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视野下的奇幻电影与科幻电影
2021-11-24黄河清
黄河清
引 言
“奇幻”一词原先用以形容大自然变化之不可预测(如所谓“二气何仪?五兆何行?奇幻倏忽,易步分程”[1]),或者形容杂技艺人本事高超(如所谓“黎轩多奇幻,口中吹火,自缚自解”[2]),后来用以对译英语的“Fantasy”一词,指奇异的幻想世界(“架空”)、非人的智慧生命、无现实对应物的特殊文明等。以之为内容的精神产品的总和构成了奇幻文化,奇幻电影是其重要分支,与奇幻文学、奇幻美术、奇幻音乐、奇幻电视剧、奇幻电子游戏等并列。“科幻”的特点则是以科技为参照系放飞想象,重点是构建理性世界、描绘科技风云、展示超乎现实的广泛可能性。以之为特色的精神产品的总和构成了科幻文化,科幻电影是其中的重要类型,与科幻文学、科幻美术、科幻音乐、科幻电视剧、科幻电子游戏等并列。在后现代的语境中,奇幻文化和科幻文化相互渗透,因此,奇幻电影可能拥有科幻成分,科幻电影也可能拥有奇幻成分。上述现象既可以理解为类型电影泛化,也可以理解为艺术创意重组。它拓宽了电影生产的路径,丰富了电影观众的体验,同时给电影批评、电影研究提出了如何加以阐释与评价的新课题,因此值得深入研究。
一、奇幻电影与科幻电影之异同
“奇幻文化”在广义上是指各种不以现实世界或确凿历史为基准的精神产品,包括玄幻文化、魔幻文化与科幻文化,不以国别和时代为限;在狭义上特指近代以来作为强势科技之反拨而出现、追求架空世界建构的文艺作品,包括奇幻文学、奇幻影视剧、奇幻电子游戏等分支。下文所说的“奇幻电影”主要是指与狭义奇幻文化相关的影片。例如,美国真人/动画片《奇幻森林》(The Jungle Book,2016)根据迪斯尼动画片《森林王子》(The Jungle Book,1967)改编。它描写人类孤儿毛克利在森林狼群哺育下成长,将动物们团结起来,指挥大象疏通河道,引水将森林之火扑灭。又如,美国动画片《奇异博士》(Doctor Strange,2007)及其真人版(2016)的主角本是高明的神经外科医生,却因为治不好妹妹的病、自己的双手又因车祸动不了而丧失了对现代科技的信心。听说有个曾被医院拒之门外的半身麻痹患者康复,他专程拜访,按其指点到尼泊尔首都求教于法师,得以进入多维世界,有了一番奇遇,其后居住在纽约圣殿继续从事玄学研究。
与奇幻电影不同,“科幻电影”主要是指与科幻文化相关的影片。科学幻想的精髓是创新精神。[3]科幻文化的核心有两条:一是幻想必须基于科学假设,二是对科技与人的关系进行预言式探索。[4]如今,科幻文化业已成为全球文化产业的重要类型之一,展现出巨大商业价值和强大社会功能。[5]从上述认识出发,我们可以将科幻电影定义为以科技为参照系放飞想象的音像产品。就创意而言,典型的科幻电影是以科技工作者为主人公、以未来科技发明为知识亮点、以科技与人文的关系为构思重点的。例如,英美合拍片《星际穿越》(Interstellar,2014)以一对科学家父女为主角。父亲即使驾驶飞船穿越虫洞到了五维空间,仍然萦怀于人类所遇到的环境恶化问题,想用重力波向书房中的女儿传递编码信息,帮助她破解人类撤离地球的关键问题。又如我国《流浪地球》(2019)设想人类由于太阳系进入晚年、环境恶化而被迫带着地球去流浪,科技工作者不仅建造了足以推动地球朝宜居空间迁徙的万台发动机,而且为避免地球在途中被木星引力拉坠想方设法,群策群力,涌现出像刘培强那样慷慨赴难的英雄人物。
就世界观设定而言,奇幻电影通常都包含了某种相对于现实世界的移位。我们只有离开既有位置,从新的位置观察,才能更清楚地理解原先的处境。在这一点上,奇幻电影和科幻电影是相通的。这里以美国《怪物史莱克4》(Shrek Forever After,2010)为例加以说明:
其一,移位之缘起。该片主角史莱克婚后有了三个宝宝,但他后悔当模范丈夫、过平静生活。当他带一家人到遥远王国庆祝孩子的第一个生日时,一系列倒霉事挫伤了他的自我意识,使之大发脾气,离开妻子与孩子。史莱克遇到小精灵泼皮(超自然力量的代表),被诱导签订“一天换一天”的条约,希望以童年一天换现在一天当怪物的自由生活,结果上当。
其二,移位之影响。就幻想移位的结果而言,新位置可能比原位置更符合理想态势,也可能比原位置更背离理想态势。由此构成乌托邦与恶托邦的区别。该片所设定的另类现实是恶托邦,表现为驴子成了拉车的苦力、靴子猫又懒又胖、怪物处处受女巫的追杀,等等。史莱克被小精灵拿走的是他出生那天。他既然当时没有出生,目前也就不存在,整个遥远王国由此陷入混乱。史莱克必须赢得真爱才能解脱。他在怪物群中看到了妻子菲奥纳,但妻子那时已经不认识他。
其三,复位之经过。据说真情之吻可清除魔法的影响。该片就是这样构思的。在太阳升起时,史莱克开始从存在中消失。但是,菲奥纳已经真的爱上他,在他消失前吻了他,恢复了他的世界。
其四,复位之结果。从乌托邦中退出,通常增进对原处境的反感;从恶托邦中退出,通常增进对原处境的好感。该片的结局属于后一种情况。史莱克拥抱了自己的家庭与朋友,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有了新发现意义上的欣赏。当时,小精灵以“终身快乐契约”吸引臣民。此时,史莱克已经悟出自己曾经那么幸福。他赶紧现身,用自己的许愿释放其他怪物,抓住了小精灵。
若说奇幻文化与神话传说颇有渊源的话,科幻文化则与科普文化有比较密切的关系。科幻作品固然不乏对科技双刃剑效应的揭示和对于未来科技风险的警示,但这些揭示和警示都是在科技理性的指导下进行的。科幻作品虽然可能设定迥异于现实的世界观,但力求避免与公认的科学原理冲突,并不追求“架空”。
如果说科幻电影与奇幻电影都可能通过人物在不同世界之间移位来进行构思的话,那么,二者之间存在如下区别:科幻电影中的移位通常是借助科技力量,奇幻电影中的移位则可能借助超自然的力量。例如,在美国《博物馆奇妙夜》(Night at the Museum,2006)中,自从一个金光闪闪的写字板(类似于九宫格,可逐格翻转,又译法老金牌)入藏后,博物馆的“居民”夜里就都活了。在我国《跨时空救兵》(2012)中,用于穿越时空的玉佩是杨氏祖先以陨石磨成并传下来的法宝。由于诉诸超自然力量的缘故,奇幻文化在一定意义上是对科学至上的寓言性批判。奇幻电影中的移位也可能借助于梦想、臆想等实现。美国《瞬息全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即将上映)可以为例。该片描写华裔移民伊芙琳开设的洗衣店面临危机,因为国税局审计员说其账目有问题,限她当晚六时前提交新文件。伊芙琳在焦虑困扰中产生诸多穿越幻觉,变换多种角色,感悟人生哲理,从同意和丈夫离婚到和好,从敌视叛逆女儿到决定放手,从拒绝女儿的同性恋女友到欣然接受,从暗怨父亲当年对自己的过度约束到吐露心声,从怨恨女职员挑剔到在心理上将她当成朋友。看似窝囊废的丈夫居然成功说动女职员宽限六天,一家人终于按时同去报税。其机理据称是当事人利用意识控制其他宇宙中的自我的身体,使之按自己的意志行动,其实不过是白日梦。由于借助梦想、臆想的缘故,奇幻电影摆脱了科学在知识论意义上的限制,可以像上述影片标题所说的那样“瞬息全宇宙”,或者像影片结尾所说的那样“天马行空”。
二、奇幻电影中的科幻成分
美国作家卡德(O.S.Card)认为:“科幻小说和奇幻小说写的是发生在从未存在过或未知的世界中的故事。”如果你的小说设定在和我们世界有相同物质规律的地方,那么它是科幻,如果不是,便是奇幻。换句话说,可能发生而没有发生的是科幻;不可能产生的是奇幻。[6]他说的虽然是小说,但其精神对于电影脚本也是适用的。奇幻电影以架空世界的设定为特色。如前所述,这种设定是以对强势科幻的反拨为背景的。不过,如果存在下述情况,那么这类影片就具备了科幻成分:
在社会层面,想象架空世界产生了(或本来就存在)科技工作者。例如,我国《超时空救兵》(2012)描写小说家杨志昂(绰号“二蛋”)靠圆形玉佩穿越到唐朝史家,救了侠客史可进,娶了其妹灵芝郡主。杨志昂原先的女友安琪和史可进好上了。史可进弑父篡位,要征服天下。二蛋和灵芝回唐朝去除他,发现史可进学会用马铃薯发电。换言之,这位侠客多了一重科技工作者的身份。用马铃薯发电的实验在科技界确有其事,[7]至于将它糅入科幻电影情节之中,该片可能是首创。
在产品层面,描写架空世界向现实世界输出科技观念或科技设备。例如,美国《勇敢者的游戏》(Jumanji,1995)描写来自百年前的棋盘吐出各种灵异,它们介入当下玩家的生活。这是比较纯粹的奇幻片。其续集《勇敢者的游戏2:太空飞行棋》(Zathura:A Space Adventure,2005)描写机器跳棋打出各种卡片、所言悉数成真,增加了不少科幻成分。“流星雨,闪避!”这是玩家丹尼打出的第一张卡片唤来的。果真有流星雨袭击客厅!好容易躲过,推开窗户一看,整座房子居然漂浮在流星群中。“你的机器人有瑕疵。”这是玩家华特打出的第一张卡片唤来的画面提示音。机器人刚出现时只是个小不点,但迅速长大,而且将华特当成外星生物来追杀,将华特吓得够呛。“龙怪来了!”丹尼发现:龙怪先是从窗外窥视,随后将自己的飞船贴近房子瞄准,开了炮。“队员进入冬眠。五轮后解除。”华特发现:整座房子的内部都结了冰。两个男孩想去招呼同伴莉莎,没想到她已经冻得僵硬。“拯救受困的航天员!”这是丹尼启动按钮后得到的卡片唤来的。穿宇航服的航天员出现,是个帅哥。他点燃了客厅中的沙发,和两个男孩一起将它推到室外,引诱龙怪去追……航天员告诉当下华特,他就是15年后的华特,希望当下华特今后关照弟弟,随后就消失了。最后,游戏结束。华特和丹尼以为可以回家了,没想到作为终点的迷离星居然是黑洞,不仅将龙怪吸走、将房子吸走,而且将玩伴莉莎、华特都吸了进去……上述由卡片唤来的机器人、飞船、黑洞等,都属于科学范畴。由架空世界向现实世界输出这类事物,这正是奇幻电影添加科幻成分的表现。
在运营层面,将科技(特别是黑科技、超级科技或未来科技)作为进入架空世界的条件来描写。例如,我国《荧屏奇遇》(1991)描写女孩甜甜看录像片《罐中迷》,佩服其中的明代卖艺女红杏。当红杏被恶少孙福绑架时,邻居男孩奇奇用魔术手枪对准屏幕,将红杏救到自己家中。孙福追出屏幕,被反锁。红杏思亲,执意回去,奇奇只好答应。没想到孙福也跟了回去,再度陷害红杏。奇奇冲进屏幕拯救未成,与红杏父女被押往法场。关键时候,奇奇叫甜甜按下暂停键,阻止刽子手的刀落下,使红杏父女脱险,自己安然回来。早在交互性电影普及之前,该片就设想了屏幕穿越、人物互动的可能性。屏幕一端是现实世界,另一端是架空世界,穿越的条件是由科技创造的(包括性能超前的录像机、电视机等)。这同样是奇幻电影增加科幻成分的表现。
在奇幻电影中,“大人国”“小人国”既可能是架空世界(纯属子虚乌有),也可能是陌生化的现实世界(异托邦,可视为介于架空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边缘形态)。我国《大人国》(1929)、美国《小人国》(Gulliver’s Travels,1939)、英美合拍片《格列佛游记》(The 3 Worlds of Gulliver,1960)等可以为例。这类设定同样可能和科幻结合起来。美国《亲爱的,我把孩子缩小了》(Honey,I Shrunk the Kids,1989)、《亲爱的,我把孩子放大了》(Honey,I Blew Up the Kid,1992)等正是如此。即将上映的我国《缩小人特攻队》以类似的设定为前提讲述故事,不过加进了生态保护的内容。主角科学家杜芬奇为减少地球资源消耗,通过强相互作用实现活体转换,在第一次实验时将自己变小了。导游顾嘉在带队参观杜芬奇故居时,意外启动缩小对撞机,将自己变成了1厘米高的小人,邂逅缩小版杜芬奇和他仿照助手温丽造的机器人丽丽。他利用杜芬奇新近研制成功的放大对撞机恢复原形,挫败了杜芬奇故居物业经理王大亮将缩小人卖给国外研究所的图谋。顾嘉将杜芬奇当成是为拯救人类而从事发明创造的重要人物来尊敬,通过媒体向公众宣布已经建成缩小人基地,相关技术源代码由杜芬奇公开。这样的创意将科幻成分巧妙地融入奇幻电影之中。
三、科幻电影中的奇幻成分
科幻电影以设定由科技理性支配的未来世界(或虚拟世界)为特色。例如,在美国《微光城市》(City of Ember,2008)中,被称为“建筑师”的人为后代建了一座地下城,设定历史为200年,将出城的方法写在纸上,藏于一匣,嘱市长相传,后在离出城还有47年时因故中断。地下城靠水电照明,此时电机不时出故障,造成全城一片黑暗。城中一所学校毕业生由抽签选职业,女主人公抽到管道,男主人公抽到信使。二人互换,往下相互配合,寻找修电机的方法,破解匣中的指示,发现现任市长的劣迹,逃出地下城。上述影片中的地下城是比较纯粹的科幻设定,因为整个情节都是以未来科技为参照系、围绕人类由于地下城供电系统老化而面临危机构思的。相比之下,如果存在下述情况,科幻影片便具备了奇幻成分:
在社会层面,科技理性主导的世界中出现了匪夷所思的智慧生命,后者可能推动情节朝否定科技理性的方向发展。例如,我国台湾《关公大战外星人》(1976)描写外星人乘飞碟进犯地球,掳走香港大学生赵玉莉,要她传讯当局销毁核设施,否则将毁灭地球。其兄赵超群是太空科学家,率领由同事组成的敢死队用自造的镭射枪迎击,但打不过外星人。危难时刻其父赵先生出面,祈求所刻关公神像显灵,结果关公显灵,帮助他们最终战胜了外星人。地球人的高科技对付不了外星入侵者,反而要靠关公(神灵)助阵。此处的关公成为源于艺术的智慧生命的象征,为这部科幻电影增添了奇幻色彩。美加墨合拍的《水形物语》(The Shape of Water,2017)也由科幻设定入手,朝着否定科技理性的方向构思。它描写哑女艾丽莎和半人半鱼的怪异生物因互动而产生感情。艾丽莎是政府实验室的清洁女工,怪异生物则被人类用以提炼能够制造生物武器的物质。上述设定符合科幻片的常规构思逻辑。不过,鱼人最后带着艾丽莎投身大海。如陈乃嘉所言,这个结局“是整部电影对于保护人性纯真所给出的答案——放任其回归自然”[8]。该片具有明显的奇幻性,入选第90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
在产品层面,科技理性主导的世界中出现了难以解释其原理的神秘手段。“请神灯”即为一例。我国《奇幻房东之请神灯》(2020)讲述的是,8 000多年前一艘宇宙飞船在地球坠毁,外星基因粒子进入大气层,一些物种的进化历程因此改变。蛤蟆怪、狼人、吸血鬼等都是以此为契机出现的。这些特殊的生命智慧体被那些不知真相的人称为“妖”和“怪”。妖怪力量非凡。为了和他们达到力量平衡,人类成立了神秘组织——猎人公会,专门捉拿那些为非作歹的妖怪。与此同时,飞船所带来的天外异宝(代表高科技的请神灯)以项链形态成为陈氏家族祖传神器。它可以将人的精神力量3D打印到现实。用深明哲理的妖怪“大胆”的话来说,它是“一个能够激发人体潜能的能量体……借助你的力量进行量子纠缠,产生巨大的能量共振,最终激发你的小宇宙。而你的所见所想都能成为力量的源泉。”这里的“你”特指主角陈自在。为了保护那些心地纯良的妖怪,陈自在的父亲建了“八戒旅馆”,这就是故事发生地。因为拥有祖传的请神灯,陈自在可以复制任何自己所知道的超级英雄的力量。请神灯就是难以解释其原理的神秘器物。本片以很典型的科幻设定(宇宙飞船坠毁于地球)为叙事前提,以请神灯为纽带,在猎人公会和八戒旅馆所代表的两种势力的斗争中展开了富于奇幻性的情节。
又如,根据我国《时间幻境》(2021)的描写,主角小贤一年前从嫂子丽丽那儿获悉自己对十年前父母死于车祸负有责任,因此得了忧郁症,开燃气自杀,进而引发附近燃气爆炸,导致正在回家路上的丽丽死亡。小贤之兄唐古是古董维修店店主,发现新收的老挂钟(神秘器物)可以让时间倒转,于是反复回到5月13日晚上9点,终于不仅救了妻子,还救了小贤,至少在时间幻境中如此。再如,《银河系大排档》(2021)设想的“银河魔方”(神秘器物)因藏有永恒宝石而具备巨大能量,可以将地球资源完全传送到永恒星。魔方的精灵具备诱惑性,曾导致主人父子两代人野心膨胀。它鼓吹弱肉强食的原则,煽动主人充当银河系以至宇宙的主宰。永恒星统领在它的蛊惑下忘乎所以,结果被其好友、魔方守护者墨墨所杀,所在星球成为废墟。统领之子也因它的煽动而与永恒宝石合体,试图复兴永恒星,结果被墨墨收入魔方中。《时间幻境》和《银河系大排档》两部作品同样是将难以解释其原理的神秘手段引入科技理性主导的世界,因此成为拥有奇幻色彩的科幻电影。
在运营层面,科技理性主导的世界中出现始料未及的奇迹。原因可能是未来世界的科技返回到当下起作用。例如,在我国《超时空同居》(2018)中,2037年建峰房地产公司的老总陆石屹认识了一位造诣颇深的科学家。后者设计了一个利用磁力沟通不同时代的通道。由于这个发明还不完善,将时间旅行者送到什么年代还很不确定。陆石屹作为时间旅行者受不确定性的影响回到2018年,成为少女谷小焦的邻居陆鸣。他们因为时空重叠遇到各自房间墙壁消失的意外情境,被迫合住。如果谷小焦推门出去,外部世界就是2018年;如果陆鸣推门出去,外部世界就是1999年。如果同时推门出去,不同年代的外部世界就剧烈震动、相互吞噬。这真是奇迹。又如,我国2021年上映的“换脸”系列电影的设定是未来智能机器人OMG返回当下,选7人用换脸术执行7项任务。其中,《换脸·幻梦成真》描写明星纪晓燕因此恢复了整容前相貌。《换脸·恶梦方醒》描写麻辣烫摊主张伟因救火毁容长年戴口罩,儿子视之为“口罩侠”。张伟恢复原貌后儿子不认,只好又变回。《换脸·圆梦时分》则着重描写换脸促进代际沟通。孙儿扮演祖父为祖母过生日,母亲扮演表姨体验女儿的音乐追求。这些故事都包含了在未来科技影响下发生的奇迹。
结 语
上述分析表明:奇幻电影之中可能存在科幻成分,科幻电影之中也可能存在奇幻成分。二者相互融合的结果,导致奇性科幻片的产生。奇性科幻片的特点是承认架空世界中存在各种由虚构前提推演出的事物,但认为科技工作者在那儿依然有用武之地,亦即肯定科技在架空世界中的合理性或合法性。例如,我国《墓志铭》(EPI,2016)以2062年架空构建的未来世界为背景,描写人类将自己的生存托付给人工智能与仿生机械的记忆体。与之相反相成的另一种取向是揭示科技也能创造出架空世界,我国《虚拟情人3》(2017)所描写的作为游戏环境的魔鬼城可以为例。在后现代语境下,人类知识体系、文化分野、类型电影之间界限都趋于模糊化。奇幻电影与科幻电影既因为所采用的参照系不同而彼此相互区别,又由于最大限度地博取观众注意力的共同需求而彼此渗透,造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现象。与此相适应,对于当下想象力消费电影的诠释和批评需要有更广阔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