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武侠电影“武”与“侠”的文化叙述
2021-11-22臧娜程国
臧 娜 程 国
1.南京体育学院,江苏 南京 210014;
2.南京晓庄学院体育学院,江苏 南京 211171
1 我国武侠电影的“武”文化
1.1 我国武侠电影中的武术动作元素
武侠电影与我国武术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武术是我国武侠电影的重要组成元素,同时,武侠电影又对武术有着一定的文化诠释,《云海玉弓缘》(1965)在字幕栏中出现“武术指导”,标志着“武术指导”成为一个专门的工作类型,同时标志着武术元素已强有力的渗透入武侠电影,上世纪80年代,武术挖掘与抢救工作在全国范围如火如荼开展,整理成熟的武术拳种达129个,我国武术有别于他国武技的重要区别除了拳种的林立,我国的兵器亦繁多,如刀、枪、剑、斧、戟、钺、钩、叉、锏、鞭、锤、戈、镋、棍、棒、槊、矛、耙等,武术中的拳种与兵器为武侠电影的拍摄提供了大量的素材,几乎涵盖了我国写实性武侠电影中出现的所有武术拳种及武术动作,并为武侠电影中的动作创新提供了创作源泉,如《独臂刀》(1967)中方刚以残疾之身练成奇异刀术,《少林寺》(1978)中将螳螂拳、少林拳、醉拳、刀术、剑术、棍术、枪术等演绎的淋漓尽致,《断刀客》(1995)中鞭与刀的结合变换成特殊的兵器进而演绎出的视觉冲击,武术在武侠电影中体现了其肢体动作与多变兵器的视觉美感。
1.2 “武”文化与我国传统文化的交融
武术在中华民族发展进程中与中国传统文化相交融,表现出其特殊的文化现象,例如与我国传统文化交融的过程中,太极拳拳理体现出对阴阳思想的文化表达,《太极张三丰》(1993)中张君宝悟道进而创立太极拳,以柔克刚,用慢打快的特点诠释了我国传统的太极文化,渗透着传统的朴素的辨证唯物的哲学思想,胡金铨执导的《侠女》在1975年戛纳电影节拿下技术大奖,影片中的竹林对决颇具中国山水画特点,将武术兵器的凌厉、竹林的画感、拍摄技法的运用合而为一,体现了人与自然的融合,突出了意境,将武术熔炉于一个极富民族特色的独特美学的范畴之内。金庸武侠中,将武术与中国传统文化更加深层次交融,武术在武侠电影中已不仅仅是动作的累积,《天龙八部》中将传统养生功法“易筋经”演绎为威力无穷的内功绝学,在电影中赋予了武术想象空间,《射雕英雄传》中黄药师通过箫声传递武术的功力,对武术进行了意境上的升华,使得一草一木皆可为兵器,总之,武术与中国传统哲学、传统美学、传统中医学、历史学等融合,彰显出武侠电影的文化美与艺术美。
2 武侠电影中的“侠”文化
2.1 “侠”的性格特征表达
我国自古处于聚族而居的农耕文明时期,相对于游牧文明及海洋文明,农耕文明背景下形成了中华民族独特的性格类型,《击壤歌》中“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这种辛勤劳作折射出中华儿女的辛勤劳作,靠天而食是中华儿女含蓄与内敛性格特征的真实写照,自古以来,中华民族经历了多次战争,古时修城池、筑护城河、著兵法,无一不是面对侵略与战争的积极防御,以守代攻。纵观历史的长河,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中只有中华文明连绵不断延续至今,从一个侧面反应出中华儿女在面对战争时并无畏缩而是积极面对,其性格特征表现为热爱和平但不畏战争。在我国武侠电影中这种性格特征也得到彰显,如《新龙门客栈》(1992)中的主人公周淮安、《新少林五祖》(1994)中的主人公洪熙官、《武侠》(2011)中的主人公刘金喜等,多表现为内敛不张扬而又不畏强权的性格特点,对主人公人物形象的塑造根源于特定时代背景并得到普遍认同,这种普遍认同来源于生活认知及东方审美,是对中华儿女的性格写照,具有浓厚的民族风格。
2.2 “侠”的伦理空间
武侠的生存空间是“江湖”,“江湖”是武侠世界赋予的一个特定的地点,但又无具体的位置标记,武侠电影《笑傲江湖东方不败》(1992)中,通过任我行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有一定的平民化特点,道出了平民的精神寄托,因此“江湖”的存在有着广泛的民众基础,在“江湖”中,讲求的不是法律法规,而是一种道德标准,即除恶扬善、伸张正义,是人们基于一种美好的愿景下的产物,在“江湖”中人们渴求“侠”的出现,赋予“侠”超越常人的能力,并提供足够的空间给予“侠”运用其能力,但是,“江湖”的出现是以阶级社会为时空背景,限于时空背景的束缚,“江湖”的世界亦有其伦理。
《豪侠论》中“义非侠不立,侠非义不成”,“侠义”是“侠”伦理的基本构成元素:《笑傲江湖》中令狐冲结交天下好友,为人豪爽坦荡且好打抱不平,体现其重义而轻利的伦理特点,《方世玉》(1993)中大宝为维护方世玉被活活打死,方世玉独闯东门替其收尸,体现了“侠”的患难相扶、生死相托的伦理观念,《天龙八部》中萧峰在故事的结局选择牺牲自己的性命换取宋辽两国的太平,体现其忠义至上的伦理规范,“侠情”构成了侠伦理的又一基本元素,“所谓‘侠情’最初指由‘侠义’引起的情感力量,而这种充满道义色彩的情感又会对‘侠’的行为起到强化或约束的作用。”[1]无论《战神传说》(1992)中渔民阿飞为“侠义”而弃“侠情”的黯然隐退,亦或是《新龙门客栈》(1992)中金镶玉对周淮安的一往情深终使得无情沙漠亦有情,在“江湖”中,“侠”被赋予了“情”,使其成为了有骨血的真性情的本体人的存在。“侠”出现在封建社会这一特定的历史时期,与当时历史背景相吻合,“‘武侠’文学自唐代开始逐渐兴盛”[2]唐时期,儒家思想仍然占主导地位,在儒家思想的影响下,武侠亦有着局限的伦理观,主要体现便是“侠”的师承制与传承制,《师父》(2015)中,一代武学宗师陈识北上欲开宗立派,弘扬武学,要跨越武学传播的区域性限制,从而引发了一段江湖传奇斗争,《武侠》(2011)七十二地煞存在严密的等级制度,唐龙武功由七十二地煞教主传授,更成为其义子,体现出古代“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师承制特点,唐龙自废一条手臂还清与其师父或称义父的恩情,才能变成真正意义上的刘金喜,体现了侠在阶级及师承伦理下自由的相对性。
3 当代中西方文化交融与碰撞下的武侠电影
自70年代中国武侠电影《天下第一拳》(1972)走出国门,走向国际,东西方文化在电影领域的交融与碰撞从未停止过,随着科技的发展,在新世纪,交流融合与碰撞愈加剧烈,在西方电影《黑客帝国》(1999)眼花缭乱的立体画面中尼奥摆出黄飞鸿经典动作,中国功夫元素充斥其中,《功夫熊猫》(2008)中,大量中国文化元素的运用充分展现着中西方文化的交融,同样,《卧虎藏龙》在传统中国武侠叙事故事中融合着大量西方式对白、运用特效突出画面美感等技术方法,一举荣获第73届奥斯卡4项大奖,自此,此类拍摄技法被大量运用到我国《英雄》等其他武侠电影中。不可置否,《卧虎藏龙》是我国具有里程碑似的华语武侠电影,掀起了中国武侠电影拍摄的新纪元,但是与此相对比,“《英雄》为了‘天下和平’的追求而背离了侠义,《十面埋伏》为了爱情的信仰而遗弃了侠义,《夜宴》为了‘权’与‘欲’的争夺而嘲弄了侠义。这是是武侠电影类型消失的前兆,还是其新生命力的预示?”[3]
随着科技的发展,电脑合成技术的介入与沉浸式体验的需求,美奂美仑的画面中侠客的打斗愈加精彩,动作和技术的融合强化了观影者的视觉冲击力,与此同时,善恶的意义被画面美感与合成技术消减,不得不深思,这是中国武侠电影新的突破点,还是本末倒置?无可否认,自《卧虎藏龙》(2000)、《英雄》(2002)、《十面埋伏》(2004)等,中国开启了商业武侠电影的新纪元,虽然电影本就是商业时代的产物,票房是其硬道理,但在消费文化日益凸显的当下,电影还兼具艺术展现与文化传播功能,电影通过技术性与艺术性手段,实现文化输出与商业目的,美国好莱坞电影已不仅是一种电影文化,某种意义上讲更是一种文化力量,通过电影表达其价值观及意识形态,其价值观念及文化输出使受众形成巨大的文化认同。
费孝通先生提出文化自觉的概念,指出文化自觉只是指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对其文化的“自知之明”,不是要“复旧”也不主张“西化”或“全面他化”。自知之明是为了加强对文化发展的自主能力,取得决定适应新环境时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4]中国武侠电影有着根植其内的“武”文化及“侠”文化,抛弃“武”文化及“侠”文化被西方文化同化将会削弱中国武侠电影的类型特征甚至造成毁灭性打击,“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国武侠电影更应在在“武”文化及“侠”文化的基础上融会贯通西方文化,坚持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实现文化自强进而实现西方世界对中国武侠电影的文化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