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的砂

文| 吴兵先

（作者系俄罗斯列宾美术学院访问学者）

又是一个静谧的夜晚，正值要加紧完成期末考核的时日，深夜里不得不持续加班到凌晨。累了直起腰来舒展一下，又可以继续工作。凌晨时分，风打着虚掩的窗户时不时发出碰撞声，掀开窗帘才发现，地上薄薄地铺了一层白雪，天空中细细的、轻轻柔柔的雪沫在庭院灯光照射下正不停跌落。这种随风而动的雪沫很美，她惺松妩媚，活泼可爱。记得第一次见到天空中轻纱曼舞一般的雪沫，我便给她取了一个名字，雪的砂。

雪的砂形成估计是要具备一定气候条件的，我不是气象学家，也只能靠猜想来解释她的形成原因了。首先天气要足够冷，冷到地面不会迅速融化飘落的雪沫，大地的冷漠没有对雪沫产生一丝一毫的留恋，甚至连吸附她的兴趣也没有。另外空气中一定要有些风，有了风，雪沫就会灵动起来，她就会似砂一般，随风飘散，任由风带着她满大街疯跑。静穆的雪沫和灵动的雪的砂，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个性。你可以赞叹雪沫惺松纯美，雪的砂却可以让你的心灵起舞。

记得第一次见到雪的砂，是2005年第一次来到圣彼得堡，恰逢20年不遇的零下40度的天气。也许是这段极寒天气来临之前的先兆。早在10月中旬的一个清晨，我刚出门就遇上了雪砂天气。作为中国南方人，10年能见到一次下雪就很幸运了，印象中的雪都是“花”的样子，这沫一般的雪砂还是头一次遇见。走在圣彼得堡上学的路上，一路有这机灵鬼一样的雪砂陪伴，我穿行在大街小巷，她则调皮地穿行在我的腿脚之间，似丝一般柔滑缥缈而过。

在那个美丽的冬日里，我一路欣赏着她时而游丝一般在地面游走，时而迎面扑来让你猝不及防，当然她也会像浪花在路面上扑腾，这要看周遭环境。比如遇上一个墙角，旋风会带着纯白的雪砂旋转着扶摇而上，直到漫过屋顶，又被更大面积的风打散在空中。如果遇到大面积空旷的地带，你会看到她层层叠叠如海浪一般翻涌而来，勾画出阵风的形状。

雪的砂是活泼的，有风它便会塑造着风的样子；雪的砂也是安静的，没有风的时候它会惺惺松松地仰卧在一切可以停留的物体上，吹口气她都会被惊吓又散落在空气中自由飘零。你要是有兴致坐在广场的台阶上，她便会围绕着你跟你嬉戏，翻开你的胸襟，拥入你的怀里。要是你想扮个酷，像思想者那样支起下巴，雪的砂便会不停地扑打着你的脸庞，冰冰凉凉有如磨砂的感觉，堪称享受一场免费的美容按摩，岂不美哉？圣彼得堡的风也一阵一阵的，时而急促呼啸而过，时而温柔地轻轻推你一把，提醒你要迟到啦……

这种记忆很遥远了。据说圣彼得堡2005年以后再没遇到零下40度的天气，故地重游也再没遇上第一次到访时见过的雪的砂，那么灵动，那么调皮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