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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发国家政治参与扩大的风险及其防范的路径选择

2021-11-20叶长茂

荆楚学刊 2021年5期
关键词:政治参与风险管理

叶长茂

摘要: 在后发国家现代化进程中,政治参与扩大是一个必然的趋势。政治参与是一把双刃剑,如果纳入有序轨道,会对政治发展产生正面价值;若一旦失控,则会激化各种矛盾,冲击政权稳定,导致政府治理失败,破坏经济社会发展,对政治稳定构成严重威胁。后发国家要防止政治参与失控危及政治稳定,需要强化政府权威,提高政府的风险管理能力,通过制度建设和民主训练规范公民的政治参与行为,建立务实的民族事务治理体系防止国家分裂。发展民主不能简单等同于扩大政治参与,必须重视政治安全风险的防范和控制。后发国家只有保持政治参与和政治稳定之间的平衡,才能提升政府治理的能力和绩效,建设高质量的民主政治。

关键词:政治参与;政治稳定;政治制度化;政府权威;风险管理

中图分类号: D0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0768(2021)05-0005-06

后发国家对现代化的追求使社会各个领域处于剧烈的变动之中,国际因素对国内政治的影响也日益加大,政治稳定很容易受到威胁。政治稳定是后发国家现代化建设以及其他各方面事业能否取得成功的前提条件。如果不能保持政治稳定,后发国家不可能建立优质民主,也不能顺利实现现代化。由于所处历史情境不同,后发国家在现代化过程中所承受的压力和挑战要远大于早发现代化国家,其在政治稳定和安全方面面临诸多风险,如政局动荡、治理失败、国家分裂等。后发国家的许多安全风险实际上是由政治参与失控带来的,现代化必然伴随着政治参与的扩大,但这并不意味着政治参与一定会井然有序。后发国家的政治参与主体大多不具备现代公民素质,缺乏民主经验和技巧,国家制度建设又比较落后,不具有接纳和疏导大规模政治参与的机制和能力,政治参与很容易脱离制度化、法治化的轨道,以非理性、非制度化的方式冲击现有体制和秩序,陷入失控状态。如果政府缺乏足够的权威来防范、化解政治参与失控的风险,整个社会势必处于长期动荡之中。因此,后发国家必须重视防范政治参与扩大带来的风险,使政治稳定得到有力保障,民主政治才能健康发展。

一、政治参与扩大是推进现代化建设的必然结果

在后发国家现代化的进程中,政治参与扩大是一个必然的趋势。现代化逐渐改变了传统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所有人都被卷入到剧烈变动的社会进程中来。社会流动开阔了民众的视野,使其逐渐产生更高的生活追求和利益要求。同时,民众的受教育水平迅速提高,通讯工具的普及使人们获取信息更为方便、快捷,现代传播媒介则使信息传播的数量急剧增加,这一切都在改变人们的价值观,提高生活的期望值,并通过各种方式对政府提出更高的要求。

随着经济的发展,后发国家原来简单的社会阶层变得复杂化,收入差距拉大,利益冲突加剧。利益受到损害的阶层试图通过影响政治来保护自己的利益,新兴的阶层也会积极在政治上主张自己的权利,通过公开的形式表达诉愿。既得利益阶层担心失去已有利益,新的阶层又想争得更多利益。各个阶层都想通过影响掌握各种资源的政府来维护自身利益。生产方式的改变也助推政治参与规模的扩大。在现代化大生产方式中,众多身份相同、地位相同的人聚集在一起从事生产活动,大家有着共同的利益诉求,彼此发生密切的联系,很容易产生组织化的交往形式,形成利益集团。利益集团的形成使人们产生共同的权利意识,并具备开展集体行动的能力,人们会更加自觉地借助组织的力量向政府提出自己的利益诉求,政治参与的主动性、积极性越来越高。

网络与新媒体在后发国家的普及为政治参与的扩大提供了更为有力的工具。在网络和新媒体时代,信息传播方便快捷,民众信息来源方式更为多元。网民可以很容易获取各种政治知识和政治信息,政治素养、权利意识和政治行动能力也会不断提升。网民借助网络发起政治参与活动,能够突破物理条件的限制,随时开展大规模的政治动员。网络和新媒体为普通公民的政治行动赋予了强大能量,一个普通人可以在网上享有巨大的号召力,网民的集体行动能力得到极大提升[ 1 ]。网络和新媒体也为陌生网民在虚拟空间的组织化提供了更多的机会和可能性,网民通过在新媒体平台表达意见,能够迅速吸引很多支持者在网络空间聚集,形成许多虚拟的意见共同体。如果某些个人或组织有意识地在虚拟空间策划和组织政治行动,这种虚拟意见共同体很容易在线下采取统一行动,而且动员的规模可以快速升级,对政治稳定构成极大威胁。

政治参与扩大对后发国家的政治发展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

首先,后发国家政府的合法性基础需要重塑。当民众成为政治上活跃的角色后,是否能够为民众提供大量政治参与的机会,成为政府获取民众支持的重要条件。李普塞特指出,在政治上活跃的新群体如果有机会进入合法的政治机构,就会产生对制度的效忠,反之,政治体系的合法性就会受到怀疑[ 2 ]。在这种背景下,后发国家的政府如果稳步推进制度革新,为民众提供参与政治的机会,就能够赢得社会各个阶层尤其是新出现的群体对政治体系的忠诚,政治体系的合法性基础会更加稳固。但是,如果后发国家只是轻率扩大政治参与,又不能将其纳入制度化、法治化的轨道,则会对政治稳定构成严重威胁。

其次,政治参与扩大对公共政策的制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政治參与将社会各方面的要求反馈给政府,从而对政府形成一种外部压力,使其不得不在政策制定过程中反映民众的利益和诉求。但是后发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落后,用于分配的经济资源匮乏,政府很难在满足所有阶层利益要求的同时还能推动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在民意的压力下,政府制定政策的自主性和科学性会受到很大影响。

再次,政治参与扩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制约政府权力,抑制权力腐败,提高政府政策的公正性和有效性,使民众的正当利益得到表达和维护,但政治参与也可能会被激进主义势力所主导,通过街头运动提出政府无法满足的要求,长期的街头抗争势必会冲击社会秩序,威胁政治稳定。

后发国家的现代化建设使民众产生了政治参与的要求,网络和新媒体的发展则使民众获得了更方便的政治参与的机会,原来被压抑的政治参与要求集中释放,政治参与的扩大成为一个必然的趋势。政治参与扩大可能会给后发国家的政治发展带来正面影响,如果政府善加引导,可以将民众的政治参与转化为推动政治进步的积极因素,但是如果政府忽视政治参与扩大所蕴藏的风险,对政治参与放任自流,不能加以有效引导和控制,政治参与也会对政治稳定构成威胁。如何有效防范政治参与扩大对政治稳定的威胁成为后发国家不能忽视的一个重大课题。

二、后发国家政治参与失控的后果与风险

后发国家政治发展的曲折历史表明,政治参与扩大是一把双刃剑,健康有序的政治参与对于国家的政治发展会产生很大的助力,但是无序失控的政治参与则会对政治稳定构成威胁。所谓政治参与失控,是指民众大规模参与到政治生活中来,各种利益集团以无序集体行动实现其政治诉求,其政治参与行为不受法律约束,很难通过协商和妥协化解利益冲突,政府无法将政治参与纳入法治化、制度化轨道,不能用法律规制民众的政治参与行动。政治参与扩大之后如果出现失控狀态对政治稳定的威胁是多方面的,轻则导致政府运转失灵,社会失序,经济衰退;重则引发暴力冲突,造成政权崩溃、国家分裂的严重后果。具体来说,政治参与失控对政治稳定的威胁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冲击政权稳定

后发国家的民众在突然获得参与政治的机会后,政治参与规模可能会迅速扩大,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对政权的稳定性造成很大冲击。如果政府不能对政治参与实施有效控制,各种势力争权夺利所造成的政治动乱将无法避免,很容易出现亨廷顿所说的“普力夺”社会。“随着政治参与的扩大,政坛上的演员就越来越多,他们采取政治行动的方法也越来越多样化。结果,在激进的中产阶级普力夺社会里,冲突越来越激烈,而在群众的普力夺社会里,冲突就更加激烈。”[ 3 ]  180在民众无序参与政治的社会中,一个群体的利益实现程度取决于其对政府的威胁程度,就像奥唐奈所指出的那样:“‘威胁策略盛行,对一个群体来说实现其需求的最有效方式是比其他群体更具威胁性。”一旦各个群体都以“威胁”的方式来获取利益满足,就会形成恶性竞争,而且很难停止下来。“普力夺主义引起更多的普力夺主义,直至达到制度崩溃的条件。”[ 4 ]二战以后,许多后发国家因为无力控制政治参与,政治冲突极为剧烈,骚乱和政变层出不穷,政权的稳定性和持续性无法保障。据统计,从20世纪50年代末期到1975年,世界上有38个政府是由政变产生的[ 5 ] 10。在非洲,从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到90年代末共发生120多起军事政变,同时还不断发生族群冲突、内战以及暗杀活动。在拉丁美洲,从1985年到2004年,阿根廷等国有12位总统迫于民众持续示威的压力而被迫提前结束任期,政局很不稳定[ 6 ]  256。

(二)破坏社会秩序

在一个正常有序的社会,各种习俗、道德、法律等规范会对人们的行为构成约束,使其不逾越一定的限度。如果一个国家政治参与骤然扩大,政府失去控制,各种制度体系可能会被摧毁,失去约束力,于是就会出现制度真空,社会秩序及社会成员的生命财产受到极大威胁。派伊指出:“假如一个人不是经常地受到社会压力、政府强制性命令,以及普遍的善的意识和权威者责任本能的控制与约束,那么可以预期将会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个走向混乱和暴乱的运动。”[  7  ]勒庞则充分论述了民众群起参政,国家陷入混乱,对人性的必要束缚解除之后所产生的破坏性后果。他指出,如果解除了民众心中的社会约束,民众会感到自命不凡,任意使用手中的权力,认为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做的[  8  ]。政治参与失控所引发的动乱使人们的性格、心理发生突然的改变,行为失去约束。权力一旦转移到不受节制的群体手中,将会对社会秩序造成极大破坏。集体行动的群体在破坏社会秩序时,因为法不责众,道德和法律方面的压力骤然减轻,表现得无所畏惧,既很少受到良心的谴责,也不用担心会受到惩罚。于是人们的行动越来越激进,社会秩序极度混乱,保持政治稳定的社会基础也将不复存在。

(三)导致治理失败

政治参与是民众为实现自身利益而采取的指向政府的个体或集体行动。当后发国家开放政治参与之后,民众基于自身利益需要必然会向政府提出种类繁多而又相互矛盾的要求,既要求政府增强国家实力,保护公民权利,推动经济发展,提高福利水平;又要求政府有能力处理棘手问题,如重大的叛乱、种族与社会冲突、长期通货膨胀、恐怖主义等[ 9 ]。如果政治参与处于失控状态,满足民众的这些要求就是政府必须在短期内同时完成的任务。在群体行动的影响下,民众没有耐心等待政府一个个去解决问题,会不断通过大规模行动给政府施加压力,并且不同群体之间会发生激烈的冲突。而后发国家的政府通常并不能在短期内满足民众的全部要求,解决所有难题,无论是威权政府,还是民主政府,皆是如此。这种无序政治参与及群体冲突的压力使政府不能有效施政,导致治理失败。其严重后果就是“当局始终不能作出决策,或者如果它们努力决策,那么决策也不再会正规地被作为义务予以接受。在这种状况下,权威性地分配价值不再可能,社会将因为缺少完成其关键性功能之一的行为系统而崩溃”[ 10 ]。

(四)经济发展陷入困境

后发国家的经济发展属于赶超型,需要集中资源用于关键的经济项目建设,“几乎不可避免地意味着放弃目前的某些消费。人们通过投资来建立和更换工厂,鼓励科研,制造新的机器或采用新的农业技术来提高经济生产力。花费在这些用途上的国家收入,就不可能用于保健、住房、社会保险和其他许多福利目的”[ 11 ]。后发国家的挑战在于,民众在资讯开放的状态下,不仅会参照发达国家的参与水平主张自己的政治权利,而且会参照发达国家的福利水平主张自己的经济权利,提出较高的福利要求。如果政治参与不受控制,民众就会反对政府牺牲消费用于积累,甚至采取游行、示威、罢工、瘫痪政府运作等各种非制度化方式向政府施加压力,最终使国家经济发展战略归于失败。正如普拉特纳所指出:“过早引进政治民主将必然使民众反对那些推行引入市场经济所必需的痛苦措施。”[ 12 ]实际上,后发国家由于经济发展水平低,大多数国家为民众提供福利的能力是有限的,在民众大规模政治参与的压力下,政府不得不尽量迎合民众的经济要求。这样,本来用于积累的生产剩余转而用于满足民众的福利要求,本国企业的各种税负大幅增加,竞争力降低,民族工业发展缓慢甚至停滞,国家经济发展的自主性和安全性不断弱化。阿根廷、巴西等拉美国家就是典型的案例。这些国家的政党在民众通过选举、示威等方式大规模参与政治的压力下,通过许诺高福利来争取选票,上台执政后实行重分配、轻积累的政策,耗费大量资源,严重影响经济发展,国家长期不能跨越“中等收入陷阱”[ 13 ]。这些国家不仅经济发展经常陷入困境,政治局势也会因为经济发展路线的左、右之争而出现周期性动荡。

(五)威胁主权和领土安全

后发国家一般都会存在不同程度的族群、宗教和阶级矛盾,这些矛盾在低参与体制下通常不会被激活。但在现代化进程中,后发国家政治参与的扩大通常和族群、宗教、阶级等矛盾交织在一起,就会激化原本存在的这些矛盾,使冲突“沿着阶级、种族(包括宗教和区域)和党派的界线出现。”[ 14 ]存在族群与宗教分裂的国家,民主化之后的“政治参与和政党竞争往往演变为不同族群、宗教和文化集团的政治动员与政治对抗,甚至直接导致严重的分离主义运动”[ 5 ]  123,引发外部势力干涉,导致国家解体,严重威胁国家统一、主权安全和领土安全。前苏联是比较典型的案例。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前苏联启动经济改革和政治改革,政治参与的范围和规模开始扩大。但是前苏联政治精英对政治参与失控可能激化民族矛盾缺乏足够的警惕,某些政治人物甚至还有意利用民族矛盾来谋取个人权力和利益,在民族问题上推波助澜。在此背景下,前苏联长期掩盖的民族矛盾爆发,并且愈演愈烈。原有的维系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措施已不能再有效发挥作用,又没有建立新的整合凝聚各个民族的制度和措施,于是前苏联在民主化尚未完成时就被激烈的民族冲突冲垮[ 6 ]  99。由于前苏联政治改革的方向出现偏差,尤其是主动弱化甚至放弃了苏联共产党对国家事务、民族事务的领导权,放任民族分离主义势力分裂国家,未能将政治参与纳入法治和秩序轨道,最终分裂为15个国家,主权统一和领土完整均遭到瓦解。

总之,后发国家在政治发展过程中,因为要实现新旧体制的转换,利益冲突十分激烈。政治参与问题如果处理不好,在参与规模急剧扩大的情况下,很容易造成政治动荡。发展民主不能简单等同于政治参与的扩大,还必须考虑政治安全风险的防范和控制。后发国家只有在政治参与和政治稳定之间保持平衡,才能建设高质量的民主政治。

三、防范政治参与失控的路径选择

從维护政治稳定的角度来看,政府对大规模政治参与失去控制是后发国家必须高度重视的政治风险,但是由于扩大政治参与是发展民主政治的必然要求,因此,任何一个现代国家不能靠禁止政治参与来获得稳定,维护政治稳定要通过制度建设来规范政治参与,通过提高政府治理能力来疏导政治参与,始终让政治参与在法治的轨道内展开,尽可能实现政治参与和政治稳定的平衡。具体来说,防范政治参与失控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一)强化政府权威

后发国家在政治参与大规模兴起时,并没有做好充分准备,民主制度不健全,民众缺乏政治参与的能力和技巧。这使政治参与扩大的过程充满风险。为保障国家发展所必需的政治秩序,对政治参与进行合理的控制,后发国家需要强化政府的权威。亨廷顿在《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一书中指出,后发国家要克服政治动荡和衰朽,需要建立一个强大政府,而这种强大政府有赖强大政党的缔造和巩固。他还依据社会主义国家的治理经验,承认共产党人能够为现代化之中的国家提供一个有权威的强大政府,创建合法的公共秩序[ 3 ]  1-29。有权威的政府能够将政治参与和政治控制有机结合起来,一方面能够引导民众参与到政治过程中来,实现广泛参与;另一方面又能够对政治参与的进程、规模、范围进行有效地控制,防止政治参与冲垮整个政治体系。权威政府能够及时推动某些复杂问题的解决,或暂时抑制现阶段不具备解决条件的矛盾,为现代化建设赢得时间。当出现政治经济危机时,权威政府有能力平息危机,使国家始终保持正常发展。政府拥有足够的权威,就能够掌握政治发展的领导权,及时化解矛盾和冲突,规范和约束政治参与行为。政治参与能够有序扩大,不破坏政治稳定,不对正常的国家治理构成威胁。政府权威不会自动产生,需要通过系统的制度建设及政府自身的努力来不断强化。一般来说,后发国家强化政府权威,需要建立稳定而高效的政党制度,能够产生具有高度凝聚力并得到民众广泛支持的执政党。有一个群众基础牢固的执政党,才能给政府提供持续的政治支持,政府才能享有施政权威,并拥有强大的执行力及公正分配价值和资源的能力。此外,后发国家的政府还应当提升自身的治理能力及推动经济发展的能力,构建有效防止权力腐败的制度体系,加强以国家认同为核心的政治文化建设,增加民众对政府的支持和信任,不断提高民众对国家和中央政府的忠诚度。

(二)将政治参与纳入制度化轨道

后发国家之所以频频出现混乱和动荡,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制度建设没有跟上来,难以发挥规范政治参与行为的作用。民众不能通过现有制度维护正当利益,就会以非制度化的方式参与政治,很容易产生失控局面。亨廷顿提出后发国家保持政治稳定的途径是提高政治制度化水平,将政治参与纳入制度化轨道[ 3 ]  51-80。政治制度的作用是为参与提供规范和程序,使政治参与有序进行。只有当政治制度能够容纳和疏导政治参与时,后发国家政治参与的扩大才对政治发展具有正面的意义,并且不会对政治稳定构成威胁。要提高政治制度化水平,后发国家必须加强现代制度建设,使民众愿意受到制度的规范和约束。政治制度化水平可以通过包容性、竞争性、制衡性、开放性、稳定性五个标准来衡量。但是这五个方面不能同时实现,也不能一步到位。后发国家要成功把政治参与纳入制度化轨道,就要建立与不同政治发展阶段相适应的政治制度,除包容性因普遍人权的确立可尽快扩大外,政治制度的竞争、制衡与开放程度只能逐步提高,在此基础上使政治制度的稳定性得以提升。新加坡是一个较为成功的案例,其政治制度竞争性的提升采用渐进主义策略,经过很长的时间逐步实现政治竞争的制度化、程序化,执政党始终能够控制政治竞争的节奏、范围和规模,使政治参与扩大的风险得到有效控制。后发国家的制度建设只有遵循循序渐进的原则,才能既给民众提供机会实现合理的利益表达和利益竞争,又能够保持制度的稳定性。民众通过制度化渠道参与政治的运作,能够有效地维护和保障自己的利益,就不会再通过街头抗争、骚乱等方式表达自己的利益诉求。

(三)规范公民的政治参与行为

现代民主政治的基本要素是参与和选举,参与和选举要顺利开展,需要民众遵守政治游戏规则,克制自己的行动,不破坏政治秩序。一些后发国家之所以出现政治参与失控进而政治稳定受到威胁,就是因为盲目照搬西方多党竞争的民主模式,而民众却缺乏基本的民主素养。这些国家虽然建立了选举制度,但选举结果往往不被尊重。民众习惯通过大规模街头抗争的方式达到政治目的,长期占领广场和街道,使国家政治陷入僵局。泰国和乌克兰这样的国家之所以经常出现政局动荡,就是因为民众不认可选举结果,采用长期的示威或游行来达到政治目的,对国家政治稳定产生很大的消极影响。基于防范风险的考虑,后发国家在推动选举政治之前,需要大力开展公民教育,规范公民的政治参与行为,使公民养成理性参与政治的习惯,认同民主程序。民主训练是规范公民政治参与行为的重要途径。后发国家应当通过地方或基层的多种民主实践形式,如民主选举、协商对话、听证会、咨询会等,对民众的政治参与行为进行规训,培养民主的信仰和习惯,提高参与政治的能力和技巧。规范公民的政治参与行为,还要培养公民的守法意识。当公民的参政行为逾越法律界限时,政府要严格执法。对于那些得到民意支持的违法参政行为,政府在政治上可以妥协,及时调整政策顺应民意,但在法律上不能妥协,对一切违法及破坏性的政治参与行为皆应依法予以合理处罚,不能纵容通过激进行动赢得民心的政治行为。如果后发国家通过民主训练和法律规制使民众形成理性参政的习惯,不仅能够推动民主健康发展,而且能够实现良好治理。

(四)提高政府的风险管理能力

许多后发国家出现政治动荡,是因为一些突发事件引发了大规模政治参与,并且很快陷入失控状态。政府的风险管理意识和应对能力严重不足,未能建立并完善风险管理体系,当政治风险演变为现实的危机,政府措手不及,不能妥当处理。如果后发国家的政府具有较强的风险管理能力,及时妥善处置突发事件,政治稳定也就不会随时面临重大威胁。因此,要防范政治参与失控的风险,后发国家必须提高政府的风险管理能力。首先,要提高政府公务人员的风险意识。后发国家的政府要加强风险管理培训,增强政府各个部门的政治风险管理意识。每一个政府工作人员都应当了解政治参与的规律和特点,正确认识政治参与失控所带来的风险,确立危机意识,能够随时察觉潜藏的风险,对突发事件保持高度警惕。政府公务人员具有风险意识,有政治大局观,风险管理才能具有超前性和预见性,变被动为主动。其次,要加强政府日常工作中的风险管理。政府管理流程的各个环节,都应该渗透风險管理,做好风险管理规划,对可能出现政治风险的各种事项进行防范,建立包括风险的预测、识别、评估、决策、执行、反馈、监督、问责在内的一整套风险管理体系[15]。政府各个部门还应该明晰各自的风险管理职责及相互配合的义务,对政治参与失控风险进行协同管理,彼此之间加强沟通,互相支持,实现风险治理资源共享,充分发挥风险管理体系的整体功能[16]。再次,政府要掌握专业化的危机处理手段和方法。政府相关机构应该通过平时的教育培训和模拟训练,提高政府公务人员处理危机的专业素养和能力,处置危机时能够始终保持理性克制态度,以专业化的手段和方法妥当处理民众的集体抗争事件,熟练使用网络、卫星监测、全球定位系统等现代化的风险管理工具和技术,必要时在法律界限内用最低限度的强制力化解危机,和平解决政府与民众的冲突。

(五)建立务实的民族事务治理体系

多民族国家推动民主发展,扩大政治参与,通常在民族事务治理方面都会面临严峻的挑战。一些国家实现民主化之后,少数族群政治精英出于选举的需要,往往借助族群、宗教、地域等方面的符号与资源进行政治动员,政治参与扩大的结果是强化族群认同,而不是强化国家认同。政治参与急剧扩大与特定的民族问题相结合,就会成为国家分裂的潜在隐患。事实证明,盲目照搬西式民主,无原则扩大自治权,并不能真正解决民族问题,还有可能助长民族分离主义势力的壮大。无原则扩大自治权可能导致国家分裂,而国家分裂又会引发武装冲突甚至内战,给各族人民的生命财产及经济社会发展带来极大危害。后发国家解决民族问题,需要结合本国实际制定民族政策,建立务实的民族事务治理体系。在政治方面,存在分裂隐患的国家,不适合建立地方高度分权式民主政体,应当选择建立中央集权式民主政体,在确保中央政府权威的前提下,逐步适度地扩大少数民族居住地区的自治权,实施民族区域自治。在经济方面,中央政府需要拥有对全国资源进行统一调配的能力,适度集中财政和经济资源,推动各个民族居住地区的经济均衡发展,对落后的少数民族居住地区实行倾斜式照顾。在文化方面,在尊重少数民族文化和语言的同时,建立全国各民族共同认可的文化与价值体系,增强整个国家的凝聚力。

综上所述,政治参与在后发国家既有不可或缺的正面价值,又可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消极后果。后发国家如果不对政治参与进行控制,就不能实现民主政治的健康发展。面对政治参与扩大之后失控的风险,后发国家应该高度警惕,积极防范,将政治参与和政治控制有机结合起来,既要坚定不移地支持民众理性参与政治生活,又要对政治参与采取必要的适度的控制措施,在保障公民政治参与权利的同时,防止无序政治参与危害社会秩序和政治稳定。政治参与失控的风险得到有效控制,政治稳定得到保障,后发国家政府治理的能力和绩效才能提升,民主政治才能健康有序地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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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丽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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