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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人难寻》中祖母形象分析

2021-11-19荆文清

青年文学家 2021年29期
关键词:奥康纳好人祖母

荆文清

《好人难寻》是美国作家弗兰纳里·奥康纳的代表作,其作品犹如一面镜子映射了20世纪美国的南方社会生活。小说情节跌宕起伏,人物个性鲜明且发人深思,充满了喜剧和悲剧色彩。故事人物最具有代表性的是祖母这一角色,本文以祖母为例分析其人物形象,对人性展开探讨。

20世纪的美国文坛,涌现了很多作家,他们借助手下的笔为世人的精神领域锚定了灿烂的光明,弗兰纳里·奥康纳就是其中一位。弗兰纳里·奥康纳(FlanneryOConnor),是美国著名小说家和评论家,南方文学代表人物以及欧·亨利短篇小说奖的获得者。她的小说通常被视为南方哥特式小说,且展现了对人性的精准把握。通过独特的手法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奥康纳的作品展示了人性的复杂与美好,提醒人们要意识到自身的问题以及完成自我完善。短篇小说《好人难寻》更是集中体现了这些特点,讲述了一家人前往佛罗里达的途中,祖母想去看看记忆中的种植园,结果遭遇车祸,遇见了“不合时宜的人”导致全家死亡,而祖母在临终时得到心灵拯救的故事。在《好人难寻》里,奥康纳通过对不同人物之间的对话和心理活动的描写,尤其是祖母与不同人物之间的互动以及心理状态,巧妙地结合道理并突出了自我拯救的重要性。奥康纳以自己的作品鼓励人们找寻自己思想前进的方向,完成对善的追求。本文旨在通过分析祖母与不同人物之间的对话以及心理状态,剖析奥康纳对祖母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探讨祖母这一人物形象背后隐含的深刻意义。

一、文献综述

国外关于奥康纳作品的研究多是从女性视角以及语言学等方面出发,并且随着计算机技术的发展,开始有学者运用现代技术对奥康纳的作品进行进一步解读。如Hardy(2007)从统计学的角度借助现代技术,对奥康纳的作品进行了更为深入、具体的探索。除此之外,还有部分学者从复调理论以及美学理论等方面进行研究。相较于国外,国内对奥康纳作品的分析较晚,自20世纪90年代以后,王松林(2001)等人在其著作中陆续地对奥康纳进行介绍,自此之后越来越多奥康纳小说的翻译和关于奥康纳作品研究文献的发表让国内学者开始关注到奥康纳的作品。而奥康纳的《好人难寻》更是其中翘楚。

国内对奥康纳的《好人难寻》这部短篇小说做过深层次分析,多是从小说表现手法、深刻主题以及人性等方面进行。

苏焕莉(2010)对《好人难寻》故事情节进行了一个概述,描述了这篇小说的具体内容。随后,她从小说中善性和恶性两个方面对祖母和其他人物进行了解读,从而揭露了人性的善恶与自我拯救,加深了对人性的思考。

刘丽新(2011)则独辟蹊径,从人性和叙事线索着手,对《好人难寻》进行了深入探析。她以祖母这一个形象为例,通过对文中具体段落的分析,深刻展现了老祖母不但善于交际,而且有着自私、虚伪、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此外,她还对小说主题和人性进行了深入的剖析,以自己独特的视角探究善与恶、美与丑,并认为这在人的生命中是相辅相成的。最终,文章的结论也证明了她的观点,人们虽然总是囿于善与恶,但纵然艰难,“善”始终是人们永恒的追求。

吴钰菲(2013)从反讽的角度对《好人难寻》进行了解读。她将反讽分门别类为情节反讽、人物反讽和主题反讽,其中探讨了情节上的反讽与人物上的反讽更加促进了主题的反讽。小说通过情节和人物对话中充满各种戏剧性的反讽分析,不断引发人们对好人的思考。

郑素洁(2014)概述了国内外关于奥康纳的研究所取得成果,并从中提出了有待解决的问题。然后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视域下,对奥康纳的小说进行了详细解读。最后结论表明,尽管奥康纳的现实生活异常痛苦,但她却依旧相信生命内部的精神有拯救人的力量。

李吟(2018)以霍妮的性格理论为基础,对《好人难寻》中的老祖母以及“不合时宜的人”进行了分析。她还结合当时小说所处的时代背景,从美国南方当时情况,总体的思想、经济、环境现状,对奥康纳本人性格的形成及原因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讨,发人深思。

通过回顾国内对《好人难寻》的研究可以看出,该领域的研究相当一部分是以祖母这一人物形象为重点,探讨小说所要表达的含义。基于前人的研究,本文通过分析小说《好人难寻》的对话与文本来探究祖母这一人物形象。

二、人物形象分析

“贝雷,你瞧,”她说,“看看这条消息吧!”她站在那里,一只手叉在瘦小的胯骨上,另一只手冲着贝雷的秃脑瓜子擦拉擦拉地摇晃手里的报纸。“那个自称不合时宜的人,从联邦监狱里逃出来了,正向佛罗里达州逃窜呐。瞧这里说他对人们都干了些什么鬼名堂。”(屠珍,2019)

小说开头的这段谈话鲜明地体现了祖母深谙谈话的艺术,也反衬出祖母的聪颖。祖母本身想去田纳西州而不是佛罗里达,不过她没有直接和儿子贝雷商量,而是迂回地劝说从联邦监狱里逃脱出来的“不合时宜的人”正往佛罗里达方向逃窜,那个方向不安全,希望借此改变儿子的想法以达到自己去田纳西州的目的。

祖母说:“孩子们已经去过佛罗里达州,该换个新鲜地方带他们去玩玩,让她们四处见识见识,开阔开阔眼界嘛,他们可从来没去过东田纳西州。”

孩子妈好像没听见她的话,戴眼镜的八岁胖儿子约翰·韦斯利却插嘴说:“您要是不愿意去佛罗里达,干吗不待在家里呢?”他跟妹妹瓊·斯塔正坐在地上看滑稽画报。

“就是让她在家里当一天女皇,她也不愿意待。”琼·斯塔说。(屠珍,2019)

这段则体现了祖母自私的特点。通过简单的对话与不同人物的语言和神态可以看出,全家只有祖母一个人想去田纳西州,而剩下的大部分人都想去佛罗里达。这种情况下,祖母仍然坚持要去田纳西州,并且劝解他人赞同自己。虽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祖母这种不顾大多数人的意见只想到自己确实有些自私。最为明显的是儿媳妇好像没听见她说的话,然而事实是儿媳妇听见了祖母的话,只是选择了无视她而已。同时从孙子们的话语间也没有看出其对长辈的尊敬,这并不是一个正常家庭所应出现的场景。而这种不正常的现象,也恰恰表现出祖母与家人的关系并不和睦。

她会十分想念她的,况且她担心小宝贝会碰开煤气炉的开关,发生意外,窒息而死。(屠珍,2019)

这段话体现了祖母细致、善良的人物特点,且与之后她的至亲家人被杀后的情节形成鲜明对比,却又与小说最后的祖母在临死前最后一刻爆发出来的大爱形成呼应,整个情节发展脉络之奇异简直令人拍案叫绝,由此可见奥康纳极深的写作功底。在这段之前的情节,祖母给人的形象都是负面的,但在出门时却想到了她的猫,她怕她的猫思念她,甚至害怕它在家因煤气中毒而死,还是因不小心触发煤气这种小概率事件。因此,祖母把猫带出了门。这段话体现了人性的复杂一面,即自私的祖母,也有善良的一面。

她穿一身带小白点的深蓝色长衣服,镶花边的领子和袖口全是白玻璃纱做的,领口那儿还别一枝带香囊的布做的紫罗兰。万一发生意外,过往行人看见她暴死在公路上,谁都一眼就能辨认出她是一位高贵夫人。(屠珍,2019)

这段体现了祖母虚荣的形象特征。从小说中可以看出,祖母的家庭并不是很富裕。这一段细节的描述以及小说中出现的送西瓜的蒂加登先生,都体现了祖母嫌贫爱富的性格。在高速公路上出意外的概率并不高,然而祖母却想穿着端庄,甚至在死后也要别人误认为她是一个贵妇。同时祖母幻想要是当年嫁给蒂加登先生就好了,不是因为她爱他,而是因为他后来是一个阔佬。由此也可见祖母的虚荣心之强。

“没准儿他根本没有裤子可穿,”老奶奶解释道,“乡下的黑崽子可不像咱们那样样样都有。我要是会画画儿,一定画这样一幅画。”(屠珍,2019)

这段体现了祖母潜意识里的优越感。相对于她的身份,这个小孩对她而言似乎并不重要,甚至基于脑海里的刻板印象,她觉得这些小孩根本没裤子可穿。当小孩向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她连同样向对方打招呼这样基本的社交礼仪也拒不执行。这里十足地体现了祖母本人的优越感。

老奶奶蜷缩在前车厢的踏板上,但愿自己受了点伤,免得贝雷的火气全冲她一人发来。(屠珍,2019)

当祖母的猫不小心酿成大祸引发一家人的车祸后,她明显感到内疚,纵然内心有逃避儿子怒火的想法,但“蜷缩”一词以及但愿自己受点伤,也表明了她对连累家人的愧疚,假若祖母是一个良知全无的人,那她就不会产生愧疚之情。所以文章的这段描述,也反衬出祖母隐约的善良。

“……我坐在那儿,冥思苦想,想想自己到底干了什么错事,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想起来。有时觉得快想起来了,可是总没有个结果。”

“他们可能错判了吧?”老奶奶含含糊糊地问。(屠珍,2019)

这段再次体现了祖母善于审时度势。小说的开头,祖母说从联邦监狱里逃出来的“不合时宜的人”对人们都干了些什么鬼名堂,很明显带着不屑和鄙夷,认为他罪大恶极。但是在这里,祖母却说可能错判了。这里的前后矛盾,恰恰体现了祖母在面对“不合时宜的人”的时候会审时度势,站在“不合时宜的人”的立场讨好他,企图寻求“不合时宜的人”的认同以换取其怜悯之心,好让她能得到一线生机。

树林里传来一声尖叫,紧跟着是声枪响。“老太太,有人没完没了地受惩罚,而别人却从来也没挨过罚,您认为这合乎情理吗?”

老奶奶喊道,“你出身高贵,我知道你不会枪杀一个妇道人家的!我知道你是好人家抚养大的!”(屠珍,2019)

这段凸显了祖母贪生怕死和自欺欺人的性格。当森林里传来枪响和尖叫声,祖母其实已经知道家人可能遇害了,而这时因她认出了“不合时宜的人”才给家人们带来危险。家人们陆续死亡,暗示了祖母接下来的命运,她知道自己活下来的几率不大,仍自欺欺人地讨好他,可见祖母的贪生怕死。家人遇害后,祖母没有给家人报仇也没有反抗性的动作,而是低声下气地向“不合时宜的人”求饶,可见祖母的自欺欺人。

他的嗓音好像要炸裂了,老奶奶头脑突然清醒了一下。她看见那家伙的脸歪扭着,离她自己的脑袋不太远,仿佛要哭似的,她便小声说道:“唉,你也是我的一个孩子,我的一个亲生儿哟!”她伸出两手,抚摸他的肩膀。不合时宜的人猛地闪开,好像让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朝她胸口“砰砰砰”连开三枪。然后,他把枪放在地上,摘下眼镜擦擦灰。

海勒姆和博比·李从树林里走出来,站在沟渠上面俯视着老奶奶,她半躺半坐在一滩鲜血里,像孩子那样盘着腿,脸上还挂着一丝微笑,仰视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屠珍,2019)

这段表明了祖母在慈悲、大爱和最后一刻心灵上得到了拯救的幸运,无疑是整篇小说中最具戏剧冲突的一幕,前后的人物形象发生了一个翻天覆地式的转折。在文学作品中,人物形象通过前后情节的起伏而产生反差的文学作品并不在少数。例如霍桑的《红字》,托尔斯泰的《复活》,德莱塞的《嘉莉妹妹》,威廉戈尔丁的《蝇王》,等等。而《好人难寻》中祖母人物形象的转折尤为突兀却又合乎情理,彻底让读者明白了作者的最终意图。原来前文对人物的描写,对冲突的刻画和铺垫,都是为了在这一段得到最终的升华。祖母最终从人性中迸发出的善良,让她在最后一刻原谅了面前这个“不合时宜的人”,甚至用远超寻常好人的大爱,对“不合时宜的人”说出了你也是我的孩子啊,震撼了对方的心灵。而祖母在临终时候表现出的她人性里的至善,也恰恰来源于对灵魂的深处的自我审视以及自我拯救。

《好人难寻》中整个故事脉络中所展现的祖母的性格直到小说的最后一段才画上圆满的句号。小说一开始,故事情节和人物对话中展现的自私虚荣、审时度势、傲慢等都不过是让读者对祖母这个人物形象有个深刻而固定的印象。但之后在祖母对猫的态度和翻车的愧疚上,似乎又让读者觉得祖母内心透着善良。接下来随着情节发展,让读者重新回到了一个祖母真是糟糕到极点的固定印象,从而使读者内心对祖母的评价越来越低。但小说最后的这段故事情节,当祖母对“不合时宜的人”说出你是我的孩子时,所有的负面印象到此戛然而止。对祖母整个人物形象的升华宛如一条瀑布,从高山跌落谷底,下一秒这条水流却逆势而上直冲苍穹,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冲撞人们的认知和心灵。

祖母生命的终止,以及心灵上的突破和拯救,给读者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冲突和震撼。小说中,祖母当然是幸运的,因为不是每一个人在人生的最终点都能醒悟;祖母也是仁慈的,因为不是每一个人在面对杀害自己的人都能说出,“你也是我的孩子,我爱你”。祖母视那个“不合时宜的人”如自己的孩子一样,这是需要极其强烈的爱和平等心才能达到的境界。而她本身也不是特定意义上的好人,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到了好人才能做到的事情。祖母内心最深处的光明带她冲破了黑暗,在生命最后一刻突破樊笼,完成了自我拯救。

三、结论

奥康纳的作品充满着对人性深刻的洞察和认知,這或许与她的人生经历有关,童年父亲的去世、当时所处的社会文化环境以及自己身患疾病都共同造就了这位天才女作家的文风。奥康纳始终以一种独特的视角看待生死和自我拯救,以精准的笔触和跌宕起伏的情节塑造充满血肉的人物角色,让读者觉得惊奇之余,又紧随剧情的冲突一步步地去思考生死和人性,从而探索什么才是我们精神的归属。因此,笔者从奥康纳的小说情节发展及人物性格的冲突,剖析了《好人难寻》中祖母的形象:自私自利、虚荣、审时度势,却又善良、慈悲、充满仁爱。

通过剖析祖母这一极其复杂的人物形象,《好人难寻》向我们展示了本身充满着矛盾的人性。从小说中人们可以感受到奥康纳极其高超的塑造手法以及对人性的深度思考,这无不令人拍案叫绝。与此同时,也让尚在迷惘中的人们开始反省自身:在这个物质极为充裕的现代社会,享受着物质反而忽视了精神的我们,应当如何突破自身的局限去探索心灵前进的方向,又如何在繁华的世界完成精神的升华,这些都值得我们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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