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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哲学视阈下武术审美流变研究

2021-11-22周小林

武术研究 2021年9期
关键词:武术身体

田 杰 周小林

1.江苏城市职业学院,江苏 吴中 215100;

2.苏州科技大学天平学院,江苏 吴中 215100

当代体育美学体系的建立,给人类重新认识武术审美的内蕴精神和外显形态带来了范式摹本,如审美的整体把握、同一的目标追求、统一的话语规范。于是,武术的美“捆绑”于人的身体行为之中,体现于攻防技击之间,在现代文明关照下暴力审美逐渐弱化,生命关怀下的“和合之美”成为一种全新的武术审美解读。

1 武术的审美基础

武术从原始中走来,历经自然流失与代际传承,对行为经验表现出一种接近理性的表达,身体行为轨迹的变化,脱离了原始的本能冲动,上升为理性的合理诉求。武术以人类特有的身体表达,形成一套完整的身体符号系统。其文化内涵包括但不仅限于攻防技击术、黄老养生术、塑形健身术,且与多种文化形态互融共生,螺旋递进,密不可分。可以说,中华武术的审美寓于人体形态之中,同时又摆脱人体物质存在的具象性,是身体行为与艺术审美的有机融合与统一。因此,理性关照下的武术审美是一种独立、自主、完整的人体美学体系。

1.1 武术的技击美:本体之美

武术之所以为武术,在传承过程中保持高度的主体自觉,吸收当代文化作为发展动力的同时,坚守主体演化的原则性,不断践行、扬弃、充实,始终保留独特个性的主体标签。武术技击源起于原始先民为生存角力于他物的经验总结,主要包括人与兽,人与人,前者是为了获取食物,维持生存;后者是为了争夺生存空间,延续生活。生命在争斗中延续,以自我革命的方式,进行自我救赎,形成对生命本真的二次改造,体力、智力、能力随之与日俱增。攻防技击在身体行为的衍变中,寻找自我生存的空间,通过身体这一媒介,储存了若干代表着时代文明烙印的身体符号。其中夹杂着中国传统思想学说和行为方式,在进行武术规范过程中融入阴阳、八卦、五行等优秀文化元素,在克敌制胜中彰显速度、力量、灵敏对人体极限发展的要求,“上打咽喉,下撩阴,左右两肋并当心”更是形象地表达了武术对技击的实战追求,也是武术本体美的真实反映。

1.2 武术的功架美:形神之美

形神是我国古代朴素的哲学词汇,多见于周易玄学传说之中,后派生演变至中医领域。从词源学的视角对其进行意义解析,形即有形之物,目之所及,具体表现为一种形状、形态或形式。身体作为人类物质的本体存在,承载着身体行为的各种显性活动,通过各种活动或技能的习练,肢体语言日臻丰富,在多元综合中寻求价值和意义的延伸。武术通过身体媒介寻找时空与力量的形神统一,促进身体认知的一贯平衡,并以有形之躯完整的、合理的、充分的表达出动作的高、难、美、新。古人在论及武术时常提到一个“神”字,它本源于《易传·系辞上》中所说的“阴阳不测之谓神”,是一种变化之道。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也曾提到:“熟则心能忘手,手能忘枪,圆神而不滞,又莫贵于静也。”是通过长期训练,实战经验积累,而臻于神乎其技之境。[1]神是依附于本体感受的主观体验,是人类视觉延伸后的思维判断、加工、整合过程;中国武术历来追求“精、气、神”合一,讲究功法境界,崇尚“内外兼修”,各门派传习重内在情感抒发和外在动作舒展之间的调适和合,具体呈现为手、眼、身法、步等动作元素虚实分明、快慢有序。如传统武术以“有形技术入手,追求练时无形似有形,用时有形似无形”的神明境界,尤为内家拳的习练要诀“拳无拳,意无意,无意之中是真意”的“练神还虚”的武学最高境界。[2]概观武术主要元素,动静、快慢、奇正等特点构建成了武术独特的形神审美情趣。

1.3 武术的服装器械美:形式之美

武术“服装和器械”的历史沿革是人类审美追求的演化结果。任何一次服装和器械的改良与更新,都是建立在以“实用和审美”为价值理性的人本主义之上。器械和服装不仅是武术活动的非运动性外在表现形式,更成为历史流变中武术门派、拳种的所指符号,使视觉识别各流派武术成为可能。那么“服装和器械”存在的能指又是什么?需要我们进一步理清内在逻辑关系,有助于我们理解武术中蕴藏的非运动性审美本质属性。人类对器械的发明、改进一定不是随意的、草率的、非理性的,必定是经过实践检验后的理性选择,如“十八般武艺”即“一弓、二弩、三枪、四刀、五剑、六矛、七盾、八斧…十八白打”,[3]透过历史的镜像反观兵器的发展史,是人类征服自然,突破自我,身体功能延伸的历史记录。和平与发展的历史浪潮将武术器械从杀敌防身的战斗利器转变为强健体魄的运动工具,既是历史的理性选择,也是现实的发展关照。其中搏杀功能的内隐使其沦为一种可供欣赏的工艺品和装饰物,如:剑身柔软光亮,护手弯曲有度,剑柄光滑细腻,剑穗潇洒飘逸,剑鞘庄重严肃,其设计细节处处彰显“百兵之君”的风度和气势。最终成为功能扬弃之后的精铸运动器械出现在世人面前,但其形态和结构较之前代有了较好的传承与发展,便于习练不至于伤人伤己,提高了习练者的安全性。此外,中国古典美学对服装审美的要求逐步统一,服装不再单纯、片面的追求保暖、御寒、遮羞等实用功能,首先考虑的是艺术审美的韵味,要满足人们精神上对美的追求。将武术套路的动作结构美和内蕴美巧妙的融合于洒脱飘逸的服装中,配合肢体动作的时、空、力三要素若隐若现,[4]此时体现的美感是从属的,但又是不可或缺的,当然也不是附加的,而是一种装饰、点缀、美化的升华之美。这种美是与服装的用途、材质、技术工艺相互联系,互为补充,是审美主体通过视觉感知后的审美超越。

1.4 武术的冠名美:文字之美

语言的使用是人类脱离低级动物本性走向文明开化的理性标志,其中分化出了具体语言和抽象语言,两者直接引发了文字发展的不同取向,出现了语言文字表意和表象上的断裂。作为传统文化体系中孕育而生的一朵奇葩,武术也未能脱离文化生态对主体成因的困囿,表现出一种以意境为主的文字之美。动作名称取义于日常生活的各种意象,从模仿开始,忠于身体行为表现,不断追求内在意蕴,分离了意义与行为,是动作名称从具象上升为抽象,用意义建构替代了真实表现,使其满足了人类对审美的具体诉求。武术从历史典故、神话传说、动物仿生中获取灵感,用感官的视觉联想,替代了难以记忆关联的具体情境,如:白猿献果、猕猴攀枝则体现动作的闪展腾挪、巧妙轻灵,[5]再如武松打虎、童子拜佛、金鸡独立等等充满画面感,让人浮想联翩。由具体运动形象通过文字艺术表达手法的运用呈现出“借物抒情”“托物言志”的动作名称,集中浓缩了武术的内蕴朦胧、意蕴丰富的神似之美。

1.5 武术的情境美:意境之美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孕育生成的情境美是艺术审美追求的意境之一,它存在的意味就是渗透、蕴藉和暗含在形象图式后面的一种更为深沉的情感体验,一种对人生价值意义的哲理感情。[6]武术套路作为审美主体对客体进行审美价值判断时的外在表象,是审美主体理解审美客体内在情感与思想的实践载体,是客体在主体意识中的特有意向折射。最终形成审美主客体之间一种“不似则欺世,太似则媚俗,似与不似之间,是之”的状态,[7]从而达到审美的超越与抽象,实现艺术审美的最高境界。因此这是一种既现实又抽象的在场语境。传统武术的审美从阴阳、五行、太极等角度去理解和审视,会发现武术多元存在的文化价值取向趋于一致,呈现出一个完整的审美技术体系,不同的是出场语境和发展路径。传统文化的审美在场性对各武术流派技术技理的意义审美影响深远,并始终带有传承的印记。无论是太极阴阳,还是八卦五行都强调相生相克、互补调和的整体意境之美。各家拳种柔中带刚,刚中蕴柔,刚柔相济,展现中和之美。正如王宗岳的《太极拳论》所言:“太极者,无极而生,动静之机,阴阳之母也。动之则分,静之则合。”其动作舒展大方,均匀徐缓,层次分明,变化有序。无论是内家拳还是外家拳,讲究技术动作内外形式美的多样统一,均以追求人与自然、自我和谐统一的义理。但由帕斯卡提出的整体与部分的原则也值得我们反思:没有整体存在就不可能认识部分,同样,不特别地认识各个部分,也不可能认识整体[8]。武术习练者的意境之美,外显于手眼身法步,内隐于精气神力功,内外合一,浑然天成。当审美主体的“情”与审美客体的“景”达到一种会意交流之时,这种情景交融的意境状态便应运而生。让人暂时超越审美客体的客观存在,进入一种隐匿的,抽象的图景之中。由此,意境美实现了武术套路审美价值的最大化即整体和谐之美。

2 当代武术的审美延展

2.1 “侠”的情怀

“侠”旧称扶弱抑强,见义勇为的人,[9]当代乃是与公序良俗相符的道德规范,它始终依赖人的理想信念表达情感态度或行为举止。“侠”将武术的道德规范引进人的具体行为中,使人的身体行为在实践经验中显示出正义感,武术实践主体的本能与“侠”的观念联系起来,使其价值得到彰显和认可。“侠”的对立面是“不侠”即冷漠或“混”,在对武术本体认识和理解中,较少反映“不侠”或“混”的知识和观点。如司马迁在《史记·游侠列传》中提出的:“今游侠,其行虽不轨乎正义,然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虽对游侠多有赞扬之辞,但也不避“贤者”讳,评价相对客观。“侠”在中国古代历史中地位独特,深受老百姓推崇,究其根源为生活所迫,寻求精神上的寄托。人谁无缓急,当困厄之际,官府莫能解,亲戚不能济,则有望于友朋,有望于陌路中持力行义之人,亦自然之情。[10]公平、公正、公意,才是“侠”在当代武术审美视角中所要呈现的内容。审视武术中“侠”的本原,必须从武术在传统文化中的生存形态进行把握,从潜在到显在,自然到自为,自由到自在,平凡到卓越,都是人化自然中行为主体的选择,“侠”是武术回归本体的历史努力。“侠”在历史存在空间中逐渐呈现出意识上的规训性,行为上的规约性,从模糊到清晰、简单到复杂、混乱到有序,都伴随生命成长的具象一一呈现,并以“武德”的形式传承下来。因此“侠”是武术主体存在的道德法则。

在人的感性交流、理性交往和社会互动中,不能缺少“侠”的在场性,必须给予必要的关照和参与,武术存在的事实就是其意义的开显,“侠”成为武术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侠”的意识来源于传统文化中儒、释、道关于“善”的理解,“善”是一种若水无形的德行操守,性善论的本原动力规范了世俗中的思想和行为,并植根于人的意识之中,最终成为人有目的、有规律的实践活动。习武者自我意识的觉醒,使“侠”从无意的肢体语言,上升为有意的身体行为,规范生命的存在形式,“侠”成为习武人身份的内隐符号。“侠”的真正内涵,是历经千锤百炼之后的人生思考,以生命展现形式中的身体行为作为验证、体悟“侠”的真实存在。

2.2 “义”的德合

“义”在传统文化语境中是一种天下合宜之理,是形于外而存于内的德性。“义”是指引人类行为走向理想目标的意识形态,并通过身体的体悟理性关切人的行为。武术在“义”的范畴中,就是培养人的坚毅、勇敢、礼仪、廉耻等内在品质,证明身体行为的外显在社会道德下的规训。武术作为人体有意义的行为必须诉诸于动态平衡去实践,去提高,去超越,方能在符合道德规范的具体行为中实现。武术中“义”的德性彰显,不是好勇斗狠、耀武扬威、咄咄逼人,而是勤奋求实、谦虚忍让、与人为善。这样的行为导向才能诱发和谐人际关系的出现,而“义”的内涵在德性实践中也得到延伸。从武术定义的阐释可知,人的身体行为主体就包含“义”的理解,克己复礼,百折不挠和浩然正气成为习武人的行动指南,武术性善论的存在空间因此得到认可。

武术是“义”的所指对象,追求卓越的个性,强健的身体,高尚的人格,以此来点赞完美的生命存在。其中,武德是“义”的核心要素,是社会道德体系的有机构成,尚武精神的道德规训,人类精神文明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中的历史映射,具体表现为:(1)成己,在与社会互动中,磨练心性,规范行为,通过体力、智力的输出,服务社会个体或团体,彰显知识与德行的完美结合,获得知识认可和社会赞许,于社会服务中成就自我。(2)兼善,君子和而不同,克己复礼,与人修德沐善,共同维护存在空间,保持武德规范。(3)雅正, 武术行为的外在表现形式和内容优雅正派,要对其他社会群体有道德引领作用,体现武术作为一项体育运动公平、公正、公开的价值尺度。(4)弘毅 ,是武术活动的内在动因和目的,弘毅才能传承、发展和创新,以现实理性关切过去,准确把握当下,关照未来发展。武术正是培养勇敢、智慧和具有高尚情操,实现不同人生理想有意义的实践活动。因此,在人生意义的选择路径中,武术具有寻义过程的公正合宜品性,指引人对现实意义的理想追求。

2.3 美的体验

美是对客体存在的一种“接受”(包括感知、体验、想象、创造等综合心理活动),是依靠作为主体的人去认识客体对象的过程,审美本身就是融入对象时空寻找人性深处的纯粹。武术作为一种体育运动,以人类特有的身体线条和空间结构成为人们审美的对象,并以壁画、雕塑、文字等艺术形式流传下来。伴随人类进化与历史演变过程,武术表现出对生存空间的可求、愿景、自强,是人类战胜天敌、对手后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总结。后期演化为条件性身体行为冲动,也应证了康德提出的“美源于游戏的冲动”的假说,在艺术审美中体现出意义世界的独特价值。人类趋利避害的自我防卫本能,被超验的转变为一种历史警觉,实践中武术蕴含美的意识被激活,成为生命价值的审视工具。武术作为一种主动意识的身体外化行为,源于经验世界里生命觉醒的意义冲动,这种本原冲动也是武术审美的对象。武术是生命活动的选择形式之一,当它从实战技击的历史深处走向艺术审美的当下,并以身体游戏的方式存在时,成就了人游戏者的历史角色把握。武术通过有意识的审美尝试,获得艺术表现的纯粹形式,从感性直观到理性规范,在回归到人之为人的情感寄托中,最终成为人完善自我的审美追求。

3 结语

美何以在作为中国武术载体的人的身体上落地,并在生命意义活动中得以彰显?武术作为人类文化的“活态”表现形式,从原始的生命警觉走向文化规训的身体行为演变过程,就是其存在价值的最好佐证。当然,武术审美也在历史轮回和时代变迁中主动选择了非生产性的意义建构,以万变不离其宗的守正创新态度,主动对接新时代社会主流价值观的核心要义,进行积极程式革新与意义延展。武术作为华夏文明身体符号的历史遗存,人类探索未知世界的行为密码,在无序之中寻找有序的确定性,使感性直观与理性体悟在意义层面得以统合。然而,武术审美所创造的意象世界,包含攻防、侠义、武德等非武术人无法体验到的内在美妙。作为习武之人缺乏对武术审美的认知,就不能称其为完美的武术人,只能是形式的人、残缺的人,而完美的武术人必须对武术有无限的热爱、执着和期许。因此,武术审美是习武者成为真正武术人的必经之路,也是人追求全面发展的理性诉求。随着人们物质生活水平的提高,价值存在、精神追求、意义建构已成为当下优秀传统文化发展的源头活水,武术从结构功能走向价值内涵,也是其存在意义的一次理性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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