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在“书”外<br/>——读崔世广的诗有感

功夫在“书”外
——读崔世广的诗有感

2021-11-23□张陵

中华书画家 2021年11期

□ 张陵

崔世广，号不明，别署雪池。1976年生于山西襄汾。现为民盟中央美术院副院长、山西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出版有《雪池诗墨》等。

如今优秀的书法家大都能写诗，多数人写古诗词，崔世广挺个别，偏爱新诗，以写新诗为主。大概他书法创作更多苛求法度，所以写诗就比较追求自由。在这个集子里，他较大比重地配放了他的书法作品，也许是有意要作这样的比较。崔世广把二者放在一起，读诗也读书法；品书法也品诗，相映成趣，互为激荡。

诗人常说“功夫在诗外”。而在当今这个时代，书法家就得说，功夫在“书”外了。作为书法家的崔世广深知书法创作到一定程度上，思想艺术要突破，光靠书法技巧力道不够不足，还得有文化。文化是当代书法的基本功。文化功夫下足下深，书法艺术才有可能进步突破。崔世广选择了诗歌写作来打底筑基。书法与诗歌之间文心相通，气韵相融。“书”中有诗，诗里含“书”。正如他在诗集后记所说，诗与书，又何尝分过家呢！看得出，他是想通过写诗，打通书法艺术精神的这层关系，从而打开书法艺术创新的空间。他是深知功夫在“书”外的书法艺术家。

崔世广天心月圆纸本

读崔世广的诗，能感觉到他的诗歌创作虽然起步不久，却是一个很有诗人气质的人。他写诗，是一种文化积累，更是他情感的冲动、心灵的撞击、精神的追求。他要在书法之外，寻找到和书法一样的美。因此，我们应该超越一般的文化积累去读崔世广的诗。他的诗大致上可以作一些分类。一类是在书法创作中迸发出来的灵感，化为诗名句，把书法韵律变成诗歌的意境。如书写苏轼的《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时激活了《宋词小札》这首诗的灵感：“梧桐斜月挂/时间追白马/当时夜晚已寻常/人似孤鸿/事如春梦”，看似边书写苏词，边读解苏意，边加入诗人的意象。如从李白的《北风行》的书写中提炼出《冬日远行》的句子：“天空暧昧着/把悲伤延续到了冬日/心中的旖旎/在一闭眼中消失。”书杜甫《春夜喜雨》，便有了自己《上盘村的雨》：“在雨中独自散步/思想慢条斯理/这心底暂时的寂静啊/是我难得的快意。”书写孟郊《游子吟》时流淌出来的《生日念母》：“远方的诗里/看见母亲的容颜。”还有书李商隐、辛弃疾、陆游、陶渊明、柳永、晏殊等人的诗词，都能读出自己的心得，写出自己诗句。甚至书写一些当代诗人如海子、席慕容等人的作品，也能如泉水一样涌出自己的诗。这种与书法创作互动的诗作，在崔世广的诗里，数量占相当的比例。另一类的诗作，主题集中在故乡上，反映远行游子的乡愁之心。如《故乡行》：“小时候/在大人忧虑的肩头放纵/在鸣蝉的树阴里仰望/还有清明前瞻后的熏风/摇曳着笑脸的风筝。”《平遥》：“远古的沧桑镌刻在/昨日的芬芳/寻着鼓/在我曾经的梦境游弋。”《乡愁》：“那年/提壶踏青之后/我将乡愁掰为两半/一半埋在故乡的小院/一半装进背包离开。”

崔世广写自由诗，虽不受传统格律的限制，其实诗心仍然很老派守成，骨子里还深受唐诗宋词的浸润，气质上还带着传统诗词的古意。这种古意，从他的书法中传递到他的诗句意象里。一方面，他大量抄写古人诗篇，形成他书法作品独有的品格；一方面，他又在诗里守望着自己民族文化的传统，形成了与众不同的诗歌个性特征和艺术特色。可见，诗人内心是很讲究文化规范的，也知道“自由”的边界。与传统诗词创作，异曲同工，都是对经典的敬仰与继承。

有意思的是，崔世广《雪池诗墨》里的诗，多为寄情于山川田野、天地日月、宇宙星空。“悄无声息的一天/看着日头东升西落/偶有几缕阳光/穿透纱窗斜射镜中/几声鸦鸣/也仅是中轴线上空/点缀的音符/阳月的帝都蔚蓝安宁”（《镜子》）。传统文化人喜爱的梅兰菊竹、花鸟鱼虫，在他的诗里几乎没有写到。那么多篇章，提到梅花不超过三处。当然，有写到杨柳、梧桐、枇杷、葡萄、梨花、槐花、芦花、枣树等，但都不是诗的关键词，也不是诗人主要抒怀的对象。这对一个守望传统文化具有传统文化风骨的诗人来说，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其实，如果读一读崔世广的书法作品，也许能得到一点启示。他的确师承传统，却也有现代人的个性气质和追求，也有突破传统的冲动和创新。把“书”转化为“诗”以后，就自然而然更倾向“远方”。天地日月、宇宙星空也许就是他内心的“远方”。

“我无可奈何/惊慌失措/终究没能找到回家的路/在帝都的阴霾里迷失了自我”。诗人所有的努力，就是为拯救自我，找到回家的路。这是所有进入现代性进程的人共同的哲学困惑，也是当代诗歌的重要主题。世界高速发展，而人的灵魂反而无处安放。繁华的物质生活却让人们失去精神的家园。崔世广和所有感受到现代文明痛苦的诗人一样在寻找，在都市里寻找，在乡村中寻找，在春夏秋冬中寻找，在天地中寻找，也在古人那里寻找。也许，他还没找到，还走在寻找的路上，但他寻找本身，已化为诗境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