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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产旅游研究如何响应国家战略需求
——“重新认识遗产旅游”系列对话连载(五)

2021-11-21邹统钎张朝枝苏明明孙业红

旅游研究与实践 2021年5期
关键词:遗产地遗产文化遗产

邹统钎,张朝枝,张 捷,苏明明,孙业红

1 遗产旅游研究应该响应哪些国家战略

张朝枝:经过前面的讨论,我们基本上形成一个共识:遗产旅游基于遗产保护和旅游发展紧密相关的现实问题而产生,具有鲜明的实践性。那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十四五”期间遗产旅游研究应该对哪些重要的国家战略或区域发展现实问题进行响应。

邹统钎:生态文明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乡村振兴与文化强国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影响遗产旅游研究的国家战略,具体包括:

(1)保护生物多样性背景下的国家公园建设。在自然遗产管理领域,基于保护生物多样性的国家公园建设是重要的战略。2021年10月我国发布了《中国的生物多样性保护》白皮书,提出秉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理念、提高生物多样性保护成效(优化就地保护体系、完善迁地保护体系)、提升生物多样性治理能力、深化全球生物多样性保护合作。其中首位的具体实施战略就是建设国家公园体制,强调国家公园坚持生态保护第一,实施最严格的保护,同时兼具科研、教育、游憩等综合功能;研究国家公园旅游利用,探究中国式的“基于自然的旅游解决方案”。目前我国试点了三江源等10个国家公园,但旅游价值极高的黄山、泰山、张家界、庐山等世界自然遗产并没有参与试点,国家公园管理到底应该是“一园一策”的政府相机抉择治理模式还是可以采用美国式的全国通用模式? 试点的国家公园管理体制内部差别依然很大,离构建统一规范高效的中国特色国家公园体制,建立分类科学、保护有力的自然保护地体系的国家目标还有一定距离,这也正是遗产旅游研究急需解决的问题。

(2)构建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意识下的国家文化公园建设。国家为了集中打造中华文化重要标志,大力推进长城、大运河、长征、黄河等国家文化公园建设。国家文化公园是一种文化路线,作为一种创新的文化遗产保护概念,是一种具有大规模、跨地区和跨文化特征的线性文化现象,这种遗产类型最核心的概念是完整性线性保护与管理,以及多样性的跨文化背景中物质文化元素和非物质文化元素的完整性和真实性内容①。国家文化公园管理最关键的一步是管理体制改革,巨大线性遗产的国家文化公园跨越地域大,沿线地区以往长期存在“多头管理、遗产地人口众多、土地产权复杂、资金保障不足、跨区域协调困难”的现实,需借鉴各国先进经验,解决“人地约束”和“权钱难题”。如何坚持保护优先,强化传承,坚持整体性保护与融合性发展需要理论创新。国家文化公园人口密集,民生问题非常关键。空间上,需要探究确定文旅融合区的划分依据与标准。在遗产保护传承利用协调推进基础工程上,需要重点探索文旅融合工程与数字再现工程的实现路径。通过遗产旅游促进国家文化公园发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推动中华民族共同体建设。

(3)乡村振兴战略背景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旅游活化与社区发展问题研究。《“十四五”文化和旅游发展规划》明确指出要实现文物、非物质文化遗产和古籍系统性保护,要建设30 个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区和20个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馆;我国的遗产研究需要从文物拓展到文化遗产,重点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研究,需要更多关注历史价值与文化意义的保护及利用。UNESCO(1998)引入“文化空间”用于非物质文化遗产管理,强调保护客观的本体和精神的内涵的生命力。遗产旅游更重要的是要研究非遗的旅游活化机制,旅游是非遗的一种生产性利用机制,要探究乡村非遗可视化、体验化的旅游商品化机制;要挖掘乡村非遗融入日常生活、数字技术催化及建立同游客的情动机制等旅游活化路径。同时需要重点关注非遗在乡村振兴中的作用,探索通过遗产地旅游发展增加乡村社区居民就业机会,通过补偿机制与收益分红增加社区居民收入,提升居民决策管理能力,提高居民的遗产认同,促进社区公平的路径。

(4)文化强国战略背景下的文化遗产旅游解说研究。《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O 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明确提出到2035年建成文化强国。其中提出推动文化和旅游融合发展,创新推进国际传播等。遗产旅游解说是中国文化的重要国际表达方式,是中国文化通过旅游方式实现国际传播的重要路径。在遗产解说的实践上存在明显的阶级性,往往代表权威阶层的价值,而忽略了其他社会文化群体的价值。比如翻修后的悉尼Rock码头的解说主要突出了欧洲殖民者把现代文明带给了澳大利亚,而忽略了对土著居民的屠杀以及中国劳工的苦难生活。改造后的Rock码头解说以澳大利亚民族主义言辞为基础压制了过去强调压迫、种族主义和冲突的替代版本[1]。在解说什么的问题上,从真实性的角度说遗产的意义应该指向遗产的创建者,即“过去”,同时遗产往往经历时代传承,留下了多代人的痕迹,从完整性来说,遗产的文化意义与价值是演变的。按照权威遗产话语(AHD)世界遗产强调突出的普遍价值(OUV),即强调是遗产中社会普遍认同的价值。但旅游为了取悦市场常常会对遗产做偏颇的不正确、不真实的解说与演绎,导致遗产的扭曲。对于中国的文化遗产旅游解说来说,需要研究如何传递中华民族广大群体普遍认同的中华文化的主流价值、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与中华民族命运共同体意识,尤其是中国传统文化最为核心的“和文化”,包括“和而不同”的包容观、“仁义礼孝”的和谐观等各国容易接受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机制。在如何解说方面,我们擅长AHD 式突出国家和审美的宏大叙事从上到下模式,热衷对“过去”进行专家和专业的特权评价,停留在1992年Ham 提出的主旨式(TORE)解说层次上,强调关键主题,而忽视话语的细节[2]。这种英雄史诗般的解说实践效果往往不佳,成功的遗产旅游解说需要以小见大,融入遗产旅游者日常生活,寓教于乐,润物细无声。需要通过解说构架遗产与游客的情动机制。

张捷: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重点讲了12个问题,其中至少5个问题我觉得跟遗产旅游紧密相关。以下我分别来讲:第一是科技创新,科技创新尤其是现代信息技术在遗产旅游领域有充分的体现,如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利用智能手段控制交通,利用大数据来分析研究旅游流动的问题,这些都是未来的发展方向。第二是乡村振兴,乡村特别是传统村落的振兴,跟遗产旅游有着紧密关系,比如孙老师研究的农业文化遗产的问题。传统村落文化遗产的活化与乡村振兴更是紧密相关。第三是文化复兴问题,我们现在越来越强调文化和旅游融合,但我们需要更加关注怎样通过遗产旅游来促进文化自信,促进遗产的保护传承。第四个问题是绿色发展,中国的传统名山,她既是自然旅游地,更是文化遗产,处理绿色发展与文化遗产的问题是遗产旅游研究的一个重要问题。第五是社会发展,遗产地的社区问题是一个值得长期关注的问题。另外一个问题是国家公园问题,在国务院颁布的《生态文明体制改革总体方案》中有专门描述;实际上这个方案中有很多关于生态环境资源化、产权化、商品化、市场化的提法,德国方面的措施值得在自然遗产乃至文化遗产与旅游发展和保护利用实践中予以借鉴。

孙业红:我补充一下,我觉得“十四五”期间疫情可能常态化,咱们遗产旅游也需要关注遗产地如何应对公共卫生等突发事件。此外,我呼吁大家关注农业文化遗产研究,目前农业遗产的旅游研究相对较弱,需要有更多的力量投入。闵庆文老师也会定期在自然与文化遗产研究等相关期刊上组织专栏,在一些英文期刊上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做一些专栏,希望大家积极参与。我还想特别说一点,希望我们的研究能够真正地被一些政府官员看到,能够真正地影响到他们的观点或者思路,而不是我们学术研究做一套,他们却去听某些规划公司的一套(可能对旅游发展与遗产保护都产生一些负面影响)。

苏明明:我也补充一点,我觉得脱贫攻坚问题也是遗产旅游研究的一个重要问题。中国的脱贫攻坚实践可以说在全球范围内具有引领作用,讲好了中国遗产地的脱贫模式,遗产旅游如何更好地带动遗产地社区脱贫致富,走上可持续发展的道路,以及经济发展中的文化支撑作用,可以很好地向国际分享中国实践。比如中山大学保继刚教授团队主导的云南元阳哈尼梯田遗产地的阿者科村的以社区为中心的旅游减贫发展计划,取得了非常好的减贫效果,不仅在国内获得高度的认可,成为入选《中国减贫密码》的案例之一,也在国际上得到了高度认可,入选了《世界旅游联盟旅游减贫案例》,把旅游减贫的中国经验传播了出去。

张朝枝:根据刚才大家的讨论,从生态文明建设到传统文化复兴,从脱贫攻坚到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从乡村振兴到科技创新,几乎目前所有主要国家战略都为遗产旅游未来的研究创造了良好的机遇,因此我们可以认为遗产旅游是一个实践性很强的研究领域。

2 遗产旅游研究应该如何响应国家战略

张朝枝:从刚才的讨论来看,大家都认为遗产旅游研究与目前重要的国家战略任务无一不紧密相关,那我们应该如何展开相关研究呢?

邹统钎:遗产旅游理论随着中国遗产事业的蓬勃发展,未来的研究应从跟随西方主导的理论向自主创新转变。在世界向可持续语境转变的遗产旅游需要更多关注生物多样性、民生等话题,以联合国《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为指导,遗产旅游的研究需要关注贫困、饥饿、教育、性别、健康、就业、平等、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等。对于中国学者来说,在自然遗产旅游管理领域: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为指导,建立将生物多样性作为可持续发展的基础、目标和手段,科学、合理和可持续利用自然遗产资源实现社会经济环境包容性成长,将“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的旅游转换机制。在文化遗产旅游领域,一方面应该借助中国发展国家文化公园的创举,摸索线性文化遗产旅游发展的规律,探索整体性保护与融合性发展的模式,探索国家文化公园文旅融合机制,遗产旅游促进国家文化公园民生的路径,尤其是如何通过国家文化公园遗产旅游助力构筑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机制;另一方面,需要重点创新非物质文化遗产旅游理论,特别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旅游活化理论研究,数字化技术时代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旅游利用模式,非物质文化遗产对乡村振兴、民族融合的促进机制等。需要赋予非物质文化遗产以新的形式、新的场景、新的意义和新的语境,使之融入百姓的日常生活。

同时,中国的学者需要加快与世界遗产研究的接轨,积极参与UNESCO、IUCN、ICOMOS等国际组织遗产旅游相关宪章、公约、宣言、指南之类文件的起草制定,向世界推荐遗产旅游中国理念,与欧美国家遗产旅游教育与研究机构加强合作,与世界交流中国理论及实践,加强与发展中国家协作,积极输出遗产旅游中国标准、中国方案。

张捷:从理论角度来看,遗产旅游研究与国家认同密切相关,因此关于国家认同的遗产问题都是值得深入研究的。从文化遗产角度,涉及了与遗产相关的文化认同、文化原真性、非物质文化遗产等学术问题;从地理学角度,涉及了地方认同、地方感、地方依恋、地方营造、遗产的空间分布问题;从旅游管理角度,涉及了遗产旅游地文化遗产在旅游发展过程中的有效保护乃至发掘复兴等问题;从自然遗产角度,又面临在自然遗产地旅游发展的有效控制和发展容量问题;在生态文明体制改革中涉及了产权界定、产权-使用权分离、生态资源和环境效益的市场化机制等问题,这里也涉及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背后的资源环境经济问题。我觉得“四个自信”及更多国家认同战略问题,在遗产旅游中最值得体现。实际上,文化认同就是实现文化自信、民族自信和国家自信的关键问题;解决了这些问题的中国机制,又能充分反映中国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问题。例如,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体制下,如何实现遗产保护和利用,有哪些优势和特征,非常值得研究。我的团队曾经在九寨沟与英国新森林公园的比较研究中说明了在科学支撑下中国的政府主导型决策模式具有比西方社区“民主”模式更高效的特征[3]。在文化遗产方面,我的团队对丽江的音乐声景观遗产研究[4]获得了国际学术刊物的年度最佳论文,不仅是对中国遗产旅游地的有效宣传,也是中国遗产旅游管理模式和道路的自信,还可促进中国特色遗产旅游研究理论的自信。

孙业红:我认为应该围绕国家战略,结合国际上的一些研究前沿开展有助于遗产保护的相关研究。比如中国已经正式设立了三江源国家公园、大熊猫国家公园、东北虎豹国家公园、海南热带雨林国家公园、武夷山国家公园等第一批国家公园,作为自然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家公园蕴含了丰富的生物多样性,保护的意义非常重大。区别于西方的国家公园,我们的国家公园从体制、保护重点、游憩方式等方面都需要研究的支持,这应该是未来遗产旅游应该关注的重要方向。此外,再说回农业文化遗产旅游,围绕乡村振兴战略,未来的研究应该更多聚焦于社区可持续生计、农户和其他利益方的关系协调、农业系统内部物质要素和非物质要素保护的关系、可持续旅游发展模式的探索等诸多方面,而且应该更好地结合地方的文化特征和发展需求,在研究的基础上形成一些好的遗产旅游发展方案,在实践层面上做出更多有益的尝试。正如保继刚老师在阿者科做的工作,使研究更好地服务于乡村振兴和乡村减贫,也形成更多可向国际推广的成功的中国案例。

苏明明:中国的遗产资源特别丰富,并且类型非常多样,旅游的需求也非常高。除了遗产保护外,遗产旅游发展通常还承载着遗产地经济和社会发展的任务。我们的遗产地与西方国家不一样,几乎所有的遗产地都有大量的当地居民,当地居民与遗产资源有密切的互相依存的关系。因此,遗产资源往往需要承载更多的区域经济、社会和文化功能。从短期和中长期,或者从短期效益和长期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讲,也会有更多的保护与发展的冲突,这就是中国遗产旅游研究的现实问题。比如,这几年我持续关注的遗产地旅游发展与社区可持续生计的问题,是在大部分遗产地普遍存在的问题,也是与我们现在的乡村振兴、生态文明、共同富裕等国家发展战略密切相关的问题。我觉得中国的遗产旅游研究应面向中国发展的现实沃土,聚焦具有中国特色的一些问题,回应中国社会发展的现实需求。

3 在国际形势日益复杂的背景下遗产旅游研究应如何响应

张朝枝:目前我们正处于全球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国际形势尤其如此。遗产特别是世界遗产作为一个国际广泛关注的公共事务,全球形势特别是国际组织形势的变化势必对遗产旅游研究产生影响,请问大家怎么看?

邹统钎:我觉得首先还是要把基础理论研究和国际学术发表做好,外语确实很重要,这是国际交流的基本前提。其次我觉得可以先从国内的一些国际组织做起。如世界旅游城市联合会对我的帮助就非常大,它把全世界的旅游城市组织在一起,然后经常开展国际性的活动,我也因此获得了很多国际邀请的机会,包括去非洲埃及、坦桑尼亚等国家培训,包括建设丝绸之路国际旅游大学,他们对中国的出境旅游市场感兴趣,对中国旅游消费行为特别感兴趣,很多情况下我们可以借船出海。再次要借助国际性组织,这些年我们承担一些国际性会议活动,包括像组织世界休闲大会,创办丝绸之路国际旅游大学,参加世界旅游联盟、世界旅游联合会的活动。不过,在遗产性的国际组织,我们遗产旅游是边缘化的,在旅游性的国际组织里,遗产旅游也是小群体。我们最大的优势是跟旅游的人谈遗产,跟遗产的人谈旅游。在研究上,60后、70后和80后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别,60后学者越来越不喜欢小题大做,越来越不喜欢研究方法,更加喜欢从案例特例总结出一般规律。从历史演变的角度上来说,更喜欢宏大叙事,然后更多地参与国家与地方政府决策。各个年代的人走的路不同,70 后和80后具有语言优势,现在已经有很好的学术积淀,还是要积极参与一些国际组织,不一定太局限于理论上的研究,多与行业和社会结合,年轻人今后将能完全融入世界遗产旅游学术共同体,并在部分领域扮演引领角色。

张捷:当前国际形势日益复杂化,体现在国际经济格局的重组过程和全球化经济的萎缩乃至逆全球化现象之中,包括了各国、各地区之间的竞合关系,各种势力的各种博弈,中国和平崛起对正当权益的诉求和保障,国际老牌主导势力对维持既得利益乃至霸权格局的能力衰退状态下对这种衰退做的有意无意对中国的错误归因的现象和相关地缘政治态势。中国的遗产旅游研究能否对中国和平崛起、破除西方单极全球化或单模式全球化(英美为主导的全球化)走向着眼于人类命运共同体视野的多极多模式全球化和全球和平协作、共同治理的模式,值得研究者深思。研究需要面向国际视野和全球问题,同时坚持中国文化自信和理论自信、道路自信,从早期借鉴国际上遗产旅游的先进经验的研究走向研究推广中国特色遗产旅游理论。同时,中国的和谐文化、和平文化、和善文化等基因应该通过遗产旅游研究进行广泛的国际推介,以助力中国的和平崛起。例如,长城作为遗产旅游吸引物,可以说明中国历史上汉民族国家的对外防御性、非侵略性的和平外交态度和中国和平崛起的历史基因。

孙业红:我同意邹老师的观点,不管国际形势如何变化,国际组织的现实导向如何,做好基础研究是最重要的。因为国际组织需要的很多技术和知识支持都来自科学研究,相关的研究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左右国际组织的一些决策。举个例子,对于发起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项目的联合国粮农组织来说,旅游并非他们关注的重点,但随着全球的遗产旅游研究越来越多,加上遗产地对旅游发展的需求旺盛,他们开始主动联系世界旅游组织举办农业旅游、生态旅游和农业文化遗产保护相关研讨会,形成的结论又进一步引导了国际组织下一步的工作方向,使得遗产旅游在农业文化遗产地受到更多关注。因此,作为遗产旅游研究者,我认为我们应该积极主动地开展相关基础研究,扎根遗产地,积累数据,形成研究成果,并积极参与相关国际组织的会议发布成果,更好地发出我们的中国声音,同时也引发国际组织对于中国相关研究问题的关注。这不管对于中国未来的世界遗产申报,还是基于中国国情的国际保护战略的制订都有重要的意义。

苏明明:我觉得,首先要以多种形式积极参与遗产旅游研究及相关领域的学术对话,通过学术论文发表、学术会议报告、参与学术交流活动等,和遗产旅游研究的各国学术团队多多交流合作,提升中国研究的国际影响力。另外,我非常认同邹老师的观点,要借助国际性组织提供的平台,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旅游组织、FAO 等等,积极参与国际对话,在国际遗产管理相关机构和团体的多种平台发出中国的声音,更多地让世界了解中国遗产旅游发展情况,我们在遗产保护和旅游发展方面做了哪些工作,有哪些思考,获得了哪些启示,通过分享与交流促进多元文化的互相理解和认可,也能不断推动中国遗产旅游研究和实践的发展。目前,已经有不少中国学者在主流学术期刊和学术团体承担一定的工作,比如张朝枝老师担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名录遗产地可持续旅游教席主持人、业红老师也积极参与了联合国粮农组织农业文化遗产方面的大量工作,借助这些工作,可推动中国遗产旅游研究和实践在国际上发挥更大的作用。

4 未来遗产旅游研究的重点

张朝枝:前面我们已经充分讨论了遗产旅游研究的理论与现实问题,那么未来我们的遗产旅游研究究竟应该关注什么问题呢?

邹统钎:第一是数字化与科技问题,遗产旅游与科技、与5G 技术、与人工智能、与大数据、与云计算融合是一种全球性趋势,作为遗产旅游研究者,必须要关注这个趋势,并且要特别关注怎样借助中国在这一领域的优势,在遗产旅游数字化方面为国际提供一些先进的案例、方法和技术。第二是管理体制改革,中国最大的遗产旅游实践是体制改革,包括国家公园和国家文化公园,尤其是国家文化公园,是中国的一种遗产管理体制改革尝试,具有中国特色。将来中国是否也会建立起一个统一的国家遗产体系,既包括国家公园,也包括国家文化公园,我觉得这也是将来一个很重要的研究问题。第三是全世界共识的丝绸之路和“一带一路”相关的问题。第四是与遗产密切相关的地方再造的概念,任何一个旅游目的地的品牌营销的place making,很多情况下与遗产是密切相关的,怎么样把地方独具特色的生活方式通过再造的方式呈现给游客,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理论方向。总之,我们的核心在于探索,中国的学者要特别重视探索和总结中国遗产保护和利用方面协同的中国模式,强调既能有效保护遗产,同时也能使遗产得到很好利用的模式,这才是我们中国学者真正应该独立探索的领域,这几个方向在将来会对遗产旅游研究产生重要影响。

张捷:未来前瞻性视野下,应该动态地考虑遗产概念变化演化现象:全球化、现代化、科技进步、信息化、移动性(流动性)、学术进步、旅游发展、跨学科研究等现代现象,在很大程度上给当代和未来人们对传统文化及遗产的认识视角带来改变乃至重新调整和界定。而自然环境及全球变化、人地关系的演变导致了人们对自然遗产的认识及知识发生变化,自然性、自然原真性、自然完整性、旷野性等概念及遗产类型的选择,将是更多自然遗产旅游值得研究的问题。

孙业红:我觉得:第一,要重视与“地”有关的研究,比如遗产地的旅游容量问题,游客的多少是遗产地旅游是否能够持续发展的一个基础性问题,而不同类型的遗产地容量的计算方法不同,需要根据遗产类型和遗产地的具体特征进行探索;比如遗产旅游的地方性问题,这是遗产独特性体现的重要方式,不管对地方身份认同还是遗产地品牌营销都有重要作用;比如遗产旅游的物质载体和非物质表现关系的问题,如何将一系列遗产元素有机结合在一起讨论等。第二,要重视与“人”有关的研究,比如遗产旅游的原真性问题,涉及感知和体验,虽然已经研究多年,但仍是根据不同遗产类型关注的重要研究内容;比如遗产地各利益相关者关系的问题,虽然已是陈词,但总能随着政策、制度以及社会的发展出现新论。第三,要重视与“科技”有关的研究,比如人工智能、大数据等带来的科技变革对旅游的赋能和推动,比如科技如何更好地服务于旅游者的体验等。所有的研究都应该结合国际前沿的理论并立足中国实践,将“自上而下”的研究和“自下而上”的研究有机结合,更好地形成国际和国内的话语连接。

苏明明:近几年,我国国家公园和国家文化公园概念的提出,既是对我国遗产保护和管理方面的局限的回应,也是对遗产资源保护和发展的创新尝试,同时也体现出我国遗产资源类型和特征的多样性,对于遗产保护和旅游发展提出更多样的需求。比如针对我国国家公园价值最突出、保护要求最高的自然遗产资源,遗产保护该如何进行,遗产旅游应如何开展,尤其国家公园范围内还有大量的当地社区。对于以国家公园为代表的严格自然保护区,遗产旅游的发展模式和路径,遗产旅游与社区生计的融合发展是值得进一步研究的问题。

另一方面,从文化遗产的角度,第一批的长城、大运河和长征国家文化公园的设立突出了国家对于这三个具有标志性的中国重要文化符号进行保护、传承并弘扬其文化内涵的重视和决心。而这三个国家文化公园都是具有独特资源空间分布特征的线性文化遗产,具有文化价值的大时间尺度和大空间尺度的特点,这也突破了之前研究以点状文化遗产为主的局限。我觉得,结合三个国家文化公园建设,探讨点线结合、区域联动的线性遗产保护和旅游发展,是具有潜力的研究方向。

张朝枝:非常感谢大家有深度的思想碰撞,至此,我们关于遗产旅游研究的对话全部结束,我们从遗产旅游的基本概念到研究对象,从热点问题到学科体系与实践响应,这一系列讨论几乎涵盖了遗产旅游研究的所有领域。我相信这些讨论一定会引起更多关于遗产旅游研究的讨论与反思,也会吸引更多学者进入这一领域,服务相关国家战略,引领相关理论前沿。

注释:

①ZHEWEN BAN,FEIHU CHEN,TINGQI BAN,et al.Cultural routes:theoretic system and its enlightenment to China heritage practice.Atlantis Press,2016,p.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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