口,过潭州,入洞庭湖。②《江西通志》,清雍正刊本。

按:萍川水即渌水,或称渌江,渌水自萍乡县至醴陵县界为九十里。

清同治修《萍乡县志》卷一:

水路西,自县东门外至牛丫洪界九十里,自界至醴陵县六十里。③《萍乡县志》,清同治刊本。

按:渌水自萍乡县至醴陵县共一百五十里。

清同治修《醴陵县志》卷一:

水路,西至铁河口与南河会三十里,由铁河口下至渌口六十里。④《醴陵县志》,清同治刊本。

按:渌水自醴陵县至渌口共九十里。

以上可见,沿渌水自渌口上行至醴陵县九十里,自醴陵县至萍乡县一百五十里。

所以,船山“萍乡之行”,自衡州府至渌口顺水四百二十里,自渌口至萍乡逆水二百四十里,全程水路六百六十里。

《渌湘杂兴》六首是船山自衡阳至萍乡途中所作。诗中多言此行之心境,择其要者,简释如下:

迢迢潇湘水,千里发苍梧。上有枫树木,下有蒲与菰。

云阴淡归鸟,波影荡浴凫。得所各谋欢,微心复何须。

良境不相置,天情自合符。(其一)

船山自衡阳至萍乡,须先顺湘江而下至株洲县渌口,此诗写湘江上所见所感。“上有枫树木,下有蒲与菰。云阴淡归鸟,波影荡浴凫。”四句尤为韵致之笔,“云阴淡归鸟”,长镜头写远景,又写出天气之阴霾。“波影荡浴凫”,写近景江上所见,状“浴凫”闲适自得之情态。由景触感,由“归鸟”、“浴凫”之“得所”,触动自己“微心”之波澜,“得所各谋欢”。“良境不相置,天情自合符”,“良境不相置”,既是写天气之“云阴”,又写自己对“战乱”时代的体验,“天情自合符”,言顺应天情、物理,自有其自得之处。

浮云无远慕,南风吹我兴。涉江既超越,度岭亦凌乘。

生灭不自虑,淹留非所能。是以云将能,过迹无久凭。(其二)

以浮云比兴自己的远游,涉江度岭,超越凌乘,言其欢悦。生灭,即生死。淹留,即羁留,船山自言此行,不顾生死,不容羁留,有不能不往之意。

早岁涉渌江,今者复经过。六宇自不齐,吾生其如何。

高滩飞珠瀑,古树郁青莎。南望岣嵝峰,玄云方嵯峨。

天地既相借,萧摇发浩歌。(其三)

船山于崇祯十五年(1642)冬,为赴京会试,“下湘,过朱亭,取道江西,至南昌省城。”①王之春:《王夫之年谱》,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17页。取道江西,应是溯渌水而上,经醴陵、萍乡至南昌,所以诗言“早岁涉渌江,今者复经过”。“六宇自不齐”,六宇,指天地,此时清廷与吴三桂正在争地夺城,所以说“六宇不齐”。“吾生其如何”,即面对战争,发问自己该隐逸山林还是投笔从戎。“天地既相借,萧摇发浩歌。”借,有寄托意,言人生天地间,如相寄耳,聊逍遥以长歌吧。

西风吹大旗,日落鼓角喧。片云自南来,飞雨涤川原。

漠漠青天高,群动各已繁。倦客有余心,慷慨自忘言。(其四)

“西风吹大旗,日落鼓角喧。”写路上所见军营场景,此时,吴三桂方在“醴陵造设木城”防守,船山或已至醴陵。路途劳顿,雨过天晴,又见军营鼓角喧嚣,所以精神为之一振,慷慨而忘言。

我行渡渌水,遂泛湘江滨。渌湘既同流,吾生非异人。

来者各乘时,去者日以宾。欲忘而不能,寸念自相亲。(其五)

渌水、湘江虽为二水,但渌水汇入湘江,所以言“渌湘既同流”,隐喻吴三桂虽然是引清人入关、缢杀永历帝的罪魁祸首,但如今起兵反清,如“渌湘同流”一样,汇入抗清复明的洪流。“来者各乘时,去者日以宾。”乘时:乘机,趁势。宾,同摈。《庄子·徐无鬼》:“先生居山林,以宾寡人。”(宾或作摈,弃也。)诗言应摒弃前嫌,乘吴三桂之势完成抗清复明的大业。但是,“欲忘而不能,寸念自相亲。”言欲忘记前嫌而不能,但抗清复明的信念令我心怀鼓舞。诗中流露出船山对吴三桂的矛盾心理。

圆月辉东荣,天汉隐中轨。众目有炫蔽,真形无成毁。

悲风惊凉衾,徘徊中夜起。仰瞻增浩歌,今昔何纷诡。

居然有吾心,髣髴奚所似。物论复何疑,焉能役彼此。(其六)

“圆月辉东荣,天汉隐中轨。”东荣:正房东边的廊檐。《仪礼·士冠礼》:“夙兴设洗,直于东荣。”郑玄注:“荣,屋翼也。”天汉,银河。船山往萍乡,已近中秋,故言“圆月辉东荣”。银河在夏秋之交最为明亮,时已中秋,银河逐渐暗淡,所以,船山言“天汉隐中轨”,“天汉”之“汉”与“汉族”之“汉”通,所以,“天汉”又隐喻抗清复明的事业。“众目有炫蔽,真形无成毁。”指银河的暗淡只是众目蒙蔽所致,银河之存在不会因为人眼之蒙蔽而有丝毫损害。隐喻反清复明的事业定能成功。由天象至人世,“今昔何纷诡”,船山感叹人事之纷杂变幻。“居然有吾心,髣髴奚所似。”吾心,即成心。《庄子·齐物论》,“夫随其成心而师之,谁独且无师乎?”成玄英疏:“夫域情滞著,执一家之偏见者,谓之成心。”髣髴(同仿佛),约略的形迹。船山一方面对吴三桂有成见,另一方面又要与吴三桂合作,所以心路困惑。“物论复何疑,焉能役彼此。”物论,船山释《庄子·齐物论》:“物论者,形开而接物以相搆者也,弗能齐也。”诗言应该抛弃物论,不被物论之纷争所役使,总之是为了抗清复明的大业。

综上所述,船山在去往萍乡途中,虽然对吴三桂心存成见,但能够从抗清复明的大业计,努力摈弃前嫌,不为物论所役使,诗歌的情调总体上比较愉悦。此外,王之春《船山公年谱》:“(康熙十四年)八月,与蒙公正发同赴江西,至于萍乡。”①王之春:《王夫之年谱》,北京:中华书局,1989年,第86页。但从“南风吹我兴”“我行渡渌水”“徘徊中夜起”等诗句看,均为独行,不见有与蒙正发同往的迹象。所以,船山应该是一人赴萍乡,蒙正发此前已在萍乡。

康熙十四年(1674)的中秋节,船山在萍乡度过,故有《萍乡中秋同圣功对月》(两首)。船山离开萍乡的时间,王之春定为康熙十四年(1674)九月,大体不差。船山返程时路过湘潭访张永明老将作《风泊中湘访张永明老将,吊孙吕二姬烈死,读辛卯以来诸公奖贞之篇,放歌以言情,孙、吕事详故中舍管公记》,诗有“惊鸿叫云天不开,秋夕孤飞遥痛哭”句,“惊鸿”“秋夕”等为深秋景象,当在九月中旬。所以,船山“萍乡之行”的往返时间大约有一月左右。

三、康熙十四年(1675)前后萍乡的战况

萍乡地处江西、湖南的交通孔道,距袁州府治(今江西宜春)一百四十里,距长沙三百里。康熙十四年(1674)年秋,船山到达萍乡时,萍乡正是吴三桂、清军战争的前线,萍乡为吴三桂军队占据,袁州为清兵占据。其具体的战况简述如下。

(一)康熙十三年(1674)五月,萍乡为吴三桂军占据

据康熙二十二年(1683)刊《萍乡县志》卷六:

康熙十三年,吴逆反,陷楚长沙。五月内,棚逆朱益吾等乘机乌合讧起,恣行焚掳,沿乡戮劫,勾引伪将韩大任,陈□□,攻陷萍城。扎营高岗,与棚逆图攻郡城,败归。②《萍乡县志》,康熙二十二年刻本,国家图书馆藏。

所谓“棚逆”即清初活动在湖南、江西交界山区的地方抗清武装,又称“棚民”,被清廷称为“棚贼”“棚寇”。③薛瑞录:《清初赣西棚民起义领袖朱益吾的籍贯和反清活动》,《清史论丛》第6辑,1985年。康熙十三年(1674)五月,以朱益吾为首的“棚逆”等地方武装联合吴三桂军将领韩大任攻陷萍乡,可见吴三桂反清具有广泛的地方武装势力的基础。韩大任占领萍乡后,继续向郡城袁州发起进攻,失败而归。

吴军从萍乡进攻袁州事,《平定三逆方略》卷十康熙十三年(1674)十一月乙酉(二十六日)将军尼雅翰奏官兵败贼于袁州:

吴逆伪都督同知朱将军与麻棚伪总兵黄乃忠、丘善我,合兵数万,自萍乡犯袁州,副都统干都海、署副都统公沃赫穆成额,总兵官赵应奎,率满汉官兵于是月初四日败贼于西村,斩首万余,又登山击败贼众,斩首五千余级。①《平定三逆方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81页。

可见,韩大任占据萍乡后,于康熙十三年(1674)十一月四日,曾派“都督同知朱将军”(可能是“棚逆”首领朱益吾,“都督同知”是吴三桂颁给朱的官衔)向袁州发起进攻,损兵一万五千人,大败而归。

(二)康熙十四年(1675)正月,清廷制定了由安亲王岳乐自袁州、萍乡进取长沙的战略

《平定三逆方略》卷十二康熙十四年(1675)正月辛酉(初二)命大将军安亲王岳乐进取长沙:

上谕兵部:逆贼吴三桂据守岳澧诸处,恃有长沙、衡州之粟,今安亲王率师往江西,可令一到南昌,即简江西军中马匹,由袁州取长沙,断贼粮道,夹攻岳州。

寻又谕:今日事势先灭吴逆为要,安亲王宜留兵守江西,亲统大兵或由袁州或由安州,乘便进剿湖广,攻取长沙,倘长沙未易下,即令此兵扰贼耕种,截其挽运,取资于适,不但我兵无转输之劳,而岳州粮尽,贼可坐困,吴逆自不能久据常、澧矣。其移文安亲王速行。②《平定三逆方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91页。

康熙十四年(1675)正月初二,清廷连发两道上谕,发布由安亲王岳乐自袁州进取长沙的战略部署。此时吴三桂战略部署的重点在自荆州到岳州的长江防线,清廷从袁州直取长沙,其目的:一是切断吴三桂自衡州、长沙至岳州的粮道,二是躲过吴三桂的长江防线,攻克长沙,然后再夹击岳州、常德、澧州,从后方攻破吴三桂的长江防线。

由安亲王岳乐自袁州进取长沙的战略部署发布后的近一个月内,岳乐与清廷之间发生两次争执。岳乐对该战略持迟疑之态度,认为应该“先平江西,再功长沙”。从岳乐的迟疑又可见吴三桂在江西的军事进展情况,《平定三逆方略》卷十二:

今江西所在贼扰,人心未定,若帅师前往,则江西兵单可虑,况臣乘舟至南昌,陆路道险雨阻,战马尚未全至。

江西形势为广东咽喉,江南、湖广要冲,见今三十余城为贼盘踞,且醴陵逆贼造设木城,增伪总兵十余人,兵七万,猓猓三千,坚守长沙、萍乡诸处,若撤抚、饶、都昌防兵往长沙,则诸处复为贼有,不撤则兵势单弱,不能长驱,且广东诸路恐亦多阻,臣欲先平江西贼冦,无却顾之忧,然后分防险要,帅师前往。③《平定三逆方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98页。

岳乐对进攻长沙战略迟疑的原因有二:一是江西形势严峻,三十余城为叛军占领,若撤兵进攻长沙,恐江西局势恶化。二是吴三桂在萍乡、醴陵、长沙一线的军事防线严密,在此一线,吴三桂增设总兵十余人,兵七万,猓猓三千(按:猓猓是吴三桂从西南少数民族中招募的精锐兵力),可见不易攻破。

《平定三逆方略》卷十二康熙十四年(1675)正月戊子(二十九日),清廷谕大将军安亲王岳乐进兵机宜:

逆贼吴三桂久据湖南,奸宄乘势,窃发滇、黔、川、闽,遂尔沦陷,广西、陕西逆孽猖獗,湖南一隅,诚贼根蒂,四方群寇所观望,必速灭三桂,底定湖南,则各地小丑闻风自散。今荆州兵未能渡江,而岳州兵又难骤进,王抵江西,宜由袁州直取长沙,一以断贼饷道,一以分贼兵势,一以扼广西咽喉,一以固江西门户,乌合之众,自当瓦解,荆岳大兵即可乘机直进。况宁羌告变,川贼必通杨、洪二贼,窥我郧襄,扰我南邓,侵我荆州后路。揆其大势,进兵湖南,断不容缓。且南方卑湿,延至夏月,淫雨连绵,大兵坐守日久,不但战马多毙,粮饷亦恐不继,是取进湖南不再计决矣。王宜将江西要地,速行整理,稍有成绪,即进取湖南,勿得坐视,致误机会。①《平定三逆方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97页。

此上谕充分说明由岳乐自袁州进攻长沙战略的理由有四:第一,湖南是吴三桂的战略核心地带,底定湖南,则可动摇吴三桂的全部战略部署,福建耿精忠、广西孙延龄、以及陕西王辅臣就会望风而散。第二,吴三桂的长江防线难以攻克,攻克长沙,可断吴军饷道、分其兵事、扼广西咽喉、固江西门户。第三,康熙十三年(1674)十一月,王辅臣在陕西宁羌叛变,四川王屏藩、陕西王辅臣必联合郧阳、襄阳一带的杨来嘉、洪福等进攻荆州。②此推断正合吴三桂的军事进攻方略,此时,吴三桂正在松滋,准备渡江攻克荆州。第四,南方卑湿,应在夏季来临之前,发起进攻,断不宜缓。

事实上,由于耿精忠从福建出杉关进攻江西建昌(今南城县)、广信(今上饶)一带,所以岳乐的军队并没有立即实施进取长沙战略,主要在江西西线作战。直到康熙十四年(1675)九月,岳乐才准备进攻长沙。《清实录·圣祖仁皇帝实录》卷五七康熙十四年(1675)九月庚子(十五日)定远平寇大将军和硕安亲王岳乐疏言:

俟内大臣希尔根军自饶州至,创击石硖逆贼,歼贵溪诸寇,拨兵守要地。得便,即进取长沙。

上谕之曰:贼渠,吴三桂也。今不早灭,虽江西福建之贼尽除,于事奚益。安亲王岳乐,其量拨官兵,固守江西。乘冬月速取长沙。大兵进长沙后,诸贼乘间窃发,恐江西危殆。其令简亲王喇布,率江南兵二千赴江西。以内大臣希尔根为副将军,与简亲王协同镇守。③《清实录》,第四册,北京:中华书局,1987年,第741页。

可见,至康熙十四年(1675)九月十五日,清廷与岳乐已达成一致,于是年冬月进取长沙。

(三)吴三桂军在萍乡的战略守势

据《萍乡县志》卷六:

康熙十四年正月,伪将军夏国相、高得捷等统贼十余万踞萍城,焚掳搜捉,深山无可躲避。棚逆与之谋,筑土城于县治后,……更于环城山巅立炮台十余所。……且设桩竖签,竹木伐尽。①《萍乡县志》卷6,康熙二十二年刻本,国家图书馆藏。

可见,康熙十四年(1675)正月,在清廷制定自袁州进取长沙战略的同时,吴三桂军也有新的战略部署,派夏国相、高得捷统兵十余万驻守萍乡,也就是岳乐上疏所言:“增伪总兵十余人,兵七万,猓猓三千,坚守长沙、萍乡诸处。”即康熙十四年(1675)正月至八月,萍乡驻兵在十万左右。但是,从吴军在萍乡“筑土城”“立炮台”“设桩竖签”等行为来看,其战略部署主要以防守为主。

以上可见,船山康熙十四年(1675)秋到达萍乡之际,正是清廷与安亲王岳乐积极部署从袁州、萍乡进攻长沙之时,而此时吴三桂虽有十万大军驻守萍乡,但已经持续八个月采取军事防御战略。

(四)康熙十五(1676)年二月,萍乡失守

康熙十五年(1676)年二月十五日,萍乡被清安亲王岳乐攻破。《平定三逆方略》卷二十一康熙十五年(1676)二月己卯(二十七日)总督董卫国奏大兵复萍乡:

大将军安亲王岳乐统领大兵,进剿逆贼,于是月十一日抵萍乡,相视形势,分兵四队,十五日,我兵前进,分路并击,大败贼众,破其十二寨,斩首万余级,复萍乡县,伪将军夏国相弃印走,董卫国以捷闻。

上谕:安亲王摧贼坚城,贼已破胆,宜即乘胜,直取湖南,但我兵进取湖南,逆贼吴三桂或撤所在贼兵,齐赴长沙,亦未可知,其在荆、岳大将军王贝勒等亦当部勒兵马,亟行侦探,乘机进剿。②《平定三逆方略》,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154页。

又《萍乡县志》卷六:

康熙十五年,……二月内,幸安亲王躬率六军临萍,与贼战于城东流江桥,大破炮台□□□□□□□□□□□□□□□□复,王师直抵长沙,□□□□□□□□□□□□□□移效力挽输,六月内又遭棚寇陷城,更恣焚,把总陈□□死焉,援守官兵驱贼,旋复。③《萍乡县志》卷6,康熙二十二年刻本,国家图书馆藏。

以上材料可知,清安亲王岳乐于康熙十五年(1676)二月十五日,攻克萍乡,吴军最高统帅夏国相遁逃长沙。清廷于二十七日发布上谕,命岳乐乘胜追击,攻取湖南。同时,预测吴三桂必撤澧州、岳州兵,援守长沙,所以,命荆州最高统帅勒尔锦、岳州最高统帅尚善,乘机进剿吴三桂的长江防线。

(五)萍乡失守的战略影响及原因

康熙十五年(1676)二月十五日,萍乡失守,其战略影响是吴三桂军队陷入军事被动之局面。萍乡失守,清廷成功实现了自袁州直取长沙的战略部署,动摇了吴三桂的战略中心地带,长江防线岌岌可危,从而改变了吴三桂与清廷的战争局面。此后,陕西王辅臣于是年六月投降,福建耿精忠十月反正,吴三桂由战略进攻进入战略防御阶段,直至灭亡。

萍乡失守后,蒙正发返回衡阳斗岭家中,船山过访斗岭,作《雨中过蒙圣功斗岭》。船山过斗岭的时间应该在萍乡失守不久,即康熙十五年(1676)二月、三月间。此诗言及萍乡失守的原因,故简释如下:

君从吴西归,吴西接楚东。云何成迢递,令我思无穷。(其一)

萍乡地处湖南、江西交界,有“楚头吴尾”之称,吴西即指萍乡。诗言蒙正发从萍乡返回,为什么令船山邈绵成思,牵挂无穷呢?隐言船山关注萍乡的战况。

博望屯烧未,舟中指在无。君言非不早,夹水一军孤。(其二)

“博望屯烧未,舟中指在无”两个问句,传达出船山想知道萍乡战况的迫切心情。“博望屯烧未”,其古典出自陈寿《三国志·蜀书》:“曹公既破绍,自南击先主,先主遣糜竺、孙乾与刘表相闻,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拒夏侯惇、于禁等于博望。久之,先主设伏兵,一旦自烧屯伪遁,惇等追之,为伏兵所破。”“博望屯烧未”的今典指如果清军攻克萍乡,吴军可采取火烧博望屯的战略,先引兵伪遁,然后在险要之处埋伏重兵,突袭清军。这个战略应该是康熙十四年秋,船山在萍乡时和蒙正发共同讨论的战略。事实上,清军攻克萍乡后,夏国相遁逃,清军直抵长沙城下,可见吴军并没有采纳船山与蒙正发“火烧博望”的战略,给清军以有效打击。

“舟中指在无”同样指向康熙十四年(1675)秋船山与蒙正发在萍乡的战略策划,吴军在萍乡设立战略防御措施,筑土城、设桩树签、树立炮台。如今萍乡被破,这些防御工程应该烧毁,而不能被清军占据。从这点可见,吴军在萍乡以防御为主的战略在根本上是错误的。

“君言非不早,夹水一军孤”,从根本上指出了萍乡失守的原因,从萍乡的地理形势看,不适合做防御战略。这是康熙十四年(1675)秋,船山和蒙正发的一致看法。萍乡失守充分证明,船山、蒙正发战略判断是正确的,而吴军在萍乡的最高将领夏国相的战略防御措施是错误的。

以上可见,船山访问刚刚从萍乡逃回的蒙正发,了解到夏国相军从萍乡失败撤退的实况。船山发表了萍乡失守的看法,指出“君言非不早,夹水一军孤”,言明萍乡失陷的根本原因是战略失误。“博望屯烧未,舟中指在无。”表明夏国相军在撤退时,并没有采纳船山、蒙正发提出的设兵埋伏、夹击清军的建议,致使清军长驱直入,围困长沙,吴三桂陷入被动的战略局面。

四、王夫之“萍乡之行”的目的及其离开的原因

康熙十四年(1675),萍乡作为吴三桂军队与清军战争的最前线,船山奔赴萍乡,其目的为何,为什么又匆匆离开,今人言之不详。

船山“萍乡之行”的目的可从两首《萍乡中秋同圣功对月》(二首)考察。

白头还作他乡客,不负青天只月明。自笑渔樵非泛宅,聊听鸿雁有新声。晶瓶浸魄一双影,玉镜当心无限情。莫为银蟾增怅恨,孤清直上即瑶京。百年看月又今宵,昨夜疏云洗泬寥。渌水章江分影碧,牙旌戍火接星遥。寒枝难拣惊乌树,落叶谁填乌鹊桥。一枕冰魂随故剑,飞光犹涌子胥潮。①第一首诗收在船山《六十自定稿》,第二首诗收在《姜斋诗编年稿》,题作《萍乡中秋同圣功看月》,从时间、诗意看应是同时所作,当是船山在后来自定诗集时,因第二首涉及“子胥潮”等敏感字眼才编入《编年稿》中。

第一首诗,首联,船山时年五十七岁,从衡阳来萍乡,恰逢中秋,本该家人团聚,故言“白发还作他乡客”,之所以“还作他乡客”,是因为不愿辜负青天之美意,明月可鉴。颈联,“自笑渔樵”是船山以“渔隐山樵”自况,泛宅,即以舟为宅。诗言我以渔隐山樵之身份,远道而来,并非是以舟为宅,顺流而至。“鸿雁”对“渔樵”,《诗·小雅·鸿雁》:“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以鸿雁起兴,比征人之远戍。这里喻指蒙正发,蒙正发在船山到来之前,已至萍乡军营,故以鸿雁比之。船山初到,好友月下相对,蒙正发必定向船山讲论萍乡战事,船山渴望从蒙正发这里听到振奋人心的消息,所以言“聊听鸿雁有新声”。颔联,对仗工整,写月下二人畅谈之情境。尾联,船山并未从蒙正发处听到多少“新声”,更多却是“怅恨”,所以劝慰他“莫为银蟾增怅恨,孤清直上即瑶京。”“孤清直上是瑶京”有两层意思,一是不要辜负今晚月色之美好,二是要看到战争美好的前景。

第二首,首联起言月色之美。泬寥:清朗空旷。《楚辞·九辩》:“泬寥兮天高而气清。”王逸注:“泬寥,旷荡空虚也。”颔联,写眼前军营实景。渌水,发源于江西萍乡,西流经醴陵、株洲入湘江。章江,即赣江。发源于萍乡东芦溪县的秀江(又称袁河)东流经宜春入赣江,属赣江流域。“渌水章江分影碧”言萍乡踞渌水、章江两河流域的分界处,地理位置特殊。“牙旌戍火接星遥”,据上文可知,萍乡聚集着吴三桂十万大军,又《萍乡县志》“又于环城山巅立炮台十余所”,可见在萍乡四周山巅布置着大批吴三桂军队,军旗、灯火与星光一样繁多。颈联,“寒枝难拣惊乌树”化用曹操《短歌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之意,船山希望被汲引,投入到抗清战争中。“落叶谁填乌鹊桥”,传说喜鹊衔枝叶在银河搭桥,以助牛郎织女之会。此处指希望蒙正发搭桥,以便与吴军合作。尾联,冰魂,清白纯净之质。苏轼《松风亭下梅花盛开》:“罗浮山下梅花村,玉雪为骨冰为魂。”这里指抗清复明的理想抱负。子胥潮:《太平广记》卷二九一:“伍子胥累谏吴王,赐属镂剑而死,临终戒其子曰:悬吾首于南门,以观越兵来,以鮧鱼皮裹吾尸,投于江中,吾当朝暮乘潮以观吴之败,自是自海门山,潮头汹高数百尺,越钱塘渔浦方渐低小,朝暮再来,其声震怒,雷奔电走,百余里时,有见子胥乘素车白马在潮头之中,因立庙以祠焉。”子胥潮此指抗清复明的复仇大潮。船山诗言:希望重新拿起抗清的武器,为实现自己反清复明的梦想,投入到战争的洪流中。

可见,船山“萍乡之行”的目的,是投入吴三桂军在萍乡的军事活动,实现抗清复明的理想,船山初到萍乡即被吴军的阵容所振奋,思想情绪兴奋而激昂。

船山九月离开萍乡时,正是清安亲王岳乐进取长沙之前夕。在此战争紧要关头,船山为什么要离开萍乡呢?

船山离开萍乡的原因可于《留别圣功》中考察:

远送始知君送客,归人还念未归人。兴亡多事天难定,去住皆愁梦未真。

宝剑孤鸣惊背珥,画图遥惜老麒麟。铙吹落日喧丹嶂,西望湘烟泪眼新。

首联起言蒙正发远送船山,“归人”为船山,“未归人”为蒙正发,“念”字一是对蒙正发未归之念,二是对萍乡战事之念。颔联,“兴亡”即战争之成败,“兴亡多事天难定”,言战争胜败瞬间万变,天意难测,隐言对萍乡战事之忧虑。“去住皆愁”,指船山与蒙正发均为萍乡战事忧愁。“梦未真”,指抗清复明的理想恐怕难以成真。此联写船山与蒙正发对萍乡吴军之失望与忧虑。

“宝剑孤鸣惊背珥,画图遥惜老麒麟。”言王夫之、蒙正发对夏国相“以防守为主”的抗清战略之不满,希望吴军能够主动出击清军。宝剑孤鸣,《乐府诗集》卷五十六《柘枝词》:“将军奉命即须行,塞外领强兵。闻道烽烟动,腰间宝剑匣中鸣。”“宝剑匣中鸣”寓意英勇杀敌的急迫心情,此处“宝剑孤鸣”,其言外之意是急迫杀敌的心情没人响应。背珥,《隋书·天文志》:“日晕有背珥,直而有虹贯之者,顺虹,击之大胜,得地。”所以,背珥言积极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可见,“宝剑孤鸣惊背珥”言积极进攻的时机已经成熟,但是积极进攻的主张却不能被采纳。画图,即筹划。麒麟,瑞兽,又指杰出人才,《晋书·顾和传》:“和总角便有清操,族叔荣雅重之,曰:此吾家麒麟。”老麒麟,宋李正民《大隐集》卷九《送元叔守建昌》:“未分尘埃蒙琬琰,岂容蹭蹬老麒麟。”“画图遥惜老麒麟。”言主动进攻的战略筹划得不到落实,令英雄空老。可见,王夫之、蒙正发积极进取的军事主张不被夏国相采纳,所以有“宝剑孤鸣”“麒麟空老”之叹。

尾联,铙吹,为军中乐歌,丹嶂,指萍乡周边之山崖,“喧”字表明军事阵容宏大,人声鼎沸之场景。但是,船山对萍乡的军事状况并不乐观,萍乡是自江西进入湖南的门户,如果萍乡失守,那么湖湘大地将再次遭受战火之蹂躏,所以船山“西望湘烟泪眼新”,是从对萍乡战事之忧虑转移到对湖湘大地之忧虑。

以上可见,船山离开萍乡的原因,是其积极进攻的战略主张不被吴三桂军最高将领夏国相采纳,因而满怀愤懑与忧虑离开萍乡。

结论

第一,康熙十四年(1675)八月上旬,船山自衡阳沿湘江下至渌口,溯渌水经醴陵上达萍乡,全程六百六十里。在萍乡度中秋,九月中离开。船山“萍乡之行”共计一月有余。

第二,船山到达萍乡时,吴三桂大将夏国相十万大军驻守萍乡,采取战略防御措施与袁州的清军形成战略对峙。此时清廷已经与安亲王岳乐制定了自袁州进取长沙的战略部署,因为此时吴三桂战略部署的重点在自荆州到岳州的长江防线,清廷从袁州直取长沙,其目的一是切断吴三桂自衡州、长沙至岳州的粮道,二是躲过吴三桂的长江防线,攻克长沙,然后再夹击岳州、常德、澧州,从后方攻破吴三桂的长江防线。康熙十五年(1676)二月十五日,清军攻破萍乡,直取长沙,成功实现了自袁州直取长沙的战略部署,动摇了吴三桂的战略中心地带,吴军的长江防线岌岌可危,从而改变了吴三桂与清廷的整个战争局面。

第三,船山“萍乡之行”的目的是游说吴三桂军在萍乡的最高将领夏国相放弃战略防御措施,积极进攻,由于船山的军事主张不被夏国相采纳,故愤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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