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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意识形态力量

2021-11-23钟启东

关键词:冲突力量文明

钟启东

(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871)

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基本方略,“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强基固本、凝心聚力的铸魂工程,蕴涵着强大而深沉的意识形态力量。“意识形态力量”这个概念最早见于《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一书,该书中恩格斯明确指出,“国家作为第一个支配人的意识形态力量出现在我们面前”[1]308,并从意识形态与现实、政治、信仰、传统、个人之间关系等多重维度,揭示了国家塑造和运用意识形态力量的诸种形式及作用规律[2]。在恩格斯看来:①意识形态力量是这样一种国家力量,涵盖了维护统治的意志力、调和矛盾的辩护力、统摄知行的主导力以及塑造团结的聚合力[3];②它与国家有着共同的现实基础,又在内涵、形式、功能、属性等方面与“政治的上层建筑”保持着总体区分和本质联系;③它总是“同现有的观念材料相结合而发展起来”,既把自己的“精神王座”构筑其上又不断超出这个传统,力求塑造新的“意识形态传统”,成为引导和规制个人怎样去想、怎样去做、怎样去活的支配性信仰和主导性价值[4]。一个国家的核心价值体系往往深度凝结着这个国家的意识形态力量。具体到“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基本方略这一立心铸魂工程来说,学界早已就“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是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本质体现”达成共识,因此无需再讨论“核心价值体系”与“意识形态”的内涵关系;更重要的在于围绕坚持基本方略这个正在发生的“事情本身”,深入考察“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意识形态功能与使命,揭示其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意识形态的“现实性和力量”(蕴涵着“何种意识形态力量”以及“如何运用这些意识形态力量”),理清逻辑、把握规律,为新时代加强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更好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提供理念参考和思路启迪。

一、思想的力量: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

海德格尔在《面向思的事情》中告诫人们,要开始“真正的思”,就要“放弃以往的思,而去规定思的事情”[5]。海德格尔正确看到,一方面,构成性思想(“以往的思”)不能替代反思性思想(“真正的思”或者“规定思的事情”);另一方面,现代性导致“大地在精神上的沦落已前进得如此之远,以至于各民族已处于丧失其最后的精神力量的危险之中”[6],如果不能像马克思那样“深入到历史的本质性一度中去”“体会异化”和“解蔽在者”,就不能“思入时代的深处”,就无法超拔现象获得“敞开的澄明(Lichtungdes Offenen)”。但是他没有看到的是,人们陷入“以往的思”不能开展“真正的思”,并不只是一个认识问题,而在本质上是一个实践问题。他虽然敏锐感验到了“现代性的后果”,却没能把握到“现代性的症结”之所在。正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导致了世界范围内的思想下降和精神危机,但是它却标榜自身为人类文明的最高形态和最终历史,也就不得不在自身意识形态中采取颠倒形式,不仅把特殊利益说成普遍利益、把资产阶级法权描绘成普世人权,而且把“以往的思”规定为“思的事情”、把“思的事情”规定为“思特定的事情”“获得特定的思想”。

实际上,因为“思的事情”不可避免地总要以“思想”,特别是“以往的思”作为“观念材料”。“能思”和“被思”都不过是“思想”,“思想”既是主体又是客体、既是过程又是结果。所以,一方面,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总是千方百计地支配个人的思想,不仅告诉人们应当“怎样思想”(理性,当然是理性,管它抽象还是具体,工具理性还是价值理性,只要能服务于资本家的精打细算和资产阶级的千秋统治就最理性),还明确告诉人们“哪种思想”才是真正合理的现实性思想(当然是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功利主义、实用主义及其形形色色的变种,只要不触犯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理论根基和价值内核就最现实合理)。另一方面,如果不从“副本批判”进入到“原本批判”,就不能清醒识破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理性狡计,就看不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生成及其剥削本质,也就无从破解“抽象对个人的统治”,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也就是要用“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7]来武装头脑、培育心灵、指导现实,于是马克思主义就出场了。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何“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基本方略要把“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作为第一条。中国共产党百年历程充分表明,只有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才能获得科学而强大的“思想的力量”,这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灵魂,是中国共产党人的思想高地和智慧宝库,是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在中国大地上不断发生理论飞跃、不断被实践检验为真理的根本原因。

从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这个理论高度来看,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意味着一种把握根本的解释力和反思前提的批判力。对生活世界的解释本身就是一种话语权,意识形态需要通过解释世界来改变世界,不仅解释生活世界,而且解释自身与生活世界的关系,竭尽所能地回答社会成员提出的各种问题。意识形态“为了能够回答所有的问题,解决所有的困难,它们创造了一个关于世界的无所不包的视角。同时,它也加强了特殊的生活方式、行为模式和‘价值观’”[8]。只不过,受制于自身经济基础的颠倒现实,以往的意识形态(特别是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在本质上总是采取“抽象、残缺或扭曲的”理论形式,其所构筑的“关于世界的无所不包的视角”也不过是“关于意识的空话”,因为这个空话不仅有利于“它不用想象某种现实的东西就能现实地想象某种东西”[9]534,而且有利于它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中掩盖真实、虚构假象、污蔑对手。例如,面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成就这个“铁一般的事实”,资本主义意识形态表示出迫切而浓厚的“解释兴趣”:从“中国‘搭便车’论”到“中国国家资本主义论”,从“中国崩溃论”到“中国威胁论”,充斥着傲慢与恫吓、蛊惑与阴谋,为了“演变中国”“搞垮中国”费尽心机、不遗余力。

对此,当然要展开旗帜鲜明、一针见血地揭露和批判,而且这种揭露和批判还不能局限于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错误思潮、荒谬论断,要反思这些意识形态抹黑攻击背后的制度分歧、道路差异和立场对立,不能被包裹其上的文化皮囊和学术外衣所蒙骗,更要在前提理论思维意义上去蔽和澄明。这就要求首先要把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中国道路、中国奇迹的解释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把握“事物的根本”、实现“理论的彻底”,在根本上讲清楚“中国奇迹背后的学理道理哲理”,科学回答“中国共产党为什么能”“马克思主义为什么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什么好”重大理论现实问题,正本清源、释疑解惑、以理服人,不断提升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对当代中国的解释权和话语权。

从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这个实践高度来看,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意味着一种领航致远的指引力和坚若磐石的信念定力。马克思曾经指出:“光是思想力求成为现实是不够的,现实本身应当力求趋向思想。”[9]13意识形态既是思想本身,也是力求统一思想与现实的建构机制。意识形态对于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重要性,不仅在于需要它对一定社会时代的现实状况做出具有说服力的整体解释,更重要的是它得洞悉和描述这个社会时代的发展前景,为社会成员勾勒这个民族国家的未来图景和理想样态,从而引导社会成员朝这个方向前进、为这个理想奋斗。对于当下中国来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能够显著提升全国各族人民对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高度政治认同,也会坚定全国各族人民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和文化自信。这也使得怎么坚持和推进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如何更好地追求和实现共同富裕以及怎样统筹处理好“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等问题,现实地成为了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必须要追问和回答的重大时代课题。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对此做了迄今最为明确和系统的说明,成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根本指南。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对马克思主义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的继承创新,展示出马克思主义在21世纪中国的理论魅力和实践智慧。只有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才能真正学懂弄通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才能在贯彻落实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过程中始终保持理论清醒和政治坚定,做到知信行统一、学思用贯通。尤其在开展“具有许多新的历史特点的伟大斗争”这一复杂背景下,要想不断跨越新的“娄山关”“腊子口”,就要有坚如磐石的信念定力,不断坚定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信念和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信心。马克思主义信仰不同于其他任何信仰形式的地方就在于,它的信仰动力不在“天国”而在“人间”,它的信仰对象不是“神灵”而是“人民”,它的信仰方式不是“迷信”而是“求是”。马克思主义信仰既反对空谈也反对教条,它要求人们在历史性的实践原则中展开自身信仰,关键在于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不断使马克思主义的基本原理同现代化强国建设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具体实践相结合,形成新思想、实践新思想、发展新思想,用“中国精神的时代精华”照亮前行的路。

二、精神的力量:更好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

意识形态深处涌动着精神渴望。尽管不具有最终决定意义,但是意识形态深度参与并持续调节着一定社会时代的精神生产和分配。路易·阿尔都塞在《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一文中曾指出,相较于德斯杜特·德·特拉西及其朋友们,马克思赋予了意识形态“一种完全不同的含义(甚至在他的早期著作中也是如此),在此,意识形态便成为统摄一个人的精神或一个社会团体的一种观念和再现的体系”[10],从而把“意识形态”从研究“观念(起源)的理论”改造成了研究一定社会时代整体精神现象(国家统治)的专门术语。这个判断正确捕捉到了马克思意识形态概念的原创性内涵和独特批判旨趣。值得指出的是,对于主张“认识论断裂”的路易·阿尔都塞来说,恰恰在这里,他反倒认为马克思意识形态概念的精神实质一以贯之,或许正是这个判断鼓励了他把“意识形态”进一步理解和把握为具有否定性色彩,但带有实在论内容的“意识形态的国家机器”。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国家机器是统治机关,是“政治的上层建筑”,意识形态属于“观念的上层建筑”,并不直接构成国家机器,但这并不表示意识形态不能为国家机关所掌握和运用。实际上,就像恩格斯所指出的:“但是,国家一旦成了对社会来说是独立的力量,马上就产生了另外的意识形态。”[1]309国家能够娴熟运用意识形态力量支配个人的明证就在于,国家总是致力于凝聚社会成员、达成社会共识、塑造社会团结、鼓舞社会士气,因而总是要致力于塑造国家理想、国家精神、国家价值和国家力量。

从根源上讲,国家所以要经由意识形态这个中介来生成“精神的力量”,一方面,是因为国家作为从社会中独立出来的政治力量,并不具有客观实在性,一旦离开赖以生长的经济基础就不过是“虚幻的共同体”,因而它要发挥作用,除了依靠国家机器维持强力运行之外,还得把自己作为“事实”在人们的思想观念、日常生活里建构起来,强化人们关于“国家观念”的接受和认同,使人们在观念传统和集体意识中把“必须要有国家”“这就是国家”“热爱并效忠国家”等认知转化为“理所当然的前提”或“自古以来的信条”,继而在此基础上培育和塑造国家理想、国家精神、国家价值,引导人们爱国与奉献、担当与牺牲,激发和汇聚强大的国家力量。另一方面,个人的生产生活不能失去“精神的容器”,否则就会随波逐流、无所适从,但是由于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是群众性的,使得个人无法自产自销“精神的容器”,毕竟“个体灵魂只是群体的集体灵魂的一份”[11],这就意味着个人必须依附于一定社会系统及其构筑的“精神的容器”,也就需要在国家那里寻求身心庇护以及能够委身其中的生活方式、精神支撑和家园依托。

“精神的力量”是一种触及灵魂、融入传统的“意识形态力量”。特别是当这种力量以国家形式建构起来之后,它就会深刻嵌入到知信教化、制度行动、文化传统等各个方面,并且随着国家框架的总体发展(王朝更迭不改变文化信条中的国家框架)而不断沉淀升华,愈加获得普遍性、深沉性、历史性和召唤能力。所以,人们今天看到的大多数民族国家的国家精神,往往都架构在一定的精神传统、价值之上,同时又是对当前社会生活的集中反映,并延伸到对国家未来事业的梦想希冀和命运关切。为什么马克思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要特别强调:“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就成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9]4除了公开自己的批判对象和革命旨趣之外,也是因为不管是“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还是“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发挥观念主宰作用都是“意识形态力量”。前者的灵魂是僧侣贵族的意识形态,后者的灵魂是资本家的意识形态。其共同之处在于:都要给人们勾勒、许诺一个理想王国和精神家园,都造成了人的异化,导致人的本质力量在对象性活动中失去对象。区别在于:前者宣布理想王国将在来世灵验或者福报子孙,把人的本质力量让渡给“神灵”;后者则是妄言当下世界正是理想王国,是历史最好时刻,因为它扯掉了温情脉脉的虚假面纱,赤裸裸地宣布你的“钱包里”装着你的社会地位和本质力量。更为紧要的是,就像马克思所指认的,“即使我否定了敷粉的发辫,我还是要同没有敷粉的发辫打交道”[9]4。人们不受这种意识形态力量的精神召唤,就会受到那种意识形态力量的价值塑造,而且这种精神召唤和价值塑造一旦凝铸成传统、灌入了灵魂,那就是一种“巨大的保守力量”,从一生一世绵延至生生世世。所以,马克思才讲:“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一切已死的先辈们的传统,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借它们的名字、战斗口号和衣服,以便穿着这种久受尊敬的服装,用这种借来的语言,演出世界历史的新的一幕。”[12]由此可知,每个国家都会在意识形态教育认同过程中,想方设法培育和建构反映自己民族特质和时代镜像的国家精神。历史悠久的国家是如此,新近成立的国家更是如此,并且尤为急迫(如美国),因为后者甚至还没有自己意识形态力量发挥支配效用所赖以依托的“精神的王座”。

不过,对于历史悠久的民族国家,传统文化精神既是财富也可能是包袱,需要处理好传统与现代的过渡转换问题,既不能“新瓶装旧酒”,也不能“旧瓶装新酒”,更不能“新瓶只装新酒”,全然把传统的文化精神抛掉。实际上,当下中国培育“中国精神”就面临这个问题,实质是“当代中国精神”应当如何对待“古代中国精神”和“近代中国精神”。如果说“古代中国精神”的核心理念是“仁、义、礼、智、信”,“近代中国精神”的核心理念就是“救亡图存、人民解放”,那么“当代中国精神”的核心理念是什么?又该如何培育和弘扬“当代中国精神”?这正是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基本方略要着力解决的精神自觉问题。对此,新时代的中国共产党人及时做出了回应:其一,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促进中国文化基本精神的现代价值转换;其二,明确中国精神的本质内涵是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这就既把“古代中国精神”和“近代中国精神”同“当代中国精神”高度融合了,又把重心和灵魂定位于“当代中国精神”之上;其三,指明这个“灵魂”不是别的,正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因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是当代中国精神的集中体现,要把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作为构筑和弘扬“当代中国精神”的出发点与落脚点,站在兴国之魂强国之魂的价值高度,更好地构筑中国精神中国价值中国力量。这套解决方案不仅在实践上很好地助力于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巩固和发展了社会主义意识形态,而且在理论上有效破解了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型这一“世界性难题”,在“大历史观”的文明视野中促成了中华五千年文明传统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当代会通。因此,要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建设具有强大凝聚力和引领力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就必须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基本方略,使全体人民在理想信念、价值理念、道德观念上紧紧团结在一起,让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

三、文明的力量:引领和推动“东升西降”

在《文明的冲突与世界秩序的重建》中,关于国际格局和世界历史,塞缪尔·亨廷顿提出两个著名观点:①“西方普世主义”遭遇破产,“西方的力量”对世界的支配力逐渐衰落,其所代表的文明形态正在下降,与这种衰落和下降相反的趋势则是“非西方的力量”在上升和复兴,“权力正在从长期以来占支配地位的西方向非西方的各文明转移。全球政治已变成多极的和多文明的”[13]7。②从此以后(指冷战结束之后)的历史进程,“文明的冲突取代了超级大国的竞争”,在这个新世界里,“最普遍的、重要的和危险的冲突不是社会阶级之间、富人和穷人之间,或其他以经济来划分的集团之间的冲突,而是属于不同文化实体的人民之间的冲突”,更大规模的冲突和战争“将由文化因素而不是经济或意识形态所引起”[13]6。实践表明,前一个观点是正确的,“西方的衰落”已然不可逆,“东方的崛起”渐成事实;后一个 观点则是错误的,真正的文明不会冲突,而会包容开放、互学互鉴。除非这所谓的“文明”是假文明真野蛮,并且那些业已爆发的地区性冲突和局部战争既不是“文明的冲突”,也没有沿着塞缪尔·亨廷顿所描画的“文明交界的断层线”展开。塞缪尔·亨廷顿混淆了现象与本质,过分夸大了文化—文明的战争催化作用,把“经济政治的冲突”说成是“文明的冲突”,可谓是具体而准确地违反了唯物史观的原理要求。

虽然塞缪尔·亨廷顿没有正确地解决问题,但也很正确地提出了问题——“东升西降”的世界变局和历史趋势。这个问题在三十年后得到了明证和正解。习近平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观点和方法,敏锐洞察和深刻分析世界大势,作出了“当今世界正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14]的科学论断。这个“百年变局”的核心就是“东升西降”,世界地缘经济政治的中心正在加速东移。如果塞缪尔·亨廷顿还在世,想必会同意“百年变局”的世界大势,但或许不能理解造成这个“百年变局”的根由,因为按照他的“文明冲突论”,变局似乎应该是东西文明的对抗博弈引起的。实际上,这就是“西方中心论”的思维窠臼和立论之基,总是用对立思维来看待西方文明与其他文明之间的关系,把“文明的对话”描绘成水火不容、你死我活的“文明的战争”,要么是“东方服从西方”,要么是“东方威胁西方”。抛开个别学者的主观误判不说,这种“纯粹否定性”的“文明观”本身就体现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权力游戏”。这种“文明观”是以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强权政治和霸权逻辑为前提的,而这个前提又是以殖民主义掠夺世界500年为历史记忆的,掠夺者的“文明观”自然充斥着“真理的恶”以及国强必霸的“王座梦魇”,说到底不过是担心“剥夺者终将被剥夺”。

事情竟是如此,人类发展的“世界历史”被说成是“文明冲突的历史”,明明到处都是“意识形态的偏见”却硬要宣称“意识形态的落幕”。用“文明”替代“意识形态”来展开新的竞争叙事,谋求新的话语权威,这跟资产阶级在其成长上升期对无产阶级进行“寓言的教导”所使用的手法如出一辙:以往的历史都是“野蛮史”,而今才是“文明的世界”;以往的历史都是“神主宰人”,而今终于迎来“人的复兴”,从此“民权”代替了“王权”,“人权”代替了“神权”。在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感召下,人们一度相信“生而自由”“人人平等”,待到无产阶级把资产阶级送上了统治地位才发现,“我们,在我们的那些牧羊人带领下,总是只有一次与自由为伍,那就是在自由被埋葬的那一天”[9]5。真正的自由和平等从来不属于“现实的个人”,而是专属于资本以及其人格化的资本家。当资本主义取缔封建主义,把非洲的黑人贩卖到美洲,把东方的宝藏搬到自己的博物馆,把国王推上断头台的时候,他们高呼“文明与进步”,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文明世界的野蛮化”,就像他们从来不会在意自己竟是如此野蛮地终结了“野蛮时代”;然而,一旦社会主义构成对晚期资本主义的挑战,逐步消除“文明世界的野蛮化”现象,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文明活力,把反贫困、反霸权事业提升到“世界历史”高度,展现出致力于世界命运大同的信念决心时,他们却到处叫嚷“这是文明世界的倒退”“这是文明的冲突”。

由此来看,一方面,他们所谓的“真正文明”不过是“西方文明”,就像塞缪尔·亨廷顿坦诚的那样“每一个文明都把自己视为世界的中心,并把自己的历史当作人类历史主要的戏剧性场面来撰写。与其他文明相比较,西方可能更是如此。然而,这种单一文明的观点在多文明的世界里日益不相关和无用”[13]33。按照他们的“文明观”,“西方文明”才是“真正的文明”,西方不仅“把自己视为世界的中心”,而且它要求全世界都必须把它视为世界中心,进而“分有”这个中心文明,谁学习模仿得越好就越“西方文明”,否则就是野蛮,就是“对文明(西方文明)的冲突”。另一方面,用“文明的冲突”掩盖“意识形态的斗争”这种做法,不过是一种新的意识形态手段,就像他们历来擅长用“道貌岸然的大仁大义”掩盖“阴险毒辣的狼子野心”,就像他们从来都是对内对外地一再宣称他们没有意识形态、不搞意识形态对抗,实际上这种掩盖和宣称本身就是一种带有“很坏的成见”的意识形态。人不能放弃他自己没有的东西。如果人类历史真的进入到了“文明替代意识形态”的阶段,为何西方国家还那么热衷于在国际舆论场中炮制“中国崩溃论”“中国威胁论”“中国共产党与中国人民对立论”,他们为何不把马克思主义这个“关于现实的人及其历史发展的科学”编入教材、请进课堂?

可见,与其说他们文明观的实质是“取代意识形态冲突”,不如说是他们那“天生带有冲突基因的文明观”本身就是一种“意识形态冲突”。但这打着文明冲突幌子的意识形态冲突,就像当年披着宗教外衣的价值启蒙,具有致命的误导性和隐蔽的危害性,毕竟在当今世界没有谁会与“文明与进步”为敌,就像资产阶级上升时期,谁敢公开反对“神圣形象”呢。因此,要统筹好“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战略全局”和“当今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首要之举就是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基本方略,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指导地位的根本制度,引领和推动“东升西降”世界历史进程,不断凝练、彰显和传播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蓬勃孕育的“文明的力量”。

一方面,要在思想理论的批判与建构中处理好“文明”与“意识形态”的关系问题。这就涉及如何正确理解“文明”这个前提性问题,而如何理解“文明”本身就是一种“意识形态实践”。虽然文明具有一定的客观历史性,但文明深处总是有着各样的意识形态,甚至可以说正是意识形态在观念领域引领文明走向了纵深,而且如何理解和推进文明,既是一个实践问题,也是一个意识形态问题。文明观的理论内核是意识形态观,是一定意识形态主导之下的历史观。坚持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就要揭露和批判西方意识形态主导下的文明观以及形形色色的唯心史观。既要批判他们用“文明的冲突”掩盖“意识形态斗争”的意识形态论调和行动,也要批判他们关于“文明引起冲突”“国强必霸”的国际关系运行逻辑,让人们清醒认识到“真正的文明不会冲突”“设定冲突、意在冲突的文明是假文明真野蛮”。就像习近平所强调的:“人类只有肤色语言之别,文明只有姹紫嫣红之别,但绝无高低优劣之分。认为自己的人种和文明高人一等,执意改造甚至取代其他文明,在认识上是愚蠢的,在做法上是灾难性的……我们应该秉持平等和尊重,摒弃傲慢和偏见,加深对自身文明和其他文明差异性的认知,推动不同文明交流对话、和谐共生。”[15]要把“文明交流互鉴”理解和把握为当今世界发展进步的历史趋势,也要看到这种文明范式所创造的新意识形态话语、所标识的意识形态斗争新阶段。既不能把“意识形态上的分歧”直接宣布为“文明的对立”,也不能忽略意识形态斗争背后的文明因素和文明差异。要把“文明”从“冲突论”“斗争论”这些“很坏的成见”和“惯常性陷阱”中拯救出来,在“文明”这个流行话语上进行中国叙事,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取得的伟大成就来定义“文明”,赋予“文明”中国理念、中国风格、中国气派和中国故事,用中国理论阐释中国实践,用中国实践升华中国理论,更加充分、更加鲜明地展现当代中国文明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

另一方面,要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的伟大实践中,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指导现实发展,引领和推动世界格局“东升西降”,倡导和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构建。塞缪尔·亨廷顿意识到以西方文明为中心的“西方普世主义的破产”,但是他没有意识到这已经是它的第二次破产了(第一次是“十月革命”和苏俄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而且是更深刻的破产,这次破产宣布晚期资本主义正在不可逆转地普遍走向下降,资本主义正在从“历史时代”向“具体时期”过渡。对于今天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家们来说,塞缪尔·亨廷顿曾经担心的事情不必再担心了,因为中国的文明崛起、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东方文明的上升态势,已然在事实上表明“西方普世主义”遭遇了自苏俄社会主义革命之后的“第二次破产”,而且是理论和实践上的双重破产。中国没有被“和平演变”,也没有被“遏制”“扳倒”,“东方”不再从属于“西方”,“南方”不再听命于“北方”,广大发展中国家正在走出边缘地带、摆脱依附关系,个别国家蛮横主导世界秩序,霸道宰治全球事务的“黑暗时代”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东升西降”“南升北降”,是世界不同文明的交流互鉴、协和融通,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球治理新渴望和国际合作新理想。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集中表征的东方文明,倡导共商、共建、共享,坚持多边主义,反对零和博弈、霸权主义、单边主义,结合中国实际、总结经验教训、借鉴世界文明,创造了人类文明的新形态,开辟出文明发展的新道路,为人类文明进步带来了新希望。引领和推动“东升西降”,不是要去干扰或者阻抗西方文明,而是归根到底走自己的路,在中华五千年文明积累和现代文明转型的历史合题中探寻融通发展之道、坚定自己的路、追求崇高的理想,为人类文明进步做出更多有益贡献。

需要说明的是,反对那些“带着叹息和呻吟的口吻”的“文明冲突论”,那也只是反对把“现实的冲突”偷换成“观念中的冲突”,不代表看不到或者忽视“现实的冲突”和“观念中的冲突”,更不代表要用“观念中的冲突”造成“现实的冲突”。不过,就像马克思恩格斯曾经指出的:“思想永远不能超出旧世界秩序的范围,在任何情况下,思想所能超出的只是旧世界秩序的思想范围。思想本身根本不能实现什么东西。思想要得到实现,就要有使用实践力量的人。”[9]320要想构建世界发展的新格局、新境界,引领和推动“东升西降”,倡导和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根本还是要做好自己的事情,统筹好“百年变局”和“复兴全局”,既要穿越“意识形态之幕”,又要坚守“意识形态阵地”,要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武装头脑、铸魂育人、指导工作,与时俱进地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凝心聚力、强基固本,充分发挥“文明的力量”,让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民族有希望、世界有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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