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挥北疆考古优势 讲好民族交融故事努力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
2021-11-25张文平
张文平
(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院)
中共中央政治局于2020年9月28日下午就我国考古最新发现及其意义为题举行第二十三次集体学习。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主持学习时强调,要高度重视考古工作,努力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更好认识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为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增强文化自信提供坚强支撑。
在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就做好考古和历史研究工作提出四点要求:“要继续探索未知、揭示本源”,“要做好考古成果的挖掘、整理、阐释工作”,“要搞好历史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要加强考古能力建设和学科建设”。
2021年,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也适逢中国现代考古学诞生100周年。回顾中国现代考古学过去100年走过的路,回顾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工作者取得的一系列成果,在此基础上瞻望未来,我们才能更有信心、目标更加明确,走好未来的道路。
自1954年正式成立以来,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院及其前身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工作组、内蒙古自治区文物工作队、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作为内蒙古地区考古学研究的主力军,在旧石器时代考古、史前时期考古学文化谱系的建立、历史时期中原王朝经略北疆及与北方游牧民族的互动与交融的考古学研究等方面,均做出了重要成就。
一、旧石器时代考古
内蒙古地区的旧石器时代考古起步较早,在中国现代考古学史上具有突出地位。1922~1923年发现和发掘的萨拉乌苏遗址,是中国最早发现的既有大量石制品、又有大量哺乳动物化石伴生、同时又出土有古人类化石的遗址,也是我国最早进行系统发掘与研究的旧石器时代遗址,在当时已闻名国际学术界。
大窑遗址是中国北方一处被古人类长时间连续利用的遗址群,从旧石器时代早期到新石器时代都有相应的文化遗存。大窑遗址也是内蒙古地区年代最早的旧石器时代遗址,上限为距今约70万年;“大窑文化”是我国较少的以遗址命名的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类型。
旧石器时代中期的考古发现在内蒙古地区较多且较为典型,也是最为引人注目的,学术界一般认为萨拉乌苏遗址、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金斯太洞穴遗址以及新发现的鄂尔多斯市康巴什区乌兰木伦遗址、赤峰市翁牛特旗三龙洞遗址都是我国重要的、为数不多的旧石器时代中期遗存。旧石器时代晚期的考古发现主要有满洲里市蘑菇山北遗址、扎赉诺尔遗址。
古人类化石是旧石器时代难得且重要的考古发现,内蒙古地区在这一方面有重要建树。萨拉乌苏遗址发现数十件被称作“河套人”的古人类化石,文化序列属于旧石器时代中期,起讫年代在距今15万~7.5万年之间。扎赉诺尔遗址发现的部分人类头骨,属晚期智人,经最新测年个别年代超过1万年。
内蒙古地区是现代人迁徙的重要驻足地和中转站,是研究早期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地区。金斯太洞穴遗址发现的典型勒瓦娄哇技术石制品、三龙洞遗址发现的奎纳型石器,是我国少有的确切西方文化元素。
内蒙古地区的旧石器时代遗址,为第四纪地质和环境研究提供了重要信息。萨拉乌苏大剖面较为完整地记录了晚更新世以来各个气候阶段的环境信息,界面较齐全、界限较清楚,是华北晚更新世的典型剖面,“萨拉乌苏动物群”是华北晚更新世的标准动物群。
近年来,内蒙古地区的旧石器时代考古新发现持续引人关注。乌兰木伦遗址保存好、地层厚,出土遗物遗迹丰富,文化内涵重要。三龙洞遗址以及内蒙古中南部旧石器考古调查等一系列新发现,显示出旧石器时代考古的巨大潜力。
二、史前时期考古学文化谱系的建立
内蒙古地区的史前考古,除旧石器时代之外,还包括新石器时代、青铜时代。
自新石器时代开始,按照考古学区系类型的理论,内蒙古地区大致可以划分为五个不同的文化区,即东北大兴安岭地区、东南部辽西地区、中南部河套地区、燕山—阴山山脉以北北方草原地带、阿拉善沙漠地区。目前,东南部辽西地区、中南部河套地区的研究最为深入,文化序列和谱系日趋清晰。
东南部辽西地区新石器时代至青铜时代的考古学文化序列,以赤峰市最为典型。自早到晚,赤峰地区的新石器时代文化有小河西文化(距今约8200年)、兴隆洼文化(距今8000~6500年)、赵宝沟文化(距今6800~6000年)、富河文化(距今6500~6000年)、红山文化(距今6500~5000年)和小河沿文化(距今5000~4000年)。
小河西文化发现的遗址较少,以敖汉旗小河西遗址为代表,年代在距今8200年左右,是辽西地区目前发现最早的新石器遗存,为探索这一地区新石器时代文化的起源提供了重要线索。
兴隆洼文化以克什克腾旗南台子、林西县白音长汗和敖汉旗兴隆洼、兴隆沟第一地点等遗址为代表,存续时间在距今8000~6500年之间。该文化的分布地域以辽西地区为中心,外延甚为广大。兴隆洼文化以原始农业、用玉习俗、猪首龙形态等三个方面文化因素的出现,确立了在东北文化区中的核心和主导地位。经全面揭露的兴隆洼遗址,为一处有围沟环绕的原始聚落,清理房址180余座,有“华夏第一村”之誉。
赵宝沟文化以敖汉旗赵宝沟、小山遗址为代表,以迅速发展起来的原始农业为基础,对整个东北文化区的影响增大。小山遗址尊形器上装饰的猪首、鸟首和鹿首三种动物图形,被认为是神化了的猪龙、凤鸟和麒麟形象,是反映社会分化的艺术神器,显示出该文化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已达到一个新高度。
赤峰市郊的红山,是红山文化的命名地;赤峰地区经正式发掘的红山文化遗址,有红山区蜘蛛山、魏家窝铺和松山区西水泉等。红山文化晚期(距今5300~5000年)进入“红山古国”时代,这是红山文化中期遗存与仰韶文化庙底沟类型发生碰撞后所迸发出的耀眼“火花”。红山文化的彩陶龙纹(鳞纹)图案与庙底沟类型的彩陶玫瑰花图案相结合,在红山文化晚期遗址的出土陶器上出现了“龙与花”一体的彩陶装饰,这可以看作是以龙和华(花)为象征的两个不同文化传统共同体的结合,从而奠定了华夏文明的根基,这也是在整个东亚大陆升起的第一缕文明曙光。
东南部辽西地区的青铜时代文化,有夏家店下层文化、夏家店上层文化和魏营子文化。夏家店下层文化的年代范围大致在公元前2000~1500年之间,分布地域遍及整个辽西区,其中西拉木伦河南侧和老哈河的主要支流沿岸遗址分布非常密集,形成了许多城址群,经发掘大面积发掘的有敖汉旗大甸子、松山区三座店和红山区二道井子等。这些城址往往坐落在山顶或靠近山坡的台地上,中心城址占据主要位置,四周分布着若干子城,俨然一派城邦林立的态势,已进入“方国”阶段。大甸子遗址贵族墓葬中出土的陶鬶、陶爵,与二里头遗址的同类器类似,表明夏家店下层文化“方国”与夏王朝之间具有了非同一般的礼仪往来。
夏家店上层文化的年代大致在晚商至春秋中期,主要分布于努鲁尔虎山以西地区,努鲁尔虎山以东为魏营子文化。发掘的夏家店上层文化遗址有克什克腾旗龙头山、宁城县南山根和小黑石沟等,青铜器相当发达,包括青铜容器、兵器、工具、车马器以及丰富多彩的动物纹装饰艺术品。一般认为,夏家店上层文化的族属为山戎,与中原地区的燕国、齐国交往密切。小黑石沟墓群出土鼎、簋、尊、匜、壶、盉、盘等中原青铜礼器组合,受中原礼制影响强烈;同时,小黑石沟墓群随葬罐、豆、鼎、鬲等本地特色青铜器组合,似是模仿中原礼器组合形式而形成独具特色的礼制文化。
中南部河套地区的新石器时代遗存,最早属于仰韶文化的组成部分。仰韶文化以黄河中游地区为核心,年代跨度在距今7000~5000年之间,是我国延续时间最长、分布地域最广、史前影响最深远的新石器时代文化,也是黄河文化的根脉所在。中南部河套地区的仰韶文化,可分为早、中、晚三期。仰韶早期是全新世气候最适宜期,全国各地的考古学文化都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中原地区仰韶文化的农业居民在距今6800年左右,开始大规模地向北方地区迁徙垦殖,来到了岱海盆地、南流黄河两岸地区。仰韶文化中期遗存的年代约在距今6200~5500年之间,是仰韶文化大发展的时期,对外部的其他原始文化产生了强烈影响。到仰韶文化晚期(距今5500~5000年),尤其是距今5300年前后,是中华文明起源的黄金阶段,在仰韶文化的核心区诞生了“仰韶古国”,而这一时期中南部河套地区仰韶文化遗址的分布范围和数量都达到了新石器时代的一个顶峰,并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地方类型——海生不浪类型。内蒙古地区发掘的重要仰韶文化遗址,有乌兰察布市察右前旗庙子沟遗址、大坝沟遗址、凉城县石虎山遗址、王墓山遗址,呼和浩特市清水河县岔河口遗址、白泥窑子遗址、托克托县海生不浪遗址,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白草塔遗址,包头市东河区西园遗址等。
大约距今4500~3800年之间,原仰韶文化分布区及其周围山东、江汉和甘青等地区进入了龙山时代。中南部河套地区在这一时期兴起了独立的老虎山文化,发现了大量石城址,以乌兰察布市凉城县老虎山、板城,呼和浩特市清水河县下塔、后城咀和包头市阿善、西园等遗址为代表。老虎山文化以约距今4300年为界,分为前、后两期,前期的中心在中南部河套地区,后期的中心为陕北石峁遗址。石峁遗址发现了规模宏大的皇城台,已进入初级文明社会或者早期国家阶段。
进入青铜时代之后,中南部河套地区先后命名了朱开沟文化、西岔文化等。朱开沟文化是分布于北方地区大部的青铜时代早期文化,以经过大规模发掘的鄂尔多斯市伊金霍洛旗朱开沟遗址为代表,以鬲、甗、三足瓮为主体构成比较稳定且独具特色的器物群,年代在距今3800~3200年之间。朱开沟文化在距今3600~3500年左右达到了极盛,对外关系积极活跃,可能已步入“方国”文明阶段。到朱开沟文化晚期(距今3500~3200年),在南流黄河东岸兴起西岔文化,这一时期的朱开沟文化和西岔文化都出现了鄂尔多斯式青铜器,成为一大特色。
进入东周时期以后,以鄂尔多斯式青铜器为代表的文化,分布于西起甘宁地区、经中南部河套地区到冀北的东西长条形地带之内,这就是所谓的“中国北方长城地带”,形成了一个以鄂尔多斯式青铜器为主要特征的半农半牧—畜牧业文化带,多可与中原史料记载的戎狄之族相对应。中南部河套地区发掘的该类遗存,有乌兰察布市凉城县崞县窑子墓地、毛庆沟墓地、饮牛沟墓地、忻州窑子墓地、小双古城墓地、呼和浩特市和林格尔县新店子墓地、清水河县阳畔墓地、包头市东河区西园墓地和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玉隆太墓地、杭锦旗桃红巴拉墓地、阿鲁柴登墓地等,与《史记•匈奴列传》中“往往而聚者百有余戎,然莫能相一”的记载相吻合。
燕山—阴山山脉以北北方草原地带,以前认为在史前时期多为细石器遗存。近年来,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院在乌兰察布市、锡林郭勒盟发现并发掘了化德县裕民遗址、四麻沟遗址和镶黄旗乃仁陶力盖遗址,年代在距今8400~7600年之间,确立了裕民文化这一新的新石器时代文化类型。裕民文化是迄今为止内蒙古地区发现的时代最早的新石器时代考古学文化,填补了中国北方草原地带新石器时代早期考古学文化的空白,为研究东北亚早期的文化交流、中国北方生态交错地带原始农业和原始畜牧业的起源提供了线索,为研究旧石器时代向新石器时代的过渡阶段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三、历史时期中原王朝经略北疆及与北方游牧民族的互动与交融的考古学研究
战国晚期,战国七雄之中的赵、燕、秦三国相继北进,将疆域扩展至今天的内蒙古地区,设置边郡,修筑长城。其中,赵国云中郡在今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古城村古城,赵长城分布于阴山南麓,墙体绵延长达500余千米;燕长城主要分布于赤峰市境内,大体沿着燕山山脉北麓的努鲁儿虎山和七老图山分布;战国秦长城沿着南流黄河西侧支流的分水岭修筑,在鄂尔多斯高原东部形成一道南北向长城,将原先楼烦王活动的西河囊括于秦国的疆土之中。
此后,秦汉王朝在赵、燕、秦三国的基础之上持续经略北疆,从而形成中原王朝对内蒙古地区的管辖延续时期较长、行政建置设立较多的一个阶段,发现的遗存有长城、古城址、一般性居址和墓葬等多种。经长城调查,秦汉时期对原秦、赵、燕三国的旧长城作了加筑沿用,到汉武帝时期在燕山—阴山山脉东西一线形成了绵延万里的长城防线,重点防御地区设置有南北并列的二至四道长城线路。汉武帝长城防御体系严密,长城墙体沿线障城、烽燧星罗棋布,障城设置候官一级军事建制,烽燧设置部、燧两级军事建制,从而形成了自上而下的“郡太守—部都尉—候官—部—燧”五级边防军事管理体系。
在长城之内,秦汉王朝大量移民屯垦,设置郡县管理,这一时期内蒙古地区分布的郡县级古城数量众多。发掘的古城址,有鄂尔多斯市杭锦旗霍洛柴登古城、呼和浩特市赛罕区二十家子古城、陶卜齐古城、玉泉区沙梁子古城、清水河县城嘴子古城、和林格尔县土城子古城、托克托县古城村古城和赤峰市宁城县黑城古城等。生居死葬,古城旁侧分布有大量汉墓群,经正式发掘的汉墓达数千座之多,以中南部河套地区最为集中。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福路塔墓地时代跨越战国秦、秦代至西汉早期,发掘的131座墓葬及出土700余件遗物,包含了秦文化、赵文化、北方游牧民族文化等不同类型的文化因素,对于研究秦汉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具有重要意义。
秦汉王朝的大一统,奠定了中国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基础。西汉晚期,匈奴呼韩邪单于南下附汉,驻牧于光禄塞下,为西汉王朝守边。汉元帝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呼韩邪单于第三次赴长安,迎娶宫女王昭君。包头市九原区召湾汉墓出土的“单于和亲”、“单于大降”、“四夷尽服”等文字瓦当,普遍认为与“昭君出塞”有关。进入东汉之后,匈奴分裂为南匈奴、北匈奴,南匈奴与乌桓等北方民族大量南下,与东汉军民杂错而居。中南部河套地区发现了许多以中原文化因素为主、兼有游牧文化因素的东汉时期墓葬,如鄂尔多斯市鄂托克前旗三段地M8、M23,包头市昆都仑区沼潭M3、九原区张龙圪旦M1等。有的学者认为,这些墓葬大多数应是各时期入居汉地、汉化程度较高的匈奴人及其后裔的墓葬。
内蒙古地区魏晋北朝的历史,以拓跋鲜卑为主角,以燕山—阴山地区为中心,遗留下大量的考古学遗存。拓跋鲜卑一度以盛乐(今呼和浩特市平原大黑河流域)为中心建立代国,定都平城(今山西大同)后,北魏皇帝又长期于每年夏天巡幸盛乐及阴山地区,建有行宫、祠天坛、阅武台以及云中镇、六镇等镇戍城邑。近年来,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院发掘的呼和浩特市武川县坝顶遗址,初步认定为北魏阴山祠天坛,公元494年孝文帝北巡盛乐及阴山地区,曾在此举行祭天仪式。坝顶遗址的发掘,不但填补了魏晋南北朝时期皇家祭天遗存的空白,深入研究该遗址所承袭的鲜卑习俗及其对华夏礼制的吸收与认同,对于“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亦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隋唐时期考古,发掘的城址主要有呼和浩特市和林格尔县古城子古城、巴彦淖尔市乌拉特中旗新忽热古城。土城子古城的北城为唐代单于大都护府治所,是唐朝设置于漠南地区管理北方游牧部族的最高羁縻机构;北城中部清理出土的大型夯土建筑台基,可能与单于大都护府的衙署有关。发掘的墓葬以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脑包湾陈氏家族墓地最具代表性,共发掘墓葬20座,出土各类遗物200余件,为研究唐代胜州社会历史、颍川陈氏的迁徙流布及葬俗葬制提供了重要的实物资料。
宋辽夏金时期,中国处于分裂时期,但同时也是一个民族文化大融合的时期。东南部辽西地区是契丹辽的统治腹心,辽上京、中京、祖州祖陵、庆州庆陵和怀州怀陵等重要的文物古迹皆分布于这一地区。辽上京经多次正式发掘,城址由北部的皇城和南部的汉城两部分组成,通过考古勘探和发掘,再次确认辽上京皇城营建之初,是以东门作为中轴线、以东向为朝向进行规划布局的,确认了金代对辽上京的沿用和改建,揭示了从辽代都城到金代地方城的沿革情况。辽墓分布众多,发掘的重要墓葬有通辽市奈曼旗陈国公主与驸马合葬墓、科左后旗吐尔基山辽墓和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宝山贵族墓、耶律羽之家族墓地、耶律祺家族墓地、巴林左旗韩匡嗣家族墓地和锡林郭勒盟多伦县小王力沟辽圣宗贵妃墓等。内蒙古获评的10个“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有4个是辽墓。
元朝的建立,将内蒙古地区全境与中原完全纳入一个统一国家政权的行政管理体系之中,这在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而往北的漠北地区则成为国家的边疆。迄今为止,内蒙古地区发现的元代城址达80余座之多,除元上都和可考的路、府、州、县城外,还包括了大量军事屯田城邑等。对元上都的勘测、发掘取得了丰硕成果,对其布局有了详细了解;抢救清理了多伦县砧子山、正蓝旗一棵树、镶黄旗乌兰沟等墓地,既有蒙古人墓,也有大量的汉人墓。2012年6月,第36届世界遗产委员会会议讨论并通过将元上都遗址列入《世界遗产名录》,这是我区唯一的一处世界文化遗产。其他如阿拉善盟额济纳旗黑城遗址、乌兰察布市察右前旗集宁路遗址等,也都经过专门的发掘,分别出土了大量文书和各色瓷器,凸显一代盛世繁华。
进入明代以后,主要是长城考古。从全国长城的分布来看,内蒙古是重点。在国家文物局2007~2014年开展的全国长城资源调查中,内蒙古共登记历代长城墙体7570千米,包括有战国赵长城、燕长城、秦长城和秦汉长城、辽金长城、明长城等,分布于12个盟市的76个旗县。长城是中华民族悠久历史与文化的重要象征,在中国历史发展进程中发挥了难以估量的重大作用。中国整体的地形,西北高、东南低,西面有青藏高原隔绝东西,北面的阴山—燕山山脉也有阻隔作用,但山势相对低缓,山间谷道可以沟通南北。阴山山脉东西一线,在气候学上也大体是400毫米等降水量的分界线,分界线以南适宜农耕,分界线以北适宜畜牧。自东周时期以来,中原王朝通过在阴山—燕山山脉一线不间断地修筑长城,有效地保护了农耕文明,这也是中华文明得以传承五千年没有中断的关键所在。在长城的保护之下,华夏礼仪得以不断积淀、日益丰富,令四方之国心向往之,即使北方游牧民族突破长城防线、入主中原,也往往以融入华夏为终极目的。同时,长城的修筑保障了长城两侧的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各安其业,有对抗的时候,但更多是通过长城沿线的关口开展商贸交流,互通有无,最终形成了一个囊括长城内外的中华民族共同体。
四、“十四五”前景瞻望
回眸中国现代考古学的百年发展史,在五四运动之后,与考古学相生相伴的还有历史学界的“疑古学派”。为了证实古史、复原古史,中国考古学家走向广阔的田野,用100年的时间,证实了中国100多万年的人类史、1万多年的文化史、5000多年的文明史及其发展演变历程,在中国人类起源、中国文化起源、中国文明起源研究方面拥有了足够的话语权。
在新中国成立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内蒙古地区从旧石器时代、新石器时代到青铜时代的历史几乎是一片空白,传统史料对北方民族的历史也存在着种种歪曲和误解,是我区一代又一代的考古工作者爬高山、走草原、进沙漠,顶风冒雪、风餐露宿、筚路蓝缕,才做出了今天这些填补历史空白、纠正历史记载错误的诸多重要研究,撰写了大量的考古简报、论文,出版了大量的考古报告、专著等,涌现出一大批国内外知名的考古学专家。
在内蒙古的考古发展史上,自治区之外的一些考古科研机构也作出了很多重要的贡献,诸如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吉林大学边疆考古研究中心等。自治区12盟市的广大基层文物工作者,在地方文物保护和配合上级部门的考古发掘中,都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
“十四五”期间,我们将全面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考古工作的重要指示精神,提升考古发掘与研究水平,丰富内蒙古古代历史的文化内涵,延伸历史轴线,增强历史信度,活化历史场景,用考古学语言叙述内蒙古历史,在北疆考古研究中牢牢把握话语权,明确内蒙古地区在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格局形成过程中的巨大贡献。
未来五年,内蒙古考古工作将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以深入发掘独具北疆特色的内蒙古历史文化为重心,紧紧围绕东北大兴安岭地区、东南部辽西地区、中南部河套地区、燕山—阴山山脉以北北方草原地带、阿拉善沙漠地区等五大区域,重点探究狩猎采集、游牧、农耕这三种古代生业形态的特点及转换关系,在早期人类的起源与迁徙、文明起源、历史上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等方面取得新的成果。
未来五年,将积极发展聚落考古、环境考古、遥感考古以及诸多科技考古新课题,开展多学科结合深入研究,不断拓展研究新领域。不仅要与自然科学相结合,还要与历史学、民族学、历史地理学等人文社会科学的学科有机结合,从更多视角阐释北疆考古遗存的内涵、特质、与周围地区的关系及其在中国古代历史上的地位与作用。
未来五年,将以一批重要考古新发现为依托,积极与各级地方政府协调沟通,建设不同类型的考古遗址公园,让考古遗址充分发挥科研、教育、游憩等功能,为社会、为大众服务。
未来五年,将利用各种新媒体、新手段,加大考古学研究成果宣传阐释力度,加强引导,答疑解惑,让更多考古学家的真知灼见被普及、传播,教育引导大众认识中华文明起源和发展的历史脉络,不断增强民族凝聚力、民族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